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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温梨笙还沉浸在惊讶的情绪中。

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谢潇南竟会亲自给沈嘉清喂饭吃。

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沈嘉清吃完之后打了个哈欠,而后自我厌弃道:“嘴里都是萝卜味儿,我真受不了。”

温梨笙道:“有的吃就不错了,知足吧,还是世子亲自喂给你的。”

“我都还没给他一口一口喂过饭吃呢……”她小声嘀咕着。

沈嘉清听见,点点头煞有其事道:“确实,你还没资格享受这个殊荣。”

温梨笙冷哼一声,念在他双臂垂着暂时是个半残废的可怜人,没有与他争执。

两人正说这话,忽而有一人从外边翻上了旁边的墙头上,蹲在上面往下看:“温姑娘,可有看到少爷?”

温梨笙循声望去,就见墙头上的是乔陵,她指着敞开的大门疑惑道:“门不是在开着吗?”

乔陵温笑道:“翻墙更方便。”

说的也是,毕竟这对他们这些习武的人来说,翻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温梨笙道:“世子方才进屋去了。”

乔陵从墙上跳下来,伴着一阵脆脆的响声,温梨笙忽而又看向他:“是什么声响?”

紧接着就看见乔陵的腰间挂着一串白色的骨头,约莫是兽骨,当中被掏空了,骨质的表面泛着一种陈旧的微黄,被打磨得很光滑圆润,约莫串了七八个,走起路来的时候轻轻撞在一起,会发出奇特的响声。

这种响声与铃铛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轻灵尖锐,而是闷闷的,声音不清亮但是也极为悦耳。

“骨铃?”温梨笙好奇的打量着。

这种骨头做的铃她听温浦长说过,据说一开始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猎户的家中,有时候猎户进深山打猎,经常好几日甚至半个月都不回家,于是猎户的家人就会将平时猎来的野兽剥皮扒骨,用骨头制作成铃,挂在檐下,据说风一吹这骨铃的声音就能传很远,深山里的猎人听到之后就会归家。

后来骨铃的说法流传开,人们把骨铃当做思念亲人的寄托,家中若是有在外地讨生活,或是一年到头回不了家的亲人,他们便在逢年过节时将骨铃挂在檐下,窗边,树上各地,认为所思念的亲人听到铃响便会早些归家。

骨铃便开始在市面上流通,不过那种大多都是家禽的骨头所制,基本不再有野兽的骨头。

不过由于这种铃铛制作太过局限,且声音不轻灵,没有别的铃铛好听漂亮,所以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从温浦长年幼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看不到骨铃的存在了。

温浦长曾有一副骨铃,温梨笙从来都没有见过,不过方才她听见乔陵腰间挂的骨铃响时,对这声音有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温梨笙猜想,或许是在她年幼的时候,温家是有这样一副骨铃挂在檐下的,每回风一吹它就响,所以给她留下了熟悉的念想,只不过还没等她记事长大,那骨铃便遗失了。

看见她盯着自己腰间的骨铃,乔陵忽而笑了一下,笑意从眉梢到眼角完全舒展开,似乎隐着一层喜悦:“温姑娘还知道骨铃?”

“听说过。”温梨笙道:“你这铃铛是用什么骨头做的?”

“有鹿有熊,也有老虎和狼。”乔陵说道。

温梨笙讶异道:“取的是指骨吗?”

乔陵点点头。

温梨笙看见那些骨头有的泛着陈旧的黄色,有的却还是很白,似乎有着较为明显的陈新区分,便叹道:“你这骨头,其中有些已经超过三年了吧?竟然留存了那么久吗?”

“是啊。”乔陵右手摸了摸挂着的骨铃,说道:“这些都是世子近些年来在狩猎中击杀的战利品,年岁最久的也有五年了吧。”

“世子猎的?”温梨笙有些意外。

乔陵道:“皇室每年春季都会组织一场狩猎行动,少爷自十二岁以后,就每年都参与在其中。”

温梨笙很快想明白,乔陵毕竟是自幼陪伴在谢潇南身边长大的,每回谢潇南去参加狩猎什么的,乔陵肯定也会跟着。

只是没想到他会将这些骨头收集起来,用心保养,然后做成了骨龄戴在身上,可见谢潇南与乔陵的关系其实并非是寻常主仆那般。

“先前怎么没瞧过你带这个东西呢?”

“骨铃需要精心呵护,时常用特制的油擦拭,所以并不常拿出来。”乔陵解释道:“且它一动一响,对平日里的行动也不方便。”

“乔陵。”谢潇南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转头就见他站在屋内的窗边,对乔陵道:“你寻我有何事?”

乔陵与温梨笙告辞,转头朝窗口走去,骨铃随着他的走动轻轻作响。

沈嘉清看得眼红:“我也想要小师叔做的这玩意儿。”

“世子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东西,一看就是乔陵自己将骨头收集起来,然后自己串成的。”温梨笙想了想,觉得沈嘉清也算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这点小愿望她也是能够满足的,于是道:“不过你实在想要的话,我可以找些鸡鸭的骨头给你做一个,虽然可能没有乔陵那个好看。”

沈嘉清回答的很果断:“我不要。”

温梨笙冷笑一声,扭头离去。

沈嘉清耷拉着无力的手臂又在院中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到自己房中。

许是由于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温梨笙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甚至在吃饱了饭之后就又想睡觉,她揉了揉有些困倦的脸,起身前往谢潇南的屋子。

这会儿温浦长不在,她放肆许多,直接敲谢潇南的房门。

很快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只见谢潇南已经脱了大氅和外衣,似乎正打算午间睡一会儿。

温梨笙显然是个不速之客,她对谢潇南一笑,然后大摇大摆的直接走进房中。

他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暖和,熏香淡淡的,让人闻到后觉得心旷神怡,温梨笙背着手往里走了几步,装腔拿调:“世子这是打算睡觉?这大白日的,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做完吧?怎么这就开始偷懒了?”

谢潇南眉头轻挑:“你这是在教训我?”

温梨笙道:“随口建议,你要是不接受也行。”

他站在门边道:“我卯时睡辰时起,外出忙活时你还在床上睡得流口水。”

温梨笙算了算时间,最多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她忙笑嘻嘻的凑上前,踮起脚给他轻轻捶了捶肩膀,一副狗腿的样子:“世子真是辛苦了,趁现在空闲时间,快上床休息吧。”

谢潇南偏着头垂下眼眸看她,微微弯起的眼睛蓄着一股笑意:“所以你还在这做什么?”

“我当然是来给世子当守门的,在你睡觉的期间,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的!”温梨笙拍拍胸脯保证,然后将谢潇南扶着的门给夺过来,一把关上,催促道:“世子快去睡吧。”

谢潇南实在是累得不行,甚至一提到“睡”这个字,他的面上就出现些许困倦,看着面前的温梨笙,他本能的伸手将她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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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中,低头在她唇边亲亲触碰一下,而后道:“我休息会儿,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是。”

温梨笙点头答应。

谢潇南只脱了外袍就躺进床榻里,很快就闭上眼睛睡去。

温梨笙不想打扰他,走到边上的一张半躺椅处坐下,把上面铺着的软裘毛被卷在了身上,脑袋靠在扶手上,看着已经逐渐进入睡眠的谢潇南。

不一会儿,谢潇南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温梨笙想,他的确是累坏了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但他方才说话的时候神色表现得与往常无异,只有在提及睡觉的时候,他面上的疲惫才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些许。

谢潇南即便是再厉害,如今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再年轻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的劳累。

她想起梦中那个二十余岁模样的谢潇南,眉眼与现在的他几乎没什么变化,但就是能让人一眼分辨。梦中的谢潇南有着成年男人的气概,也更为冷漠锋利,他站着不动时,即便眉眼间带着慵懒的神色,却能让人瞬间感觉到他身上极为压迫人的肃杀之气。

那是经过大大小小战斗的谢潇南,双手浸满了鲜血,有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意。

她想着想着,便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谢潇南的床榻边,床边的地上铺着一块柔软的地毯,她赤脚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坐下来,头慢慢靠近床榻。

谢潇南睡着的时候,完全敛去了所有情绪,他变得宁静而温和,舒展的眉眼极为精致,长长的浓黑睫毛在白皙的肤色上也稍微有些明显,墨与白的两种颜色,让谢潇南看起来像是画里被墨笔精心描绘打磨出来的小公子。

她听见谢潇南的呼吸声,轻轻盘旋在耳边,便忍不住凑近了,再近些,鼻息与他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最后温梨笙的唇覆上他的唇,但只有一瞬的停顿,而后便悄悄撤离。

人都睡着了,偷偷亲一下也没什么的。

温梨笙心想着,而后在床榻边枕着手臂看他,他的面容就近在咫尺之间,两人的额头几乎就隔着一拳的距离,所以盯久了温梨笙的眼睛有些晕乎。

她闭了闭眼睛,在安静暖和又带着一股子她极其喜欢的淡香之中,温梨笙在谢潇南的头边慢慢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久,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房中显得无比昏暗,唯有桌上的一盏烛灯亮着,谢潇南正坐于桌前,低头看书。

温梨笙坐起来,揉着眼睛,用喑哑慵懒的声音打破了这股宁静,喊道:“世子。”

声音近乎呢喃似的,但谢潇南还是应声抬起了头:“睡醒了?”

温梨笙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谢潇南的床榻上,这个房间没有第二张床榻,定然是谢潇南在他醒了之后将自己抱上来的。

谢潇南的床铺很硬实,温梨笙就睡这一下,醒来之后肩膀后背,骨头都疼了起来,她皱了皱眉毛:“什么时辰了?”

“天都黑了,你说什么时辰。”谢潇南冲她招手道:“过来。”

温梨笙掀被下床,穿上鞋子走到桌边,到了近处才发现谢潇南桌上摆着的是一张类似地图的东西,旁边的书本上放着一个锦盒,那锦盒是开着的,里面置放着一把相当漂亮的白色骨刀。

骨刀的刃极为锋利,沿着刃边有一圈金色的纹理,刀柄缠着细密的编织黑线,当中镶嵌一颗血红的宝石,剑柄顶端坠着墨色的流苏。

温梨笙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见过这把骨刀,记忆中的刀是很破旧的样子,上面缠着的编织黑线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刀刃也有很多细小的豁口,红宝石上全是磨痕。

当初她在孙宅偷偷逃跑的那个夜晚,就是这一把刀忽而刺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还削断了她些许头发。

谢潇南总是把这把骨刀捏在手中把玩,在孙宅监督将士操练的时候,他就坐在树下,将这骨刀一下有一下的扔在树上,然后拔回再扔,然后起身时随手往腰上一别,总是随身携带着。

温梨笙没想到那把破旧泛黄的骨刀,一开始竟是如此的美丽锋利。

她还没发出声音就被谢潇南一下拦住了腰身,将她拉坐在怀中。

她身子往后一斜,靠在桌边,侧头看谢潇南:“世子休息好了吗?”

谢潇南往她脸边凑的头一顿,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自然。”

然后就低头吻上去,身子往前一压,温梨笙的后背就抵上桌边,瞬间鼻子唇齿都是谢潇南的气息,他似乎是喝了茶,舌尖卷着一股浓郁的茶香探过来,将温梨笙嘴里的每一颗牙齿也都染上这种茶香。

她将茶香咽下去,温度从脖子往上攀,不过片刻就热红了耳尖,双手一开始是下意识的搭在谢潇南的两肩前,唇齿交融后她意识有些迷糊,无意间伸长手主动搂住谢潇南的脖子。

谢潇南松开她后,她还咂两下嘴,品了下嘴里的茶香:“这是什么茶,好香。”

他道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哑,染上了浓郁的情愫:“等会让人送点给你。”

温梨笙心说怎么她只要哪个东西稍加夸奖,谢潇南就要送给她啊?先前把东西带回家之后她爹就说她跟路边的乞丐差不多了,一处去就搜罗别人的东西。

温梨笙都觉得自个特别冤枉,她真的没想要,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于是她将话题转移,转头指了下盒子里的骨刀说道:“世子,这把刀看起来好漂亮,是骨头做的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骨刀呢。”

谢潇南闻言扫了一眼盒中的骨刀,说道:“这个不能给你。”

温梨笙这下真的忍不住了:“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乞丐吗?”

第72章

谢潇南看着她有些恼怒的脸,忍不住笑了。

笑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慢说道:“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什么东西都想要,而是我想把你喜欢的东西都给你而已。”

温梨笙愣了一下,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我有时候就是好奇问问呀,每次从你这里拿东西,都要被我爹好一顿训。”

谢潇南想了想:“等我在沂关的事办完回了奚京之后,便与我父亲登门温府提亲。”

温梨笙听到这话,想象了一下谢潇南上门提亲时她爹的表情,顿时乐出了声在谢潇南的怀中笑得合不拢嘴:“我爹肯定吓得半死,哈哈哈哈哈。”

谢潇南就说:“那我先与温大人知会一声?”

温梨笙立马就摇头:“不要不要,我现在与你关系在我爹眼中就是比较亲近而已,因着我打小就与沈嘉清这么玩,他便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一再叮嘱我莫要惹你动气,但若是你向他挑破了我们的关系,我就不能再来找你了。”

谢潇南觉得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心想也瞒不了多久,便应承。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温梨笙就从他怀中站起来:“我该走了,天黑了我爹应当快回来了。”

谢潇南应了一声,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放出了房间,回到桌前烛灯轻轻摇曳,光芒打在盒子内的骨刀上,勾勒出精致的刀刃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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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目光在骨刀上收回,低头研究起桌上的图。

温梨笙从谢潇南的房间出来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灯盏亮着。

她转了一圈往膳房寻去,就见鱼桂正盯着下人准备吃的,她随口问道:“我爹还没回来吗?”

鱼桂转头道:“老爷方才回来过一次,问起小姐,奴婢便说小姐在睡觉,老爷就又出去了。”

温梨笙摇摇头:“真是忙啊,天都黑了还有什么事可忙活的呢?沈嘉清呢?”

鱼桂道:“沈小爷在房中休息,方才他执意搬凳子说要恢复双臂的力气,但一个不稳砸到了脚,现在躺在床上下不来。”

温梨笙震惊:“都这样了他还不消停?”

鱼桂:“目前是消停了。”

温梨笙让她做好了饭送到自己房间里,路过沈嘉清的窗口,她推开窗子往里看了一眼,见沈嘉清果然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很无趣的样子。

她便喊道:“你若是觉得无趣,我让人拿些话本给你看。”

沈嘉清转头喊她:“梨子,你快进来跟我说会儿话。”

温梨笙无奈地进了房间:“脚砸得没事吧?”

“无碍,就是走路的时候有些疼。”沈嘉清说道:“咱们还要在川县留几日?”

“这我也不知道,要问我爹和世子吧。”温梨笙坐到床边来:“不过你也不用急,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

“我怎么能回去!”沈嘉清急眼:“我还等着报仇呢,那些王八犊子的脸我已经记住了,等我再遇见他们,我定要把他们的牙一个一个全部撬光!”

温梨笙道:“无事无事,他们的头子还在咱们手中呢,只有那个叫洛兰野的在,他们就还会回来的。”

沈嘉清道:“可是我听他们说那洛兰野死了更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洛兰野是诺楼王最疼爱的王子,若是他真的死在这里,这些与他一起来的人也定全被迁怒,一个都活不了。”温梨笙哼笑一声:“所以他们当中有人希望洛兰野死,但肯定有人希望他活着,只要他们为就洛兰野现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所有人。”

沈嘉清听后觉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毕竟他们若是真的希望洛兰野死的话,大可以一走了之,不必在沂关郡附近躲藏着。

说了一会儿,鱼桂端着饭敲门,温梨笙起身去接饭的时候,就见谢潇南披着大氅往外走,身后跟着席路,脚步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温梨笙瞧了眼天色,心道这大晚上的怎么都这么忙啊?

在沈嘉清房中吃了饭之后,又跟他闲聊一刻钟,她便回了自己房中打算沐浴休息了。

虽然白天也睡了很久,不过到底是黑夜颠倒,睡得时辰再足,精神也是不大好的,虽然现在没什么困意,却总想去床上躺着。

洗漱完之后她裹在被子里,让鱼桂把灯挪到近前来,懒洋洋的看着话本,翻了几章就觉得很没意思,嘀咕道:“这些写话本的人整天都是将军小姐,状元公主,没人写侯爷世子跟郡守之女的故事吗?这两个身份一听就能延伸出很多故事啊!”

鱼桂在旁边听闻,侧目看了她一眼。

温梨笙披着外衣下榻:“鱼桂,给我研墨。”

鱼桂道:“小姐可要练字?”

温梨笙摇头,坐在桌前拿起笔说道:“我要写一下京城世子与郡守千金的故事。”

她想了想,而后说:“就写世子因故离京来到此地,但初见郡守之女便觉得惊为天人,从而一见倾心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鱼桂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小姐不怕世子瞧见后抄了温府吗?”

“我写着玩,又不给别人看,谁知道是我写的呢。”温梨笙不以为意道。

温梨笙提笔,“谢潇南”三个字便直接落在了纸上,鱼桂看了眉尾一抽:“小姐还是莫要指名道姓的好。”

她正想说话,门却突然被推开,只见乔陵急匆匆的闪身进房,抬手扔了个什么东西,房中的灯就瞬间熄灭了,当视线整个暗下来不见一丝光亮时,温梨笙才发现院中的灯也被熄了。

她从未见乔陵这样慌张的样子,站起来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紧接着一束小火苗亮起,乔陵拿着火折子快步走来:“温姑娘,有人朝着宅子来了,等下不论听到什么动静,你千万不能从这个屋子里出来。”

他将火折子递给温梨笙,而后扯下腰上的骨铃,也一并塞到她手中:“这东西烦请温姑娘暂时保管一下,等我出了房门之后就将火折子熄灭,用桌椅等东西将门堵上。”

温梨笙被他这模样吓到,想问什么,但好像情况紧急,乔陵并不能解答她的问题,交代了温梨笙两句之后便转身匆匆离去,即便动作有些急,但动静却极小,关门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声音。

温梨笙惊慌地看了一眼鱼桂,按照乔陵所说的吹熄了火折子,低声问鱼桂:“怎么回事?”

鱼桂抹黑走到窗边,轻轻打开一条缝侧耳往外听,而后道:“有人来了,至少有五个,翻墙进来的。”

温梨笙心中一凛,顿时想到先前谢潇南与席路匆匆离去的样子,惊觉能有什么事让谢潇南那么匆忙的离去?难不成是她爹出了事?

这是不是一招调虎离山啊?

先将谢潇南调走之后,那些人再来这宅中,目标是谁?她还是沈嘉清?

不过依照方才乔陵的行为,想来目标就是她了。

温梨笙一下觉得很害怕,就在房中打圈。

鱼桂搬了屋中的桌椅暖炉,各种东西都堆在门边,完全堵死确认就算是从里面也打不开之后,她转头问道:“小姐你在寻什么?”

“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地道狗洞,我先跑一步。”温梨笙撅着屁股寻了一圈,床底下也找了,但没能如愿。

说话间外面的打斗声就响起来,温梨笙又忙去窗边偷看。

院中只有一轮明月照着,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也能从月光中看到些景物。

只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分别散在乔陵的前方,从外形上看皆是身强体壮,手中拎着泛着寒光的弯刀。

温梨笙认得那种刀,跟洛兰野手中提着的很是相似,想来这些人也是来自诺楼国的。

乔陵手执一柄长剑正立在她这房屋的前方,正与其中一个人交手,刀刃相撞发出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尤为突出,几招下来,乔陵明显占于上风。

很快几个黑衣人一同动手,奔着乔陵袭来,温梨笙粗略一看,竟有七个人,他们配合度很高,轮换着对乔陵施展攻击,动作又快又狠,每一下都奔着性命而去。

温梨笙看得心惊肉跳,乔陵的功夫显然比他们都厉害,起初应对的游刃有余,即便是在与面前人交手,他也能在打斗中注意道有人靠近她的房门,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拦截。

但对面毕竟是七个人,且有秩序的配合进攻,乔陵的耐力被大量消耗,逐渐露出疲态,稍微不注意身上就添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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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心急如焚,知道在这样下去,乔陵定然是被生生耗尽体力,于是连忙对鱼桂道:“你出去帮他。”

鱼桂听后,在黑暗中摇摇头,并没有听从她的话:“小姐,你的身边必须有人保护,若是有人翻进窗子,只需要一刀就能取你性命,在这种时候我必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

温梨笙急眼:“你出去帮乔陵尚有些胜算,若是在这么耗下去,他们迟早打败了乔陵闯进来。”

鱼桂沉默片刻,她自幼习武,被安排在温梨笙身边时,接到的一条死命令就是,只要温梨笙在面临着危险的时候,万事以她的安危为第一。

若是现在出去,温梨笙身边就没人保护,她不敢冒险。

温梨笙严厉道:“鱼桂,我现在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出去帮乔陵抗敌,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她鲜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命令鱼桂。

衡量片刻,鱼桂对她道:“那小姐千万小心。”

说完她拉开窗子,准备从窗子翻出去,却正巧乔陵被踢中肩膀后退半丈,背部撞上墙壁,见鱼桂要出来,他竟直接将剑往窗口一横,拦住她的路。

温梨笙与鱼桂同时惊诧的望向他。

乔陵喘着粗气,手臂侧腰都染了血迹,沉声对鱼桂道:“你不能出来!”

鱼桂愣了一下,就听他接着说:“在温姑娘身边待好,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说完他提剑再次冲上去,长时间的打斗让他筋疲力尽,挥舞着剑的速度也慢下来,身上的破绽越来越明显,很快他腰腹与后背都被划了一刀。

见他体力不□□些黑衣人的进攻也越来越迅猛,有两个人一左一右从侧边摸到窗户边,乔陵余光瞥见,原本抵挡面前的剑猛地撤回,转而袭向身后,长剑刺入窗边那人的心口时,利刃也从他肩胛骨穿透。

温梨笙看见刀刃从他身体中刺出,血液将露出的刀尖染得血红,血珠连成串的滴落,乔陵露出痛苦的神色。

“住手!”温梨笙大喊起来,想要从窗户翻出去,却被鱼桂一把拽住腰身,她挣扎着喊道:“你们全都住手!你们的目的是我,我可以跟你们走!”

乔陵咬牙忍痛反手一挥,击退身后的人,一下将肩胛处的刀刃拔出甩在地上,他的血流了一地,到处都是鲜红的颜色。

而后他伸出被鲜血覆满的手拽住窗户,对温梨笙说道:“温姑娘,只要乔某不倒,就绝不会让人靠近这扇窗子!”

说完他砰地一声,就要将窗子重重关上,鱼桂却一伸手挡住,说道:“我与你一起。”

乔陵当即摇头,鱼桂却身形一动就从窗子翻出去,撩开外衣从腰间拔出锋利的短刀,对温梨笙道:“小姐,窗子关好,不要再打开。”

她说完就将窗子合上,顺手将外面的窗栓插上,温梨笙急得伸手去拉,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动。

温梨笙急得用力拍打门窗,大喊出声:“鱼桂,乔陵!你们千万要小心啊,若是真的不敌对方,不要拼命!”

站在窗外的乔陵与鱼桂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应声。

鱼桂说:“乔公子暂且休息片刻吧。”

而后旋起手中的短刀快步上前冲对面的人发动攻击,乔陵用长剑支着身体,另一手捂着侧腹的伤,守在窗口未动。

眼下这情况,想要取胜也不是不行,若要是不计较得失与他们拼搏,乔陵是有可能将这几人杀掉的,但这样做的后果他可能也会受伤极其严重,丢半条命都是最轻的后果。

如此一来,根本不划算。

乔陵和鱼桂心里都清楚,唯有拖延时间,等谢潇南带着人归来。

有了同样的想法之后,两人在院中打起配合,不过鱼桂终究是在功夫上落一大截,她甚至都没坚持多长时间身上几处就负了伤。

乔陵见她应对渐渐吃力,很明白再这样下去,鱼桂可能先他一步葬身与对方刀下,仿佛是没有办法了,他扬起满是鲜血的长剑,打算破釜沉舟。

面前一人侧腿踢在鱼桂的肋处,将她整个踢得在空的翻滚两圈重重地摔落在地,抬着刀飞速而来,朝乔陵的头颅劈下。

乔陵身形稍侧避开致命处却并未闪躲,这一刀劈下来虽劈不中他的头,却足以将他整个左臂劈下,但在他中刀的同时,也有把握将剑刺进对方的心口。

以伤换命,乔陵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再拖下去,他可能守不住这扇窗。

正当那刀刃即将落下的时候,那人忽而身子一顿,锋利的刀刃从他的后颈刺头,喉咙处露出刀尖。

刀身是奶白色的,血顺着刃尖往下滴,隐约露出金色的刃边。

同时,乔陵手中的剑也刺入面前人的心口,只见他抽搐两下,喉咙间发出嘶哑的低声,眨眼便倒在地上,死得非常快。

他一倒下,乔陵的视线瞬间开阔,就看见谢潇南站在门边,匆忙的赶路让他正气息不平稳的喘息着,手臂还保持着一个扔出东西的动作。

紧接着屋顶上跳上来一个人,手持着弓箭极快的弯弓搭箭,对着下方的几人瞄准射击,射出三箭之后,他喊道:“乔陵,你还没死吧?不至于伤到回奚京喂猪吧?”

乔陵一下子笑起来,浑身的力道都在一瞬间卸下,撑着剑慢慢蹲坐下来:“没死,不过我要休息一会儿了。”

谢潇南走到院中来,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染了血迹的地方也照得清楚,显然也是刚经过一场战斗的,谢潇南一边往里走一边抬起手:“席路。”

席路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在他身边,将腰间挂着的长剑奉上。

片刻后温浦长带着一众人进门,后面跟着的随从手中押着几人,庭院两边的墙上也翻上一排人,瞬间将整个宅子围堵住。

院中还剩下留个黑衣人,见这架势已经知道任务失败,他们聚在当中呈一个圆形做出防御的姿态。

谢潇南握着长剑往里走,冷笑一声:“喜欢玩调虎离山?”

温梨笙听到一声极为刺耳的惨叫声,仿佛直直的刺破耳朵,震得她惊慌得身体打颤。

这是谁的声音?是乔陵的吗?叫声太惨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音色,温梨笙分不清楚是不是他的。

温梨笙焦虑的开始啃咬指甲,脑中飞速的转动着。

那些人派来的七个人实力应当都是顶尖的,竟能让乔陵都吃力应付,想来是洛兰野那一伙人最后的计划了,他们的目的是奔着自己来的,那么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杀了她,一个是抓走她。

杀了她激怒谢潇南,洛兰野的活路也基本等于没有,抓走她用作威胁的话,可与谢潇南谈条件换回洛兰野。

所以这极有可能是第二种猜想。

温梨笙大力地捶打窗子:“放我出去!”

很快外面的动静消失了,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温梨笙着急:“外面有人吗!”

忽而一声轻响,窗子的闩锁被打开,温梨笙不知道是谁,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见窗子打开,外面站着谢潇南,他俊俏的面染了些许血迹,一双眼眸黑得发亮,看见她之后染上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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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低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

温梨笙的情绪经过几次巨大的起落,见到谢潇南的瞬间仿佛全身都没了力气,撑在窗台上,皱着眉努力忍了忍,却还是落下泪来,开口带着些许抱怨:“你去哪里了呀?”

谢潇南抬手擦了下她的泪,却忘记自己手上都是血,一下将她白嫩的脸也染红了,轻声哄道:“是我不对。”

温梨笙擦了擦脸上的泪:“不是你不对,是那些坏人该死!”

谢潇南侧身,让她往外看:“嗯,全都死了。”

只见庭院内洒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那七个黑衣人已经全部毙命,正被随从捡着尸体往外搬。

“乔陵鱼桂呢!”温梨笙要从窗子里翻出去。

这次谢潇南没有阻拦,在外用手扶了一把,让她顺利的翻出来,说道:“受伤了,在医治。”

温浦长站于庭院中,身上的衣袍也染了血,温梨笙看见之后连忙跑过去,着急道:“爹你受伤了吗?”

温浦长见她眼眶红红,面上带着惊慌和恐惧,心软地揉了揉她的头:“没有,我在河坝一带遇见了埋伏,世子赶来的及时,将他们全都降服了,却不想他们还派了人来这里。”

温梨笙转头看了一眼,就见昨日白天在河坝便遇上的那个与阮海叶一起的姑娘,正被捆了双臂押在一旁,嘴里塞了锦布,见她看去还愤恨地瞪了她一眼。

温梨笙顿时勃然大怒,对着走来的谢潇南说:“世子,这些恶毒之人定要狠狠惩罚,直接杀了的话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谢潇南看着她眼睫上还挂着小水珠,却十分气恼的表情,也想像温浦长那样摸摸她的头,但他双手全是血,若摸上去肯定会污浊了她的秀发。

于是轻笑应道:“好。”

尸体被清理干净,传来医师给伤者治疗,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已经是后半夜。

血腥味盘旋了许久才散去,温梨笙洗了把脸去看鱼桂,她身上的伤已经都处理好,正躺在榻上,见她进来便要起身,温梨笙忙将她按住:“别乱动,今夜你辛苦了,回去之后奖励你好吃的。”

鱼桂笑着说:“多谢小姐。”

在她房中坐了会儿,打算去看看乔陵,一出门就见已经整理干净的谢潇南在门边,她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谢潇南眉头微微皱着,一副郑重的模样:“你随我来。”

温梨笙心中咯噔一下,害怕是什么事,连忙跟上去,就见他带着自己直往厨房而去。

进去之后就见火炉烧得很旺,锅里的水不断翻滚着,也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散发着一股不大好闻的味道。

谢潇南站在锅前,皱眉道:“你来瞧瞧,这面是不是熟了?”

温梨笙走过去,见里面的面条在大火之下飞快滚动着,咕咚咕咚冒着泡,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我也不大清楚……”

温梨笙与谢潇南是一样的,从未下过厨,压根就不知道这面条怎么样才算熟,不过瞧着这火和翻滚的水,想来盖上锅盖煮一会儿就能熟透吧。

温梨笙把想法告诉了谢潇南,谢潇南觉得有些道理,将锅盖盖上。

“世子是饿了?”她道:“为何不让下人煮呢?”

温梨笙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周围压根就没有下人,似乎是被谢潇南特意支走了一样。

谢潇南说道:“只是煮碗面。”

温梨笙疑惑不解,转眼就看见锅里的水翻滚沸腾,从锅盖里溢出,流得灶台到处都是,她惊叫一声:“溢出来了,溢出来啦!”

谢潇南忙去拿锅盖,看了一眼里面的面:“这应该熟了吧。”

“我觉得差不多。”

随后他将面盛在碗中,说了句:“你饿不饿,剩下的你吃?”

温梨笙看一眼锅中糊在一起的面,摇头说:“我一点都不饿。”

他端着碗往外走,温梨笙就在后面跟着,看看他到底是煮面给谁吃,却见他走进了乔陵的房中。

乔陵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全部抱扎过,血迹也被擦尽,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听见谢潇南与温梨笙进来,他笑了笑:“少爷,我这样子就不下来迎接你了。”

谢潇南没说话,只是将桌子搬到乔陵床边,把碗搁在上面,筷子一放:“吃面。”

乔陵闻到白水煮面条散发出来的奇怪味道,笑容一僵:“这是什么面?”

“长寿面。”谢潇南拿出那柄牵着红宝石的骨刀,搁在桌上:“这是你二十岁的生辰礼,我替你试过了,很锋利。”

红宝石骨刀上的血迹已经洗尽,奶白色的刀刃泛着光泽,看起来极为漂亮。

这是一把上上品的骨刀,是奚京名师打造的,费时了半年的时间精心打磨,锋利程度不比精铁差,刀锋的侧翼雕刻着两个字——乔陵。

乔陵神色动容,将骨刀反复看着,似乎非常喜欢:“多谢少爷。”

温梨笙也相当意外,难怪先前谢潇南说这柄骨刀不能给她,原来是给乔陵准备的生辰礼。

她想起先前乔陵让她保管的骨铃,也忙拿出来放在桌上:“这个还给你。”

乔陵道:“多谢温姑娘。”

谢潇南抬手,将温梨笙往后拉了一步,挑起一筷子面递到乔陵嘴边,“吃吧,别说那么多。”

乔陵看了一眼那碗面,清汤白水散出的味道还有些奇怪,但还是张嘴,让谢潇南那筷子面进了嘴里。

温梨笙见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好看,忍不住笑了,将那碗面端走:“算了吧世子,乔陵既是生辰日,还受了这些伤,莫在折磨他了。”

谢潇南闻言皱起眉毛:“这是长寿面?”

“所以呢?吃了能长生不老吗?”温梨笙反问。

“过生辰就要吃。”他说。

乔陵频频投来求助的目光,想起谢潇南将宅中下人全部遣散,温梨笙便叹道:“我爹会做,让他给乔陵做一碗长寿面吧。”

最后还是温浦长亲自下了一碗面,算作给乔陵二十岁生辰的礼物。

第73章

几人分吃了温浦长做的面之后,各自回房休息,这样慌乱的一晚总算落下帷幕。

这两日的事情发生的有些多,温梨笙这次睡觉就有些不大安稳了,前半夜她做了一个梦。

这次真的是梦,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直乌龟,在河里游来游去,但那条河似乎很小,只有一会儿就会碰到河岸,从而不得不换个方向。

于是她就在这河里不停的变换方向游着,漫无目的的游着,直到有一日,忽而有一双手将她从河中捞起来:“这只龟一看就脑袋不灵光,要不宰了吃了吧。”

温梨笙一听到有人要吃她,立即就扑腾着挣扎起来。

挣扎中她一下惊醒了,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天色隐隐有了亮光,睡眠的不足让她的眼睛十分疲惫,就这样看了一眼,而后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后半夜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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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梦,这次的梦跟先前是一样,完完全全是属于前世的记忆。

前世被困在孙宅之后,温梨笙就单独住在一个小院中,那小院约莫是孙宅废弃的院子,杂草长了一大堆,房屋也透着一股子霉味儿。

温梨笙起初不大愿意住在那里,黑着脸站在院门口,看着谢潇南手下的将士在院中清理杂草,她说道:“我宁愿睡大街上,也不会睡这破屋子!”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游宗从她身后走来,笑了笑说:“若是让世子听见了,他还真能让你睡大街上。”

“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我未婚夫都已经被杀了,现在这个宅子里没有一个姓孙的,我还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处?”温梨笙看到他就觉得生气。

游宗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这你要问世子,我只是他的一个下属,并不知道那么多。”

温梨笙瞅他一眼,嘀咕道:“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用。”

“你就安心在此处住着吧,若是惹怒了世子,你那未婚夫的下场你也看见了。”游宗说了这一句,转身便走了。

虽然后来意识到这句话是他故意吓唬自己的,但温梨笙当时还是吓得忍不住双腿打颤,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脖颈,又想起那柄被谢潇南擦拭的长剑,或许真的轻轻一下,她的脑袋就会掉在地上打滚。

但安心在此处住下,那是绝不可能的。

温梨笙在这破屋子睡了两日之后,就将周围的环境摸了个透。

这小破屋子是在孙宅极为靠近边沿的地方,前方的一排院子就是谢潇南与游宗等人的居住之处,每回清早那些将士就绕着这附近跑圈,会从她的屋后面经过。

小屋子往左走几十步有一堵墙,墙边全是杂草,但温梨笙从那些杂草里发现一个狗洞,那狗洞看起来不太明显,但实际上不小,她完全能够从洞里钻出去。

这堵墙外,就是孙宅后面的一片荒地,只要从荒地绕出去就能彻底离开孙宅。

温梨笙盘算三天了,但是每回想到要钻狗洞,她就十分抵触。

堂堂温家人,怎么能够钻狗洞呢!简直太有辱温家人尊严了。

但是又想到谢潇南的剑时时刻刻悬在脖子边,这情况与钻狗洞一对比,就显得钻狗洞很是无所谓了。

于是这晚谢潇南带着将士突然离宅,似乎去处理什么急事,她在屋中暗中观察许久,过了一个时辰都没能回来,想来是棘手的事,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温梨笙拉着鱼桂,带上些之前的小首饰,鬼鬼祟祟地来到狗洞旁,鱼桂先钻。

鱼桂钻出去之后,按照约定学了两声青蛙叫,那代表着墙的另一面是安全的。

于是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跪趴在地上往洞里钻,刚露出一个头还没来得及把身子探出去,面前就忽而有一柄利刃甩来,直直的没入她面前的土地里,将她垂在地上的长发削去些许。

一柄白得的骨刀,老旧而破败,刀刃上满是豁口,刀柄上的红宝石有着密密麻麻的刮痕。

温梨笙给吓了个魂飞魄散,惊叫一声下意识往后退,结果一不小心后背撞上了狗洞,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持间就见有人蹲在面前。

她慢慢抬起头,就看见灯盏下谢潇南面容有些晦暗不明,眉眼蒙着一层慵懒,正漫不经心地转着拇指上的赤红玉扳指,居高临下地看她说道:“大门敞着呢,怎么不走门?”

温梨笙平生第一次钻狗洞,还被逮了个正着,顿时一张脸臊得通红,动了动嘴唇嗫嚅道:“走门不踏实。”

“钻狗洞就踏实了?”谢潇南轻嗤一声:“让你住这小屋子确实委屈你了,明日搬到大屋子来吧,免得你再想不开往狗洞里钻。”

他说完便拔下骨刀起身,带着人往前走,后面跟着的游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声音传进温梨笙的耳朵里,简直充满了嘲讽,她两拳紧握,揪住地上的一把杂草,对鱼桂咬牙切齿道:“外面有人你学什么青蛙叫?!”

鱼桂满脸无辜:“不是奴婢叫的,奴婢刚钻出来,就被刀抵在脖子上,不敢发出声音。”

温梨笙呜呜地哭出声:“本来想着只要能逃出去,钻个狗洞也没什么,现在好了,钻了狗洞也没出逃成功,脸还丢尽了——”

鱼桂只得小声安慰:“没事的小姐,反正温家也没什么脸面。”

“鱼桂,少他娘胡说八道,我温家怎么没脸面啊……”温梨笙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说出这句话,而后才意识到已经脱离了梦境,醒了过来。

她已经习惯这种时不时梦到前世场景的梦,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将情绪沉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她起身揉了揉眼睛,张口唤道:“鱼桂。”

没人应声,而后她才想起昨夜经过一场恶战,鱼桂已经受伤了,这会儿可能还在床榻上躺着,于是便让下人打了水来,自己洗漱穿衣,用发带随便将头发绑成马尾,出门就见温浦长站在庭院中。

院中下人来往,将东西不断往外搬。

“爹,咱们要走了吗?”温梨笙走过去问道。

温浦长点点头:“川县的事基本办完了,且还有人负了伤,需得快点赶回沂关郡医治才是,这里的医术很普通。”

温梨笙道:“那昨日抓的那些人怎么处置呢?”

“交给世子了,咱们不用操心。”

怎么能不操心呢?温梨笙心想,她肯定是要好好操心一番的。

吃了些东西之后,她去鱼桂的房中探望,却见那房间已经空了,于是又赶去问温浦长:“爹,你看到了鱼桂了吗?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满地跑?”

温浦长道:“今日一早就用马车拉回郡城了,早点回去早点治疗。”

温梨笙哦了一下,想起来沈嘉清,又跑去他房中,一进门就看见沈嘉清正颤颤巍巍的拿着筷子我那个嘴里送菜,他的手臂已经逐渐恢复力气,只是抖得厉害。

沈嘉清一见着她,立马就放下筷子,问道:“梨子,我听他们说昨夜有人来屋中搞偷袭,你受伤了吗?”

“我指定没有啊,我若是受伤了,还能跑来找你?早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弹了。”温梨笙坐下来,叹一口气道:“不过乔陵和鱼桂受伤了,伤得还不轻呢。”

沈嘉清气得一拍桌子:“这些个王八犊子真当我们好欺负是吧?回去我定要让我爹出动探查网,把他们窝藏的老窝给挖出来。”

“全落网了。”温梨笙说:“昨夜被世子抓住。”

说着她站起身,冲他招手:“来,给你出口恶气先!”

她出门之后随便寻了个下人询问,得知那些被抓来的人都关押在角落的一个柴房中,立即大步过去,气势十足的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的几人都被吓了一个激灵,同时抬头望来。

他们被捆得很结实,双手都背在身后,双脚也被绑住,零零散散坐在地上,昨夜没有仔细看,如今一瞧,这里面没有阮海叶。

温梨笙指着这些人道:“好好瞧瞧,这些就是之前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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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的人。”

沈嘉清也跟着走进房中,眸光扫了一眼,果然看见了熟面孔,其中有一个往他肩膀上扎了好些针,他做梦都忘不掉,总梦到自己变成刺猬乱跑。

他气得抬起手指着那人:“就是他们。”

由于手抖得厉害,先前那个张狂的少女哼笑一声:“怕成这副样子吗?”

“呸,小爷会怕你们?”沈嘉清恼怒道:“若非是你们在我吃的东西里下药,我会被你们抓住?”

那少女嘲讽道:“谁让你天生长了一张好吃的嘴?”

沈嘉清又要与她争吵,温梨笙却将他拦了一下,抬着下巴道:“你很狂啊。”

少女不屑道:“你这种女人,在我们诺楼国连吃口饭都不配,只能捡些剩在地上的烂菜叶苟且偷生。”

温梨笙一下笑了:“你倒是口齿伶俐,洛兰野是你兄长?”

那少女听到这名字,神情一怔,没有接话,但这反应在温梨笙眼里就等同于承认。

她斜着嘴角,有些吊儿郎当的倚在门边:“你知道你兄长在我们手中被折磨成什么样吗?都没个人形了,整天吃饭都跟狗一起吃,用的还是狗盆。”

“你!”少女立即大怒,冲她喊道:“你这没用的女人,若不是我被绑着双手,我定要把你撕成一片一片的喂蛇!”

温梨笙冷声道:“所以你还没搞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少女充满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半点没有畏惧的样子。

此人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也不想想他们因为这些人吃了多少苦,先前谢潇南席路重伤,前天沈嘉清险些被活埋,而今乔陵鱼桂又受伤,这少女还如此嚣张跋扈,当真是以为他们这些人是好欺负的。

温梨笙越想越气,转头冲到院子里,对下人喊道:“有麻袋吗?给我那个麻袋来!”

温浦长被她吓了一下:“怎么了笙儿?”

温梨笙道:“我要麻袋。”

很快麻绳编织的大袋子就送到温梨笙的手上,她拿着麻袋气势汹汹的走进屋里,到了少女面前,在她的警告和喊声中,将麻袋一下子就套在少女的头上。

由于双腿双脚都被绑住,她的头被套上麻袋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屈辱,立即奋力的甩头挣扎起来。

温梨笙撸起袖子邦邦就是两拳,把她捶得有些懵,只听她骂道:“还想把我撕成碎片?我今天不把你的牙打掉,就算你这口利牙长得结实!”

套了麻袋之后,她直接拳打脚踢,憋着一肚子的火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少女狠狠揍了一顿,打得她自己都累得喘起粗气,把麻袋拽下来时,那少女的头发乱成鸡窝,愤恨地瞪着她。

温梨笙气不过,又套上麻袋打了一套组合拳,而后拽下来问沈嘉清:“那日把你抓去的人还有人,你一个一个只给我,你现在双手没力气,我帮你揍。”

沈嘉清立马过去指认,一口气指了四五个出来。

温梨笙把衣袖撸高,拎着麻袋就过去,一个一个的套在头上揍。

她的力气并不算大,打在身上也只是有点子疼痛而已,连轻伤都不算,但头套着麻袋被揍,还是被一个姑娘揍,实在是非常耻辱,一时间几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温梨笙后来打得累了,走到门边扶着门喘气:“打不动了呀——”

而后传来谢潇南的声音:“歇会儿?”

“好。”她下意识应了一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是谢潇南,转头道:“世子怎么来这里了?”

“听说你拿着麻袋在柴房揍人,我怕你累着,就来看看。”谢潇南往里看了一眼,果然见几个人头发乱糟糟的,很明显都是被温梨笙打过的,都低着头不说话。

温梨笙说:“我方才就是想来看看,结果这有人态度很嚣张,我一时被激怒所以才动手的。”

“当真?”

“自然。”

自然不是真的,她原本就是奔着打人来的,这些人把他们害得那么惨,不狠狠打一顿怎么出这口气?

却见谢潇南手腕一翻,一柄短剑被反握在手中,递到温梨笙面前:“若他们对你出言不逊,惹你生气是该教训,但你动手打只会累着你自己,直接用着短剑往他们身上戳……”

“世子世子!”温浦长在旁边听见了,忙出声阻拦,顺手将短剑接了过来,笑着说道:“小女愚笨胆小,怎么敢用刀剑伤人呢。”

谢潇南笑了一下:“说笑罢了,温大人莫要在意,这柄短剑是我赠与令爱的礼物,用于防身。”

短剑锋利无比却又十分小巧,确实是适合女性携带的,可以藏在腰间腿上和手臂处,随取随用相当方便。

温梨笙欢欢喜喜的接下来,在手中把玩:“多谢世子,我现在就去戳两刀试试锋利不。”

温浦长听言一把将她抓住,然后拉出了柴房,推了她肩膀一把:“快去收拾你的东西,要出发了。”

温梨笙笑嘻嘻的拿着短剑离去,温浦长也告辞,剩下一个沈嘉清还眼巴巴的盯着谢潇南。

他虽不说话,但所有心思都在眼中泄露无疑。

谢潇南看他一眼,很像忽略这个表情,但沈嘉清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沉吟片刻,终是将平日里藏在腰侧的短剑拿出来给他:“这个……”

还没说出,沈嘉清一把将短剑夺过去,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兴奋地朝温梨笙追去,嘴上喊道:“梨子!小师叔也送我东西了!”

他跑走之后,谢潇南站在原地,将剩下的话说完:“先借你用两日,等回沂关郡的时候再送你新的。”

算了,左不过是一把用着比较顺手的短剑,回去再找新的就是。

谢潇南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屋内的人,眸光变得冷漠:“除了这个诺楼国的公主之外,你们所有人都只有半天时间可活,好好整理脑子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但柴房中却没有一人怀疑他的话,甚至连先前无比嚣张的少女见到他也没敢出声顶撞。

诺楼国崇尚力量至上,谁厉害谁便有权利掌管别人,他们对强者有着天生的臣服与畏惧。

谢潇南离开之后顺手带上了柴房的门,路过温梨笙的房间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沈嘉清正挥舞着那把短刀各种得意,只是他双臂没什么力气,晃了两下短剑就脱了手,摔倒地上正好滚到谢潇南的脚边。

他弯腰将短剑捡起来,很是正经的问道:“不想要是吧,那我拿走了。”

然后揣着短剑就离去,沈嘉清连忙追出去:“哎!小师叔,我那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温梨笙看乐了,简单把自己的一些小发带首饰收拾了一下,衣服之类的东西已经被整理好搬上马车,基本就没有剩下的了。

几人吃过午饭之后,就坐上马车启程回沂关郡。

虽说来这里才不过三四天,但也发生了不少事,让温梨笙颇有一种离家很久的感慨。

行出川县后就看到连绵不断的高山,温梨笙正瞧着外面的景色,就忽而看见有一座山似乎坍塌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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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一尊大佛像,佛像的身子小半埋进了地中。

“爹,这是什么佛像啊?怎么没听说过呢?”温梨笙转头问道。

“这个佛像以前是藏在山里的,十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的山突然塌陷了一部分,才露出了这尊佛像,不过由于地势偏深和佛像损坏,所以根本无人前去祭拜,并没有人为佛像命名。”温浦长一边解释,一边将帘子放下来:“天冷,莫开窗。”

既没有流传开,就说明这件事在当时压根不算轰动。

她不看窗外的风景,就觉得有些无趣。加之连续两日没有休息好,不消片刻就在摇摇晃晃中困得只打哈欠,最后躺在窄榻上沉沉睡去。

沈嘉清这两日也都在喝药,喝完之后让他就有一种想睡觉的感觉,也没坚持多久就东倒西歪,最后温浦长见他这模样实在辛苦,便将另一边窄榻让给他睡,而后自己跑去谢潇南的马车上借乘。

在马车的摇晃中,两人睡得很安稳,几乎没有醒过,再一睁眼就回到沂关郡了,天色渐晚,街上的灯笼一串一串的点着,来往的人依旧非常多,单是从声音就能听出一派繁华之景。

温梨笙听着街上的喧闹,顿时觉得无比心安。

回家了。

与谢府的马车分别,回到温府门口的时候,沈雪檀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了,看见温梨笙之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梨子出去玩得可还开心?”

温梨笙老实回答:“不太开心,很危险,差点死掉了。”

沈雪檀哼笑:“无妨,反正这次有惊无险,接下来就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沈嘉清从一旁走过来,两条手臂无力的垂着,往沈雪檀面前一站,将胯往前一顶。

沈雪檀将他的行为看在眼里,揣摩了一下没想出原因,便有些疑惑道:“伤到脑子了?”

沈嘉清啧了一声:“爹,看我腰上别的是什么?”

沈雪檀仔细瞧了一眼,看到一柄漂亮的短剑:“这是你新买的?”

他眼睛毒,一眼就看出这短剑是个极为上乘的宝贝,这种东西在川县是买不到的,所以他几乎立即猜到了短剑的来源。

就听沈嘉清得意的笑道:“是世子赠与我的。”

沈雪檀皮笑肉不笑:“风伶山庄什么宝贝没有,一柄剑就让你高兴成这样,你倒还不如伤了脑子变成个傻子,如此一来平日里傻了点也不算丢人。”

沈嘉清不满:“有你这么说亲儿子的吗?”

温浦长从一旁走过,脚步都未停留,说道:“你们父子俩快从我家门口滚蛋,别站这闲聊。”

沈雪檀好脾气的笑笑,带着沈嘉清麻溜的滚蛋了。

温梨笙回到自个房中坐了一会儿,又喝了一杯热茶,而后从梳妆柜中拿出个小瓷瓶,抬步往蓝沅住的地方走去。

她轻轻叩门,蓝沅便将门拉开,看见她之后一脸惊喜:“梨子,你回来了?”

温梨笙笑着点头,往房中走去,说道:“川县没什么好玩的,比沂关郡还小点,一到晚上街上都没人,无趣的很。”

她坐下,扬了扬手中的小瓷瓶:“不过我买了当地的一种药膏,说是抹在皮肤上,就能让皮肤变得更白更嫩,我便买了好些,先拿来给你一瓶试试,若是那你肌肤能够用的了这种药膏,我就给你几瓶。”

蓝沅推辞:“不必了,我不抹这些东西的。”

“我买的很多,反正也是闲置,给你用也是一样的。”她打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而后用手指头抠了一大块,对她道:“把你右胳膊上的衣裳捋上去,我给你抹着试试。”

蓝沅毫无防备一般,将右臂的衣袖全部捋去,递到温梨笙面前。

她将膏药涂抹在蓝沅的手臂上,而后轻轻揉搓,而后顺着手肘往上,温梨笙将她的手臂一翻,赫然看见手肘后面有图腾。

是一只黝黑的鹰,呈一种展翅翱翔的姿态。

第74章

上回看见蓝沅在院中折树枝的时候,她就隐约看见了这个黑色印记,但当时并没有在意。

但身上有黑色印记的人实在是不多见,加之那个洛兰野的妹妹脖子上也有同样的黑色印记,所以温梨笙很难不去猜测蓝沅胳膊肘上的这个是什么图案。

她原本只是轻微的怀疑,但是当她看到这个黑色的鹰之后,温梨笙一下有些迷茫了。

蓝沅是诺楼国的人?

可看她的面容,既没有高挺的鼻梁也没有深邃的眼窝,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梁人的模样,哪有半点诺楼国的血脉呢?

但她身上怎么会有与诺楼国公主一样的印记?

温梨笙将那黑色的印记仔细看了看,确认这与在川县的活人棺那个阵法图纸上看到的图案是一样的,她抬眸,看着蓝沅。

蓝沅脸上还是笑着,将袖子捋下来,问道:“你都知道了?”

温梨笙松开她的手臂:“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蓝沅道:“我没有骗你,我只是隐瞒了一些事而已。”

“这个印记,是来自诺楼国王室吗?”温梨笙显得颇为平静。

蓝沅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已经不是诺楼王室之人,很多年前开始我就被踢出了王室。”

温梨笙看着她,慢慢的打消了询问的想法,她看得出蓝沅是有备而来,她一开始来到沂关郡,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回想起前世与蓝沅相遇,温梨笙也忽而觉得那并不是一场意外,或许这一切都是蓝沅设计好的,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什么寻找小师叔,而是进入温府,将这封信与令牌交给温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沅冲她笑笑:“我并不是你的对立面,我与世子已经见过面了。”

“什么时候?”温梨笙惊诧。

“在你被关在温府那两个月的时间里。”蓝沅说道。

温梨笙摇了摇头:“有点乱,我需要理一理。”

蓝沅也不急,对她道:“梨子,你本来是置身事外的,但自从你在梅家酒庄说你被狗追开始,你就已经参与进这个庞大的计划里了,我起初以为你只是一个被偶然卷入的无辜者,但是后来我发现,没有你,这些事情根本推动不了那么快。”

“什么意思?”

“这张网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布下。”蓝沅说道:“几十年前沂关郡被异族占领,持续半年的恶战,这里血流成河伏尸数万才将沂关郡夺回,但后来的年岁里,诺楼国从不曾放弃卷土重来,很长一段时间,沂关郡都安插着很多皇室的眼线。延安四十一年,先帝接到异族蠢蠢欲动的消息,于是便派一批人身负皇命来到沂关郡,在这里布下清剿异族的网。”

“二十年前?”温梨笙对这几个字有些敏感。

“你应该能猜到。”蓝沅说道:“许清川便是当年那批人的其中之一,他在沂关郡调查了很多事,最后由于查得太深,引起了诺楼国的注意,所以才被几家联手残害。”

温梨笙皱着眉,顿时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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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事情:“所以梅贺胡三家,当初并不是因为霜华剑法才合手对付许清川的,而是因为他查异族之事查得太多?”

蓝沅点头:“正是如此。”

“那么就表明,这三家与诺楼国有勾结?”温梨笙面上浮现震惊的神色,心中凛然。

她原本以为这些事只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却没想到居然是牵扯到了勾结异族的大事,卖国之罪是诛九族的大罪,一旦他们勾结成功其后果必然是造反夺沂关郡,若是失败,那则全无活路。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好像是因为霜华剑法在暗中操作,其实根本不然。

温梨笙心说难怪她当初梅家怀疑她偷取了霜华剑法,就引来了胡家的追杀,她还纳闷这些江湖人为何将一本剑法看得那么重要,不惜得罪沈家温家都要动她。

现在想来,压根就不是剑法的事,恐怕当初谢潇南从梅家酒庄拿走的,也不是什么剑法,而是他们与异族勾结的某种证据,胡贺两家意识到了谢潇南已经开始追查二十多年的事情,所以才胆大包天动了杀心。

“许清川等一伙人是先帝派来的第一批,而你爹温大人,则是属于第二批。”蓝沅道:“总之这张网已经埋了二十多年,如今就全靠着世子来收了。”

温梨笙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

“我虽在诺楼王室出生,但实际上我母亲是被王室的人抢去的梁人,她被抢去时已经怀了我,所以我并非是诺楼人,一两岁的时候,我与他们的面相区别也越来越明显,所以我母亲便将我送出了王室,被我师父收留,自小养在深山里培养,我师父是二十年前与许清川一起来的,他蛰伏多年,就等着收网。”

“得知世子来到沂关郡的时候,师父便知道已经收网的时机到了,恰逢他得到消息,诺楼国要构陷温大人,所以我便出山,将送信人杀死,抢了包裹来到沂关郡。”蓝沅说:“我本来的目的就是要去温府,正好你又对我发出了邀请,但是我来了之后才知道你对这些是一无所知。”

“所以你没说,只将信给我看。”温梨笙道:“若是我知道这些事,肯定会把信给我爹或者世子,但若是我不知道,你则另想办法?为什么不直接将信给世子呢?”

蓝沅叹一口气:“世子的戒心太强,我本不在布网人员之中,若是贸然去找他恐怕难以取得他的信任,况且我当时正被追杀,需要一个藏身之处。”

温梨笙光听这些,就觉得心情很是复杂沉重。

前世的她确实是置身事外,压根就不知道沂关郡发生的这一切,只记得谢潇南来沂关郡之后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就离开,却不曾想这里埋了那么大一张网,牵连了那么多的人,甚至关乎了沂关郡的存亡。

谢潇南之前就说自己是来收网的,温梨笙没有细想,如今听了这些事才知道,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所以现在就还剩下胡家了是吗?”温梨笙问。

梅家已经倒台,贺家这段时间也没了声音,谢潇南唯一余下没有处理的,就是胡家,只要找出他们与诺楼国勾结的铁证,那么这张网就能收了。

温梨笙想,或许她可以帮得上忙。

她站起身,对蓝沅道:“你辛苦了,洛兰野和他妹妹如今都已被抓,目前没有杀手在追杀你,你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去办,不必一直待在温府。”

“你要去哪里?”

“找世子。”

温梨笙一直知道她爹并不是众人口中所说的贪赃枉法的昏官,他每日起早贪黑的跑去官署,可不是为了贪财才那么辛苦的。

但她却从来不知她爹是背负这皇命回到沂关郡的,想来当年的事情并不顺利,有可能是第一批派来的人几乎都死了,所以才有了第二批。

这些年温浦长在沂关郡兢兢业业的扮演着昏官的角色,又有风伶山庄在背后撑着,所以他能一直安稳活到现在,在平衡没有打破之前,梅贺胡三家不敢动他。

但若是这个平衡被打破了,如今谢潇南的脚步逐渐紧逼,他们的秘密也埋藏不住,急红了眼那极有可能会对温家下手。

温梨笙跑去了谢府,如今站在门口的侍卫已经熟悉她,没有任何阻拦的就将她放进府中,谢潇南正在书房看书。

桌子上摆着的全是画了密密麻麻地图和异族文字的纸张,他正专心致志的梳理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下一刻温梨笙的声音传来:“世子,你在里面吗?”

谢潇南立即放下手中的纸,走过去开了门,就见她裹着厚厚的外衣,鼻尖冻得通红,便一伸手将她拉进了书房中,摸了摸她的鼻尖:“已是夜晚了,怎么不好好在家中待着,何必出来受冻。”

“有正事跟你说呢。”她哈了一口气,搓了搓脸,而后道:“我方才发现蓝沅的胳膊上有那只黑鹰的印记,那是不是代表着诺楼王室?”

谢潇南听后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是早就知道,他说道:“那印记自出生起就印在身上的,她是被诺楼王室遗弃的人,自幼生活在山中,与诺楼国并无关系。”

温梨笙点头:“我知道,这些她都跟我说了,还包括二十年前的事,也跟我说了不少。”

谢潇南低头看着她,见她眨着浓密长睫的眼睛,鼻尖红红的看起来颇是可爱,于是将她拥进怀中,叹了一声道:“不错,这场局布了二十多年,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那日因被我牵连你也遭遇不少威胁和追杀,是我对不住你。”

温梨笙却十分庆幸当初在梅家酒庄遇见谢潇南并抢夺他紫玉的那次,若是没有那日的事,她压根就不会参与这些事中。

而后再像前世那样,完全置身事外整日招猫逗狗,直到几年后动乱四起,她仍然不知道原因,只化为这乱世之中的一抹浮萍,沉沉浮浮,身不由己。

再危险,她也愿意参与进来,至少这次,她不会再当个瞎子。

才会知道这样忠君爱国的谢潇南,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起兵造反。

第75章

温梨笙摇摇头,将侧脸埋进他的肩膀里:“当日的事也不能怪你,谁知道我会在那个时候碰巧遇见那只跑出来的大黑狗呢?”

谢潇南想起当日她藏进缸里的事,没忍住笑了一下,而后问:“你急匆匆的现在来找我,是为什么事?”

温梨笙停顿了一下,而后抬头望向他:“世子,我可以见见洛兰野吗?”

谢潇南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疑惑地挑眉:“为何?”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想当面问他几个问题。”

温梨笙总是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

谢潇南将她冰凉的指尖握在掌心里,想用手中的温度将她暖热,叹了口气道:“什么事明日白天不能来。”

“就想现在来。”温梨笙往他衣裳上蹭了一下,有些撒娇的意味。

谢潇南妥协:“我带你去。”

洛兰野被关在地牢里,门口把守着带着利刃的侍卫,这地方处于郡城的偏僻区,到了晚上更是没人,有些荒郊野岭的意味,只有这附近点着灯。

来回巡逻的侍卫队见到谢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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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纷纷单膝跪地行礼,他虚手一抬:“门打开。”

地牢的入口大门落着十分沉重的锁,两个人合力才将门打开,站到门口时,一股阴冷的气息吹上来,让温梨笙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谢潇南走在前头,下了阶梯之后,两边的视线显得明亮起来,灯笼挂在两边的墙壁上,映出虚影。

许是有人听见了牢门打开的声音,趴在铁门边好奇地伸头往外看。

地牢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反而是比较干净的,牢中关押的囚犯见来人衣着华贵,也不敢发出声音,就眼巴巴的瞅着。

温梨笙没有乱看,跟着谢潇南一同往里走,直至又行到一个门前,侍卫匆忙将锁打开,在往里走,发现是一个特殊的单间。

单间依旧是铁柱门,里面有一张简陋的床榻,洛兰野正翘着腿躺在上面,手腕脚腕都上了铁链子,随着他的摇晃轻轻作响。

门被打开时,洛兰野就已经知道来人了,却懒得动一下。

谢潇南停步于铁门前,眸色淡然地望向牢中的人。

温梨笙在一旁看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片刻后谢潇南先开口:“你妹妹也被我抓了。”

洛兰野摇晃的腿忽然停住,而后慢慢坐起身,带动着铁链哗哗作响,他扭了扭脖子发出骨头脆响,抬头看向谢潇南,一口颇是流利的梁语出口:“谢潇南,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会说梁语?”温梨笙诧异地问。

从先前两次的梦境中,洛兰野每次说话旁边都有个人站着翻译的,却不曾想洛兰野其实是会说梁语的,而且听起来很熟练,像是自幼学习的一样。

洛兰野浅色的眼眸瞥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你倒是走哪都带着。”

谢潇南道:“若非是她要来找你,你还要在这里睡个几日才能见到我。”

洛兰野舒展了下肩膀,看起来先前受的伤基本已经养好了,只不过可能是因为那些药的作用,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身上的肌块也没那么明显了。

他道:“我对这种身材矮小,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没有兴趣。”

谢潇南勾着唇线冷笑:“那日就是她拿剑捅穿了你的肚子。”

洛兰野闻言掀开自己的衣裳,露出腰腹上一道明显的伤疤:“确实,现在还隐隐作痛。”

温梨笙对她翻了个白眼:“你当谁都看得上你?你哪点比得上我们俊美不凡,身手了得的世子爷?我眼睛又不瞎。”

洛兰野被她呛了一声,面上出现厌恶的神色:“我不跟你这种女人说话。”

感觉到他的蔑视,温梨笙皱了皱眉毛,一股子不满涌上心头,于是开口也不客气了:“诺楼国这种卑鄙无耻的小国,整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像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又脏又臭,让人防不胜防,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你们身上的臭味,简直令人作呕。”

洛兰野大约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辱骂诺楼国,他沉重的面色染上些许怒意:“你这女人,真是口齿伶俐。”

“洛兰野,我不想跟你废话,我问你,那个将活人埋在棺材里的邪术,是你们诺楼国的人传来的,对吧?”温梨笙说道。

洛兰野脸色阴沉,听到这话之后冷冷地望着她,并没有接话。

温梨笙也不急着让他回答,接着道:“你们诺楼小国,眼红大梁国土富饶,兵强马壮,羡慕我们昌平盛世,所以总想搞出一些事情来破坏我们的繁华,起初你们想强行攻打,但没想到我们大梁男人如此骁勇善战,不但将诺楼将士打得落花流水,还让你们这几十年的时间都不敢踏足大梁境内。”

她说这话的时候将下巴抬高,眼眸敛着,漂亮的眉眼充满着嚣张之色,轻蔑道:“于是你们没有办法,便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残害无辜的百姓,做这种猪狗不如的勾当。”

洛兰野被激怒了,他咬紧了后槽牙,拳头握得紧紧的,面上出现愤怒之色,仿佛在隐忍这什么。

温梨笙见状,立即添了一把火,将声音提高,对他道:“像你们这种将矛头指向无辜百姓的人,才是最该死的,你们不配称为人,只怕是死了之后下辈子投胎也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些被你们这个邪术害死的人,化作魂魄也会每日每夜的盯着你们……”

“放屁!”洛兰野终于忍不住,拳头用力地砸在床铺上,铁链拉扯着,发出巨大的声响,他涨红了脖子怒吼道:“这根本怪不到我们头上,这个古老秘术是你们大梁的皇帝亲自从诺楼王室讨要过去的,他曾用沂关郡往东七座郡县作为交换,从我们手中换走了这个秘术,却没有履行承诺,你们大梁的皇帝才是最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的小人,还说什么一言九鼎,简直就是笑话!”

他将这一番话用力吼出来,声音震耳欲聋,温梨笙却双肩一松,彻底满意了。

她先前那个在马车里的梦境,洛兰野跟阮海叶争吵的时候曾说过此事,洛兰野说那是大梁咎由自取,那时候她就已经隐约有些怀疑了。

这个来自诺楼国的古老秘术,真的是由洛兰野他们带进大梁的吗?

若真是如此,洛兰野为什么会说这是大梁自作自受?

后来在川县看见了那个活人棺的阵法,图纸上有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图腾,这个图腾温梨笙的记忆中很陌生,前世出现的活人棺阵法中压根就没有这个东西。

这让她隐约察觉到,这个阵法与前世的那些阵法大不相同,川县的这个可以确定是阮海叶带的那一批诺楼国人所为,但前世的那些,没有诺楼国王室印记的,是不是表明了长生教并非来自诺楼王室。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长生教可能是来自大梁的人所创建的。

若是如此的话,倒能与洛兰野的话对上,真是大梁人创建的长生教,大肆宣扬活人棺的献祭仪式,那么造成这种邪术四起,残害无数无辜性命的灾难发生,可不就是大梁自作自受吗?

第二个梦境中,洛兰野手里拿着装着一沓东西的信说那是二十年前的真相,让谢潇南做选择,那个信封里装的绝对是对谢潇南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那个真相代表着什么,温梨笙想从洛兰野这里得到。

所以她才故意用这种方法激怒洛兰野,让他在发怒的情况下说出诺楼邪术的秘密。

只是温梨笙自己也没想到,这事居然会牵扯到先帝头上。

谢潇南听到之后也露出些许震惊之色,他拧着眉头,沉声道:“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能让你死多少回吗?”

洛兰野无比嘲讽地冷哼一声:“我没有必要跟你胡诌,这些事情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二十年前大梁皇帝不知在何处听闻诺楼有一秘术,在献祭的阵法中可保人延年益寿,百病除身,长生不老,于是便派了一群人来诺楼交涉,承诺用沂关郡往东的七座郡县作为交换条件,但却在拿走秘术之后出尔反尔,甚至将进入梁国的诺楼使者全部斩杀,这就是你们大梁的好国君。”

谢潇南眸光变得森冷,盯着洛兰野,良久之后才慢慢说道:“一派胡言。”

“你不信?”洛兰野见他脸色不好看,一下就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也是,恐怕在你们这种愚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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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里,不管怎么说都会把大梁国君放在第一位吧?可惜我说的都是事实。”

“许清川,”洛兰野突然说出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谢潇南墨眸中满是阴沉。

“他就是二十年前亲自来诺楼王室与我父君交涉谈判的人,他还带来了大梁国君的亲笔信,足足有七张郡城转让书,上面盖着大梁帝王的专用玉玺印记,用我们这里换走了王室秘术。”洛兰野道:“这些东西我们现在可还保留着呢。”

话已至此,连温梨笙都无法沉默了:“你说的这些,句句属真?”

洛兰野道:“我不屑于谎言,这本就是你们大梁欠我们诺楼的债,我不过是为讨债而来。”

这是真的。

温梨笙知道,他说的全是真的。

重生之后,她在一步一步的前进之下,挖出了这个巨大的秘密。

她立即想到梦中那个被洛兰野抓在手中的信,扬言那是二十年前的真相。

若那信封里装的是先帝亲笔写的郡城转让书,还盖上玉玺之印的话,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前世那场邪术灾害的始作俑者,其实是梁氏皇族所为,先帝追求了这邪术的秘方,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给搁置了二十年,而后新帝继位,重新拾起这个邪术,引发了一场旷世持久的动荡。

前世谢潇南起兵造反,并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相反他所经过的每一个城池中,但凡出现有活人棺献祭阵法的出现,都会被他铲除得一干二净,且将城内作恶的山匪赶尽杀绝。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当初辱骂憎恨他的人虽多,但拥戴他的人也不少,所以他才能顺利坐上帝座,受万众朝拜。

若是这个真相昭告天下,那么世人就会知道,并非是谢潇南负了大梁,他用结实的臂膀扛起大旗,在乱世之中坚定步伐,一步步从边境走向奚京,在世人的辱骂之下将祸害大梁的皇帝从王位上拽了下来。

正如洛兰野所言,那封信里的东西对谢潇南来说是很重要的。

没有这些真相,所以谢潇南成了反贼。

他本可以成为英雄的。

温梨笙在这一刻,终于释怀了,眼眶莫名的发热,好像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这一瞬间的太多想法堵在脑子里,心情变得沉甸甸的,她转头看向谢潇南。

在灯笼的微光下,谢潇南的脸看起来一如往常的精致俊俏,眉眼拢着阴郁的神色,微拧的眉头彰显出不悦,抿着唇线没有说话。

生气的时候平添了几分可爱的谢潇南,让温梨笙在眨眼的时候落下了一滴泪。

在听到别人诋毁大梁国君便会生气不开心的谢潇南,在看到她认真注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很开心的谢潇南,在别人折了梁旗对大梁不敬就会重拳出击的谢潇南。

却在前世亲手折断了梁旗,从尸山血海中走上王座,成为人人口中憎恶可恨的反贼,他身上究竟背负着多么大的压力,与多少世人的误解?

一场没有真相的篡位,谢潇南仍旧忠于梁国,只是当皇帝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时,他宁愿做那个被世人辱骂的乱臣贼子,也要从刀光剑影中杀出一条血路,即便是刀砍斧凿满身伤痕,也要将安宁与和平还给大梁。

就如游宗所说。

“许是为了河清海晏,万物复苏。”

可笑的是前世的她与这不知真相的世人一样,曾站在孙宅中,指着谢潇南大声斥责:“就是你毁了这天下的安宁!你才是大梁的罪人!”

当时的谢潇南眉眼沉沉,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温梨笙以为他是心虚,如今想来,恐怕是因为他无从为自己开脱,无从为自己解释,只能背负着这些误会与憎恨,继续前行。

温梨笙觉得自己早就该想到的,当初在萨溪草原将那个蔑视梁国的人踢飞出去,用他的身体接住下落的梁旗,让旗不曾落在地上的谢潇南,怎么会是为了权势野心去篡位的贼子呢?

谢家人的忠诚,与家徽融在一起,世代相传。

只是他们忠国,并不是忠君。

辅佐了大梁几代皇帝,看着梁国从建国走向昌荣盛世,一代又一代地为大梁鞠躬尽瘁,他们热爱的根本就不是梁氏皇族,而是这个承载了千万人的国家。

谢潇南不是这大梁的罪人。

温梨笙越想越觉得心痛,好像有一柄钝刀在她心口上一下一下的划着,慢慢刺进了心里,那疼痛让她万分难忍,无声地落下了止不住的眼泪,她不想惊扰谢潇南,但擦眼泪的动作还是被他看见。

谢潇南沉郁的神色消散些许,转头见她哭得厉害,抬手将她抱入怀中,拿出锦帕擦拭她脸上的泪,低声说:“你哭什么?”

温梨笙一声叠一声的啜泣,没说话。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在此时理解她的痛苦。

重生回来,她终于知道了前世那场动乱的真相。

谢潇南怎么会是大梁的罪人呢?他们这些毫不知情却仍然指着谢潇南辱骂的百姓,才是真的罪人。

见她不说话,谢潇南叹气道:“他说的未必是真的,我们应当相信我们的国君,他为大梁操劳一生,不该由异族人这般诋毁。”

或许这话换其他任何人听了,都会选择不相信,但温梨笙是重活一回的人,她知道洛兰野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他的确没有撒谎的必要。

二十年前先帝派出一批人来到沂关郡,前往诺楼国以城池交换秘术,带回去的秘术并没有被采用,二十年后新帝登基,由于新帝身体一直不好,身负顽疾,病情一日比一日重,所以他在建宁八年启用了这个秘术,创建了长生教,派人将此邪术大肆宣扬,用活人棺中的黑粉菌入药,制作长生丸,以求延长寿命。

谢潇南得知真相,毅然决定起兵造反。

温梨笙意识到自己肯定遗忘了什么,这些猜想从脑子里蹦出来时,连贯到不能称作是猜想,好像是她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且十分熟悉。

但她想不起来究竟是从哪里得知。

或许她的记忆真的出了错,先前那些仿佛不属于她记忆中的梦境,极有可能就是被她遗忘的那部分记忆。

她将脸埋在谢潇南的衣服上,泪水很快浸湿了一片,谢潇南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低缓:“怎么跟个笨蛋似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温梨笙抬头,用他手中的锦帕擦了擦眼泪,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转向洛兰野,她说道:“你若是想出去,就把二十年前许清川带去诺楼王室的那些东西都带过来。”

洛兰野勾着唇角:“我凭什么听你的?”

谢潇南便在此时开口:“诺楼这些年布施的计划,与郡城里勾结的人,我全都查清楚了,你们已经没有选择,一旦收网,这些罪证送往奚京后,大梁就会与诺楼开战,你觉得你们诺楼能撑多久?”

洛兰野与他沉默对视,僵持许久,最后让步:“我可以将那些东西命人送来,但前提是我要先与我的人取得联系。”

谢潇南应了。

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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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温梨笙走出门之后,见她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于是用柔软的指腹轻轻触碰,低头凑近她的脸,询问道:“你先回家?”

温梨笙摇头,不愿意现在走。

她往前一步将谢潇南抱住,虽然没有说话,但动作之间充满了黏糊糊的不舍。

谢潇南站着不动,耐心地让她抱着,直到她主动松开了手,从他的怀抱离开前还用脸蹭了蹭他的心口两下。

他无奈的勾了下嘴角,笑容转瞬即逝,看得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温梨笙没有再出声打扰他,静静的跟在他身后,出了地牢之后她被送上马车,谢潇南站在下面,仰头对她道:“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温梨笙这次没有推辞,撑着窗子将身子往前探,然后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轻声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谢潇南一时没明白她突然说这句话的意思,眸间浮现些许疑惑。

温梨笙吐字很慢,一字一句道:“那日在峡谷之上遇见了你,是我这一世所有美好事情的伊始。”

他露出怔然的神色,后知后觉温梨笙这些话是非常真诚的表白,心尖的跳动一下缓解了他有些沉重的情绪,他低下头扬起一个轻笑。

温梨笙望着他,满脸都是认真。

而后谢潇南抬手,轻柔地捏了捏她白皙的耳朵:“好,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温梨笙冲他点头,然后马车启动,她的目光盯着谢潇南直到他身影有些模糊之后,温梨笙才放下了窗帘。

他一定很不开心吧。

温梨笙心想。

谢潇南那么聪明的人,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洛兰野拿出那些东西,所有一切都能证实。

一直忠心的君主竟做过这样的事,谢潇南自幼坚守的信仰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温梨笙闭着眼,长长地叹一口气,将头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皇帝做过的事就是做过,再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那些事情是不会发生改变的,所以前世谢潇南走到造反的那一步,今世也极有可能重蹈覆辙。

温梨笙不想他背负天下的骂名,会不会有方法改变他曾经的结局呢?

如此想了一路,被送回温府之后,她顿觉疲惫不已,什么话也不想说,沐浴完之后点上了谢潇南送她的香,很快就进入睡眠。

这次的梦境与以往不同。

她在梦中与谢潇南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什么已经忘记了,只看到谢潇南站在院中的树下,一身黑金交织的龙袍,长发束着金冠,精致的面容沉着郁色。

这是当时已经另立新朝,改国号为琮的新帝,谢潇南。

他冷声道:“你又想去什么地方?”

温梨笙站在窗边怒视着他:“我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你凭什么管着我?”

谢潇南气道:“是我把你从别人手中救下来的,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死就死了,总好过困在这囚笼里,哪里都去不了!”温梨笙仿佛忍受不了一样的喊道:“你根本没有资格关我在这里,我既不是奚京人,也与你谢潇南没有任何关系!”

院中屋里站了一众宫女太监,听到这话纷纷暗抽一口凉气,匆匆忙忙地跪下来,将脑袋贴在地上。

谢潇南挥手怒道:“全都滚出去!”

宫女太监麻利地站起来,一溜烟从殿门离开,温梨笙反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是我的皇宫,我想在哪就在哪。”谢潇南道。

“这才不是你的,这是你抢来的皇宫,这皇宫的主人根本不姓谢,”温梨笙叫道:“你只是一个强盗而已,什么皇帝,什么琮国,我呸!”

谢潇南咬着后槽牙,看来是被气得不轻:“那也是我凭本事抢来的,何故就不是我的了?”

“土匪罢了。”温梨笙唾弃道。

“是,我是土匪,”他似乎将火气压下去一些,语气稍显平静:“这皇位,这天下,还有你,全是我抢来的,别人抢不走,你也别想逃。”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关得住我!”温梨笙抓起桌边的书与笔墨,朝他奋力扔去,喊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砍断我的双腿,否则就是爬,我也要爬出这个牢笼!”

东西滚落在谢潇南的脚边,他被气得连道三声好,夸赞道:“好样的温梨笙,我治不了你,总有人治你!”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对门口站着的一众宫人道:“把她锁在殿内,这三日不准给她一粒米,一滴水!”

宫人诚惶诚恐赶忙应道:“是!”

谢潇南走了两步,气不过似的又转头道:“饿着她也太便宜她了,这三日给她顿顿送白馒头和凉白开,把殿内所有的零嘴全部搜刮干净!”

宫人又应了一声,谁也不敢抬起头。

谢潇南走之后,宫人便迅速进殿,一言不发地搜刮着殿内的零嘴,温梨笙大发雷霆,把手边所有东西都砸了个稀烂,最后赶走了所有宫人。

最后殿门外落了锁,她就这样被锁在殿中。

梦的最后,温梨笙坐在奢贵的躺椅上哭起来,模样很是伤心,她从梦中醒来时还带了点难过的余韵。

片刻后她露出惊愕的表情。

啊?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梦境里的,难道也是她丢失的记忆?

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叫板已成为新帝的谢潇南?

简直不能够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好像她脑子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似的。

前世的温梨笙对谢潇南究竟有多恐惧,她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自打看到孙鳞被谢潇南削掉的脑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温梨笙见到谢潇南时,都害怕他一言不合抽出自己的长剑削她。

怎么还敢指着鼻子骂谢潇南?

温梨笙道了声奇怪,翻身下床,盘算着按照她这梦境的速度,说不定很快就能从梦境里拼凑出那些被她遗忘的记忆。

也一定能找出,让谢潇南不重蹈覆辙的办法。

她洗漱了一下先去看了看鱼桂,她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只是伤势依旧让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有专门的婢女在旁边伺候她。

温梨笙宽慰她两句,而后出了温府。

她先是去风伶山庄寻了沈嘉清,由于起得有些早,沈嘉清还没睡醒,温梨笙就被请进山庄里坐了一会儿。

沈雪檀清早练剑,听到她寻来山庄,便赶来温梨笙坐的屋子:“小梨子,今日怎么来这般早呀?”

温梨笙笑道:“沈叔叔真是厉害,还坚持每天早上都练剑呢?”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嘛。”沈雪檀拿出温梨笙专属甜茶,给她泡上一壶:“昨夜你跟世子去了地牢?”

温梨笙点头,心知沈雪檀的眼线遍布整个沂关郡,知道她的动向也是很正常的事,于是道:“世子昨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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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兰野的口中得到了些消息,目前正在求证中。”

沈雪檀道:“谢世子办事极为牢靠,我儿子要是有他一半能力,我也能安心了。”

温梨笙笑笑,心说就算不跟谢潇南比,沈嘉清就是有她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那么蠢。

当然这话还是不能说的,说出来要被笑话。

沈雪檀将一包茶叶放在桌上:“你来得正好,这东西你等下一并带走,回去拿给你爹,是我昨日新收的茶,一两抵千金。”

温梨笙疑惑:“沈叔叔怎么不亲自送过去?”

沈雪檀道:“这不又怕被你爹赶出来吗?”

温梨笙失笑,说了一句:“沈叔叔与我爹的恩怨持续那么多年,依旧如新啊。”

沈雪檀摇头叹道:“谁让你爹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我不与他计较。”

温梨笙其实是知道一点原因的,好像是当初她奶奶的死与沈雪檀有那么点关系,导致沈雪檀内疚多年,这好些年来一直对她爹如亲弟弟一般宠着,也不过是想多补偿一点。

人死如灯灭,再追究那些死亡的原因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沈雪檀对温家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很早之前开始就不是为了心中的内疚之情。

温梨笙喝着甜茶不再说话,静静等待沈嘉清。

沈嘉清很快就被叫醒,顶着一脸的睡意寻来:“你干嘛那么早来找我?”

温梨笙道:“我醒得早啊。”

“我昨日睡得有些晚。”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拿着小师叔送我的短剑玩了好半天。”

温梨笙数落:“你也就这点子出息了。”

她喝了最后一口甜茶,起身道:“你手臂恢复了没?”

沈嘉清摆了摆手,握拳试探了下,而后道:“昨夜回来施过针灸,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行,你跟我去找个人。”温梨笙往前走。

“需要带棍子不?”沈嘉清在后面跟着问。

起初温梨笙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之后她又细细想了想,说道:“带上吧,或许会有用。”

两人离开风伶山庄之后往千山书院的方向赶去,而后径直来到了霍家。

霍宅就在千山书院的边上,是一个二进门的院子,其中就住着霍阳的爹娘和爷爷,还有几个用来使唤的下人,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口了。

温梨笙走到门外,这门外连守门的护卫都没有,看起来就是一处很普通的百姓宅院,她抬手敲了敲。

很快里面就传来脚步声,霍阳一边问谁呀一边将门打开。

霍阳应当正在练剑,身上出了汗让他脱了外衣敞着衣领,脸上有着细密的汗珠,面颊泛红。

他毫无防备打开了门,就见门口站着温梨笙与肩上架着棍子的沈嘉清,两方一对上视线,温梨笙和沈嘉清同时扬起一个笑。

温梨笙的笑容是和善的,表示着:你好,我找你有点事。

沈嘉清的笑容却是带着几分痞气,仿佛在说:哈哈,我又来打你了。

霍阳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了一声就把门给摔上,他后退几步摸了摸心口,嘀咕道:“看来我是练剑累着了,怎么还白日撞鬼了呢?”

继而门外响起催命符一般的声音:“霍阳,我数三个数你把门打开,不然我就进去揍你了。”

霍阳连忙背过身去,用背部和屁股堵着门,双臂撑在两边,一副很用力的样子咬牙切齿。

“三、二……”

话音都还没落下,身后的门突然传来巨大的冲击力,把霍阳的身体震得一颤,而后迅速回弹,又堵在门前。

这一下没给踹开。

霍阳喊道:“你不是说三个数吗?为何才喊了两个数!”

紧接着又是一脚踹来,这次霍阳真挡不住了,整个人被撞得往前小蹦了两步,而后门一下就撞开来,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沈嘉清的棍子依旧架在肩上,瞥他一眼:“怎么才第二脚就挡不住了?”

霍阳拿起剑,憋红了一张脸:“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我家。”

“知道这里是你家,不然来找你干什么。”温梨笙笑着走进来,摆了摆手道:“别害怕,我们不是为了揍你来的,是找你有事。”

霍阳想起伤心往事,一下就要哭:“你他娘的上回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后来还是揍我了!”

沈嘉清啧了一声,皱眉道:“好好说话,谁准你嚷嚷的?”

温梨笙便说道:“你想想,我们俩就算再蛮横,还能找上你家门口来揍你吗?”

霍阳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有些道理,毕竟他爷爷也是千山书院的院长,在沂关郡也颇有威望的,温梨笙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会上门来找茬,否则她肯定要被温郡守责罚。

如此一想,霍阳变稍稍有些放心:“那你们找我什么事?”

温梨笙笑眯眯道:“咱们出去找个茶楼坐着说?”

霍阳顿时脸色巨变,抓着剑耍了一套,怒道:“还说你们不是来揍我的?!分明就是想把我骗出去,然后再把我打一顿,我告诉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尽想着打我,我是不可能上当的!”

沈嘉清瞧了一眼温梨笙。

一刻钟后,沈嘉清提着咧着嘴哭的霍阳走出霍家,说道:“早揍他不就完事了,非要说那么多,这人就是不揍不听话。”

第76章

霍阳一边被沈嘉清拎着走,一边哭着骂:“为什么总是我?你们揍我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为什么一直逮着我一个人揍?”

温梨笙在旁边看着他哭得满脸泪水,叹了口气说:“都跟你说了,只要你好好配合,就不会打你,谁让你每回骨头硬得那么奇怪。”

该硬的时候不硬,不该硬的时候又莫名其妙。

霍阳还挺坚持自己的原则:“大丈夫立世,宁摧不折,我是不会屈服你们的淫威的!”

沈嘉清拎着他的衣领一下拉到面前来:“你再说一遍?”

霍阳这下不敢宁摧不折了,缩着肩膀和脑袋,没再应声。

温梨笙见状直摇头,心说霍阳的脑子多少也有点不正常。

三人找了个茶楼,照例是要了个雅间,由于上次沈嘉清在雅间里把霍阳揍了一顿,导致他现在有些心里阴影,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温梨笙说道:“我保证,这次绝不会让他揍你。”

霍阳大声道:“全沂关郡的人都知道,你说话根本就不算数!”

“这次绝对算数。”温梨笙道:“你相信我,若是他揍你我肯定拦着。”

“拦不住怎么办?”

说温梨笙随口敷衍:“拦得住。”

霍阳看起来压根就不信,沈嘉清便把玩着手中的棍子问:“你进不进来?”

见他实在是怕的很,温梨笙拿过沈嘉清手中的棍子让在了外边:“现在行了吧。”

最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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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人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哄诱和威胁参半,将霍阳拉进了雅间里。

他落座于一个靠近门的位置,坐的时候都不敢完全坐下,保持着一个随时就能起身的状态,以便沈嘉清动手打他的时候逃跑。

但沈嘉清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说道:“我若是打你,肯定会先拽住你不让你跑,所以你离门再近也是没有用的。”

霍阳一听这话,马上就想跑。

温梨笙道:“别吓他了,等会吓死了就糟了。”

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霍阳的面前,说道:“你别紧张,这次找你真的是为了重要的事,只要你配合,一切都好说,但若是你不配合……”

霍阳看着她,动了动嘴唇:“你说过不打我。”

温梨笙点头:“确实不会打你,但你若是不配合,你霍家整个都可能跟着完蛋。”

霍阳脸色唰地一白,看样子吓得不轻:“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温梨笙喝了口茶,慢声说:“你上回说你在家中曾见过一个挂了大锁的箱子,里面封存着的是胡家的把柄,对吗?”

霍阳迟疑的点点头。

“我要你把那个箱子偷出来给我。”温梨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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