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青丝垂落,青年明显洗漱过,披着件浅色广袖的外袍,眉眼有些倦,叫人下意识忽略了对方的身份,只觉得温柔。
“看星星。”
簌簌——
以暗卫的身份出师之后,他从未被人当场抓过现形,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失手,这次还直接被堵在树上, 进退两难。
莫名从男人的动作里品出几分可爱, 宋岫悠悠,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对方眼神清明, 毫无昏迷整日的混沌,先前显然是在装睡,演技之高明, 居然将新帝和他都骗了过去。
霍野:……
若非对方上次用匕首伤了自己,于脖颈留下血痕,他也不会急着向新帝传信。
久违的称呼,让青年褪去眉眼间的笑意,拢拢衣襟,他淡淡,“隔墙有耳,壮士慎言。”
“圣旨下达前,将军仍然是将军。”
“怎地这会儿转了性?”
“行了,不拿你打趣,”倚着窗,宋岫道,“既如此,能否麻烦壮士下来说话,这树太高,看得陆某脖子酸。”
——反正以青年的耳力,自己躲哪儿都没有差别。
青年却指指那一丛被他惊扰的萤火,“照夜清。”
“在燕州,只有最热的夜里才能瞧见它,短短几天,比星星更难得,”偏头,宋岫问,“如何?树上守了一天,壮士可被咬了满身包?”
宋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明日我便叫小寿撤掉。”
“保护将军是在下的职责,”提醒般,他道,“就算真被咬了满身包,在下也不会退开半步。”
宋岫挑挑眉,“当真?”
下一秒,原本瞧着恹恹没力气的青年忽然撑着窗沿,倾身向外探了探,距离之近,几乎与他鼻息交错。
扑了个空的青年却慢吞吞笑,“壮士食言了。”
霍野久违感受到了心跳的加速。
身为监视者,他应当离对方远远的。
然而,正当霍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刹那,半个身子悬在外头的青年却忽然泄了劲,摇晃踉跄,眼看着要一头栽倒。
五指收拢,宽松布料下,青年瘦得好似仅剩一副骨架,单薄得有些硌,让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力道。
识海里却笑得狐狸一样,【我就知道。】哪怕失去前几世的记忆,霍野对他,也总是特殊。
否则对方又怎么会一次次追逐宿主的灵魂能量在各个小世界穿梭。
“我……”未等狡辩,宋岫面前的窗便咚地一声合拢。
活像和正门天生犯冲。
帘幔一拉,没谁看得出。
回答他的是霍野沉默消失的背影。
是侍卫来送晚膳。
一直在厨房熬药,他热得满头大汗,宋岫却没嫌弃,拿过帕子替对方擦了擦,“慢点,不着急。”
房梁上的霍野抿了抿唇:话讲得好听,有本事先以身作则起来。
这宫里的主子,心情好时,也常常做些与民同乐的姿态,可没有任何一位,能真真放下架子,和青年一样自然。
或许这便是对方经验的由来。
“这药实在难喝,”浓郁的苦味中,他听见青年问,“有蜜饯吗?麻烦帮我拿几颗来。”
踏实勤快的小太监又一遛烟出了门。
霍野陡然睁开眼。
而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小小的纰漏,镇定抬手,用指腹抹去了那一点破绽。
他从不知道,威名赫赫的陆将军,私下竟是个如此“活泼”的人。
霍野想拆穿,偏又无从拆穿。
一刻钟后,正准备更衣就寝的张院判打了个哈欠,刚刚将外袍搭上屏风,便惊觉后面多了个人,“药,再熬一碗来。”
霍野摇摇头,重复,“再熬一碗。”
霍野:“嗯。”
“谢什么,”摆摆手,张院判回,“和你一样,这也是老夫的职责所在。”
白雾袅袅,他惊讶,“这是……”
“我还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蔽,”似乎有些无奈,青年叹了口气,定定看向他,“但现下的情况,陆某必须病着。”
“壮士怕是误会了什么,”一字一顿,宋岫道,“难道壮士觉得,我很想做景烨的宠妃?”
新帝好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