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系起的床帐半遮半露,恰巧挡住宋岫的视线,以至于被小十二出声提醒,他才察觉门外多出的那道黑影。
【我看他站了半天都没敲门,】本打算给宿主一个惊喜,却不得不提前挑破,语速飞快,4404提醒,【好像要走了。】
新躯壳习过武,少了鞋子的束缚,动起来简直如猫一般轻巧,伴着窗外的雨声,踩出的声音几近于无。
“霍大人?”
轻柔的雨幕里,男人卸去护腕佩刀,素来工整的外袍难得松散,显出从未展露于人前的随性,瞧着比白日好接近不少。
闲话家常般,他道:“大人也睡不着?”
宋岫附和,“这雨确实有些吵。”
第104章
微微颔首,他三步两步走回廊下,利落收伞,这才发现对方没穿鞋袜, 赤足踩在地上,形状纤细且修长, 比起寻常男子,漂亮得有些晃眼睛。
“好喝?”宋岫皱皱鼻子,“怎么可能。”
宋岫:开门的时候太着急, 还真忘了这茬。
掌心一空的霍野:……掩耳盗铃。
然而,也是因为青年过分幼稚的动作,那在外间踩得灰扑扑的脚底,瞬间闯进霍野眼中,半脏不脏的模样,无端叫他勾起唇角。
“他现在是张院判的药童,自然和张院判住在一处,”热气一蒸,宋岫顿时懒洋洋放松了筋骨,“其余人也忙了整天,都被我遣回去,老实睡觉。”
“冷的。”眉头微蹙,霍野道。
“三司既已结案,将军府当日被收走的财产,应当很快会归还,”意有所指,霍野道,“将军合该多买些婢女小厮伺候。”
到时再赏赐一批人来,青年的家,就真成了遍布眼线的狼窝。
霍野大概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但,这份无助,亦是对方能活着坐在此处的缘由。
霍野沉默两息,“将军信鬼神?”
直觉告诉霍野,以青年的性格,燕州一案真正水落石出前,对方应该没有这般大张旗鼓祭奠亡魂的心思,偏偏从青年脸上,他找不出任何破绽。
霍野咚地放下茶杯:“陆停云。”
“嗯,”一本正经应声,宋岫半点没恼,“听着呢,你说。”
若他面前这个人真懂得服软二字如何写,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霍野原本无意回答,可这选择实在错得离谱,叫他没忍住纠正,“那是各家闺秀求姻……”缘的地方。
“皱眉显老,”隔着空气点点对方额头,宋岫单手撑着下巴,“大人应该多笑一笑。”
鼻尖嗅到青年衣袖带起的药香,霍野冷硬的表情逐渐软化,有学有样,“熬夜伤身,将军应该早些休息。”
“肩膀疼,胸口也疼,”一样样抱怨,他只差没掰着指头数,末了,又对霍野叹,“雨夜漫漫,正适合与大人促膝长谈。”
平心而论,他并不善言辞,况且,自己和青年的关系,也难以用如此亲近的词语来形容。
谁料,这场雨,竟一直下到寅时,熏笼里的炭火熄灭大半,与他絮絮聊了许久的人,也安静趴到桌上。
沉沉睡去的青年一动不动。
亏得霍野反应够快,才堪堪躲过,但饶是如此,衣袖仍落进了青年手中。
霍野耳朵尖,隐约听清是“冷”。
帘幔晃动。
两相交换,霍野总算“赎”回了自己的外袍。
以至于宋岫隔天醒来,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酸?】雨过天晴,宋岫抱着已经冷掉的汤婆子,笑眯眯滚了圈,【好十二,所以你有没有拍照?】
公主抱?
日常斗嘴间,紧闭的房门被轻叩,紧接着传来徐伯的声音,“少爷,您起身了吗?”
原主被抄家后,府中金银皆充了国库,约莫是得了景烨催促,短短三日后,这些资产便经过户部审核,完璧归赵。
4404客观分析,【看来景烨回溯前就留着原主的旧物。】
【猫哭耗子假慈悲,】冷眼瞧着禁军将一个个木箱抬进府,宋岫掩唇咳了声,【走吧,回屋装晕,省得一会儿接圣旨还要跪下。】
今日霍野进宫轮值,人不在,八成正被渣男单独召见,询问他的近况。
并非他疑心霍野会出卖自己,而是他必须摸准景烨的态度。
刚刚换下繁重朝服,景烨丢开奏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陆停云无罪出狱,朝野非议颇多,文官武将吵成一团,嚷得人头疼,难掩烦躁地,景烨问:“皇后呢。”
自打撞破临华殿那位开始,皇后就称病独居清宁宫,连带着陛下也吃了半个月的闭门羹。
如果不是为了让子闲满意,他大可以将陆停云囚禁宫中,又怎会横生枝节,引来这许多麻烦。
“算了,既病着,便叫他好好休养,”登基前后,总是自己温声软语去哄人,景烨忽生厌倦,道,“霍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