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烨:“传他进来。”
昔日掌管整个大内安防的暗卫统领,此时却穿着身六品的校尉戎装,跪在他脚下,景烨瞧着霍野那张曾经被先帝信任、死前都要念叨的脸,顿生舒畅。
第105章
尽管他不懂, 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对方,却能敏锐捕捉到那股微弱的敌意。
吞吞吐吐,似是颇有隐情。
霍野如实,“是。”
以当今这位陛下的心胸, 大抵见不得青年与任何武将交好, 哪怕他仅仅是个人微言轻的禁军校尉。
霍野立即, “微臣惶恐。”
谎言说了一万遍,大抵连自己也能骗过去,余光瞥见新帝那张写满惋惜的脸,霍野只觉得阵阵恶寒。
而事实上,正是因为新帝的命令,才会引发这一连串外人眼中的“龃龉”。
这般漂亮的场面话,为臣者未必真心,为君者未必相信,可刚入耳时,总能使龙颜大悦,哪怕只有短短几息。
霍野:“张院判医术高明,将军的外伤具已结痂,咳嗽也减轻了些,只是仍旧嗜睡畏寒,每日常有几个时辰昏沉乏力。”
御医给出的诊断,倒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是那样重的伤,精铁弩箭穿胸而过,能保住性命便足以称得上奇迹。
“旁的呢?”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景烨道,“阿云心情怎样?寝食可香?是否有朋友登门劝解?”
“至于朋友,恕臣直言,将军府前、门可罗雀。”
这般不经意间的流露,反倒进一步打消了景烨的猜忌,若有所思,他重复,“噩梦缠身?”
此种滋味,景烨最是了解,没重生前,他也常常梦见陆停云的脸,或笑或羞,或落寞,或意气风发,因得都是些美好的回忆,所以并不叫他惊惧。
美梦尚且让人疲倦、神思恍惚脾气暴躁,遑论梦魇。
过了半晌,景烨才开口,“朕晓得了。”
霍野躬身,“臣领命。”
除开前几日下雨那晚,他哪里有过“夜难安寝”的时候?
4404则小声提醒,【收一收,收一收,宣旨的太监来了。】
快穿局的老员工,个个皆是影帝级别的演技,那宣旨太监左看右瞧,又低低唤了几声,实在没发现什么破绽,只得寒暄几句,失望地回宫复命。
唯有徐伯笃定宋岫在装睡。
是故,当宣旨太监的脚步远去、“缠绵病榻”的青年突兀坐起时,他没有半分惊讶,仅体贴送上一盏热茶。
“少爷最近总说嘴里苦,老奴便换了白毫银针。”对青年与文弱优雅背道而驰的举动视若无睹,徐伯镇定。
“给霍大人也留一壶。”
4404点评,【景烨好像很讨厌霍野。】
4404:【经检测,霍野并无皇室血统。】
4404:【……制衡之术罢了。】
尤其在他日渐衰老的时刻。
永王,即先帝生前最疼爱的儿子,年少时并未欺辱过景烨,依旧惊马残废,瘫在床上了此一生。
彼时陆停云被恋爱滤镜迷惑,竟真信了对方意外失手的鬼话,毕竟惊马一事,本身就充满了不可控。
这对当初隐忍未发迹的景烨来说,该是多大、多畅快的满足。
与之相反,陆停云恰恰是同样被先帝厌恶、同样憎恨着先帝的一个。
放在景烨身上照样适用。
趁热打铁,两天后,赶在景烨那点零星的愧疚消散前,宋岫递了封亲笔书写的折子,奏请去京郊祈福上香。
同时,宋岫十分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景烨这个皇帝,怀念再多,底色也是忌惮,为此,他特意将上香地点,选在受“官方供养”的法华寺。
“陛下说,将军现今是自由身,想去哪里都行,无需奏报。”仿佛第一次得知青年欲去上香的消息,轮值回来的霍野平静转述景烨口谕。
起初便没指望甩掉这群小尾巴,毫不意外地,宋岫敷衍应了声,接道:“辛苦大人。”
天时地利人和,青年一个不占,无论对方究竟要做什么,恐怕都难以掀起风浪。
四目相对,霍野明知有诈,偏找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后面的话,霍野没讲完,许是不愿太直白地戳青年伤疤,暗戳戳地全了对方颜面。
过程越坎坷,越显得他诚心。
他像是刚生过一场大病,脚步虚浮,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后头跟着几个穿常服的精壮侍卫,衣裳也比旁人更厚些。
冷不丁瞧见个没请轿夫的公子哥,其余香客难免多瞄几眼。
直到另一位锦衣佩玉的公子哥,螃蟹般,拨开人群,三步两步绕到青年面前,满脸惊奇——
第10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