好似濒死的天鹅，字句破碎，叫他愈发得意，指尖力道更甚。

头发披散，他眸底遍布蛛网似的血丝，嘴角畅快的笑意未退，烛火摇曳中，犹如狰狞的恶鬼。

像在看一个疯子、一个怪胎。

“原来，”重重换过一口气，林静逸咳嗽两声，嗓音嘶哑，“杀人能让陛下这样快活。”

他居然还可笑地怀抱期待。

身体理智不受控制的滋味，使他烦躁难耐。

他分明叮嘱过，今晚的紫宸殿，仅能留自己一人，对方突然出现，难免令景烨起疑。

他挂心景烨的身体，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紫宸殿外，后来又听见里面有重物摔落的响动，这才拨开宫人的阻拦进了门。

明明是自己快被掐断了气，对方的第一反应竟是质问。

“抱歉，都是朕的错，”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景烨冷静两秒，唤，“李延福，宣张院判来替皇后诊治。”

景烨：“无妨。”

和臣一般，领罚认罪。

陛下病在中元节后，私下里，宫女太监自然少不了议论，但无论是谁，都不敢把这些话拿到台面上说。

“夜深了，”直接忽略林静逸的提问，景烨道，“送皇后回宫休息。”

近乎窒息的经历叫他明白，景烨最倾向的选择，唯有斩草除根，不管自己怎样挣扎，怎样求饶，都无法改变对方的决断。

陆停云百战百胜，功高震主，那林家呢？今日连他都受到景烨怀疑，自己桃李满天下的父亲、同在朝中的兄长，会不会也成为帝王眼中的一根刺？

儿女情长对景烨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权力才是对方毕生追逐的安全感。

月色如水，潇潇竹叶下，是一方泛着袅袅白雾的露天汤池，顾忌离他最远的对角还坐着个霍野，宋岫特地穿了件内衫。

纯白的布料沾了水，堪称透明地贴住青年肌肤，勾勒出其下被热意蒸成淡粉的皮肉，反倒比坦诚相见更显暧昧。

他清楚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

想碰一碰对方的欲望。

“霍兄走神了，”涟漪荡漾，青丝浮沉，青年面如桃花，精怪般朝他游过来，“躲得如此远，和我在一起就这样难捱？”

摇摇头，他仿佛被本能夺了舍，盯着青年仰头望向他的眼，忽道：“……我想碰一碰将军。”

弄清他渴求的、到底是什么滋味。

睫毛惊讶地扑扇两下, 宋岫迟疑重复，“碰碰？”

被青年的反问拉回神智，霍野猛地清醒, 下意识向后，“抱歉, 我……”

偏偏青年一贯的善解人意在此刻失了灵, 不仅没含糊将话题带过，反而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盈盈, “你？”

他知道青年是美的, 否则也不会让先帝主动开口, 要封对方一个探花郎，然而那时他只是一名最普通的暗卫, 远远瞧见几次，并未觉得心头异样，直到中元节那日, 青年安稳蜷在自己怀里，他才像被拂去眼前迷雾的旅人, 发现近在咫尺的宝藏。

比如青年额头抵着他喊疼的雨夜，随性踩在地上的赤足，涂满药油、在他掌心下轻轻颤抖的腿肉……

“霍兄？”似乎对他暗地里的失态一无所觉，青年极其放松地朝前游了游，笑，“怎么不说话？”

这无疑让青年生出误会，哗啦出水，站定，大大方方拉起他的胳膊，“舍命陪君子，霍兄想碰哪儿？我都配合。”

再次收到青年口中相同的评价，霍野想，他哪里能算君子，他分明……

五指虚虚攥成拳头，他逐渐懂得自己胸口涌动的欲望为何，蜻蜓点水地蹭过青年颈侧，道：“我有些累。”

身高腿长，霍野仅是用抽回的胳膊稍稍在背后一撑，便轻巧跃出汤池。

宽肩窄腰，剑眉星目，男人并非时下流行的公子模样，肌肉紧实且流畅，偏又没有寻常武将的笨重。

因得汤池内外的高度差，哪怕同样站着，宋岫也比霍野矮了许多，控制住表情回头，霍野垂眸，“嗯？”

殊不知他微哑的嗓音，话越少，越撩拨。

无奈，小十二早就在宿主进汤池的一刻沉到识海深处，只给宋岫留了个景烨那边的实况转播，完全没机会配合戏精。

他表情太正经，手上也没用什么劲儿，霍野迟疑两秒，放弃搪塞，屈膝半跪在池边。

纯白的衣料起伏，像翻涌在波浪中的鱼尾，霍野极力控制自己移开视线，道：“你……”

可话却断在了半截。

这无疑是个亲昵过头的动作。

他仿佛变成了根彻头彻尾的木桩，唯有被青年吐息拂过的一小块皮肤，还残留着人的知觉。

有什么湿润的柔软贴上去。

习武之人，头颅、脖颈、心脏，皆是需要防备的要害，霍野大脑本能叫嚣着危险，偏偏身体又在青年唇下甘之如饴。

喉结滚动，他心脏跳得飞快，连带着脉搏也汹涌，带出颈边隐隐的青筋，惹得对方低低笑出声，“看来霍兄想要的确实是这个。”

也许一开始还仅是些杂乱的念头，模模糊糊，称不上具体，但青年刚刚的动作，完美填补了他的难耐。

攥成拳的五指张开再收拢，他试图扣紧青年的腰肢，却被对方灵巧地躲过去。

水雾氤氲，他们隔着一倾身便能接吻的距离，青年的桃花眼却干净如初，好似一点也没被自己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