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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呢?”

祁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要干什么?”

祁小娘子没力气跟祁泰争执,道:“那儿有热水,您洗把脸,我去看大娘子!”她得把她爹这一路上缺的人情世故给补回来!

张仙姑看到祁小娘子,招手道:“我正要找你呢,快来!这果干!味儿很好的!来!”捧了一大把给祁小娘子。祁小娘子捧在手里,心里一暖。张仙姑又对她絮絮地说怎么吃这些新带来的吃的。

祁小娘子稳了好一阵儿才说:“我把饭烧好了,咱们开饭吧。”

…………——

祝缨回到县城之后就决定猫在县城过冬了。

亲自去看了一回烧炭的事,就在县城外面的一座矮山上。她检查了炭窑是不是安全,又看了一回才回到城里。因为要补贴官吏,这一回烧得就格外的多,昼夜不息。

祝缨还下令:“多烧一点,我有用。”

炭烧出来就开始分配了,关丞要先尽着县衙,祝缨道:“先领一半,旁人家难道不用了?都先领一半使着,后一半烧出来了再续上,这样谁都冻不着。”

分完这个,花姐又来找她:“可能过一阵安生日子了,到明年春耕前都是轻省的了。我也好腾出手来重操旧业了。”

祝缨十分愧疚地说:“耽误你的事了。”

花姐的正业是行医,这大半年净跟着她跑腿、为她收拾家里了。花姐道:“你又来!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呐,我头先话也说不好,旁人说话我也听不懂,叫我坐诊我也行不得的,如今话也能听懂了,正好。”

祝缨道:“我听你说话舌头还硬着呢,我给你卷卷?”

“呸!”

“真的,你理出些常见症候要用的话,句子也好、词也好,咱们对一对方言怎么讲。”

花姐笑道:“好!哎,我要是像你这样聪明就好了,偏又笨,话都学不会。”

“你现在说的不是‘话’?”

“去!”花姐拍了她一下,“有几味药路上用完了,我去买些来,回来咱们对一对要用的‘话’。”

“行。”祝缨心想,以前在京城不好弄,现在倒可以给你弄间小药铺子了。

药铺子还没个着落的时候,冬至日又到了。冬至是个极要紧的节日,京城的皇帝得祭天,县城里的县令也得召集了手下过冬至。祝缨就在冬至这一天给大家发钱粮、冬衣料、柴炭。

又命人给赵苏那里送去一些,传话过去:“你父母不在这里,有什么不便之处只管来找我。”

赵苏在福禄县是个实实在在的富贵公子,家里什么都不缺。他越发闭门不出,就在家里温书,必得自己考上县学才行。他并不想叫人瞧不起,让祝缨单为他开个特例。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大家心知肚明。

冬至日后,就是县学的官学生遴选。

祝缨曾在京城招募过女卒女丞,她这回是比照女卒的流程来,考试几项,每项各给出等第,然后算一下综合分,取前四十名。如果某一科特别优秀令人心动者,也可破例。

除了五经等正常考试科目,她特意告诉博士:“六艺也是要考核的。”

祝缨本以为,男子考试人数会比女卒多很多,她做了充份的准备,来的人却还不如京城女卒报考的人多。祝缨问博士:“福禄县读书人很少么?”

博士道:“那是不多。福禄县文风不昌。”

这破地方,多少年没有一个因为读书而“有出息”的孩子了,谁家闲着没事儿还供孩子读书?

养一个正经的读书人是非常吃力的,寻常百姓家也是养不起的,养得起的人家里还得看孩子是不是读书的料子。福禄县这个地方,基本也就是在被祝缨半强迫拘到县城拘住的那些“大户”人家里选。偶有几个家境一般的学生也是点缀,家里还得下了狠心才行。

光识字还不行,考县学还得是正经读了几年的书,已识些经史了。什么才发蒙的、学不好的,自己就先不会报考。

再者,京兆府多少人?福禄县多少人?

福禄县学报考人数比大理寺女卒少,是正常的。

祝缨叹了口气:“那就开始吧。”

一共也考了三天。“六艺”本来就是规定了科目,再加五经、算学、律法之类。

弃考的人倒不多,有些人自己不想考了,哪怕交个白卷也得坐满全场——亲爹、亲祖父都在场外看着,半道跑了怕回家挨打。

祝缨留意着,雷保的儿子雷广也来参加考试了。第一个被她打了的村长的儿子也到了。赵苏的桌子排在顾翁孙子的后面。

文字考试的时候,祝缨下令:“将姓名写在右侧线内。”

她要试行糊名!

此令一出,县城百姓们开始都觉得新奇,本来只是想看个射箭的热闹的,现在都引颈等待,想等文字考试的结果了!

交了考卷之后,祝缨命小吴把考卷密封装钉,再与关丞、博士、助教几人忙了几天,又抓了祁泰来算分数,最终选定了四十人。

解糊名之后,祝缨看了名单叹了口气,赵苏在名单内排到了第五,顾翁的孙子顾同也在内算第一,雷广挂了个车尾,村长的儿子却是被黜落了。

这名单上的人她监考时就记住了,就算不认识他们,也认识他们中绝大部分人的爹、祖父、外公、舅舅之类。

祝缨打起精神,公布了结果:“我有一句话,请诸位细听!诸学生!今日糊名,我也不知道卷是谁写的,只看你们的答卷!中与不中,各人心中有数!从今往后,官学生该赏该罚、该升该黜各依定例,今日分配校舍,安顿之后,尔等可回报父母。半月后回来上课!散了吧。”

中了的固然欣悦,不中的也无话可说。

祝缨背着手,踱回了县衙,又给王云鹤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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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信。

那一边,赵苏抿紧了唇,努力压抑住笑,与众“同学”一道施礼、告退,回家写了封信派人送给父母:我考中了!又详述考试。

赵娘子看了信,对赵沣说:“我要去县城看看儿子。”

赵沣道:“我与你同去。”

赵娘子道:“你看家。”

“好吧。”

赵娘子于是打点行装,带了五辆车、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地往县城去。走了四天才走到县城下,抬头看一眼城门,道:“有点新模样了。”

她不坐车,偏好骑马,一路招摇过市,才转过一道巷子,冷不丁的沿街楼上掉下一个人来,啪一声摔在了她的马前。

马一惊,长嘶一声,赵娘子双手用力拉住辔头:“叱!”

獠女

赵娘子骑的是匹不错的马,只一惊惶,很快就被控住了。

随从忙跑了过来站在她的身前,赵娘子道:“起开!掉下来的是什么?”

随从们闪开一条路,赵娘子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个姑娘,从身条上能看出来还很年轻。靛蓝的上衣,穿着一条粉色的裙子,鬓边一条大红的绢花要掉不掉的,一身打扮显出一股廉价的味道。年轻姑娘的腿蜷了一下,二楼也不高,她还有一口气在。

赵娘子仰头一看,见城上几颗脑袋,有两颗看到了她就缩了回去,楼上有人咚咚地下楼声。

赵娘子没在意,说:“咱们走。”

一行人就绕开这个姑娘,如狂风卷雪般直奔赵苏现在的住处去了。

赵苏往家里送了信,估摸着这几天就有回信了,没想到赵娘子亲自来了,他惊了一下:“阿妈?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来不得么?”赵娘子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一个人从楼上摔在她面前而变差。她更关心儿子书信的内容,问赵苏:“自己考的?糊名?县令主持的?”

赵苏迎上来,示意丫环去端来茶水,又让人:“把我的行李挪到厢房,把阿妈行李放到正房去。”

安顿好了母亲才回答赵娘子的问题,说:“是县令大人主持的,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考试的。”

赵娘子点点头:“他倒与那些人不一样,没将我们当贼来防!你在这里住得还好?常见县令吗?他还……”

她的一串话还没问外,宅子外面又有一阵热闹声传来。不多会儿,人声到了赵宅门上,门上的随从跑了过来说:“娘子!县令大人亲自过来了。”

赵娘子说:“哎!这人来得好快!”

赵苏正了正衣冠,道:“阿妈,我去迎一迎他。”

赵娘子道:“一同去。”她在家里这样惯了,赵苏等人也没注意到这样的“不妥”。

等看到了祝缨身边的一群人,赵苏才猛然想起来:县城这儿是不兴叫女人主持见客的。

祝缨从来不挑剔这个理,对赵苏道:“免礼。令堂到了?”

赵娘子上前两步道:“刚好。大人来得好快。”

祝缨双手一摊:“不来不行了。本来想娘子是客,过来见儿子该请你们母子先叙叙话的,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来。”

赵娘子听她的话音不像是来特意来与自己联络示好的,她看了一眼儿子,赵苏也不明所以。赵苏拱手问道:“大人请上座。”

祝缨与他进了前厅,宾主坐定,上面是赵娘子与祝缨对坐,赵苏坐在赵娘子的下手,祝缨的下手坐着一个本县的司法佐。祝缨道:“来得唐突,还望恕罪——娘子,路过前街的时候,遇着有人从楼上跌落么?”

赵娘子莫名其妙,祝缨也不像是来问罪的样子,她也就没有翻脸,而是反问:“你们街上掉下个人来,与我有什么干系?”

祝缨道:“那倒不是。不过这姑娘伤得很重,说得话又叫人听不懂,刚巧听说娘子在场,所以过来请教娘子当时有没有察觉出什么来?”

赵娘子回忆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我正在街上走着呢,楼上就掉下个人来,马也惊了。”

赵苏不由动了一下,赵娘子看了儿子一眼:“我没事儿。应该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怎么?这事儿有别的意思?”

祝缨道:“正在查访,还不好说。不过娘子既然在场,或许能帮我一个忙。”

赵娘子道:“咦?”

祝缨客气地道:“娘子的这些随从,可有从娘家带出来的?想请他们跟我去听一听这姑娘的话,或许能听明白。”

赵娘子微皱了眉头。

祝缨道:“时间有些紧,人伤得很重,我已带回县衙了。”

赵娘子想了下,说:“那我与你同去。”

“好。”

…………

此时,赵宅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也有知道原委的,说大人应该是来问话。也有不知前因后果,胡乱猜是不是这獠女凶悍,一进城就杀了人,县令大人是来捉拿她的。

祝缨耳目灵敏,先说:“有人坠楼,赵娘子恰遇着了,我来请她去问一问情形,你们这么围着,我们都要回不去了,都散了吧。事情明了之后,会告诉大家的。”

百姓们才议论纷纷地散去。

赵娘子问道:“怎么这还是件大事么?”

祝缨道:“还不好讲。请。”

一行人到了县衙,赵娘子才知道祝缨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有人坠楼,但是与自己无关,赵娘子无所谓地依旧回家。她才离开,街面上维持巡街的衙差就巡了过来,一看地上有个年轻姑娘,自然要上前。一搬动,被这姑娘喷了一手的血。这时,楼上下来几个仆人模样的人,说是自家的人失足,要把姑娘抬走,衙役也没多想,想把姑娘还给这几个。不想姑娘看到了他们却显得很畏惧,躲闪了起来。她又摔伤了,一动作又吐了口血。

衙役们就把姑娘给带回了县衙,回来告诉了祝缨事情有些蹊跷。

有什么样的官就有什么样的兵,祝缨关心民生,衙役也就多管一点闲事。还有人记得那仆人是县里一个汤姓富人家的,又说听人讲“獠女”来过,祝缨一面把人留在县衙由花姐诊治,一面派人去把汤家的仆人拘了来问话。

花姐说这姑娘身上除了摔伤还有些旧伤,花姐询问她的时候,才发现这姑娘说的话根本听不懂。祝缨来了,也听不懂,只能从她那件靛蓝的衣服的绣纹上判断这与赵娘子的衣服绣纹有些相似之处,或许也可能是赵娘子的同族。

那这个问题就可大可小,祝缨决定先去现场看一看。坠楼的现场就是街上,只剩一滩血了。楼是一处酒楼,祝缨上去时,店家正拿水刷地,看到她来,哭丧着脸说:“大人,小人这回可真倒霉啊!”

这倒霉催的店家哪知道要保留现场?只觉得当时那一群人闹得乱七八糟,又有人坠楼了,十分晦气。早早打扫了,看着也舒服,也能再接待新的客人。残肴撤去、桌椅栏杆窗台都擦干净了,打碎的花盆也扫了,拿水把地一刷。祝缨看时,别说什么脚印、痕迹了,楼上雅座擦得跟新的似的。

祝缨当机立断,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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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的人都拘到了县衙。

县城本来就不太大,一横一竖的两条干道呈“丄”字型,县城其实与京城也是一个道理,都是绕着县衙/皇宫附近住的人更富有一些、有势力一些。汤家富裕,赵家也富裕又有赵娘子的来历,他们在县城的宅子与县衙靠得也不远。

赵娘子回家、跟儿子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祝缨派出的衙役已经把汤家的仆人也给拘到了。

汤家仆人这回不敢说谎了,说:“是个妓-女,小郎君心情不好,临街吃酒召了她来作陪。谁知道她突然发了疯,从楼上掉了下来。说是咱们家的人,只是顺口,当时确是小郎君包的她来着。”

汤家小郎君在一旁,酒也吓醒了,哆嗦了一下,道:“就、就是这样!”祝缨看这小子的爹也来了,老头看着也眼熟,对汤翁道:“令郎与案件有涉,我还要留他一留。”

那边,杜大姐跑过来说:“那姑娘有点儿不太好!”

祝缨道:“退堂!”然后亲自去了赵宅。

姑娘情况不太好,就得趁她还活着赶紧找个能问明她的话的人。要是赶得及呢,还能听几句,要是赶不及,就只能验尸了。

祝缨就抓紧时间来找赵娘子了。

赵娘子心道:这县令就是忒不痛快了,屁大点的事儿,弄得跟什么了不得似的!又或者难道他要弄这个汤家?

她嘴里却并没有说出来,反而很配合地跟着祝缨到了县衙。姑娘被安置在前衙一间小偏房里,花姐正陪着,杜大姐又回来煎药了,姑娘已经咽不下东西了。

赵娘子皱皱眉,到了那张简陋的竹床前,说了一句祝缨等人听不懂的话。那姑娘又说了一句什么,赵娘子对祝缨一摊手:“她也不是我的族人。”

祝缨指指姑娘衣服上的绣纹:“不是?”

赵娘子道:“大人以为‘獠人’是什么?”她又冷笑了起来,“一句‘獠人’就完了么?分许多部族的。”

祝缨问道:“那这位姑娘是哪一族的?您能找着听得懂她的话的人吗?”

赵娘子摇摇头:“谁知道?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找不找的,叫那人赔些钱打发了呗。”她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姑娘,这姑娘长相平平,肤色也不很白皙,只是带一点点“异族”的情调。她确认:“看着也不是很贵,不必担心。”

赵苏上前一步,低声对祝缨道:“大人,‘獠人’不止有一部,还有种种其他部族,每族之内又分各家。各族之内言语相似,各族之外言语也是不通的。各族内亦分贵贱,这个小娘子看起来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各族虽然语言不通,风俗各异,不过有一点,人命贵贱价各不同。这一个如果无族里家里贵人认领,也就一担米。”

赵娘子对祝缨印象不错,认为祝缨如果再果决一些就堪称完美了。她安慰祝缨道:“大人放心,有我在,不叫人讹你!”

赵苏忙给亲娘圆话:“各族因之前那位府尹的事儿不大信任官府,有丢失的人口也会闹着要寻找。有些是真的被捕获下山又或者诱拐贩卖,有些并不是,他们也会趁机向官府要价,否则就骚扰劫掠。家母的意思是,愿为大人说项。”

祝缨看看赵娘子,见她的脸上并没有愤懑之色,看着有点无聊又有点嫌弃,还掩口打了个哈欠。祝缨道:“有劳娘子走这一趟了,赵苏,好好陪你的母亲吧。”

她送将母子二人送出县衙。

……——

赵苏母子离开了,祝缨的案子还得审。

酒楼上的痕迹虽然没了,姑娘却是坠楼了,总得善后。祝缨先命衙役去找这姑娘的“家”,就算是个妓-女,言语不通,总不能是单干的吧?

衙役走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姓尤的鸨母。

鸨母跪在堂下,先不说别说,第一句便是:“大人,这样的‘损耗’可不能怪妾呀!”

祝缨道:“你这是什么话?”

鸨母道:“交给妾几个女孩儿,如今摔了一个,眼看好不了了,妾要交不上账了。”

哦,原来是官-妓。那就更不对了!祝缨问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怎么一个语言不通的女子又成了官-妓了?来,也是二十!”

鸨母忙讨饶:“别别别!我招!我招!她原本不是,妾这里死了一个,不好报账,就……”

官妓是官产,鸨母自己有得赚,也得给官府报账。她手下一个“女儿”年纪轻轻地死了,她不想赔钱,就从路过“客商”手里又买了一个“獠女”。反正只要能拿到嫖资,能够交上账就行。她特意强调,自己这也算是为了朝廷的财产、收入着想。

“客商?”祝缨问,“不要等我一句一句地问!”

鸨母是真的“命都捏在大人手里”,磕一个头,把话都说了:“都是互相掠人。这边儿有人掠卖獠人当奴婢,那边儿也常抢村庄、过路行人去当奴隶。除了这直接抢的,也有往来买卖的,多是散客。县城见不着几个獠人,可各家庄子上的奴婢里,是有不少的。还会往外面贩卖。”

“哪个客商?”

“不知道,路过的!真的!他们不常驻的!本县的大宗不是贩卖人口!多是交易些山货之类。就那赵家,他是惯做中人的。两边儿交易,常请他做保。这个丫头,妾是真的不知道她的来历。也不用知道啊。跟她说话,她也听不懂,她说的话,咱们也听不明。大人……”

后面杜大姐叫了一声:“大人,那小娘子死了!”

鸨母急了:“大人,这事不能怪妾呀!”

祝缨道:“你随我来,先认尸!”

鸨母跟她到了偏房一看,说:“就是她,那这……”

祝缨问道:“当着她的面,你告诉我,她与姓汤的是怎么一回事?”

鸨母哭着脸道:“汤小郎君,考试考了第四十一名,他就恨上了赵小郎君,以为是獠女之子占了他的位子。他到妾这里来散心,听说有獠女就点了带走……”

“呸!”花姐啐了一口。

祝缨道:“尸身留下,案子还没结呢!我以后再与你算账!刚才的事,一个字也不许对外话,出了这间屋子,再有一个人知道,我唯你是问!”

“是。”鸨母哭着走了,脸上的粉被眼泪冲糊了。

花姐眼眶红红的,问道:“怎么样?”

祝缨道:“她也说不清这是哪一族的姑娘,顺手买的,语言也是不通的。不知来历。如今人没了,先验尸吧,一条命,总要有个说法!”

花姐道:“能怎么判呢?无论是官-妓还是獠女,身份都不顶用。”

祝缨道:“先验。”

在她的地盘上,行动就由她做主了,她与花姐把人摒退,外人只以为是花姐要验尸。杜大姐不满地说:“大人,不如找个稳婆吧!怎么能叫娘子上手呢?”

花姐道:“杜大姐,你别管,先出去。”

实际动手的人是祝缨,她除去了姑娘的衣服,见这姑娘身上青青紫紫,除了坠楼的摔伤,死前不久还受了一些蹂躏,心道:这姓汤的真是欠打死!

验看完了,与花姐再重新给姑娘穿上衣服,洗了手,拉开了门。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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缨道:“填尸格吧。”

叫了本县仵作来,仵作背着个木头箱子,因是女尸就不让他看。他顺口一问:“稳婆呢?”

没稳婆。

花姐有点心虚地说:“我看的。”

仵作怔了一下,道:“那……娘子来填?那稳婆不识字儿,本也瞧不出什么好瞧的来。”

由她口述,仵作填了尸格,祝缨收了尸格,忽然想起一事,对小吴说:“去出个告示,有无本地之女子愿做仵作。”她并不报什么希望,本地男子识字的都比别处的不算多,能识字的女子家境一般不错,谁愿意?还得现学,家中父母也未必同意。

花姐道:“我能干的!”

“那也不在乎多一个,真有人来,说不得还要请你做先生呢。”祝缨说。

女卒有了,再有个女仵作不是情理之中的吗?她要把在京兆不能干的事儿,一件一件在福禄县试上一试。现在看来,也没出什么事嘛!

花姐道:“郎中跟仵作,能一样吗?那这案子……”

“接着审吧。”

…………

祝缨重接提审了汤小郎君,先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仆人们打了一顿。板子一下下地落在仆人的身上,每一声都让汤小郎君颤了一下。

打完了,祝缨问道:“你不好生读书,还挟妓出游!还闹出人命了。来,也是二十!”

把汤小郎君也打了二十大板,汤小郎君眼泪鼻涕一齐下来,说:“大人,学生错了,学生再也不敢了!以后都不狎妓了。”

“你的错处就是狎妓?那是一条命!”祝缨斥完了他,又问仆人当日情状。

仆人道:“就带着去喝酒,楼下有人说话,不知怎么的,就把那女娘惊着了,她就掉楼下去了。”

祝缨又打了他十板子,然后问汤小郎君:“你说,怎么回事?”

汤小郎君道:“真的是出来散心的!瞧着她新鲜就点了,哪知道她会掉到楼五呢?”

祝缨命人把尸格拿给他看:“这些伤是哪儿来的?!!!给我打!”

又是一顿打。

再问仆人:“说,怎么回事儿?”

“就……獠女么,小郎君,小郎君厌着獠人,带回来打了两巴掌。”

“就两巴掌?再打!”

又是十板子下去,祝缨再问汤小郎君,汤小郎君是真的怕了,一吓之下全招了,与那鸨母说的也相差无几。

祝缨深吸一口气,又召了鸨母手下的妓女来问,说的都是大同小异。也有同情死去的姑娘的,也有觉得这个“獠女”不可爱不亲近的,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她的确实来历,倒是证实了这姑娘确实是买来的。

祝缨看姓汤的小子已经打得很重了,再打下去怕不是要真的打死了。她不介意直接打死这个傻子,却不能不考虑士绅的反应。

按律,汤小郎君这次的惩罚是极轻的,无论是“獠女”还是“官-妓”的身份都不比寻常百姓,人还是找不到来处,也无人为她做主。汤小郎君也并不是亲自谋害她,过失减等、身份再减等,减来减去,非但不用偿命,连流放都放不出去。判个流刑,大理寺都得能给驳回来。更不要提死刑了。

祝缨眼前全是当年曹氏案时王云鹤的样子。

祝缨召来汤小郎君的父亲汤翁。汤翁一见儿子打成这样,心都凉了,有些愤懑地问:“大人,小儿所犯何错?”

勾勾手指,示意汤翁上前,在他的耳边低声道:“糊名考了四十一名,就寻个獠女来虐待,下作!丢人现眼!”

汤翁的脸白了,他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提县城里现在就住着一个很不忠厚的“獠女”单说眼前的县令,他是要修复与獠人的关系的。

祝缨道:“你这个儿子教成这样算是废了,将其他孩子教导成人去吧。”

汤翁深吸一口气,不停叩头:“大人,他虽可恶,可做父亲的总不忍儿子去死的。请大人饶了小儿一命吧,小人愿意交铜赎刑。”

祝缨下判词,先给死去的姑娘定个身份,是“外乡人”,然后判了鸨母买良为贱当罚,其次是判汤翁的儿子过失致人死亡,本应流刑,但是因为他当时不知道这姑娘的身份,所以减等成徒刑。另要赔钱。汤翁想要的赎刑,祝缨没答应,钱收了算罚款,刑照判。

徒刑发配之前,要先挨板子,但是审讯的时候已经挨过了,所以这顿板子免了,即日就发去做苦力,不许停留。

这个结果祝缨自己尚且不能满意,不想许多人却认为她真是“铁面无私”,甚至有些人认为她有些“苛刻”了。一则死的是“獠女”,二则死的时候身份是“妓-女”,实不该将一位士绅之子罚得这么重。

顾翁等人只能猜度:“这当是为了安抚獠人。咱们这位大人,想得很多呀!”

他们都在等,看祝缨要跟赵娘子有什么交易。

……——

祝缨没有去找赵娘子,她先召了顾翁等人。

顾翁等人不明就里,以为她要询问与赵娘子有关之事。不想祝缨先问他们:“你们家内有獠奴吗?”

众“父老”面面相觑,各自小心地说:“都是花钱买的,有来路!”

祝缨道:“是我疏忽了,以前并没有听说过呢。这‘獠奴’是个什么情形,劳烦对我讲一下。”

顾翁等半真半假地说:“是买一些做些粗笨活计,他们也听不懂话,胜在憨直。”

“一个听得懂话的都没有?”

“那倒是有的。”

祝缨道:“那好,给我寻几个会讲……去找美玉之族的‘獠人’,哦,有旁的族也给我寻一两个,我向你们借用。年前归还。”

众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找会说话的还是方便的,他们说:“何必言借?”

祝缨又问通商的事儿,顾翁道:“本县不多,就是赵沣家。獠人素无文字,怕交易记账被人所骗,只选信任的人。”

祝缨都记在心里,让顾翁等人尽快把“獠奴”给她找两个来,要通晓双方语言的。顾翁等人就确定,县令是真的要联络獠人了!则汤小郎君撞在了枪口上,被打被徒刑被罚还不许赎刑,也不冤。

他们不敢为汤小郎君求情,却又不得不想:以县令的作派,只怕獠人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相约去了顾翁家议事,议的是“既然县令大人有意联络獠人,本县是必有好处的,恰如收拘我等在此,却又除逋租、兴修水利一样。我等如何能从中获益?”除逋租,他们得到的好处并不算多。獠人的事儿,他们有点相信祝缨能办成,一旦办成,必有大利,他们想多拿一点。

祝缨现在想的却不是“獠人”,因为她放出去的榜有人揭了。

福禄县不比京城,县城里的稳婆没一个认字的,仵作的女儿也不识什么字,更不想学什么剖尸。县城里识字的妇女也没几个,乡绅们的女儿倒有几个识字的,却无人来揭这个榜。

等了三天,小吴脸色诡异地跑过来说:“大人,有人揭榜了。”

“哦?带进来。”祝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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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可是这几天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小吴咳嗽了一声,祝缨道:“怎么了?”

“是……那位女冠。”

祝缨与小吴对了个眼,镇定地道:“带进来。”

两人虽然认识祝缨,此时却与在花街后街见祝缨时的心情截然不同。小江有些紧张,身后跟着的小黑丫头也很紧张。

祝缨道:“你们揭的榜?”

小江道:“是。”

“做仵作?”

“是!”

“为什么?”祝缨问,小江这人脑子跟别人不太一样,祝缨不敢说她一定就是为了自己,但多少有一定的原因。如果小江是为了跟一个年轻的官员共处,那她要这样一个女冠毫无用处,还耽误她的正事儿。她是想要些女官女吏做事的,并不是想给自己的身边添一个……难以确定身份的人。

小江的喉咙发紧,道:“道理我说不太明白,只想说,我想活得跟以往不一样。凭我自己想总也想不明白,我想自己出去走走,心里却总是缺了点什么。我想帮别人,却又给您添了麻烦。跟着您总能学到一些的。哪怕最终还是不明白,也比自己瞎摸乱撞强。我、我能做事的!教我一点吧,教我一点我不懂的道理,让我做一些与以往不一样的事。我不比别人笨。琵琶,不难的,不学就永远不会,不是因为笨。我……”

说到最后,她有些语无伦次,只恐自己说得不明白。

“跟我来。”

祝缨把她带到了停尸房,那里,死去的姑娘正安静地躺着。祝缨也招呼了县内的僧人给她念了几卷经,耽搁了两天,是以还未下葬。

小江毫不介意地说:“我来给她装敛。”她的手法很娴熟,似乎做过不止一次。祝缨道:“做仵作可不是敛尸,是剖尸。”小江的手顿了一下,道:“我学!”

祝缨道:“你现在还不是仵作。”

“我愿意学的,什么时候学好了,再让我听差也行!”

祝缨道:“先做个学徒吧。你叫什么?”

小江露出数月来第一个放松的笑:“没名字。”

她的姓也没什么来历,纯是出了花街要立户籍,就随手翻了一本书,看一首情诗中的字,“江”字比较像个正经的姓氏就登记了个“江”姓。没名字的女人多了,江大娘就行。后来祝缨叫她“小江”,她也觉得名字起不起都无所谓了。

祝缨道:“不妨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现在就可以登记在册,改过来。”

小江摇摇头:“大道至简,我名字太多了,以后都不要了。”

祝缨又指指小黑丫头:“学徒带个丫环,不像话。”

小黑丫头道:“我也能当学徒的!我也喜欢您查案子的那些故事!我帮娘子问了那家的人,她们说了死了的是个獠女。可惜您自己也问出来了。”

祝缨看了她一眼:“算杂工。”

看着“江大娘”三个字被记在册子上,学徒一个月只有一石米、一百钱,小江忽然觉得自己与以前不一样了。她也不要求住到县衙里,还住自己赁的那个房子,又问县衙的规矩,什么时候应卯,假怎么算之类。

小吴在一旁听了,心道:这可真是个狠人,为了留下来连尸体都敢剖!侍女都拿来搬尸体!

小江却很快乐,祝缨让小吴给她讲县衙规矩,她见小吴走神,还提醒了一下:“吴小郎?”

“哎?哦哦!我来对你们讲……”

福禄县衙就多了一个仵作女学徒,这两天就守着一具女尸瞎瞧。早上集合的时候,小江就跟小黑丫头站在女卒的身后。她方言讲得好,以致女卒们都奇怪县城里以前怎么没见过她这号人。

…………—

祝缨的榜被小江揭了也属无奈,她本意是在福禄县培养出当地的女仵作来。小江是从外面来的,日后未必就能扎根这里。来了,当仵作,再走,福禄县依旧什么也没剩下。

所以她才会犹豫,以为无用功。

但是福禄县的条件又摆在那里,不招这一个,一时半会儿也没别的人肯自愿来当这个女仵作,且也得重新教。要命的是她们缺的不止是怎么做仵作,连字都不识,尸格也不会填。

祝缨倒也痛快,招来小江:“榜还依旧贴着,日后有胆大心细的年轻女孩子,我也召了她们来。她们有不识字的,你带一带她们,教上一教。”

就把这摊子扔给小江了,她自己事太多了,实在抽不开身亲自去教。

小江高兴地答应了:“我这就去街上找人。”

“不急,先把停尸房那个烧了吧。赵娘子在县城住了有些日子了,我想她也该回去了。骨灰叫她带走,纵不认识,也埋得离家近些吧。”

小江的眼睛亮晶晶的。

祝缨道:“官吏俸禄从税赋中来,我们这些人都吃过她的血肉。”

小江的眼睛更亮了。

尸身被移到了城外点起了柴火,烧了好一阵儿才烧完,用一只大瓮装了,几块未烧尽的大骨头落在瓮中发出闷响。祝缨将坛口封了,带回县衙,再请赵娘子过府一叙。

赵娘子在县城逛了几日,也见识了祝缨判汤小郎君,见县城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心里也有了点主意。恰儿子也要开始进县学读书了,她便打算回家。临行前,她也想再见一见祝缨。

到了县衙,赵娘子这次就礼貌多了,先谢了祝缨也给儿子一些冬日的用品。祝缨道:“我答应过贤伉俪,自然会尽力。”

赵娘子道:“他能来上学,也是多亏大人。”

“他考得不错,悟性亦可,福禄县要这样的读书人。”

赵娘子道:“考的?嘿!以前可未必就是这样的考!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了。”

祝缨道:“那我能托您做一件事、捎一句话吗?”

赵娘子正色道:“请讲。”

祝缨命人取来骨灰瓮,先托了这可怜姑娘的事。赵娘子诧异道:“就这件事?那是什么话?”

“问一问令兄:可否相安?”

“什么意思?”

祝缨道:“我知道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以致彼此不能信任。不过总这么防来防去,互相害来害去也不是办法。能否重修旧好、互通有无?你们的族人,如果有名册最好,这样到了福禄县,我待他亦如士绅百姓。如果想交易,我与令兄各发身份令牌予可信之人,往来两处行走。如果仍有疑虑,就从互不劫掠人口开始?犯法的人必然是有的,但是只要发现,就互相帮忙追索,如何?”

赵娘子认真听了,说:“倒不像是要坑害人的样子,我这便回去传话!”

“静候佳音。”

……——

赵娘子到县城也是为了给哥哥观察一二,回去好传话的。

她赶回自己家,对丈夫说了儿子的生活情况,又说了县城:“是有条理多了。我总觉得那个县令太软和了,心里想得又多。婆婆妈妈的,遇着一个不知哪族的丫头死了,巴巴地把个小郎君给发配了,又拿了骨灰托我捎带。啧!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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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我也不在意别家死鬼。”

赵沣细问了情况,道:“他这是告诉你,他重视你呢。你要去大哥讲吗?”

赵娘子郑重地点点头:“当然!”有些事是连丈夫、儿子也不能说明白的,“獠人”也分不同种,她这一族是自称美玉之族,此外又有以健勇为名的、以敏捷为名的。

大家也互相攻伐。

赵娘子第二天就往娘家赶,大冷的天她也不畏惧,七天之后,回到了熟悉的家中。

哥哥已经老了,满头花白的头发,四个侄子、两个侄女都来迎接她。一家人围着大厅的火塘坐着,赵娘子将祝缨的话转述给了哥哥听。

洞主道:“你们都说说。”

长子道:“一个县令,能做什么呢?不如前两年那个刺史,他管得多。”

次子道:“官儿越大怕越狡猾,但他能给的也更多。”

三子道:“别忘了,官儿越大,手也越黑。”

四子道:“大哥说的对。山那边那两家又不消停了,咱们须得有人相帮,一个县令能帮什么呢?”

只有小女儿说:“阿爸,选这个县令!”

洞主道:“为什么?”

“哥哥们说得都对,刺史管得多。可是,咱们只有这一洞的人马,在刺史心里的份量绝没有在县令心里的份量重!一个不重视咱们的人刺史,又能帮到咱们多少?且容易被他算计。县令既然是个软和的人,又心细,又会做事,咱们正要这样的人。阿爸,我想亲自去姑姑那里看一看这个人。”

福气

“我还要再想想,”头发花白的洞主喃喃地说,“散了吧。阿妹,你来。”

赵娘子在哥哥面前十分乖顺,她亲自搀着哥哥去休息,对跟随而来的侄子侄女们说:“行啦,主意也不是一天就能定下来的,干嘛急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都散了吧。”

侄子侄女们见状,只得住了脚,又有几个不太甘心的,就在老洞主的住处外面徘徊不肯散去。

洞主往窗外一望,对妹妹说:“把窗户关上,看着生气。”

赵娘子心中忧虑,仍然笑道:“这么多好孩子,还要生气呢?”

“真的有那么多的好孩子吗?”洞主反问道。

他们这里虽然号称“洞主”,也是沿袭下来的称呼,他们根本就不住山洞。就着窗外的月光,洞主又看了一眼儿女,连连叹气。最后对妹妹说了一句:“苦了你了。”

赵娘子道:“我并不苦,过得挺好的。再不行我就回来,家里还能不要我么?”

洞主又叹了一回气,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他问赵娘子:“刚才几个孩子说的,你觉得哪个说得对?”

赵娘子顿时认真了起来,像是个课上突然被老师点了名的小学生:“还是小妹吧。”

“怎么说?”

赵娘子道:“拿到手的才是实在的。”

洞主道:“对呀。我老了,可惜儿子们不顶事。女儿又……毕竟是个女儿。”

“哼。”

洞主笑道:“这么说你不开心啦?只要小妹有本事,家交给她总比被别人散了的好!”

赵娘子道:“那小妹要去看县令,哥哥同意的?”

洞主道:“我还想自己看看呢,不看一回总不能放心的。毕竟是件大事。”

“那……把小妹叫过来商议一下?”

“好。”

赵娘子出了门去叫人,侄子侄女们都围着她,一个劲儿地问:“姑姑,姑姑,怎么说?”仿佛一群鸽子。

赵娘子道:“小妹跟我来。哎,你们几个,怎么还不去歇着呢?”

侄子们还有点犹豫,老大依然觉得跟着刺史更有前途,老四已然改了主意,也想跟着去看看。赵娘子虎起脸来道:“都欠打了是吧?!!!”

侄子们顿时作鸟兽散,赵娘子一点得意的心思也没有,反而发起愁来:这哪像当家人的样子呢?儿子不争气,怪不得哥哥会发愁。

小侄女跟着赵娘子去见洞主,洞主正在屋里的火塘边烤火,抬眼看了看她们说:“来了?坐吧。”

姑姪俩坐在洞主的两边也都烤火,洞主说:“小妹,你与你姑姑下山吧,早去早回。”

“哎!”这小女儿二十来岁模样,眉眼间一片开朗之色,听到父亲同意了,更是一脸欣喜。

洞主叮嘱道:“要悄悄的看,别叫人发现了。咱们的人过去那边的少,饼上洒芝麻,显眼。”

赵娘子道:“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小妹打一开始就装成我的侍女跟过去,再不对别人说。阿苏也在县城上学,我去看我儿子,别人能说什么?小妹就跟着我过去。”

洞主道:“好。”

姑姪俩也都很高兴,洞主脸上却一点喜色也没有,只让她们去休息。小侄女道:“姑姑,你那屋子很久没睡了,到我房里睡吧。”

两人就到了小侄女那里,又说了半宿的话。赵娘子道:“小妹,你阿爸当家不容易,你可要帮他呀!你那几个哥哥,哎……你要当家,我一定帮你!”

“小妹”笑道:“姑姑当真看我成?”

赵娘子道:“我是看你哥哥不成。你阿爸比我大十几岁,我与你哥哥们一道长大!他们让你阿爸太累了!那是不成的!你的哥哥们,放到那个县里,也不能说是不好。多少财主富人家的儿子也不比他们强,却都能守住家业。整个家、整个奇霞,一眼看过去都是仇家,你哥哥们这样就成。”

“唉。”

两个女人叹息了一回。

赵娘子就鼓励侄女:“他们不成,你就要当家!”

“好!”

赵娘子摸摸侄女的头发,道:“睡着,我再住两天再走,咱们再好好说说话,我告诉你一些那边的事儿。你要干成了与下面官府结盟的事儿,这个家也就当成一半儿了。”

…………

赵娘子的计划,以下山之前给侄女多讲一些县城的事项,以免太招人眼。

早上一睁眼,身边的被褥都凉了,赵娘子揭被而起,问道:“小妹呢?”

侍女恭敬地说:“去抓人了。”

“她抓什么人?”

侍女道:“人贩子。”

赵娘子匆匆穿衣,催促道:“快,给我梳头,我要去见哥哥。”

洞主早知道了女儿要干的事。老人觉少,一大早他就醒了,还没喝一口水女儿就过来了。洞主道:“你姑姑还要住两天才走,你起得再早也没用。”

女儿笑着抱着他的脖子说:“我才不是急着下山呢,是有件事儿要做,阿爸,你答应我吧。”

“嗯?你下山要干什么事?”

“不,就在寨子里干。”

“说说。”

“小妹”道:“昨天姑姑来传话,那个县令说什么互相不捕猎奴隶?就是咱们寨子里也有捕猎奴隶的人了?他们拿别家人我不管,我要查查有没有贩卖咱们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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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人的!我跟姑姑下山之前,要先处决了勾结外人掠卖族人的叛徒。

讨价的时候,山下官府手里拿着的咱们的人多,咱们就要吃亏。不能叫这些人在后面坏事。”

洞主欣慰地道:“好。去吧。”

赵娘子梳洗完毕,侄女正在满寨子的抓人。她侄女抓人是很简单的,奴隶贩子一拿,再细审。外面买卖人口合法,山里贩卖奴隶也不犯法,都是明着的。但是正如“掠卖良口”是犯罪一样,寨子里没有一个成文的法典,洞主家认为把族人卖到山下是犯罪,那就是犯罪。

赵娘子站在旗杆下面往下看,见侄女活力十足,不由欣慰地笑了。远远地扬声道:“小妹,吃早饭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小妹”已把寨中奴隶贩子的头子抓了过来。与所有的“獠人”一样,她这一族里也是没有文字的,大家或用一些自己知道的记号或者是画画来记事。与山下人来往频繁又有心的人,也学一些山下的文字。记账、记事都用山下的文字。

洞主家里也不是人人识字,赵娘子是下山联姻生了儿子之后才慢慢认得一些字的,洞主的儿子们只有一个能认数百字,“小妹”倒能识上千字。奴隶贩子因为要订契需要,也识些字。“小妹”从这奴隶贩子的家里翻出个账本来,上面虽然记得七零八落,她认字也认得不太全,仍能辨认出一些记录。

她拿了账本给洞主看:“他们这群鬼!从下寨那里贩了人,竟不叫咱们知道!”

洞主家自住主寨,手下另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寨子也是听他的号令。在自己的地盘上,贩卖自己的人,这是不能容忍的!洞主道:“砍头!把他的头拿到各寨中给他们看!不许贩卖本族人!”

“小妹”道:“且慢!”

洞主问道:“你要干嘛?”

“小妹”命人:“叫银匠来!”

随从们唤来了银匠,“小妹”又命寨中人到寨中的祭祀的大广场上集合。当着所有人的面,命银匠把从奴隶贩子家中搜出来的一坛一坛的银子化了,命人将那个奴隶贩子绑在了木桩上,用铁钎子撬开他的嘴,将一坩埚的银汁子灌到了这人的嘴里。

那人拼了命的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抱不脱粗重的木桩、捆绑的粗麻绳。挣扎得太过用力,麻绳将皮肤勒出了血,直到洇红了衣服、人被灼死,也没能从木桩上下来。

“小妹”道:“阿爸,办好了。”

洞主赞赏地道:“很好!”

“小妹”跟着姑姑下山的事情遂成定局。

当天,她号称要跟去姑姑家玩耍,收拾了行李、带着仆人,下山没多久歇息的时候就换了一身侍女的打扮,先跟赵娘子去赵沣家,在那里略住两天,再与赵娘子一同去县城。

赵沣正在家里,将儿子的来信反复地看,仿佛看着赵家未来的光宗耀祖。他有点心痒,想去县城看儿子。又想妻子回娘家去了也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等妻子回来交换了讯息,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他就亲自动身。

“小妹”来得正是时候,赵沣毫不犹豫地说:“咱们一同上县城去。”

赵娘子道:“等两天也不怕的。”

话虽如此,他们也没有耽搁太久,没两天就又动身了。路上,“小妹”再三说:“只当我是个侍女,不要告诉别人我是谁。”

赵沣道:“放心。”

过不几天,一行人就又到了县城。这一回,再没从楼上掉个人下来落到他们的马前了。他们很顺利地到了赵宅,但是赵苏不在,他上课去了。

打赵娘子上次过来,赵苏就搬到了西厢去了。赵沣夫妇此番就住在了正房,“小妹”做戏做全套不肯住客房,带着侍女住到了东厢。进了东厢,侍女就很有眼色地给她铺好了床、放好了行李,自己却在角落里打了个地铺。

赵沣出去拜访士绅,赵娘子与“小妹”一处说话。她们讲的是自己族里的语言,外人根本听不懂。

“小妹”说:“这县城可比咱们寨子阔气多啦!要是能结盟,就不必再担心争不过他族了。”

“你看这县城还行?我还去过府城,那里比这儿要更好一些。”

“先不用管他们,等咱们赢了那些野人,势力更大了,再跟什么知府、刺史打交道!现在只看这个县令怎么样,我看他管这个县城就挺好的啦,再悄悄地看两天,看看他还有什么旁的真本事。”

“好。”

…………

县令的“真本事”有多少真不好讲,其中一项就是在京城的人缘还挺好的。

祝缨正在县衙里拆看从京城里来的信件。

将到十一月了,侯五终于从京城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郑府的几个家仆,他们一同押着车。车队到县衙前停下,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人们小声地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侯五风尘仆仆,跳下车来就冲门房嚷:“快!京里派了人来!侯府有东西磅来!快禀告大人!”他自己回头跟郑府的仆人低声说了句:“稍等,我亲自进去禀告。”

祝缨在衙内就听到了外面的嚷嚷,她对曹昌说:“你和小吴去看看。”

她对自家几个仆人已经放弃了,侯五在人情世故上仅强于祁泰,鬼知道他一路跟京城来人是怎么相处的。小吴机灵,官面上的迎接都能应付。曹昌与甘泽有亲,甘家在侯府的仆人里也有些面子。她不得不一次派两个人去,自己留下来问问侯五情况,再接见京城来人。

侯五人情世故上让人叹息,办个差使倒是认真,他抱着一只匣子进来,说:“三郎,京城回信都在这里了!有王相公、陈相公的,有郑大人、裴大人的,冷少卿也叫人送了封来。王相公还叫人特意送了一个本子,说是刘先生写的,刘先生也有信。与我同来的是侯府的人,郑大人给了你几大箱子好东西哩!小曹家的东西,他们给捎了。小吴家里也托我捎了东西。还有金大郎家……”

他手里拿的是信件,都保护得很好,物品则都在车上。跟他同来的并没有身份尊贵的人。

祝缨听他说完了,道:“把信交给大姐收好,我一会儿去看。你也休息一下去。”

她这才去见京城来人,京城来的侯府仆人她都认得,他们已与曹昌寒暄了一回,又打趣了一回。打头的小管家见到祝缨都说:“三郎清减了!怪不得七郎总惦记着呢。”说着,呈上了单子。

祝缨接了也先不看,说:“一路辛苦,先休息,稍等一阵儿再叙话。”

管家道:“三郎还是这么贴心周到。”又指着一口随身的小箱子,说里面是郑熹的娘郡主送给张仙姑的。交代完了才跟着曹昌进去休息。

祝缨见县衙里的官吏都出来围观,道:“都闲着呢?”

人们作鸟兽散。祝缨哭笑不得:“回来!过来两个人卸车!”叫了几个平时细心的衙役来,将车卸了,将几口箱子抬到二门前放下。

衙役们抬着箱子有轻有重,都封得好好的,也猜这都是什么东西。几辆大车,拢共十来口箱子,县令大人赴任时的家当都没有这么多呢!

关丞和莫主簿以及县尉等人也凑在一起小声讨论,莫主簿道:“何曾见过京城往这里送东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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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尉也说:“可不是。不都得这边往上头送礼的吗?以福禄县这片地方,附近的人也没什么要求福禄县办事的,哪里还会送东西过来?”

他们又问关丞的看法。

关县丞道:“要我说?我能说什么?我就知道咱们大人能通天。”

另几个频频点头:“不错不错,看刺史大人都碰了钉子呢。”

一时之间,几个人都挺起了胸脯,觉得县令厉害了也就是自己厉害了。

县令正看单子,郑熹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给她送了一箱子的四季衣服,连佩饰都是全的,衣箱夹缝里又塞了一管玉笛。此外又有些绸缎衣料、精巧摆件。郡主给张仙姑的还是首饰,顺捎还给了花姐两件。有两口箱子里都是书。又有香料,另有半石的胡椒。

衣食住行什么都有。

祝缨觉得不对,叫来侯五询问:“郑大人问过你什么事吗?你跟他哭穷了?”

侯五跟张仙姑、祝大吹这一路上京的事儿才吹了一半,被叫过来时还意犹未尽,猛听这一句问,道:“没有啊!哪能干那个事儿呢!咱这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侯五这辈子也没过过什么奢侈的生活,到祝家之后才算安定了下来。问他,他也只会当面说:“挺好的。”

祝缨道:“你背后说过什么没有?”

侯五的脸绿绿的:“没、没什么呀……并没有说寒酸什么的……”

真的,就说家里主人四口,仆人三口半,那半个是小吴,因为小吴还得当衙役。他还找补解释了,衙门里换了新家具,都是新的竹具呢!

祝缨沉默了:“你休息去吧。”

她得看看郑熹的信里都写了什么!

…………

郑熹的信十分的平和,跟祝缨说,在外不容易,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她有自己的盘算,但是生活上是不太讲究的,要注意身体,就算自己仗着年轻瞎折腾,还拖家带口的呢。

又让她处理好她自己的事就行,京城这里一切都很好。只要祝缨把官做好,做出成绩来就行,不要分神考虑什么交际之类的事情。他郑熹不像那些人,故吏门生外放了,不给他刮地皮就觉得是不尊重自己了。他知道祝缨是什么样子的。

福禄县离京三千里,无论送什么东西都太费力了,意思意思就行了。福禄县离京城太远了,这路上损耗都是一大笔,押送的人路上消耗又是一笔,索性就别浪费了。

又说,京城里的人际关系也不用祝缨想太多,有他在呢!如果祝缨有什么需要周旋的,就写信给他。京里人那么刁,祝缨能刮福禄县几层地皮送礼喂得饱?他在京里随便就能打发了。

等等。

如此讲理,让人后背都发凉了。

祝缨觉得此事不简单,马上拆了别人的信,将信都看完了,才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王云鹤的信里叮嘱她,不要仗着年轻就拼命的熬,她推行的糊名制之类,还是不要太激进,暂时也不要上书,就先试行着。又说把祝缨写的风物杂记也转交给刘松年了,刘松年还是很喜欢的,但是还在骂祝缨,问祝缨给刘松年的信里都写了什么怎么就让刘松年满地乱蹦蹦了。

刘松年的信果不其然是在骂祝缨,骂她不识货,自己写的都是精品,现在抽几篇给你看看!

陈相竟也给她写了信,说陈萌的一些经验能够对祝缨有启发,他很高兴。陈萌这货到现在才开始懂事,他也很欣慰,希望祝缨和陈萌以后能多多联系,两人互相促进。两人又都在做地方官,有什么经验也可以商量讨论嘛!

最后,陈相轻描淡写地提了一笔,他也跟郑熹谈过了,郑熹现在情绪也很稳定,也不在东宫搞事了。所以陈相让祝缨也稳稳地来,不要着急,年轻人最怕冲动,一冲动就会走弯路,反而会蹉跎岁月。蹉跎岁月还算好的,就怕起到反效果,把自己全家都搭进去一起玩完。让祝缨也不要过于关注东宫,盯着东宫的人太多,不差她一个。

祝缨失笑。

她上回跟王云鹤顺笔提到了陈萌,可能这位公然夸奖陈萌的时候拿自己的话举例子了。而给陈相的信里,她也浅浅提了一笔郑熹。郑熹估计是为了这事。

她猜得确实不错!

想将县令做好是很不容易的,陈萌虽有不小的进步又借着丞相父亲的便利做成了些实事,得到的考评也不错。但是在政事堂众人看来,是称不上出类拔萃的。全国县令几百上千了,真正让他们另眼相看的也不过十数人而已。

王云鹤是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人,祝缨的信到了手边,回忆一下陈萌做事也确实称得上“中上”。也就夸了陈萌“务实”,是个很好的亲民官。

陈相和王云鹤前后脚收到的祝缨的信,看祝缨信里提了一笔郑熹。

投桃报李,陈相就以老师的身份拦着郑熹聊了一聊。

彼时郑熹到了东宫已有些时日了,东宫这个地方就如它的主人一样,耀眼又尴尬。干得太好了,离完蛋也就不远了。干得不好,又得被骂死,也可能完蛋。

郑熹一个老手到了东宫,竟也不免出些小纰漏,又受斥责。太子“不上进”,皇帝骂外甥,东宫宦官跋扈,皇帝骂外甥,东宫官员犯法,皇帝骂外甥。

郑熹根本不能像在大理寺那样,将东宫官员都换成自己人!得亏是他,换个人当场就得回一句“犯法那个,不是陛下您钦点的人么?”幸亏没说这一句,说了,他舅舅怕就不止是骂,还得打他了。

郑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他从小到大都是受夸奖的。现在他就像一个知道兄弟们要夺嫡的太子一样,虽然知道在东宫要谨慎,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就只好折腾折腾东宫。

陈相的指导十分及时,他告诉郑熹:“你今早那样的公文啊,以后先送给施、王二人看,尤其是施。”

郑熹自然要问为何。

陈相便悠悠地告诉他,自己要渐渐淡出,过两、三年就上表休致。郑熹忙问为何。

陈相意味深长地说:“人呐,要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我这把年纪,也该退啦。你们这个年纪呢,也不能冲得太厉害。你从小就受人称赞,人又上进。现在还不到四十岁,你要有多上进呢?”

郑熹苦笑道:“学生如今哪里敢提‘上进’二字?不出差错就不错啦。”

陈相道:“太子就比你明白。”

“是。太子天纵英明……”

陈相摇了摇头,隐晦地指着大殿说:“再上进,就要进那里去啦!”

郑熹蓦地背上生寒,陈相道:“东宫要稳,上什么进呢?东宫不动,你乱动的什么?”

“老师教训的是。”

“太冲动了既消耗自己,也让人担心。相隔三千里还要惦记。”陈相老奸巨滑地说。顺便告诉郑熹,东宫两个惹事的官员,政事堂会出手把人调走。

郑熹道:“多谢老师。”

陈相摇头:“到时候别骂我就好啦!”

第二天,政事堂出了一份措施严厉的文告,指责东宫某宫员犯法,将人给罢职了。太子上表谢罪,郑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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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谢罪。郑熹一人写了两份谢罪的奏本,心里却很明白:政事堂与东宫这样最好,一旦政事堂和东宫站在了一起,两处一起玩完。

郑熹重新沉下心来,整天与太子一处无所事事。

……

祝缨就心安理得地收了郑熹送的东西,心道:不拿白不拿。

她又把陈相的信拿过来仔细地读了其中关于“东宫”的部分,这一部分拢共只有一句,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

将信件归拢,收好、锁好,祝缨才有闲心去看郑熹送来的东西。

过年的衣服不用自己裁了,又有些布匹之类,祝缨对张仙姑道:“你们也该裁新衣服了,我本来想过两天去州城见刺史大人的时候买些料子回来的,现在有了这个倒省钱了。”

张仙姑听到“刺史”,也不看料子了,也不看摆设了,问:“还要见刺史啊?”

她如今也知道鲁刺史不能将祝缨怎么样,但是女儿还得去见鲁刺史总让她心里不太自在。祝缨道:“一年见两次,算少的啦。他们上进的人,恨不能天天陪着他呢。”

张仙姑道:“谁爱去谁去!”

花姐则说:“郑大人这般客气,咱们要怎么回礼才好呢?”

祝缨也有点愁:“不回是不行的……”她也可以放赖,在京城就放赖的,但是在京城的时候她是拿大理寺的油水补给郑熹的。现在要怎么弄?

刮地皮吗?

福禄县可经不起刮啊!

张仙姑也愁,问祝缨:“你在大理寺的时候怎么弄的呢?现在还这么弄不成么?”

祝缨道:“大理寺在京城,取租的房子,租金都比这县城贵八倍。东西两市,贵二十倍不止。”

“那野鸡呢?”

“那就是只野鸡,味儿也比老母鸡好,”祝缨说,“再说,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反正,整个福禄县你不能说它穷山恶水,但是跟富裕是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以前在大理寺,她就管自己、管大理寺那点儿人吃饱喝足就成了。现在是一县百姓!要让全县都过得好点才行!

这个事儿才真的叫人犯愁,祝缨突然看到张仙姑的眉头也皱起来了,正在咬着拇指。突然一笑:“没事儿,我有办法。您甭管了。过几天去见州城的时候,看能不能寻些好珠子,也就应付过去了。”

张仙姑没听出来这话很虚,笑道:“那就好!哎,我这就跟杜大姐磨胡椒面儿去,羊肉汤不能没那个!”

祝缨也不提醒她现在看衣服、看料子,她亲自动手,把自己那箱衣服往自己房里搬。箱子很沉重,祝大道:“看你那样儿,等着!”他难得有发挥的机会,去寻了根扁担、几条麻绳,将箱子一捆,跟祝缨两个把衣服抬祝缨房里去了。

祝缨最终也没能寻出多少贵重的东西还礼,只得了搜罗了一些当地土产。哪知郑府的管事却十分推辞:“七郎吩咐了,不叫三郎再多费心张罗这些个事儿。三郎只要好好做个好官儿,他就满意啦!”

双方推让良久,郑府的管事只带了点橘子之类的走。

……——

送给郑熹都只有这些,祝缨给刺史送的年礼也就讲究不起来。一无金银珠宝,二无珍玩字画,也是些土仪。不但鲁刺史,州城的各路官员也都有这些礼物。福禄县的土仪,不外是里水果、干菜之类,一样珍贵的也没有。

土物之类,比如米、柴、菜如果是按月发,也算是项好处。如果一年就给两次,量还不多,不让人收了添堵,不收更堵了。

鲁刺史捏着鼻子收了祝缨送的两篓水果,还要称赞一句:“福禄县的东西,多少沾点福气。”

此时不过十一月底,但是各县、府都开始往州城里送东西了。州城年底这个会并不是卡着腊月末,而是要稍早一些。因为各县的县令得在县里过年,主持县里过年、开春的事务。

祝缨在鲁刺史面前听着这一句内容挺好,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话,心里一点也不生气。她想:鲁刺史真是个妙人!福禄县真是个好名字!

沾个福字,就能拿这个“福”字做文章呀!

福禄县没钱,什么东西沾点“好兆头”都能卖上点价,尤其逢年过节的时候。不是么?

橘子就叫福橘,那产量不高的稻米就更好了,它得叫福稻。

祝缨笑眯眯地看着鲁刺史:“大人说的是。”

将鲁刺史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祝缨又要作什么夭。

祝缨却是一点夭也没有作,她在州城转了两天,带了些衣料、珍珠、新鲜玩艺儿又买了点新书回去。从头到尾都十分的平静。

回到了县城,她也没干什么,将带回来的东西拿到家里分一分,又将今年表现得好的官吏的名单列出来。官吏每年都有考核,于考核之外,祝缨又把自己买回来的衣料给了他们一些作为奖励。

县衙里得到的都很欣喜,没得到的也有些羡慕。腊月了,县令不想生事,整个福禄县的事都少了很多。祝缨回后衙换了身布衣,也不带人,自己悄悄地往县城里走去,她还是习惯于自己自己摸一摸底。

她之前在州城就逛了市集,问了那里橘子等等的价格,今天想到县城的市集上看看本县物品的价格。橘子这种东西,只有南方产,但是又比荔枝之类耐储存得多,所以运到北方之后不至于让人不敢问价。最妙的是它是可以量产的!不是三两个人,捣鼓捣鼓就把钱全都赚完了的。

种树要人、摘果子要人,运输也要人,即使商人转运赚大头,普通种树摘果的人也能混一口饭吃。同样数量的东西,以前只能赚一个钱,现在能赚一个半,这半个钱里商人、大户拿大头,福禄县的普通人能分一小半也是好的呀!

实在是个适合拿出去卖的好东西!

祝缨到市集里逛了没多久就被人认出来了——她的长相与本地人还是略有点不同的。她的个头,在京城不算什么,但到了福禄县就算是个“高挑男子”了。她的相貌也不算特别的俊美,但在是普通人都“饿得脖筋挑着个头”的衰样的时候,也就闪光发亮了。

而且她的衣服上没有补丁!

自打遇到郑熹,祝缨就没再穿过补丁衣服了。不止福禄县,从南到北,普通百姓也难有几件没补丁的好衣服。

祝缨才问了几个摊子橘子的价格,就有自己担着担子过来卖的或男或女往她手里塞橘子。祝缨也不拒绝,从兜里摸出几个钱来给他们,他们又不要。祝缨道:“不是白给你们的,问你们点事儿,橘子好种么?”

这东西纵有万般好处,如果不宜栽种,那也是不行的。种田种树,养鸡养鸭,并不是祝缨擅长的,她得现学。

她就蹲在人家的摊子前面,跟一对头发花白的中年夫妇聊天,问人家怎么种橘子,顺手剥着橘子吃,边吃边问。树要怎么种、种哪里,什么时候结果、什么时候采摘……

围的人越来越多,将一些原本不会踏足市集的人也吸引了来。

赵娘子姑姪俩在县城已住了些日子了,这县城在祝缨看来很小,在“小妹”看来也能算得上繁荣了。她觉得自己看得差不多了,这个县令才不像她姑姑说的那么“软和”,一个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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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县的富人都薅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县令,他能是个和气的人吗?

这一手可太狠了!

她装成十分好奇的样子,也挤进人堆里,就站在祝缨的身后,想看看他到底在干嘛。冷不丁地,那个蹲着吃橘子的县令站了起来!

他不但站了起来,还扭过头来看到了她!

“小妹”往后一仰,踩到了身后一个人的脚,她说了一句平日不会说的话:“抱歉。”

风月

祝缨上下打量了一眼说话的这个姑娘,二十来岁的年纪,浓眉大眼、一头乌亮的头发,健康,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光泽,一种富足的光泽。

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是黯淡的,在他们的身上“一点油水”也没有并不是形容,而是一种写实,只有衣食丰足的人身上才会泛着一点点柔润的光。稍有点经验的人看到一个人,大概齐就能“看人下菜碟”了。

想当年,郑熹要她当跟班做小吏,有一部分也是依据于此。祝缨是个穷人,但是比村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要好看得多,才有个当吏的机会。再难看一点,是连这种机会也没有的。

祝缨只扫一眼就转过头去,向四下一抱拳:“打扰诸位父老了,别为了看热闹耽误了生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也这就回去了。”

又出钱向那对中年夫妇买下他们卖的橘子,这一对夫妇吓得并不敢收。祝缨笑笑:“莫怕,耽误了你这半天光景,你买卖也不得做。你这一筐我付钱,另一筐付米。”

她对正往这边挤市令佐招招手:“你找个人去把曹昌唤过来,叫他拿米来付账。”

她本人就在这里等着,县城不大,曹昌很快就提着一蒲包的米过来。祝缨又要付钱。

那男子倒老实,说:“五个钱五十个。”

然后从筐里取橘子开始数,曹昌道:“不就是一个钱十个橘子么?你按斤称也行啊。”

“莫打岔,”那男子苦着脸说,“错,错,数错了……”

也不知道他这个价钱是从哪儿听来的又或者是哪一辈儿传下来的。一个钱十个橘子是很贱的价,但是他仍然坐在地上苦哈哈地守了一个上午也没卖出去。

祝缨朝曹昌摆了摆手,又蹲了下来。看到她蹲了下来,本来想要喝斥的市令与市令佐等人都闭了嘴。祝缨也慢慢看出来的:这男人伸出一个手掌来。他识数,又不完全识,一个巴掌五个指头,他有两只手,就会数到十。

数十个橘子,再小心地从祝缨手中拿一文钱放在自己的膝上兜着。再数十个,再取一文。

周围的人在围观,也有在讨论的,数得他和他妻子两个人满耳朵都是嗡嗡声,他们很小心地从祝缨的手掌中捏出一枚铜钱,生怕不小心碰到了祝缨的皮肤一样。又怕祝缨嫌麻烦把手掌收回去,毕竟一个人一直摊开了手掌这么撑着等着也是很累的,两人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祝缨的脸有点黑。如果治下的百姓是这么个识数法的话,治好福禄县还真挺难的。识字就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她轻声道:“莫哭,慢慢数。”

她等到这人数了五十个橘子,拿了五个钱,仍然很耐心地蹲着。筐里还剩了一筐底,男人把心一横:“大人,够了,连筐送您了。”

祝缨让曹昌把米给他:“说好的,一筐换钱、一筐换米,这个也给你。”

男子道:“那、那……筐,这位小哥,你担上。”连筐也送了。

祝缨看看自己,到手了两筐橘子,对面呢?拿了五个钱、二斤米,还白饶两只筐。她看看手里,还剩了十几文,都放到了这人膝上,说:“我还吃了些呢,都拿上吧,出来卖一趟怪不容易的。”看衣服就知道不是县城的居民,而是下面的乡民,挑着橘子趁几文钱买点油盐之类,哦,油还不一定买,说不定就是为了一点盐巴。

她站起身来,对四周说:“怎么还在呢?要做买卖的做买卖,要买东西的买东西去吧。我也这就回家吃橘子去了。”

说完,带着曹昌回到了县衙。

…………

县衙里,张仙姑和花姐等人正在准备过年。此时离除夕已经不太远了,她们忙着准备吃食,试过年的新衣。

张仙姑自打自己家有了点钱,也不吝啬了,看祁小娘子鲜花一样的年纪天天混厨房,还要照顾一个不通人情的爹,就做主也给祁小娘子另裁一身新衣。

祁小娘子十分推让,张仙姑道:“你还在长个儿的时候呢,衣裳穿穿就短了,不好看。你要不好意思呐,这两天帮同我们再炖些菜。”

祁小娘子高兴地答应了。

祝缨和曹昌担了橘子回来,张仙姑见了,问道:“这又是干什么去了?买这么多?”

祝缨道:“衙里上下这么多人,一人一个也就吃完了。”

张仙姑顺手拿了一个,剥了尝了一瓣,脸皱了起来:“酸!”

祝缨接过来也尝了一瓣,皱皱眉,咽了下去,说:“确实。”乡民种的橘子也没什么保证,她蹲那儿吃的都是甜的,张仙姑这手忒准,就捏了个酸的了。

祝缨道:“那先别吃了。”万没想到种个橘子还这么麻烦的呢。

曹昌道:“那我担到那边放着。”

他把橘子放好便去帮着劈柴了,张仙姑却把祝缨拉到一边,问道:“有件事儿我不好问别人,又怕花儿姐多心——那个女道士,今年可怎么过呢?过年要不要也关照关照?”

小江自打要当仵作学徒,也就能在县衙里稍稍走动了。仵作学徒的收入并不高,加上一个小丫,两人也余不下什么钱。过年了,张仙姑惦记:“小丫还小呢,不得有件新衣裳?”

祝缨道:“娘这是喜欢小丫吧?”

“胡说!”张仙姑矢口否认,想了一下又说,“那孩子确实讨人喜欢,又喜庆。”

祝缨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她们办,娘要想贴补她们只管贴补。”

张仙姑高兴地说:“好!”又问祝缨是什么事儿。

祝缨道:“她们两个都是我衙里的听差,派点差使难道不应该?”

张仙姑总觉得哪里怪怪,不过想想自己女儿不是更辛苦吗?支使一下别人又怎么了?她就坦然了。她说:“那我现在先不说,等她们办完了差使,再给她们做衣裳。”

祝缨道:“行。”

“哎,你等等,这个小江……”

“娘当跟武相她们一样就行了。”

“哦,那行。我瞧着她那眼神儿跟以前也不太一样了。”

祝缨没有特别派人去找小江,小江和小黑丫头两个人住得离县衙也近,小江既想好好做仵作,无事时就泡在县衙里。福禄县没那么多女尸给她看,她就在停尸房旁的小屋子里一面对着图背诵人体内脏位置之类,一面等差事。

祝缨让曹昌把她叫过来说话,小江有点忐忑,心里默默复习刚才背的内容,想祝缨是不是要考她。到了祝缨日常处理公文的前衙书房,祝缨道:“有件事要你去做。”

小江站了起来:“是哪里有女尸了么?我还不太熟!不过大人只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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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缨被逗笑了:“不是女尸,是活人。”

小江小小松了口气,祝缨问道:“知道赵沣家么?”

“是!他娘子是獠人洞主的妹子,好生厉害一个大娘子,如今一家三口都在县城里,宅子里住进了十几口子人,好生热闹的。”

祝缨道:“你从旁悄悄看一看,他们家里是不是有一个一看上去就很醒目的小娘子,约摸二十来岁,穿着像个侍女,人却不像是个侍女。看一看、听一听,不惊动他们最好。”

小江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是打听消息么?不要惊动,只管听?”

“对。不过这位娘子是个厉害人儿,那个小娘子恐怕也不是个轻易就好冒犯的人,有些危险,你要小心。”祝缨说。

用小江也是不得已,派男性衙差去盯梢一个年轻女子,过于猥琐。自家这几个女人固然可以信任,但是学话、听话还是有些隔阂。唯有小江,方言学得好,人也机敏,又已在衙门里做事了,正合适。

小江笑道:“大人放心!我有办法的!您看我!”

她还是穿着一身女冠的衣服,她一路也给人胡乱算个卦、念个经什么的。现在还是拿这个身份出去,就算被叫破了,她也有说法:仵作学徒那点钱有点紧巴巴,之前在县城里住着时,也兼做一点这样的零工,现在不过是重操旧业兼个职。

祝缨道:“带上小丫,也好有个照应。”

“叫她陪大娘子吧,她跟大娘子投缘。”

祝缨道:“再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两个时辰后你要不回来,我就去找了。”

“放心。”

小江心里很高兴,她也不换衣服,回家先拿皂荚洗了手、取了柄拂尘,就往赵宅那里走去了。她并不进赵宅,而是先在外面安静地听着。听赵家邻居们怎么说。她也不径直去敲那些人家的门,而是在人家后门那里蹲着,听人家仆妇佣人说话。仆妇佣人的嘴最碎,听了一阵儿也只听了他们关于赵家是不是要在县城过年的议论。

也有人说到赵娘子的几个侍女“有几个还真水灵!”

小江心道:几个?不应该呀!祝大人说就一个很显眼,那就应该只有一个!

佣人们说了一阵儿发现了小江,问她是干什么的。小江道:“混点过年的钱。”也有看她跛足可怜的婆子给她几文钱,央她给看个手相。又跟她说:“你这样儿不行啊!”

小江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有人让“她找个男人嫁了”,不想这位大姐却说:“咱们这儿不大认你这个模样的,你得会跳大神。”

小江咯咯地笑了:“您看我这样儿,跳得动么?现在这样儿就行,能糊口呢。”

话说出口,她突然觉得一阵轻松。跛足是她自己弄的,却一直是心里的一个禁忌,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走不出这片阴霾了,不想在与个粗胳膊大手的大姐的三两句交谈之间就这样轻松地由自己说出来了。

她更加高兴了,跳起来,攥着几文钱的手攥成个拳头对着那位壮大姐晃晃:“谢谢啦。”

她又绕到前门,却遇着了赵苏放学回家。赵苏道:“你不是江大娘么?是衙门里有什么事么?”

小江先用官话说道:“赵小郎好。是我。”旋即改了方言,“衙门里有事么?哎哟,那我得回去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苏弄明白小江是兼个零工好赚过年的钱,小江也受到了赵苏的邀请,请她为赵苏纠正一下官话。

赵苏道:“吴、曹二位官话虽然好,却总有差使,县令大人更是事务繁忙,我们想请他们多多纠正也是不敢轻易打扰的。大娘的官话也很好,还请指点一二。”

小江道:“指点可也谈不上。小郎要是说官话,我倒也能说上两句的。只是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有空我带小丫过来登门,如何?”

她说着,往后退了两步,表示不跟个年轻男子在天晚的时候一道进门。赵苏道:“那可真是太好啦!”

小江道:“小郎什么时候有空呢?”

两人正要约时间,里面赵娘子出来问:“怎么回事儿?站在家门又不进来!咦?你是谁?”

小江对她一礼:“贫道……哎,也不算贫道……”

赵苏低声对赵娘子说了:“这位是京城游方来的女冠,我想请教一下官话。”

小江又往后退了一步,道:“大娘子好,贫道就不多耽搁了,明天带小丫过来。”

赵娘子见她长得也算端正,道:“客气啦!进来吃杯茶再走嘛!”

她倒热情好客,邀小江进来吃茶点,小江一眼就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子,虽然旁边也有两个白皙的姑娘,但是这个却是有些不同的。女子听她说官话,也是十分好奇,问道:“你是从京城来的?为什么来到这里?”

小江道:“出家人游历四方,本想趁着年纪还不大还能走得动到处看看,路上看到祝大人,就跟了来。”

“为什么呀?”

“有意思的。”小江说,“祝大人在京城的时候就断过很多案子,很有名的!可惜在京城的时候想多看看也是看不到的。”

两人攀谈了起来,小江仿佛也没有察觉到一个侍女在主人家里说这许多话有什么不对。但是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她起身了:“天黑了,我可真得回去了。”

她跟赵苏约好了时间,第二天带了小黑丫头到了赵家。

赵苏真心想把官话给学好,才开学不久,祝缨就把小吴、曹昌给扔过去了三天,告诉学生们,如果这两个人觉得你们说的不是官话,那就不是。赵苏的官话算比较好的,但是总有些音不很准。他发了狠,要找官话好的人好好纠正读音。

小江道:“官话没那么难的,小郎的官话已然不错的。只要留意几个音,将这几个音的变音弄明白了,小郎的官话就算成了。”

她给赵苏讲了一回课,让赵苏还要注意韵律,如果实在说不准,不妨学会唱几首歌,吃不准音的时候在心里默唱,查个音,听得赵苏连连点头。

赵娘子叫人担了一个担子,里面有布、肉、米之类,都当是谢礼。小江十分推让,说收点米就行了。赵娘子道:“还没说完呢,你官话好,以后还会有麻烦你的时候的。”

小江这才收了。回头看到那个女子在看她,她也笑一笑,问道:“你也要学吗?”

那女子道:“你也教吗?”

“得看你学得快不快了。我还有旁的差使,闲的时候不多。”

两人一来二去也算接上了话,小江就陪这女人聊天,这女子很谨慎,说着说着跟赵娘子就用一种小江听不懂的语言说上几句,然后再转回跟小江说话。

小江到赵宅数日,开始一两天说官话、学说话的趣闻。女子听得也很感兴趣,接着就说到了福禄方言难学,但是祝缨就说得很好,很自然地将话题说到了祝缨身上。

小江见女子很感兴趣的样子,小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问:“你干嘛问这么多呢?”

“跟你一样。想来有本事的人一定会很有趣。”

又过了两天,小江终于和赵沣面对面了。赵沣在县城也四处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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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儿子的学业却非常的关心,儿子要学好官话,赵沣知道了就也要见一见小江。看小江十分简朴,又有残疾,也不与男子眉来眼去,他就十分放心,也说了几句好话。又许诺会有谢礼。

小江道:“不敢居功,是小郎自家聪明好学。”

就在这一天,她听到了那个女子偶然间对赵沣说了一个词“姑父”,而赵沣下意识地答应了。他们看了她一眼,小江面不改色,仿佛没听到一样。

出了赵宅先回家,见小黑丫头不在,就知道这丫头又去县衙帮忙了。她故意出门问左邻右舍,最后自己找到了县衙,然后告诉了祝缨:“果然有鬼!”

祝缨道:“不急,慢慢说。”

小江道:“我是急的。那是赵娘子的娘家侄女儿,管赵沣叫姑父的。耗了好几天,这才算出了结果。谁知道赵苏是真的想学官话呢?还好学得快!不然……”

“不然你就多收他家些束脩也不错。”祝缨道。

小江笑道:“嗯!那,还要再探听什么吗?”

祝缨道:“这就够了,不要再做什么了。赵苏要是觉得学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必得跟他家里当先生。安全要紧。”

小江道:“我省得。”

祝缨道:“辛苦啦。”

小江一直笑:“没有的,还有钱拿呢!”

“还有东西拿呢,你去后头瞧瞧吧。”

…………——

小江跟着祝缨去了后衙,那里,张仙姑正跟小黑丫头比划新衣裳。

张仙姑喜欢小黑丫头,大家都看得出来。小黑丫头也喜欢张仙姑,跟张仙姑在一起自在。

张仙姑看到了小江,也招呼她:“回来啦?来,瞧瞧这身儿喜欢不。”

她的心里,年轻姑娘就得穿红着绿的才像个样子。给小黑丫头裁了身大红裙子,给小江也裁了一身,料子上还有点金色的花纹。

衣服都做好了,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小黑丫头这一身更贴体一点,小江这一身就是估着做的。不过只要有点闲钱的人家,做衣裳都会放余量,试着一穿也还不错。

张仙姑以前看着小江就犯愁,现在看小江也不总粘祝缨了,也有点事做了,她一宽心,就让小江:“带点橘子回去吃啊。”几天功夫,她就酸出了经验,会挑橘子了。

小江也大方地道了谢,花姐就站在张仙姑身边,小江跟张仙姑说话的时候克制着眼神,终于两人对望了一眼,又各自别开眼去,都不交谈。

祝缨捏了个橘子剥开了吃,说:“以后且有得吃呢。”

张仙姑道:“那是,一文钱十个,价也太贱了。”

祝缨就问她们:“你们说,我要把这橘子卖得贵一些,定价多少你们愿意买?比方说,一斤橘子卖上十文、二十文,三十文?”

大户人家有采买的另说,普通人家都是女人在买菜做饭张罗全家吃喝。张仙姑、杜大姐是个穷人出身,祁小娘子日子过得去却又紧巴巴,花姐一生还算富足,小江又是另一样人生,真是非常丰富的样本。

张仙姑张口便是:“三十文?吃了能长生啊?!”

祁小娘子也张大了嘴巴:“我是从来没买过的!也不会买!”

花姐想了一下,说:“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打算了?”

小江的声音比她们的都轻,有点小心地道:“大人这是……想找冤大头么?”

行院人家是这样的,报花账死命往贵里卖!一钱银子一壶的酒,她们敢卖三两。一个果盘品相,略好一点的也敢报个十倍的价。

小江总觉得祝缨要干的这个事儿恐怕跟行院里宰人是一个路数。

祝缨道:“咱们这可是福禄县呐!产的橘子也不是特别多吧?你比如说,它就叫福橘,快过年了,一家六口,买个一斤半斤的,一人吃两瓣儿图个口彩,买不买?”

花姐和祁小娘子都说:“那倒可以。”

祝缨又问张仙姑,张仙姑皱眉,想了一想:“也好。”

小江也点头。只有杜大姐想了想,有点肉痛,说:“一斤也太多了。一个就差不多了。”

祝缨道:“对,也可以一个一个的卖,贵又不太贵……”

女人们都很开心,张仙姑和花姐是为祝缨高兴,杜大姐和小江、祁小娘子都觉得一个县令向她们问讯了一件“大事”她们自己就很高兴了,比张仙姑和花姐还要高兴!

祁小娘子道:“那福禄县很快就能有钱啦!大人也能很快就升回去了。”

小江想了一下,说:“送些到京中去!京中贵人点一点头,那可真是……”

张仙姑等人也高兴,祝缨却摇了摇头:“不是的。”

花姐问道:“是橘子少,还是大户多、不听话,又或者怕有人捣乱?”

祝缨道:“你们都觉得这样会有人买?”

她们说:“会。”小江又说:“橘子虽多,福禄县也是头一份的。再分几等去卖,也有更贵的、也有便宜些的。”她说了一串,又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张仙姑话且没有她的多,她太冒失了,忙住了口。

祝缨道:“不去京城。先在本州里试行。”

“诶?为什么呀?”张仙姑问道。

祝缨道:“第一,京城太远了,路上花费也贵,过去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不如在家门口还好有些把握。第二,福禄县不能全靠橘子,然而一旦它赚了钱就会有人一窝蜂地想种它,所慢慢来,我得控好了地。”

祁小娘子道:“那是,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

祝缨摇摇头:“倒不全是为了这个,还有粮食。福禄县不能舍粮就橘。”

祁小娘子不太明白地说:“有钱,买也可以的。”

祝缨笑道:“第一,得向朝廷纳粮,第二,全县人都买粮吃么?第三,人家凭什么卖给你?又卖多少价呢?哪怕要买,也得自己手里有粮至少能吃个半饱才行。否则,你手里有钱,人家要你五十文一斗,不买就饿死,你买不买?五百文呢?五百文的米,吃了不会成仙,但不吃一定会成饿死鬼。

帝王说‘金银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不是官样文章,他说的是实情。哪一天,把一间屋子里放满了金银财宝,却将一个人剥光了扔进去,不给食水,也不让他出来。就知道这句话的份量了。

永远不要迷惑于锦上添花的东西。”

祁小娘子咂摸着话里的意思,问道:“可是,都是陛下的子民呐!怎么会赚这种黑心钱……”

祝缨道:“陛下也不喜欢有人打粮食的主意。就算可以调粮,万一雨水把路冲坏了,粮进不来,断炊了,怎么办?囤粮?要是别的地方也欠收了,怎么办?我再说一句,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他们也都是陛下的子民。可‘均贫富、分田地’的,都是反贼。是不是?肚里的食儿啊,不能靠别人。”

祁小娘子是个从来没种过地的人,生长在京城之内,她爹在衙门里当差,按时拿钱粮回家,她家的米是从她爹的算盘上长出来的。祝缨反而是用最后一段话把她给说明白了,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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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儿还得我亲自给它订章程,叫它不能损了粮食,又于粮食之外再有一笔收入。”

花姐道:“那可费力了,要大户才好管,一旦你照顾大户了,小民散户就又得不着利了。”

祝缨道:“嗯,我这不还没动手么。不得再看看么?再说,橘子还有酸的。啊,今天说的事还没定下来,都先不要传出去。”

她们都说:“好!”

张仙姑快人快语:“倒想说,跟外头也说不明白呀。”她现在听话能听懂很多了,说还是不行的。祁小娘子等人比她强些,也都说一定守口如瓶。她们也没什么人好讲的,祁小娘子操心亲爹还来不及,别人各有事做。

唯小江与人沟通顺利,却也是个口风极严的人。她此时心里美得紧,深觉现在跟祝缨说话可比以前那样大不同了!下定决心要再多为祝缨做些事。

…………

小江本是个聪明人,祝缨不让她再紧盯赵宅,她也就不去往人家家里钻,反而往市集等处去走走,听一些街谈巷议。又想听一听什么生意买卖经,还有橘子之类。反正橘子只是沾个“福禄”名头的光,那别的东西只要是福禄县出的,应该也都可以。如果再有比橘子再合适的呢?

小江琢磨上了瘾,一边背着仵作的那些口诀,一边也往城里走动。

祝缨知道之后一笑置之。

小江能够开始新的生活,她是乐见其成的。

不想没过两天,小江脑门上擦破了一块油皮,衣袖上、膝盖上也磨出一个大洞,被赵娘子和赵苏母子给送了回来!

祝缨正在准备过年的事儿,过年要放假,衙门要封印,她趁着印还没封把一些公务再捋一遍才好安心过年。

小吴跑了进来说:“大人,江大娘受伤了!赵娘子还捆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过来!”

祝缨因没人敲鼓也就没有去正堂上,而是踱出来看情况。小江伤得不重,脸却气得发红。赵娘子也骂:“什么东西!撒这种野!都该剁了手!”

一旁赵苏说:“阿妈,这里不能这样干!”

上次在市集见过的姑娘也在他们一行人中,不过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跟在赵娘子身边安静地看着。

祝缨看到这一行人就知道小吴为什么说“一男一女”,因为只有这两人与大家格格不入。他们黑瘦矮小,衣服上有好些补丁滚得一身土,被绳子捆着。

赵苏先来拜见祝缨,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晚生陪家母去铺子里买东西,遇着这男子当街打骂妻子,江小娘子气愤不过要阻拦,反被他推倒在地。”

那男人到了衙门倒不敢撒泼了,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冲身边的女人骂道:“臭-婊-子,都是你给老子招祸,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小江连脖子都气红了,说:“当街嘴里不干不净骂老婆……”

祝缨也算知道小江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了,她先对赵娘子说:“有劳。”赵娘子对小江印象倒是不错,还说了小江两句好话:“平时不显,遇事儿也是有脾气哩,挺好的!”又骂那个男人不像个好东西。

那男人见到祝缨就像见到救星,说:“大人、大人救命啊,这个獠女要害百姓!”

祝缨乐了:“哪儿?哪儿呢?”

小江等人都忍不住笑了,赵娘子也不生气了。祝缨道:“当街打人,来,二十。”

小吴都学会了,跟着她的话喊了一声“二十”。放在祝缨这里,二十板子是个起手式。她甚至怀疑当年何京是不是也是跟她一样,从底下亲民官做起,最后调到京兆府的。

男人一叠声地喊冤,一直啜泣的女人此时也叫了起来:“大人,不能打啊!”

祝缨很平和,赵娘子反而惊讶了:“你没疯吧?”

那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家里指望着他养家哩。”

小江见她说出这话,想自己白为她出头了,气道:“你自己养不活自己么?大人,我瞧见他们的时候,背篓还在这女人身上呢!”要不是看着女人又背着东西又挨骂挨打的,光凭这男子骂自己老婆几句,小江兴许也能忍。都加一块儿,她就看不下去了。

“娘子哟,你是好人,好命人,哪里知道我们?打坏了他,别人欺负上门来就没办法了。我还是要受欺负的。”

赵娘子也火了,道:“没出息。”赵苏也骂:“打老婆,不像个男人!”

这男人道:“哪有男人不打老婆的?”

祝缨道:“原来如此。甭二十了,那婆娘你也别哭了,我打死了这个,你再找个不打你的男人不就行了?”

小吴带了童家兄弟拖了长凳、板子过来,原本还“哪有男人不打老婆的”男子,顿时熄了火,脸也黄了,眼也直了:“大人、大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女人也吓傻了:“大人……大人,他要死了,我也活不成啦!换一个男人也还是打的……”

祝缨一挑眉,道:“行,快过年了,杀人不吉利。我话说出去了,该打还是得打。”

把人打了一顿,再给夫妇二人放了出去。

祝缨对小江说:“也甭生气啦,教化不是一日之功。”

赵娘子还是嫌祝缨太软了,她插口说:“越过年越要杀几个人祭……”

赵苏忙把母亲拉到一边,对祝缨道:“晚生告退。”

…………

小江受了点伤,就在县衙里医治,花姐取了些药让小黑丫头拿过去。张仙姑道:“哎哟,两个姑娘家,又伤了一个,回去锅冷灶冷的还得现生火,今晚就在这儿吃吧。”

把小江留了下来。

小江头上一块醒目的膏药,也坐在了饭桌前。祝大一看这架势顿时觉得自己坐在这桌上怪碍事儿的,就端着个碗,说:“我找小祁他们喝酒去。”

小江第一次在这里吃饭就把人家亲爹挤走了,内心十分不安,连白天生气的事儿都记不起来了,她又局促地站了起来,绞着手帕。

张仙姑道:“你别管他!他就这样!咱们这桌都是不喝酒的。你这头,怎么样了?”

小江低声说了:“已经不疼了。”小伤,忍得住。

“哎,你就不该自己拦,回来找小吴他们呀。”

小江摇了摇头。

祝缨道:“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吃饭吧。”

一桌人很快吃完了饭,杜大姐和小黑丫头收拾碗筷,祁小娘子端了茶来,一群人坐着喝茶说话。

张仙姑看小江还是有点气,对祝缨说:“不是打完板子了么?是还有别的惹人生气的事儿吗?”

小江忙说:“不干大人的事,是我心眼儿小。”

张仙姑笑了:“这不叫不心眼儿!谁看着那样的男人就该生气的!”

小江道:“我更气那个女人!”

花姐问道:“她……做了什么?”

小江没好气地说:“给那男人求情呢!”

祝缨对小江说:“这倒也不怪她,她也不知道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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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指望着别人吃饭呢。”花姐默默点头,心道,寡妇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小江却想,饿死也不能再受男人那样的气了,她又不想反驳祝缨,只好闷坐着。

张仙姑又想起来过往,说:“女人难呐!老三啊,那怎么办呢?”

祝缨道:“我也只好先教训一下那个男人了。”

小江道:“只怕他回去生气越发要欺负人了。那女人自己不争这一口气,也是没有办法的。”

祝缨道:“端谁的碗、受谁的管,她吃她男人的饭,就要受她男人的气。”

“那也不能当街打。”张仙姑嘀嘀咕咕。

祝缨道:“唔,我来想想办法吧。”

张仙姑道:“男人打老婆是治不好的。求菩萨都治不好的,除非他死了。”

祁小娘子左看右看,说:“都是命。”

祝缨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想?我不认命,你也都别认命。”

祁小娘子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每个人,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又转到这么一个奇怪的方向。“伦、伦理纲常,不是么?”而且大人一个男子,说这些话干嘛?!

祝缨道:“如果一个人一面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莫欺少年穷’、‘大丈夫终有一日万里封侯’,一面叫你‘认命’,他一定是个坏种。遇到这种人,躲远点儿。”

花姐和小江同时说:“对!”

两人对望一眼,又别开了眼去。

祁小娘子此时仿佛有点明白了,心道:大人还真是个正直的男子啊!

张仙姑本来是因为吃完饭就打发人走不太好,留人说会儿话痛快痛快嘴,现在觉得今晚是不能再让这群人在一块儿聊天了,尤其是花姐和小江。她起身打了个哈欠:“哎哟,老了,坐不住了,我要睡了。”

女人们各自散去,祝缨心道:装得太假了,而且才吃过晚饭就睡?不怕积食压床头呢?

她也不戳破,要把小江和小黑丫头送出去。

…………

本以为这么个小插曲也就过去了,但是小江却发现本该放假过年的祝缨是越来越忙了。偏远地方,这个假是比京城要多的,县令想放,随时就能多放几天。可祝缨不,她总在外面书房里,又往县衙里存放种种档案、籍簿的地方钻。

小江心里忐忑极了,她不了解祝缨,却是心细又敏感。在祝家吃了一回饭,回来就觉得自己那天孟浪了。再看祝缨在该休息的时候还忙,越发不安。

小黑丫头担心她,悄悄跟张仙姑说了她“在家说自己不该多事”。

张仙姑对小黑丫头说:“小江人是好人,就是这心还没放开,想得忒多了。放宽心还照常过活嘛!”

张仙姑与小江既不熟悉,也没有共同的生活,吃过一回饭就没再联系。小江却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对,想去前衙找祝缨。

哪知祝缨先派小吴叫了她去。

祝缨也不关门,小江打量一眼祝缨这书房,种种图籍,又有字纸。

祝缨道:“来了?坐。”小江坐下了,小吴端了茶水来,祝缨才说正题:“你这些日子四处行走觉得福禄县还有什么能让女人更受益的生财之道么?”

祝缨看她犹豫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小江说:“大人,你别为女人的这些事儿太费心力了,还是得先把县里的事儿管好。官员考核,不看女人,看税赋,看祥瑞,看跟上官的门路,女人的事儿,不是大事……”

“你们不得自由,我便不得自在。”祝缨说。

小江焦急道:“我错了。那件事我太意气用事。您别放在心上,大家都知道,您是好人。”

“你也没做错,我现在说的是正事,我也不是为了哪一个人,”祝缨道,“女人不是福禄县的人?她们过好了,难道对福禄县不好?你看,粮食产得没有别的地方多,山也多,钱难挣。”

祝缨也有点憋闷,福禄县的条件把她憋得死死的,她也没遇到过这么难破局的情况。以往只要管几个人几十个人过得好,现在是一县人口,难度顿时上去了。她一边跟小江说,一边自己也理一理想法。

“那不是很难?你……”

“我尽我的力,找点出路。所以问你有什么发现?这些人里,你对福禄县最熟。”

小江摇摇头:“我也知道。福禄县哪哪儿都不够好。您这要干到什么时候?您不如设法调回京去。”

祝缨摇摇头:“我不想逃跑!穷人富人、男人女人,仓廪实而知礼节,我想试试,京城人看起来比福禄县开明得多。

福禄县土地不够肥沃,开山修路女人的体力不如。她不能自己养活自己,就算能,就算有心好好地过日子,也架不住有人要偷她的、抢她的、占她的便宜,能偷能抢为什么要吃苦耐劳?

还有卖橘子的……他们可不是女人了,难道是不能吃苦?他们已经够苦的了。想要叫这些人能活得像个人样,我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多少年。一百年、一千年?也许我中途还会干不下去。

她、他们的一生必然还有无数天的苦日子要熬,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比不上京城。我却不能有一天不做人。看到一个哭泣的人,是同情她的哀嚎,愿意为他呼号,还是袖手旁观拿她的不幸来取乐。是说你认命吧,现实如此,还有千八百年的碑要驮。还是尽力推掉那座碑?

哪怕知道还要驮千八百年的碑,我也得说,这事儿不对!不对就是不对!哪怕往那破碑上踹上一脚,我也不算白来一遭。总有一天,有人能砸烂这破碑!上头要是没有我的脚印,我会很遗憾的。”

小江忽然站了起来,她走到祝缨面前,展开了双臂,要将祝缨抱一抱。

小江笑笑:“别误会。无关风月。”

祝缨拍了拍她的背。

种田

祝缨与小江聊完之后,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情绪上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起伏,每天做事也不见什么异常。家里家外、衙门上下也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们压根也没办法从祝缨的身上看出来她跟人聊了什么,聊的事儿重要不重要。

她打小就这样,难见有十分活泼的时候,作息也极规律,天天干些正事。

这种规律的生活却在腊月下旬被打破了——下官、当地士绅给她送年礼来了。

大部分小京官想改善生活的时候就要谋个外任,一则地方上的收入比较灵活,正直一点的从公廨田之类上就能得到好处了,贪一点的就要自己加税,二是逢年节就有人送礼。这种年节的礼物,是被默认可以接受的。

连年节礼都不收、都要等值回礼的,常要被人侧目。“懂事”的下属们也常会早早地准备好礼物,得贵重一点的。福禄县的官绅也不例外。

祝缨这里,才翻两页县志,那边关丞送礼来了。写两行来年的规划,莫主簿又来。不办公务看看邸报上的新消息,顾翁家来送礼。邸报不看了,翻两页闲书,赵翁家又来了。

他们不止自己过来,还会带着家中的子侄。有人的子侄是在县学上学的,皆以学生自居。顾翁还请祝缨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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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孙子顾同当学生。

祝缨道:“我可是明法科出身,选老师可得慎重,不能耽误了他。”

顾家祖孙不再苦苦要求入门当学生,肚里却吃惊:明法科么?

县学里各科也都开,但是福禄县这个“文气”过于稀薄,正经的经史都教得不怎么样更不要提明法科了。顾家祖孙在福禄县看到的“明法科”与事实上的明法科差别还挺大。如果让王云鹤说,合格的明法科,祝缨得把《春秋》也背下来。但是在福禄县,明法科可能连律法都不全。

这人哪里像是个明法科的样子么!

顾同更是不敢置信,县令是要视察学校的。县学也乐得让县令给学生讲个课,祝缨当时也没拒绝。以顾同的感受来看,祝缨的水平比他们博士、助教都高。

顾同有点小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顾翁却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知京师又是何等气象了!”一句话强把话题转了过去,与祝缨说了几句对帝都的向往才告辞。

顾翁之外,连雷保父子都登门了。祝缨待他们与别的士绅也没有什么区别,雷保心中滋味难辨。当众挨打是丢了脸,但是之后没有赶尽杀绝还总带着他,也没再下手整治他。恨呢,又不敢,感激,实在说不上!报负?又不知从何谈起。

祝缨这儿稳如泰山,雷保如坐针毡,恭恭敬敬说几句官样文章就跟儿子一道走了。

到赵沣带着儿子过来送礼的时候,祝缨彻底放弃了,把书一扔:“好吧好吧,我不干别的了。”

小吴笑道:“您这一年到头的,也是该松快松快了。”

祝缨道:“我这一年也没觉得累啊。”

小吴心道:那是您。

别人放到祝缨这个位置上,光愁就能愁死,她还活蹦乱跳的给人添着堵呢。

祝缨整了整衣襟,等着赵沣来拜见,却见来的只有两父子。祝缨不动声色,跟赵沣寒暄几句,也不提赵娘子。倒是赵沣先提了,说自己的妻子“冲动冒失”,当街捆了人给县衙送来十分失礼,应该是先报官的。

祝缨道:“娘子是热心肠,且也没有代官府断案,有什么好计较的?”

赵沣忙说:“那是不敢的!”

“诶?”

赵沣赶紧补充了一句:“哪个胆大包天敢越权呢?”

祝缨道:“那是,至少咱们福禄县都很好。”又问赵沣觉得县城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还有改进的地方。且说自己是新任的县令,还不太了解情况,希望“父老”们能够知无不言,多多帮助她把这地方搞好。

赵沣道:“不瞒大人说,我等草民好些年没见着过县令啦,您又如此体恤,我们哪有什么好挑剔的?”

两人你来我往,都说得滴水不漏,祝缨并不向他问那个侄女儿的事儿,赵沣也不向祝缨提及那个姑娘。寒暄数语,祝缨对赵苏说:“放假了就玩儿,别玩过头了就行。”

赵苏也恭敬地说:“是。”

祝缨道:“你这官话说得不错了。”

赵苏道:“偶遇到江娘子,教导了一些,委实有用。”

祝缨问道:“你的同学们,学得如何?”

赵苏犹豫了一下,道:“呃,在本县算好的。”

祝缨微笑了一下。赵苏又趁机向祝缨借几本书籍:“本县书籍原也不多,家父家祖虽搜罗了一些,也难与书香世家相比。虽有心往州、府去寻觅,苦无门路,纵拿着钱去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书。还望大人能赐几本书籍,晚生回去抄录,必按时归还,不敢有污损之处。”

祝缨问道:“想看什么书?”

赵苏道:“不拘什么,还请大人指点。”

祝缨道:“你给我出的这个题目可大了,你们父子商议好了?”

赵沣也忙说:“请大人指教。”

“我是明法科出来的,你们还要问我吗?”

赵苏毫不犹豫地说:“请大人赐教。”

祝缨伸出三个指头,道:“不扯那些大道理,就说最实在的,世人读书三个用:有用、治学、做官。你要哪个?”

赵苏不说话,赵沣要说话,祝缨对他摆了摆手。祝缨问赵苏道:“是为了治学吗?”

赵苏摇了摇头。

祝缨问道:“是有用吗?”

赵苏用力点了点头,赵沣发出一声“嗐”。祝缨问道:“做官吗?”

赵苏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祝缨道:“唔,那我知道了。我会为你好好筹划的。”

赵沣比儿子还要积极,从椅子站了起来,把儿子也给薅了起来,长揖道:“谢过大人。”

祝缨道:“互相成就,何必言谢?坐。”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扯上两句,都觉得差不多了,一个告辞,一个也不强留。

……——

赵沣父子离开之后,祝缨看看也到了午饭的时候,起身往后面去。

祝家一家四口坐在桌前,祝缨问道:“祁小娘子跟祁泰一处吃了?”

到了福禄县之后,祝家饭桌上的人就不太固定,有时候也跟祁家父女一块儿吃,有时候张仙姑就留祁小娘子下来吃。

花姐道:“嗯,他们家里说也要收拾点儿过年的年货。小祁说,她爹不大会与人说话,自己在家喝酒也得整治些小菜、干果之类。做好饭,她就弄那个去了。”

祝缨道:“倒提醒我了,这两天被他们吵吵的,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没办完。”

花姐道:“什么事?”她心里划拉了一下,家里年货备齐了,衙门里的年货也发放下去了。往京里的东西,虽然稍嫌轻了些,但也连问候的信件之类都打发跟着最后一批公文送走了。她也额外给小江主仆俩准备了一份合适的,以张仙姑的名义送了。

祝缨道:“县里老人。”

县令还管个风俗教化、尊老敬贤。福禄县的贤人,不好说有谁,但是老人的标准是很明显的。户籍是新登记过的,祝缨打算就照着户籍来。七十岁以上的给米、肉和帛,八十岁以上的有米、肉、酒、帛,九十岁以上的米、肉、酒、帛以及一支拐杖。只恨没有百岁老人,不然她能给百岁的拿九十岁的双倍!

这一笔开支也不用祝缨自己掏,封印前就让祁泰从账上做出来了,她决定、她批示,比在大理寺的时候花钱还要方便。

过年前几天,祝缨便照着户籍簿子,将报上有适龄老人的人家,依次拜访。福禄县好些年也没有这样的热闹可看了,祝缨出行,又被一群人围观。也有懂的说,这是敬老的意思。又有人问:“就县城有么?”

祝缨听着了,说:“只要在簿子上的,都有。”

“乡下的也有?!”那人大着胆子问。

祝缨看着说话的这个青年人,也是个黑瘦矮的本地人,衣服上带着常见的补丁,口音与县城略有不同,是下面的乡下人。祝缨道:“只要在簿子上。”

“远的地方也有?”

“只要是本县簿子上。”祝缨依旧很有耐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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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那边顾翁过了六十岁,还不到七十岁,但是他的老妻比他年纪大,刚好踩着七十岁的线上!他不在乎这点米,但在乎这点体面。早早换好了衣服在家等着迎接县令了,声音都听到了,人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的,打发了顾同出门看,却见祝缨被绊住了。

顾同道:“你啰嗦什么呢?大人几曾说话不算数了的?你只管看着就是了!”他心里也好奇,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全县十三乡,祝缨能走遍了送东西?

心中疑惑,他还是很恭敬地将祝缨迎到了家里,等祝缨慰问完了顾翁。顾翁苦留她多坐一会儿,顾同小声地说:“只怕大人时间紧。”将刚才在外面听到的说了。

顾翁也好奇,问道:“大人,来得及么?可要派人分发?老朽那庄上也有两个老人,情愿替大人跑一趟。”

祝缨看看顾同,叹息一声:“本县最会读书和最能长寿的人如今已都在县城里啦!我哪用跑太多的地方呢?便是你的庄子我也有功夫去的。”

祝缨说到做到,趁着年前最后几天,她也不在县衙里收年礼了,带人跑了十三乡,刚好赶在除夕前回到了县城。张仙姑原本还想跟着的,祝缨看此时天已颇冷,福禄县的冷与京城是不同的,它是一种难受的湿冷,她还是把父母留在了衙里,并且说:“我去去就回。这时候干这个事儿还要带上爹娘,叫人看了不觉得奇怪么?”

张仙姑这才不坚持了。

等她回来,张仙姑见到一个完好的女儿才放下一颗心:“哎哟,这下可以过年喽!”

…………

在京城,是祝缨出去四处给人拜年,在福禄县,是旁人上门给她拜年,县衙收了几十张拜年的帖子。祝缨便一总发了一回帖子,选了一天一总请了在县城的士绅们吃年酒。

席上,众士绅极力赞扬祝缨做了多少好事之类,祝缨道:“皆是百姓之力。”

照朝廷的规定,年假只有七天,七天之后就得开始办公了。福禄县又没有太多的公务,春耕又还没有开始,县衙还是很闲的。祝缨本人却一点也不闲,既然开印了,她就顺手写个公文,再认认真真写个信,信着公文的驿路将信顺路送到京城。

公文的事不大不小的,是说“给点儿流放犯呗”。

以福禄县这个破地方,流放犯人到这儿来包管他吃苦,不能浪费这么好的地方啊!但是祝缨到任之后根本就没有发现有这类人,所以,人呢?

祝缨一个大理寺出来的官员,到了一个地方,什么监狱、犯人之类本就是她最容易想起的。监狱不要提,上任汪县令人都不在,这福禄县里什么案子都糊涂着。祝缨到任之前,关丞派人把牢房里关的那些个欠租的、冲撞了贵人的一放,免教新县令看着心烦。

大牢都空了。

流放这事儿也跟汪县令有关,因为流放的时候,一般是判个“三千里”“二千里”,发到某州,很多时候不具体写到县。福禄县的县令不在县内,能被流放的都是重犯,这么扔到福禄县府也怕出事儿,于是要么就调配到附近的县,要么就府里接管了。原本福禄县还有个专一安放流放犯的小小的营地,府里干脆以“近獠地”不安全为由,行文申请将它移到了邻县。这样以后连“调配”的手续也都省了。

祝缨这回就是跟大理寺要人的——给点儿人吧,我这儿缺人。虽然跟行文措词极客气,究其实质还是点菜。她私下夹了一封给裴清的信,菜单列得详细极了:要求要一些技工之类。如果有农夫,也给点儿,壮年的最好。至于酸文假醋掉书袋的,我不要。来了就打死。

裴清哭笑不得,几乎要学着某人骂一句“逆子”了。

写完了公文,她便开始写私人的信件。

给郑熹无数的问候,感谢他年前送的衣服之类,说自己过年省得裁新衣了等等。然后又请郑熹帮个忙,问一问岳桓,太学国子学的课程都是什么样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课本,能不能给点儿?

接着是给王云鹤写信,写了县学的情况,她又写了自己的教学计划:背书,别的先不管,先把五经都背下来再谈理解。问王云鹤这个情况下学生怎么安排合适,可不可以将一部分在五经上没什么兴趣、天赋的人,转到明法科等学科?可不可以将自己整理的王云鹤的那本“心得”在县学里讲授?如果不合适,那也请给些指点。

祝缨与刘松年的书信往来则非常有趣,二人多数是通过王云鹤转送。祝缨是暗嘲激将,但也写一写刘松年感兴趣的山河风景。刘松年比祝缨坦荡得多,他坦坦荡荡地单独写信,指名道姓骂祝缨。

但是祝缨这一封信就难得非常直接,她单开了一个信封给刘松年,写道:我知道女卒考试那小段子是您写的,能再给写一个不?

如同给大理寺的公文一样,她这回也毫不客气地点菜了:要跟上次一样,一段之内有尽量多的生字,字字不重复最好。笔划要少,字要常用。再着韵好编成山歌的最妙!写它十段八段的,如果你写不出十段八段,三段五段的也勉强。内容最好能覆盖一下数学、常识、日常器物、称呼等等。

我要让福禄县每个村口都有碑,都刻一样的内容。对了,你字写好点儿,要照着你的字儿来刻。词儿编成歌,包管老百姓一听就能会唱记住词,这样他们唱着歌对着石碑上的字数着。有心人多少能识几个字,生活里能够方便一些。前因后果交待了,你自己领会一下段子要怎么写。

我没那个功夫去教老百姓认字,他们爱学不学、不学拉倒。反正事儿我干了。

随信附了二十首山歌,连同当地曲调,仅供参考。

最后特意强调:我不急,真的。

信送上路,流放犯怎么也得几个月后才能到,而回信快一些,恐怕也要出了正月才能到自己的手上。祝缨擦擦手,派童波去告诉县学的博士和助教,县学开学第一天她会过去的。

县学开学了,最好有个仪式。

…………

福禄县因地处偏远,多少染了点“獠人习气”,又因穷,所以这习气就十分的彰显武德。连一个县学,也被博士和助教弄了一个“射礼”来当个开头。

祝缨拿出一副弓箭当彩头,笑吟吟地坐在上面看着,也无人邀请她下场。她这模样斯斯文文,一个瘦高挑,酒都不喝的人。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上官的晦气呢?

学生们表现自己还来不及呢!

几场下来,当年考试头名的甄琦依旧得了头名,祝缨也把奖励给了他。

甄琦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黑、矮、丑,十五年前,他娘带着他改嫁到了福禄县。他继父家也没什么钱,仅能维持个温饱,但是继父与那位张翁是同族,他便以族人继子的身份蹭了张翁家的西席。

处境仅强于祝缨当年。

祝缨将弓箭颁给甄琦的时候看到他的领口、袖口是拿新布重新裹的边,整个衣服仍然是旧的。当时不动声色,等甄琦回到行列里,她才说:“没得头名的也都不错。只有头名又太孤单了些,这样,每月再拨六石米,用以奖励学习优秀的学生。前三名,以三、二、一的数目来分这六石米。每半年加试一次,头名,奖我从京城带来的绸缎一匹,第二名,奖县衙库里的帛一匹,第三名,奖布一匹。”

学生们大部分不在意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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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但是对京城的绸缎还是很感兴趣的。又有一种与顾翁同样的心:好面子。也都跃跃欲试。

祝缨对博士做了个手势,博士上前一步,维持了秩序:“肃静!肃静!”止住了学生们的嗡嗡声,然后说了些鼓励的话,以及“县令大人对尔等寄予厚望,尔等不可辜负”之类。

开会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博士还低声想请祝缨再讲一回课,祝缨这回却推辞了:“我今天只做了看热闹的准备,没做讲学的准备,还是你来,还是你来。”

博士的学问也与这福禄县的所有情况差不多,胜在心态极佳,被祝缨拒绝了仍能没事人一样的让学生准备上课。

祝缨则是有点愁:博士人是不错,可这学问是真的不行呐!也不知道王大人的信什么时候能到?

…………

与她预料的稍有不同,京城的回信并非一次送回,王云鹤的回信到得最早,不到半个月就到了祝缨的手上,走的是跟大理寺同一个驿路。这封公文里夹着两封私信,一封是王云鹤的,一封是裴清的。

裴清的信里也难得调侃了祝缨事儿还挺多的,胆子也大,不过却答应了祝缨。告诉祝缨,现在手上没犯人,不过年假结束了,大理寺一开张,他就筛几个老实的工匠、农夫之类给祝缨送去,一定不送一堆心眼儿又或者是悲春伤秋的货过去。这回肯定直达福禄县。

祝缨见信,这才给府里写了个公文,请求再恢复之前移走的犯人营地。

府里那里上司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第二天就将批准的公文发了下来。公文里只字不提修复营地的钱粮,那意思,得祝缨自己个儿筹备。

祝缨无债一身轻,修个牢房还修得起。旧址还在,也不用另选址就在旧址上重起一个不就得了?她预备使用今年的徭役份额来办这件事。具体的数字计算,得拉上祁泰实地看过了之后才好计算。

她拿起笔画了个记号,记下了这件事。

王云鹤的信颇厚,信里,他先说了背好五经的重要性,然后说他并不反对祝缨将他的“心得”讲给县学生听。但是让祝缨先等一等,祝缨手上有她之前自己默写的,也有王云鹤后来整理成集的,但是这两年王云鹤处理政务之余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还未成篇。

王云鹤坦言,做了丞相之后,看事情与做京兆的时候又有所不同,想将前稿稍作修改、添上新篇。结成新集之后再发给祝缨。时间不会太久。

祝缨心道:那敢情好啊!

又回了一封信,先是谢过王云鹤对偏远地区学子的关怀,然后表示自己一定会珍惜文章。王大人政务繁忙,文章晚一点送过来也没关系,请不要熬夜,一定要注意身体。反正她看学生的五经背得还没她熟。

给王云鹤的第二封信才送走没两天,刘松年特意派了信使送了一封厚厚的信过来。

来人一点刘松年的味儿也没有,看着祝缨的眼神里满是同情:“祝大人,这是我家大人写的……”

刘松年从接到祝缨的信开始就生气,看得人心里怪害怕的。仆人真担心他信里写了什么,这位小祝大人看完被气死……

哪知祝缨看完了信还能神色如常地说:“你一路辛苦啦。且住两天再回去吧。”

客客气气的,也不迁怒,端的是好涵养。

祝缨完全不用生气,她自动翻译了刘松年的嘲讽,只看刘松年信后的附件——整整十六段,每段几十到百多字不等。连唱歌的谱子都附了。

第一篇却是个简单的颂圣诗,第二篇是日月星辰之类,第三篇是农耕……至如简单的加减乘除歌诀、五服、九族之常识,乃至简单的刑律,都有。

刘松年的嘲讽也很有道理:傻不傻?还当地民谣?你不会趁机用歌谣推行官话吗?!!!以韵律转变来学方言是极快的。这破歌我是随便写的,不许署我的名!

刘松年骂人的话写得龙飞凤舞,但是十六篇歌诀却是整整齐齐的楷书,最后一张纸上写了三个字——识字碑。

祝缨失笑,心道:哦!

提笔就写了一篇识字碑志,准备把这个就立在县城里。她的文采与刘松年完全没法比,于是平铺直叙,写刘松年真是个好人啊,做好事不留名,那怎么行?我得叫大家都知道了!

写完之后,让小吴去把小江叫过来。

小吴已经第二回去找小江了,他心里好奇极了,忍不住悄声问:“江娘子……哎,江大姐!大人有什么事呢?”

小江哼了一声:“我哪儿知道呢?”心里却猜,难道要往那破碑上踹第一脚了?

小吴讨了个小没趣儿,摸摸鼻子,与她两个人安静地到了外书房。小吴说:“大人,江娘子来了。”

祝缨还是让门开着,拿着一叠纸给小江看:“你来看看这个,容易不?”

刘松年写了谱子,而小江必然是精通的,祝缨直接把小江喊过来让她看谱子,问学起来难不难。

小江看着这信上的字,心道:真是好字!

然后才看谱子,说:“很好奏唱,调子又好,谁写的?真是个人才!”

祝缨忍不住笑了:“下回见着了,你当面夸他。”

“谁呀?”

“他跟赤练蛇互咬,死的一准是蛇。你猜是谁?”

“不说算了。”小江说。

祝缨把刚写的识字碑志给小江看,小江匆匆看完,半张着口:“他他他他……你?”

祝缨双手一摊。

小江道:“这样的鸿儒都是有傲气的,你别这样逗他呀。”

祝缨道:“没事儿,我先把这个给王大人看。”

小江小心地把信纸放到案上,把桌上的砚台、水注、笔洗之类统统挪得远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你小心些!”

“知道了,阿婆。”

小江嗔道:“我有这么老吗?哎,这个,我回去唱唱试试。等我熟了,你那里碑也差不多了,教衙门里幺妹她们也唱……”

幺妹是女监的狱卒,她们几人是整个县衙里最清闲的人了。

祝缨道:“行啊。哎,你帮我个忙,也教教后衙那几个人。”花姐教张仙姑和祝大识字,教的人学问不高,学生的资质比不高还要不高,胜在花姐有耐心,然而至今两人习字成果虽有进步却依然马虎。尤其南下之后,两人天天担心女儿,哪有心思多学?

小江故意说:“老先生这几篇就这么好了?比人一二年的功夫还要强?”

祝缨摇头道:“大道至简,他可谓返朴归真了。那些堆砌辞藻、滥用典故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啦。世上或许有‘文无第一’,但今时今日,有他在,就有第一。”

小江道:“好,我这就回去试试。等一下儿,我抄一抄词谱。”

她不敢拿原件,就在书房里飞快地抄着词谱。将原件离得远远的,看一眼,再回来写几句,生怕污了原件。祝缨道:“怎么就这么小心了?”

“你不知道。”小江随口说了一句,“这个很难得的,且还没有勒石,可不能污了原稿。”

她抄完了,将原件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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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抄件袖了,才有心情说笑:“我来时还道你要在碑上踹一脚,没想到是要立碑。科科。”

“你笑得怪瘆人的。”祝缨点评。

“哼!”

…………

郑熹的信是最后到的,他特意派了人赶着几辆大车将四箱书一道送了来。

岳桓是郑熹的大舅子,郑熹与新夫人相敬如宾,岳桓看在眼里也要多与郑熹亲近几分。郑熹难得向他开口,岳桓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国子监太学等处用的课本都是朝廷校对定稿的,下面的县学虽然也是如此。不过岳桓身在其中,更明白下面的学校未必就像国子监那么规范。

他不但给郑熹寻了书,将国子监各科的内容也写了个简介,最后还弄了数套各科近来的真题,一股脑儿地装箱子里送给了郑熹。

国子监是个弹性很大的地方,认真时,有旬考、月考、季考、半年考、年考。如果朝廷不重视,或者纨绔子弟太多,考也是考的,大部分的学生必然缺考、旷课。

岳桓是个认真的人,他总有一个念头,自家与郑府联姻,是联姻,可不能弄成自己卖妹妹!给学生们考得怪惨的。

听说遥远的地方有人想要整顿学政,岳桓本就愿意给予一些支持,郑熹又有所求,岳桓见箱子还有半箱空隙,抬手拿卷子就给它塞满了!他亲自将书籍送到了郑府,对郑熹道:“书也就是这些了,各科都有。卷子常考常出的,总有新鲜的,想要,有得是!”

这话掷地有声。

郑熹看看卷子,满意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祝缨接到这几箱子书,先看单子,抄了自己没看过的,将书扣下来自己先看。却随手抽了一套卷子,着人送到县学那里,告诉博士:“给他们先考一考试!”

福禄县学的学生几曾见过国子监的卷子?

头名如甄琦、见识算多的如赵苏,都被这一套卷子考得汗如雨下。这套卷子是这样的,它并不考背诵,看起来每句话好像都出自经典很眼熟,但是你看到它一整个问题的时候又不确定了,好像从来没背下来过一样!这卷仿佛长了一双刁毒的眼睛,专看考生不会的地方考。

一套卷子考下来,四十个学生考病了仨!

博士自己也觉得这卷子忒难了,他与助教两个结伴去县衙,想向县令大人请教一下:这是要干什么呢?

到了县衙,不但县令大人不在,常见的那位吴班头人也不在!博士便寻到了关丞,关丞道:“今天一早就出城去看田地了。”

博士疑惑地问:“现在是播种的季节吗?还差一个、半个月的吧?”

关丞将手一摊,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今天一早,连小曹也叫上了。”

博士又问:“那县令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呢?”

关丞摇头:“不知道。”

博士与助教又在县衙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祝缨回来,只得在县衙留了名帖,又叮嘱童波向祝缨禀报一声,两人才离开。心道:这会儿看什么田呢?他怕是不懂种田吧?

祝缨对种田确实不懂,福禄县的水土气候也与京畿完全不同,但她总是不肯死心。一面琢磨着橘子的事儿,一面使人捎信给京城的甘泽,请他帮个忙——搜集一些京畿附近的种子。她想在福禄县试种一下。

她还记得陈萌那个经验,以为前人或许也试过的,但是因种种原因不成功,是以提前并不大张旗鼓,而是私下托的甘泽。甘泽虽是个仆人,但是姨父姨母是地道的农民,曹昌又在自己这里,他懂种田。

甘泽也是个妥贴的人,每样种子都寻了数升,各拿布袋子装好,再一总装到一个大箱子里,搭着载书的便车送到了祝缨这里。种子的品种有点多,祝缨只知其中一两种在京畿的种法,将种子让曹昌辨认,再问他耕种之法。播种也有早有晚,种子播种前也需要处理,祝缨就先带曹昌出城,让他在城外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荒地。她要亲自试种。

博士在这一天去县衙,当然是找不到她的。

春耕

祝缨带人在城外转了大半天才回来,回到县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人脸上都没有出城郊游的兴奋,连曹昌都满眼沉痛。

关丞等在县衙里,看到小吴等人的脸也当没看到,他还是极有礼貌地跟祝缨汇报一天的工作。并且说了:“博士和助教二人前来求见,等到中午没等到大人就先回去了。”

童波躬着身,适时地将二人留下的名帖递了上来。

祝缨打开看了一眼,道:“哦,他们俩。”

关丞问道:“要下官现在将他们二人传过来么?”

祝缨道:“天不早了,算了吧,你也累了一天,甭跑了。”她将这两份名帖收了下来,心中就多了一件事——找一天去县学。

回到外书房将两份帖子扔给小吴收了起来,祝缨取了一叠纸过来,提笔写写画画。提笔先简单画了一下自己预定的试验田的位置,第二页写一下福禄县的大致情况,今天看的田地,以及预备种的谷物等等。

写完这两页,才对曹昌说:“阿昌,你来说说今天看的田。”

曹昌一脸灰败,倒霉孩子也不会吹牛也不敢撒谎,说:“没种过这样的地……”

祝缨道:“这话你在城外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地呢。说你知道的。”

曹昌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岁,种地的经验有,但是在北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种的,放到福禄县他也麻爪,白天时已说了无数的不同:气候、水土、他在本地从来没见过麦子之类,可能种不活等等。

现在实在不知道祝缨还要让他说什么了!

祝缨仍然笔走龙蛇,潦草地记着白天曹昌说的两地之不同之类,转眼又写了两页纸。要点写完,见曹昌还没说话,就提醒他:“说说甘大送过来的那几袋种子。”

这个曹昌还是有点熟的,虽然主要种些粟、麦、豆子,其他的杂粮他也见过。便开始说:“小人种过的麦子是两季,春种旋麦、秋冬种宿麦,旋麦、宿麦也是不同的……”

又说了他种得比较多的另一种粮食作物——粟。“粟耐旱……”

又有豆子等等。

曹昌对自己种得比较多的说得就多,种得少的说了两句就憋不出下文来了,胀红了脸站在那里。祝缨也不去说他,她家这些人里,曹昌算是最懂种地的了。她便问一些自己想知道的,让曹昌来答,以填充一些细节。

譬如“要多久才能收?”“用水比稻子多么?”“要太阳好么?”“是不是抽穗时不能下雨?”等等。曹昌也一边回忆一边回答,答完了又说:“福禄县的雨水比咱们家多,还早。播种的时候也得算好了。”

小吴见天色越发暗了,推开门走出去,就见童波提着个竹篮子走了过来,竹篮子里放着一堆蜡烛。小吴从中拿了两支粗的,说:“我拿进去吧。”

童波问道:“有火折子不?”

“有的。”

童波就提着篮子去别处了,县衙里的灯火分几等。比如大门上挂的灯笼也是放个蜡烛。给县令大人的书房、签押房得是蜡烛,其他如当值的值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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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之类地方都是油灯之类。灯油也是有数的,每月领一瓮,到时候添着使。

以前还有拿着个小竹筒、小罐子偷油的,你也偷、我也偷,偷得太多,本来发下来一大瓮灯油没两天见底了,弄得十分难看。其余诸如此类的开销也是不少,什么纸笔墨乃至扫帚之类林林总总加起来,用得还没有丢的多。

去年,关丞向祝缨坦白了自己从中抽取了一笔好处之后,深深地觉得自己一个人背这口锅太冤枉了!他只抽了点好处,丢的东西大部分都不是他拿的!于是建议,县衙的用度,贵一点的比如蜡烛之类都按天发!笔墨之类,按人支领。

童波先给祝缨这儿送蜡烛,今天是县尉当值,再去给县尉那里也送两支蜡烛,然后将蜡烛放回。再提着油罐子给各处发灯油。

小吴拿了蜡烛来将两支都点上了,祝缨问:“他还是一处一处的发放?”

小吴道:“是。过两天小人再同祁先生盘一回账,包管不会丢失。”然后又半真半假的抱怨,刚来的时候,总有人说他这样京城出来的人“刁”,而小地方的人“质朴”,事实上呢?他可从来不偷县衙里的灯油,倒是“淳朴”的人少不了占各种小便宜。

祝缨道:“那是因为穷,也不是因为就非好贪这个小便宜了。比如灯油,你家里不缺,你爹和你姐姐就不会从大理寺天天寻思着顺点子回家使。这里呢?吃的油都紧巴巴的,哪还有钱点灯呢?”

县城里的人勉强算好的,有不少人家是点得起灯油的,许多人是就着火塘吃饭、做点活计。好些人过了四十岁眼睛就开始不好使了。乡下就更逗了,也只有几个村中的富户能点个灯。走夜路都不带提灯笼的,折点松枝之类自己动个手,弄个简单的火把。

她说着,叹了口气,说:“还是太穷了。能多产点粮也能好些啊。”

曹昌道:“粮多了,也会卖不上价……”

祝缨心道,福禄县的粮可还轮不到谷贱伤农的地步,先糊自己的口还不很够呢。不过橘子也得卖卖啦。

她将随笔画的简图又拿了出来,伸出食指在上面划拉了几道,心里默算着。

去年她才来,连路上耽搁再整顿县里,上任头一年就过去了!一任三年,今年是第二年了,今天种的谷子,她已有预料:大半会因为经验不足又或者水土不服而没有好成果。则一任就剩明年最后一年的时间可以用了!

她年轻,未来还有许多年,但在福禄县的任期,满算个六年,放到种田上就显得特别的短了。还不够把一块荒地开成产量稳定的薄田的!

想要摸索出另一样适合福禄县种的庄稼是个耗时的事儿,她的时间也有限,一年也就种个一两季的庄稼,她没经验、曹昌的经验不算丰富,他俩要把这些东西给种废了,这一年的光景就废了。

种子的数量也有限,每一块都种不了太大面积。

她打算给每样庄稼建个档,然后一起播种来试验。不能等一样种坏了再试种另一样。又要记下来当时耕种的情况。如果丰收了,可以用来作推广的经验,如果失败了,也可用来总结教训。

地方是她亲自选的,一片公廨田附近的“荒地”。荒地不是那种完全的荒,是因为引水、人力等等原因,本来种过几年的地方就被抛荒了。无人认领,祝缨就把它划成了公廨田,拿来试验一下。

大部分种庄稼,又有一小块她打算试着种果树,尤其是橘树。她过年时在市集上买的两筐橘子,酸的酸、甜的甜,想拿这种口味不稳定的橘子出去卖高价,摊儿都得叫人掀了。也得试。

哪怕没种过地,她也知道,树肯定比草长得慢!问了卖橘子的夫妇,想结果子至少得两到三年,想要有稳定的产出,时间更久。又会有病虫害。

祝缨问曹昌:“你种过橘子树吗?”

曹昌气弱地道:“没有的……”

祝缨道:“没事儿,我也没种过,也不会种。我种田还不如你呢!咱们去请教几个乡里的老农吧!”

眼下在福禄县种田,普通人略识几个字的用处不是特别的大,也就是翻翻黄历,看看上头的节气宜栽种之类。

此地十分叛逆,它全然不照着黄历来。大雪那天没有雪,谷雨那天说不定给你来一场大暴雨,看你惊喜不惊喜。

黄历在福禄县很多时候不如本地有经验的老农有用。

祝缨道:“咱过年的时候发米和肉的名册呢?小吴,去找出来。照着那个,往村儿里请人去!要带上车,不能叫老人家再走过来。东乡那位丁翁看着筋骨强健,到他家的时候他还在收拾谷子。再有……”

她一口气点了七、八位年纪在七十来岁,身体还可以的人,让小吴去接人时一定带过来。“剩下的你看着安排。”

小吴一时记不住这许多人,有点慌,祝缨道:“莫慌,找发放的名册出来,你一看就能想起来了。去找吧。明天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唔,不能白使人家,给每人家里五升米。带到县城来,食宿算县衙的。把值房腾出两间来,弄几条被子。一日三餐,要有米有肉。”

这个小吴就记得住了,说:“是。小人这就去办。”

祝缨对曹昌道:“既然人都请来了,也不能光问怎么种橘子呀!他们会种稻,就是知道这里的水土,等他们来了,还得你多跟他们说话,你是懂的人。请教一下怎么种麦子之类,或许也能有些收获。哪怕他们不会种麦,你也可问他们旁的事儿,譬如什么时候雨水好。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咱们的钱不能白花!”

曹昌忙道:“是。”

……——

祝缨安排完请老农的事儿,就手又把本县的田簿之类调了出来。她是县令,今年的春耕安排也是她的事儿。既然把各乡老农薅了来,那就得人尽其用!她再温习一下本县的情形,将这个事也听取一下他们的说法!

多听听总是没有坏处的。

这些都干完,天也黑透了,后面杜大姐跑过来催了三次,祝缨搁下笔,将案卷都收好、落锁,检查了一遍灯火,才到后面吃饭。

张仙姑口里埋怨两句:“三催四请的,倒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你吃饭呢?哪个上官也不在你眼前,哪就这么急了?饿坏了怎么办?快来吃饭。”

祝缨道:“准备春耕的事儿呢。”

花姐知道这是个大事,问道:“现在?早了些吧?”

“福禄县比京城暖,去年也没结什么冰,连雪都没下,开春回暖也早。”

花姐道:“哎呀,我倒差点忘了这个差别。”

张仙姑道:“那也不在这一天,瞧你爹,都要把筷子给嚼了。”

祝大气道:“明明是你在催着她回来吃饭的。”

“哟嗬,摸了八回筷子的不是你?”

杜大姐早已见怪不怪了,拿大托盘上菜,一面上一面说:“祁小娘子他们在那边吃了,就不过来了。”

祝缨问道:“祁先生今天又干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儿了么?这孩子就是太爱操心了,祁先生也得罪不了什么人,她这样也太累了。”

花姐道:“祁先生衣襟破了个洞,她要祁先生脱下来补了,祁先生嫌麻烦。都是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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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饭吃得很平和,吃完了祝缨就去看了一会儿书,准备明天去县学。老乡得过两三天才能到,她就先处理县学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祝缨将小吴及几名衙役派出去,又批了几人支取车马费和米,再让关丞安排几个老农的住处。安排完县衙的事,她就骑上马,带上曹昌去了县学。

县学里人人都乐不起来。

县学里的学生也有县衙的一定补贴,本是人人自傲的。素日也知道福禄县的学问连在州里都是排不上号的,以前还能归因于“县令大人不在县里,不管学政、耽误大家学业”,博士则以“县令大人不在县里,不管学政、致使富家子弟滥竽充数”。

现在新县令很重视,还采取了广泛遴选、糊名这样的方式选了全县的精英。选完之后连铺盖都发,这在福禄县绝对是很照顾了,也谈不上条件不好。

师生们再没得抱怨,一个个脸上都挂不住了。

等祝缨到了,博士急将她先请到自己的屋子,焦虑地问出了自己很关心的问题:“大人,那卷子……”

祝缨道:“给你们先试试手,这是国子监的卷子。”

“福禄县地处偏僻,一向文风不昌,学生惭愧,学问也与京城大儒不能比。教出来的学生是差了一些,可是已然如此了,这么考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大人如有大才,不妨亲自教导他们。光考,又不教,岂不要把人考坏了?”

祝缨道:“我不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么?正有一事要同你商议——我从国子监弄了几箱书来,喏,单子在这里,又有各科各类的书籍。你将人集合起来问一问各人意愿。是愿意接着考进士科呢?还是想转个行?我想,进士科是难的,皓首穷经者比比皆是,有的人家里供得起自然无妨。县学不行,总也不能将一个学生养一辈子,过几年总是要换一批的,换掉的人怎么办呢?如果在明经、明法等科上也能上有建树,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博士道:“是哩!”又说,“只怕转了旁的科也读不出来。不瞒大人说,以前也有人想转的,转了一回也没个动静,又转回来了。接着就颓废了,只好混个包揽诉讼。关大人嫌他多事,坏了淳朴民风,还把他赶走了。”

祝缨道:“往事不必再提,且说当下。召集人吧,我先把卷子给他们讲了。国子监弄来的书我会陆续交给你,你要记档,保存好。也许学生阅读。然后咱们再考几次,再讲解,再看看各人的悟性。再与他们聊一聊,看看各人要走什么样的路。都考同一科,自己人打破头,还不一定能争上。多分几科,万一有人长处不在明经而在明算呢?且这些科目,各州县未必就很重视,容易出头。”

县学里算学水平很差,这不还有一个祁泰么?拿个差不离资质的,让祁泰收拾收拾,远的不敢说,本府里能拔尖儿了。扔去国子监的算学科里,大概也是能考上的。考个明算科,从九品起开始做官。也是官身。她自己当初还想跟郑熹做小吏往上爬,那还不是官呢。

博士见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心道:怪不得我只是个博士,人家年轻轻就是县令了!

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这样一个明明白白的县令,能给县学调-教出几个出头露脸的学生了吧?

博士忙去召集学生。

祝缨见这一个个不开脸的样子,道:“话,博士都给你们说了吧?来,咱们讲卷子。讲完了,你们自己温习,书我给你们带来了。记着,不许为了争书起纠纷,不许污损。每人借阅的册数、时间都要定好,不许一人霸占了不还,旁人无法借阅。”

然后便开始讲题,岳桓家学渊源,又有个邻居刘松年,这卷出得,不把五经吃透了,连个门槛都迈不进。

祝缨一一给他们讲解,又许他们提问。顾同年轻人,看祝缨侃侃而谈十分从容,想试一试这个“明法科出来的县令”的斤两。

他想:若是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当然能讲得很顺,再有,卷子是县令大人弄来的,他手里早有旁人写好的答案也不一定。我就由这题目引申出去,问些旁的书上的……

他便先举手。

祝缨也点了他的名,他便依着自己的心思问了起来,他不提《论语》,因为这一步过于经典,原文是许多人必须得背的。他提《春秋》中的字句,主提《左传》。顾家家境在县里算一流的,家中藏书也不少,他还提到了《公羊传》。

祝缨不假思索,顺口便引了出来。学生们看顾同与祝缨一问一答的,起初是嫌顾同混蛋,霸占了好不容易请教的机会。渐渐听出些不同来,也抛却了考试带来的沉重心情,年轻人的好奇心也被激了起来。陆续有十来个学生都提问,他们不问《春秋》了。

家境好的学生,家中也有几本杂书。赵苏就问《史记》,甄琦自家穷,蹭过赵翁家的书,也提问大戴礼与小戴礼的问题。雷广不服气,特意挑了个算学的问题,问了个鸡兔同笼。

祝缨对他们的心思洞若观火却都不点破,接下来还可能给他们换条路走呢,不叫他们服了,改人志向这事儿是很难不落埋怨的。

她一一给他们解答了,最后对雷广道:“喜欢算学?”

雷广哪是因为喜欢?他吞吞吐吐地说:“是、是常帮着家里看账……”俗称放债。

祝缨点点头,说:“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好好读书,五经都给我背下来!过两天接着考!考完了我再与你们聊!”

学生们不敢怠慢,躬身应是,即使如雷广之类虽不喜欢这个县令,也有点“不服”的意思,却又都服她的“学问”了。

祝缨又给县学送了一套卷子,这一回学生们依旧考得不好,却都没有之前那么沮丧了。博士已对他们简略说了“将来”,心思活络些的已在思考改道了。与祝缨预料的不太一样,县学里的大部分学生并不很抵触改道。

县学的学生因有名额限定,对学生也有一定的补贴,学习优异者还有些奖励。学生又不同于朝廷官员,官员越老经验越足势力越深、有些年老官员号称定海神针,学生虽然也与官员一样不耕不织、却连安境抚民之类的事也是不做的,学生越老是越废的。所以过一段时间,譬如十年、二十年没个成就,又或者超过若干岁,要被清退。官府不养这样的闲人。

到了年限,书读不出来、做不了官,还被县学给黜退了。前半辈子就是一场梦了。

如果换个科,看县令这个本事,如果肯指点一下,或许……

终究是年轻人,有心气儿,除了甄琦十分动摇,旁人还是想再试两年。现在书有了、县令大人的学问看着也好,还能通了国子监的路子,万一呢?

县学里的学生们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念头,读书的想法却还没有动摇,都权衡着自己的考试绩,与家长商量着是就混这几年出来继续家业呢?还是跟县令大人走得再近些,听他的话,搏一搏万一能有个仕途?官员的好处,第一就是免赋役。

家家算盘打得能进明算科。

…………——

祝缨没有让学生们马上做选择,她派人去接的老农们到了!

一干老农过年时才被祝缨亲自送了礼,现在又派车接到了县城,个个都很骄傲。到了县衙下车,见许多人围观,他们也有咳嗽一声往地上啐口痰清了嗓子准备见县令的、也有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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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往下拉一拉盖住裤子上的破洞的。

福禄县偏远乡村之穷,好些人有衣有裤就不错了,无法如富庶之地那样普通人家也能穿个上衣下裳显得体面。他们大部分是短打扮,衣服上有补丁,勉强御寒。粗手粗腿,看着就是个干活的样子。

祝缨亲自到衙门口等候,扫了一眼,接来的全是老翁,最终接来的有十四人。此时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她说:“有劳各位父老,我有事儿请教才请各位跑这一趟,各位一路辛苦了,先进来歇息,请!”

有见过点世面的就说:“大人哪里话?大人召,我们一准来的。没见过您这样对咱们好的官儿呢!”

祝缨侧身让着:“事情急,没来得及多准备,就先住在这里,被褥也是新的。过两天你们回家时,被褥也送给你们。”她看看这些人啥行李也没有,有三个随身携带了东西的,乃是支木杆权充手杖用的。就临时又加了最后一句。

让各人住到房里,一共十四个人,一屋七个,通铺,但是每人有一套铺盖。屋里有桌椅,也有盆巾之类。老人们好奇地看着屋子,很快自己就分了两间,也没行李好放下,都想试试新床铺。

在乡下,想做套全新的铺盖可也不容易。

祝缨却说:“走吧,咱们先吃饭。”

祝缨在上面坐一桌,下面两桌是老人们。桌上已摆了几大碗菜都是炖得很烂的食物,大桶的蒸米饭、大桶的烧菜肉抬到饭堂以作添饭添菜之用。又给每人上了酒,为怕误事酒给的不多。

祝缨道:“走这一路也都饿了累了,先吃。”

老人们风卷残云,以丝毫看不出年纪的饭量吃光了三大桶,摸着肚子才停了手。更有人已打起了饱嗝。

此时有不好意思的老者。他起初是还撑得住场面的,架不住左右都在飞快地扒饭,更因饭菜烧得很烂,便于老人食用,也都不客气了。

吃饱了,才站起来老脸一红:“大人,大人要咱们这把老骨头干什么呢?”

祝缨道:“快春耕了,有些种田上的事儿想请教,不急,吃完了,你们先去睡一觉,歇一歇。明天咱们再说。兴许还要出城看看呢。”

他们就有人借着酒意说不用歇,现在就能说!还有哭出来的,说这辈子也没遇着这样好的官儿,现在干活都行。

祝缨仍然让小吴等人将他们送到屋里休息。

晚饭虽不与他们一道吃,也没再摆席,但是每人两菜一汤,米饭管饱。

到了第二天一早,祝缨再请他们说话的时候,老人们吃饱睡足精神看起来极好,也都打了一夜的腹稿。见了面先有要磕头的,又有要表忠心的。乱了好一阵儿,局面才稳定了下来。

祝缨先请他们说一说本县春耕的事儿。去年祝缨来得晚,所以没见到本地的春耕,并不了解本地春耕的情况。

祝缨把曹昌也叫了过来:“你也认真听听。”

老人们七嘴八舌,曹昌听得耳朵都要冒烟了,悄悄看一眼祝缨,见她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没有丝毫不耐。

祝缨心中暗道侥幸,幸问了问这些老人。否则她这春耕,胡乱安排还不如“垂拱”。

她问种田要留意什么,老人们一通七嘴八舌,祝缨于纷乱中总结了几句:水、热、土、肥、种子、人工、畜力。

犁地是需要大量的畜力的,

老人们着重说了畜力:“牛马不够用哩!”

本地有牛耕也有马耕,春耕时能有个牛马绝对是村里的上等户了。没有牛马的人家,几家人凑个份子租几天牛马,也有专门出租牛马的。又有一些穷得底掉的,就是人拉犁。人的力气如何比得上牛马?种得也就不如别人家。都得人拉犁了,家庭条件也不太好,人也没力气。落到这步田地的人家,估计没几年就得把地也抵出去了,人也熬不了多久了。

祝缨寻思了一下,这种情况她听王云鹤说过的,官府会提供一部分的畜力租给百姓。

得,她又疏忽了一件事儿!

这福禄县是从汪县令手里接过来的,福禄县之前几年也没多少属官府的牛马!纵有,还得尽着公廨田用呢。那可是全县官吏衣食所系,以及汪县令府城生活之资啊!

祝缨也不懊悔,就算去年刚到的时候给牛马现配种现下崽儿也来不及使。

不干不知道,一干才知道想当好个县令要留意的事是真的多!

她心里又添了一笔“牲畜”的事项要准备。

老农们头一天说春耕,祝缨又问他们各乡的情况。

第二天,祝缨再问他们橘子树的事儿。

也有老农不懂装懂的,也有老农说没种过的,倒也有种过的,说:“果树也不好侍弄!离枝没多久就坏掉了,摘下来顶多一旬。我们都在果子还没全好的时候问人要不要,有人要,再摘,没人要就先放在枝子上。可也留不了太久,果子好了要是不摘,也就掉地上烂了。”

祝缨也都记了下来。然后拿出了从北方带来的几样种子,每样取一把给他们看,询问经验。原本经过两天已比较能放得开的老人们却齐刷刷地变了脸色:“大人!可不敢随便换粮食种啊!!!”

他们语无伦次,祝缨却听明白了,他们现在种的粮还能糊个口,如果换了个别的,就怕绝收。别说绝收了,只要产量减个两三年,立时就是灾年。家里能有余粮的,都是地主了,普通种田的人,每年春天这个时候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靠野菜活了。收成再少点,那是真得饿死人。

祝缨道:“我自己种二亩,试试,不叫他们改。”

老人们吐气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

祝缨道:“好啦,既然没有误会了,明天先去看看地?”

这时就有老者说:“小老儿以前种过麦的,那年年景不大好,收成不多,种倒是能种。”

有一个说话了,就有另一个也说。以为祝缨现在公廨田里还是应该以稻为主:“咱们这儿的人,侍弄稻子是熟手。保本儿。要种麦,等收了稻再说。”

祝缨道:“我不用熟田。先寻个不大用的地儿种着试试。”

老农们你看我、我看你,都点头:“咱们想看看去。”

第三天,她就带着这一群人出了县城。

老农们看了这一片地,要么摇头、要么叹气,也有说可惜的,也有说“再整整也是个好地”的。

他们告诉祝缨:要把一块不好的地种好,要花人力,也要花时间,就是年年月月地种、积肥。一点一点给它弄好。现在这片地,应该是抛荒的,仅强于荒地。又指点祝缨应该从哪里开条小渠好浇地。

再耐旱的作物,它也得浇,“只是用水少些,又不是不吃水”。

有种过麦子的老农,跟祝缨说了日期,以为祝缨现在完全可以先种稻。

连续看了几天,祝缨白天跟他们看田,到了晚间,又点起灯来整理笔记。

她想把这些都记下来,连同之后自己亲自试验种田的笔记,最后纪录出一本农书,以后哪怕自己在福禄县的时间不长,这里的人也能用得到。顺便列一下本地气候与黄历所载之节气指导的播种时间等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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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种的笔记里,她画了张表,哪块地种哪样庄稼,什么时候种、播种多少斤、用多少人工、怎么用水等等都记下来,也记下庄稼成长的时间,什么时候抽穗、什么时候收获等等。

此时,春耕也将要开始了,老农们有的就着急,想回家帮忙。不能拉犁,帮家里收拾收拾农具烧口水也是好的。

祝缨果然如约将铺盖给他们都带走,又另每人再送二升米,依旧原样将人送回家。与那种过麦的老农与另两个看着还算强壮的老农约定:“等春耕家里忙完了,再来帮我看看田。”

老农们上路的时候,祝缨却下了帖子,将县城内的各家富户请了来,有事商议。

各家富户接了帖子已不那么提心吊胆了,他们也想与县令联络联络感情,更有人想到县学的事儿,愈发笃定县令是想在这里做些政绩出来的。这政绩又不是抄了他们的家抢钱,那就配合一下好了。

祝缨在县衙设宴,却是为的一件事——牲畜。

大户人家养的牛马非止一二,他们自家有地要种,也有自家的佃户之类,春耕谁不用呢?

祝缨并不要抢他们的,而是与他们商量:“你们自家用过之后,县衙出钱租你们的牛马。靠人拉犁的,不得拉到猴年马月去才能干完?有头好牛,半天就得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一耽误了,这一年的收成肯定打折扣。

祝缨说了自己的方案:“不会累坏你们的牛马、也不在账上做手脚。我还是依旧户籍来,贫户有多少,就近划拨。都是有数的,干多少,就给多少钱,你们可派牛倌、马倌跟随。县里不会占这租金的便宜,用的时候就清点给你们,到秋收之后,我再找他们原样讨回来。你们想用钱、帛、米结算都行。”

顾翁等人都很惊讶,祝缨现在说的这个他们也不算陌生。许多地方官也都会做,一般是县里出耕牛,租得起就租,钱付给县衙,租不起就没办法了。能提供耕牛的县令,已算合格的了。

但是祝缨居然会考虑到全县百姓,听这口气,她想帮这些人全都用上牛,还是垫付租金且不收贫农利息?

顾翁有点感动,第一个站出来:“算老朽一个!”又建议,“春耕时牛马紧俏,也有抬高价的,咱们就在这里定个平价,谁都不许哄抬!”

赵翁等人都附和,赵沣道:“也算我一个!又有,他们獠人那里也有牛马,并不以耕种,我愿做中人,再讨些来!”

祝缨道:“好!多谢诸位父老!奇霞那里,若有什么条件,可以让他们直接与我谈。”

“是。”

祝缨笑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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