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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谢潇南本没有什么计划在长宁书院,所以前世的他从不曾来过这个地方,但现在却坐在温梨笙的桌边。
温梨笙后知后觉,自己可能也成了他所有计划之中的一部分。
就在她担心频繁找谢潇南会耽误他的正事时,谢潇南却自己来了这里,来找她。
她心中一阵泛甜,本没有什么想笑的事,但嘴角的笑容却抑制不住,用手背贴了贴有些烫的脸颊,低声道:“谢公子说话可要注意点,夫子还在上面坐着呢。”
“说的也是。”谢潇南轻笑着松开了她的手,翻开她面前的书卷道:“我方才听到夫子让你抄三篇文章在放课前交给他,时间紧迫,你现在就开始吧。”
“啊?”温梨笙有些傻眼,手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谢潇南抓着手腕提到桌面上,然后塞进来一支墨笔。
温梨笙有些不情愿的看他一眼,却见他已侧过头去,在她原本写的一些东西里翻看。
她在学堂上的东西从不带回家,不管是课上写的文章,还是一些随堂的小测验,全都被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处。
谢潇南将那些卷了的纸张一一捋平,然后叠放整齐,眸光落在上面认真的看着。
温梨笙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伸出小手指头,想勾一勾他的手背,却被谢潇南拿着笔在她小指头上点了一下,颇有些严格道:“快抄。”
她用手搓了搓那一点点的墨迹,将半个白皙的小指头都涂黑了,只得轻哼一声埋头抄写文章。
谢潇南翻看着温梨笙平时写的东西,有时候她可能心情好,所以写出来的字又整洁又干净,虽然有些不知所云,有些则是带着烦躁的情绪,字体缭乱,到处都是墨迹,还有许多被涂了的字。
光是看着,谢潇南就能想象到她写这些字时候的神情和姿态。
他眸中含着轻笑,偏头看去,就见温梨笙这会儿正安安静静的低头抄文章,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可能是心情不错的缘故,她抄写的很认真,冬日里的柔光覆在她脸上,将那张平日里显得古灵精怪的脸衬出些许恬静。
恬静一词与温梨笙是完全不沾边的,但她就是长得这样乖巧。
许是察觉到谢潇南的目光了,温梨笙抬头看他,然后凑过来小声道:“世子改变主意了?”
“什么?”谢潇南顺着话问。
“是不是还想在跟我牵牵一会儿?”温梨笙把墨笔放下,然后冲他摊开手掌,做出邀请的样子。
谢潇南看一眼她的掌心,哼笑一下,而后将手中的一张纸拿来放到她面前,指着上面一行字道:“这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你的注解是‘春天的时候马因为太过得意忘形导致蹄子瘸了,主人很痛心难过于是将长安的花都摘来给它看,表示人们不应该得意自大,需谦虚慎行’……这是谁教你的?”
温梨笙也低头看,想起那是她很久以前写的东西了,这句话的意思她其实知道,只不过当时夫子提出的要求就是写出另一种对这句话的理解,温梨笙当时就提笔瞎写。
她讪笑了两声道:“这是我瞎编的。”
“何以编得出这般让人震惊的注解?”谢潇南问。
“我只是觉得这句话可能有另外一个意思。”温梨笙说:“看起来更通俗易懂一些,而且有教育意义,并且告诉人们凡事都有两面,不能只看其中一面。”
谢潇南听后,点点头嗯了一声:“胡扯的本领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温梨笙咂咂嘴,复又拿起墨笔:“我要专心抄文章了,世子莫要打扰我。”
谢潇南弯着眉眼笑了一下,而后真的不再打扰她,将她的那些东西全部看了一遍,只觉得无比新鲜,上面除了有一些对诗词古话的奇怪解释之外,还有不少她自个编的故事。
例如其中有张纸就写了她九岁去风伶山庄时曾误入一片青蛙池,里面的青蛙个个都有兔子那么大,后腿儿一蹬能跳几尺高,长着一嘴的利牙,前赴后继的往她身上跳。她便在池中奋力抵抗,不是横拳就是鞭腿,将一群兔子大的青蛙打得肚皮往上翻。
最后伙同沈嘉清将那些被打死的青蛙拿去炖煮,结果一锅炖不下。
整个故事洋洋洒洒的写了两篇,其中仅有几个零散的涂改的痕迹,看得出创作的时候思路是非常清晰流畅的。
谢潇南看到最后,就见她写了一句:“由此故事可以得出,养青蛙还是不要养得太大,否则要用好几口锅才能炖下,望世人引以为戒。”
他没忍住笑了,放眼寻遍整个大梁,也只有她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最后还给了个非常正经的结尾。
谢潇南就这样坐着,将她写的东西全看了一遍,翻到最后,他看到有一句话。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意为天下苍生的兴盛、灭亡,关乎所有人的利益,所以每一个百姓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有纸上,只有这一句话是非常正经的注解。
谢潇南将纸放到她面前:“这也是你写的?”
“是啊。”温梨笙停下手,转头看见那句话,理所应当道:“国事之兴亡,君臣有责;天下之兴亡,匹夫有责。我应该没有理解错这句话的意思吧。”
他一下笑了,好似有着融化冰雪的春意,带着些许的嘉赏:“不曾想你还有这般觉悟。”
温梨笙不满道:“世子不要看不起我们这些北境的小老百姓好不好,我们虽远在边境,但也有一颗铮铮的爱国之心。”
“是吗?”谢潇南把纸拿回去重新整理叠放好,说道:“那你回头问问沈嘉清有没有这样的想法。”
温梨笙想都不用想,回道:“他当然有。”
沈嘉清若不是心怀大义,又怎会背上行囊远走他乡,惩恶扬善,为天下太平出一份力。
谢潇南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温梨笙也没在意,继续低头抄写文章。
许檐让她抄的时候,并没有指定是那篇文章,所以温梨笙小小的偷了个懒,挑了三篇比较少的文章来抄写,加之谢潇南坐在她身边如此安静,她偶尔抬头就会看到他目光沉浸在纸张上,无比认真的看着那些荒诞的内容。
温梨笙就觉得仿佛抄写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上午的课只过了一半,她就将三篇文章给抄完了,甩了甩有些酸类的手腕,温梨笙见谢潇南正在看书,便将身子一歪,头凑到他的肩膀边上:“世子在看什么呢?”
“抄完了?”谢潇南瞥一眼突然凑到他身边的脑袋。
温梨笙点点头,上面的墨迹已经晾干,她拿给谢潇南。
上面的字迹工整干净,看得出温梨笙心情是很好的,她的情绪都表现在字里,谢潇南笑了一下,而后道:“抄文章的速度越发快了,下次可以多抄两张。”
温梨笙听后吓得花容失色:“我露出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吗?”
她本来想着快些抄完跟谢潇南说话的,结果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样的评价,温梨笙心说看来下次要注意一下了,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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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能再抄那么快。
谢潇南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摇头轻叹,又觉得好笑。
奚京南郊街头有个经常敲碗要饭的乞丐,都会把多余的铜板省下来去买书看,温梨笙的好学程度远远及不上一个乞丐。
他拿出锦帕沾了些桌上的茶水,然后拉过温梨笙的手,低头将她小指头上的墨迹擦去,轻柔的力道在她白嫩指头上留下些许红色的印记。
谢潇南想起当初在梅家酒庄遇到她时,与她争夺那块护身玉,就这样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指印,当时由于气急所以力道不轻。
如此想着,温梨笙当时一定觉得手腕很痛。
他的手顺着手背往上,滑到腕间,然后轻轻揉了揉,眸中带着些许疼惜。
这只手真是娇嫩的很,笔杆子拿久了都会觉得累。
温梨笙道:“你在占我便宜吗?世子爷。”
“嗯。”谢潇南应了一声:“我在想你这手腕这么细,我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温梨笙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用两只手一把将他的手包裹住,笑嘻嘻道:“现在你的手被我抓住了,可别想再为非作歹。”
谢潇南看了一眼,见她的手娇小的很,即便是两只手也未能把他一只手给包裹住,嗤笑了一下,而后问道:“你平日里怕你姨夫吗?”
“什么?”温梨笙被他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给问住,刚想问他说这是什么意思时,身后传来了许檐的声音。
“文章都抄完了?”
温梨笙吓得一激灵,当即甩开了谢潇南的手,由于动作太大,不小心把他的手甩得磕在桌子上,发出“咚”地轻响。
温梨笙也无瑕顾及,转头对许檐端出一副谄媚的笑:“姨夫,你怎么走路没声呢?我可是温家的独苗苗,你这要是把我吓坏了怎么办?”
许檐眼皮子抽得厉害:“你不把我吓死就不错了,跟我出来!”
温梨笙哀叹一声,看了一眼眸中含笑的谢潇南,又看一眼他磕到的手,最后垂着头跟在许檐后面。
出门之后往旁走了一段路,四周无人,唯有寒风呼啸。
“你怎么回事?”许檐调整了个位置,让她站在背风处,结果一张口就灌了满嘴的冷风,他咳了两下而后道:“怎么对世子动手动脚,从哪里学来的流|氓做派?”
温梨笙缩着肩膀小声道:“这怎么能叫流|氓呢?这是同窗之间的美好情谊,姨夫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人家世子都不乐意让你靠近,就你这个脸皮厚的,推一下推两下还往上凑。”许檐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真没有!世子肯定是乐意的,你看他笑得多开心呐。”温梨笙在心里大声喊冤,怎么到了许檐嘴里,她就成那个死皮赖脸黏着谢潇南的人了?
许檐也不是傻子,看温梨笙几次三番的去烦扰谢潇南,谢潇南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想来两人的关系是不错的。
他便叮嘱道:“总之你注意点,频繁的去烦扰一个人,关系再好也会把人惹恼的,你看你爹和沈雪檀就知道了。”
温梨笙啧了一声:“我跟他们怎么能一样呢,再说他俩都是陈年老仇了。”
沈雪檀跟温浦长的仇要追溯到两人都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候沈雪檀是长宁书院的一霸,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票小弟,有回在路上撞见温浦长说长宁的学生都是地痞无赖,正好被沈雪檀听见了。
于是沈雪檀就带着人揍了温浦长一顿。
温浦长有着读书人的不折之骨,回回见到沈雪檀就骂,沈雪檀也是个不好惹的主,经常蹲在千山书院门口,逮着温浦长回家的路上揍他。
于是一来二去,两人积怨颇深。
后来沈雪檀表示以前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我俩还是好哥们,但温浦长表示,我要记恨你一辈子。
导致现在两人关系看上去好,实际上又不好,但说不好吧,两人又很要好。
也是因为沈雪檀,温浦长上任沂关郡郡守之后,对长宁书院的意见特别大,还给迁到城中较为边缘的地方。
温梨笙说:“他俩就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的。”
话音一落,许檐的手就敲在她的头上,她当场疼晕乎了,就听许檐道:“谁准你这么说父亲长辈的,不知礼数。”
温梨笙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行了进去吧,把我的话好好记着,别总给你爹惹麻烦。”许檐挥了挥手。
温梨笙捂着脑袋进了学堂,周身的寒冷瞬间被驱散,她撇着嘴坐回位置上。
谢潇南低低的声音传来:“头上怎么了?让我看看?”
温梨笙立马歪着头,把脑袋凑过去,委委屈屈道:“我方才说错了话被我姨夫打了一下,就在这……”
她正抬手指伤处的时候,瞥见许檐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温梨笙又赶忙坐直,与谢潇南拉开了些许距离,嘴上却还是接着道:“这都是因为世子我才挨了一下,你不给我些补偿真的说不过去。”
“你想要什么补偿?”谢潇南支着头问。
“最起码也得亲我两下。”温梨笙胆大包天道。
谢潇南听后从嗓子里哼出一个笑,然后俯身过来朝她靠近,温梨笙就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仰:“不是现在!”
谢潇南却抬手将她头上吹乱的一缕发顺了下来,低低笑道:“想什么呢。”
温梨笙本就是过过口瘾,差点以为他会在这么多人,在许檐的注视下真的亲她一口,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而后她迅速翻开书本,心说他娘的还是再抄一篇文章算了,闲下来还真没什么好事。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温梨笙把东西照例往桌上一放,就要回家吃饭。
谢潇南却仍旧坐着,将她抄写的纸叠整齐,书本合上摞起,笔墨收近袋中,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归整好之后才起身,慢条斯理的穿上狐裘大氅。
温梨笙殷勤的帮他撑衣,忍不住在手感极好的狐裘上多摸了两把。
两人一出门,谢潇南就呼出一口白气,对这寒冷的温度不适应。
温梨笙问道:“世子下午还来吗?”
谢潇南想了想说:“不来了,有事要忙。”
温梨笙失落的表情只有一瞬,很快就又恢复如常:“那什么时候闲暇,我有些事想要问世子。”
谢潇南道:“明日清闲,你可直接来谢府寻我。”
温梨笙心想太好了,明日有个合适的理由旷学了。
谢潇南却像猜中她心中所想似的:“你若是跟郡守说的话,就说是我有事寻你,别说你来谢府找我,如此才算个合适的理由。”
温梨笙摆出受教的表情。
谢潇南虽说看上去克己守礼,行事端庄,但徇私枉法的时候也是很有一套的。温郡守若是知道他亲自教温梨笙旷学的理由,鼻子都要气歪,指定痛骂温梨笙坏事做尽,把世子这样的好孩子给带歪了。
温梨笙与他并肩而行,走出长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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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的大门,她朝谢潇南道别,然后上了自家的马车,走的时候撩开帘子往外看,就见谢潇南站在十步开外,飒飒寒风将他的长发卷起,打着卷滚落在雪白的狐裘上,锦绣衣袍轻轻摆动。
清俊的面上原本没什么表情,见温梨笙的脑袋从窗里探出来后,他眼中浮上微微笑意。
寒风纵然冰冷刺骨,但少年的情意却是炽热的。
温梨笙看着站在风中,身姿俊美的谢潇南,突然有些不舍得分别,她盯着谢潇南看,而后马车启动,渐渐走远,看不见他之后,温梨笙才把脑袋缩回车里。
中午回去吃了饭,在暖炉边上睡了会儿午觉,醒后觉得神清气爽,裹着厚厚的氅衣又去了长宁书院。
这回她没有进学堂,而是直接去找了沈嘉清,去的时候沈嘉清正跟人比谁的舌头长,梗着脖子舌头伸得老直。
“沈嘉清!”温梨笙搁门口一站,扯着嗓门就喊。
沈嘉清被吓一跳,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但一听是温梨笙,立马撇下一众伸舌头的人跑到门外来:“梨子,你什么时候解禁的?”
温梨笙哼笑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那一方小小庭院能困住我?”
“你在里面困了两个月。”沈嘉清道。
她啧一声:“少说这些废话,跟我去千山书院找个人。”
“谁啊?”沈嘉清回去拿外衣披上,问道:“需要带棍子吗?”
温梨笙想了想:“带一个吧。”
————
两人拦在霍阳面前的时候,霍阳差点当场吓哭。
沈嘉清把棍子往肩上一抗,像个十足的恶霸:“早说来找这矮墩子啊,我带个粗点的棍子,这矮墩子抗揍的很。”
霍阳缩着脖子往后退“我最近又没去招惹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温梨笙笑着道:“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揍你的。”
霍阳看一眼沈嘉清手里的长棍,气愤道:“你说这话谁信!”
“这不是怕你不配合嘛?”温梨笙说:“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这棍子就用不上。”
霍阳很不想就这样屈服,但是沈嘉清上回在林子那身手,他看得胆战心惊,前几次揍他明显是下手轻了,虽说他真的很抗揍,但也不抗这样揍啊!
这个被沈嘉清按在地上捶了几顿的矮墩子终于低头:“行……什么事你们直接说。”
温梨笙直接将霍阳带出了千山书院,三人在路边找了个酒楼要了个雅间,雅间里暖和安静,热茶一上,霍阳喝了几口之后身上也涌出热意,没那么紧张了。
沈嘉清坐在他对面,那根棍子就摆在手边。
温梨笙喝了两口茶,说道:“先前你在峡谷山庄上使的是霜华剑法吧?”
霍阳没想到她会提这事,愣了一下:“你怎么……”
“你的霜华剑法连皮毛都算不上,自学的,对吧?”温梨笙又说。
霍阳的脸一红,恼怒道:“这跟你没关系!”
“喊什么?”他声音稍高一点,沈嘉清就不爽了,蛮横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别说多余的话。”
霍阳典型的吃软怕硬,对上沈嘉清就不敢横了,面上憋着一股气,却还是点头道:“不错,是我自学的剑法。”
“那本剑法,是不是胡家给你们的?”
霍阳没说话。
“你哑巴了?”沈嘉清凶道。
霍阳却还是不吭声。
温梨笙道:“你回不回答其实不重要,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所学的剑招是霜华剑法十五式往后的,那部分的剑法只有胡家有,那日在林子里胡山俊让你把我叫过去,后来给我扔得那本书,就是霜华剑法,胡家给你们的应该是拓印版。”
霍阳震惊的看她:“这些你也知道?”
“不知道这些来找你干什么?”温梨笙道:“我现在就是想知道,霍家到底攥着胡家的什么把柄,为什么能从胡家手里分得那部分的剑法。”
霍阳道:“这些我不知道,我只是从我父亲手中得到的剑法,跟着练而已。”
话音一落,沈嘉清的棍子就抡起来:“少他娘跟我装糊涂。”
霍阳急了:“我真不知道!”
沈嘉清的长臂越过桌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直接就将他提了起来:“我再问你一遍,知不知道?”
霍阳吓得浑身发抖:“我、我不知道!”
沈嘉清一把将他掼在地上,动手开揍,温梨笙吓了一跳想上去阻拦,却被沈嘉清推到一边,他撸着袖子道:“梨子你站边上等着,我看这犊子就是欠揍!”
温梨笙道:“哎呀,人家真不知道就算了……”
正说着,打得鬼哭狼嚎,抱着头在地上滚了两圈的霍阳就嘶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了。”
沈嘉清停手,又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掂起来:“说吗?”
“我说!我说!”霍阳哭得眼泪鼻涕一把。
温梨笙惊讶道:“你真知道啊?”
霍阳点头:“那是因为我爹不知道握了胡家家主的什么把柄,将它们锁在一个铁封的箱子里,以此威胁胡家,得到了那部分的剑法。”
温梨笙目瞪口呆,没忍住道:“你还真是欠揍啊。”
早说不就完事了,非得等着挨一顿打才说。
“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沈嘉清把棍子扔到地上,坐下来道:“老老实实回答,免得我再动手。”
霍阳瑟缩了一下:“这个我真的真的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箱子挂着一个很大的锁,就藏在我家地窖的隔层里,我从没有见箱子打开过。”
“那你知道钥匙在哪吗?”沈嘉清顺着问。
温梨笙却忽而怔了一下。
钥匙?
第62章
钥匙。
温梨笙最近也得到了一把钥匙,是用单一淳的名义送到温府上的,那把钥匙比寻常的看起来要大一些,上面的齿痕很繁琐,钥匙柄雕刻着图案。
看起来这钥匙所开的锁,也并非寻常锁。
温梨笙一直不知道这个钥匙是什么作用,而单一淳现在又没有半点消息,那把钥匙就一直在她房间里搁置着。
但方才沈嘉清提起钥匙的时候,她忽而想起那把被她搁置的钥匙。
有人把这东西送到她手里,肯定是出于某种目的。
就听霍阳说:“我只见过一次,被我爹藏得很紧,我没机会碰到。”
温梨笙问他:“那钥匙是什么样的?你描述一下。”
霍阳只见过一次,他想了一会儿,按照脑中的记忆说:“比一般钥匙要大些,柄是圆的,上面有一只雕刻的狼头,背面嵌着三颗红色的石头,其他的就记不清楚了。”
他就这么一说,温梨笙就立马意识到他所说的极有可能就是她收到的那把钥匙,或者说可能跟她一样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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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么,她现在便得知了那钥匙的用处,应该就是用来开霍家那个铁箱子上的锁。
那里面放着的是足以威胁胡家的秘密,她好像知道这把钥匙给她的原因是什么了。
温梨笙道:“你从来没想过打开那个铁箱子看看?”
霍阳抹了一把眼泪:“我以前有想过打开,不过我找不到钥匙,所以就算我想,也是没有能力打开的。”
沈嘉清看不惯他这样,啧了一声:“收起你那娘们唧唧的样子,我看见你这样拳头又痒了。”
谁知霍阳听了之后,大怒喊道:“你打了我,还不能让我哭了?!”
“你再跟我喊一个?”沈嘉清凶巴巴的想要起身,温梨笙按住他的胳膊,将他拦下。
霍阳这人也真的是很奇怪,若说他骨头软吧,可每次对上沈嘉清,他好像都表现得很强硬似的,就算今天挨揍了,明日碰见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明明跟他说了只要好好配合就没事,结果还是硬着头皮对着干。
若说他骨头硬吧,结果挨两棍什么都招了,哭哭啼啼的模样又显得很是可怜。
不过霍阳把该说的都说了,还挨了一顿揍,温梨笙觉得把他留下也没什么用了,免得沈嘉清再揍他一顿,于是说:“你回去吧,今日我问你的这些问题,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哪日天黑你摔掉了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她说完,沈嘉清便道:“听仔细了,若是你敢出去乱说,我就追到你家去揍你。”
霍阳愤恨的瞪他一眼。
沈嘉清又捋袖子:“嘿,你这小王八……”
“算了算了。”温梨笙拦了一下,她也是对霍阳有些无奈,这人真是记吃不记打。
霍阳临走前还把热茶给喝完了,他出去之后,沈嘉清靠在窗边往下看,直到看见霍阳的身影离开酒楼往千山书院走去,才道:“梨子,你抓着他问这些干嘛?他本来就矮,再揍两下真长不高了。”
“那不是你动的手吗?”温梨笙纳闷道:“拦还拦不住。”
“他欠揍我能不揍他?”沈嘉清关上窗子,又坐回来。
“前段时间,有人送了把钥匙给我,跟霍阳所描述的钥匙一模一样。”温梨笙道:“你觉得,那人把钥匙给我有什么用处?”
“一般这种东西都是用来威胁人的,钥匙里锁的是胡家的把柄,那肯定是要你用来对付胡家呗。”沈嘉清不以为意道。
温梨笙道:“胡家应该暂时不敢动我了,他们家主还亲自给我写了一封道歉信,让我签字原谅。”
沈嘉清往嘴里扔着花生米,沉默了一会儿后说:“给你写道歉信的,是胡家大房的家主吧?”
温梨笙听后突地一惊,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她原先是没想到这一茬的,因为在这郡城中,胡家大房和二房虽然是一个走仕途一个混江湖,但从本质上来说也都是胡家,算是一家人。
然而沈嘉清的这句话,却提醒了她。
胡家大房二房即便是一家人,但到底走的路不同,所以顾虑的东西也是不同,大房从官是很惧怕得罪谢潇南的,他们可能是迫于某种由谢潇南那边施加的压力,着急忙慌地写下了一封道歉信给温梨笙。
可二房是混江湖的,诚然也不敢与官争,但若是有什么事情比得罪那些大官后果来得更严重的话,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并不会忌惮谢潇南的身份。
打个类比,若是胡家的那个把柄一旦暴露,会给他们引来无比严重的后果,那在杀了温梨笙和暴露把柄之间,胡家二房肯定会选择前者。
大不了杀了人之后浪迹天涯,四处躲藏,隐姓埋名在他乡也一样过活。
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将那个把柄送到温梨笙的手中,那么这样一来,两个选择就会合二为一。
杀了她,就等于暴露把柄。
所以给她送钥匙的这个人,还是在保护她。
那么只有可能会是谢潇南,沈雪檀或者她爹其中之一安排的。
想起当初在峡谷山庄上,是谢潇南留她多坐一会儿,让她看见霍阳在擂台上的比试,得知他使用的是霜华剑法这一事来看,这大概就是谢潇南留下的谜题。
而这把钥匙的用处,就是这道题的答案。
虽然时间有些久,但这道题终是被她解开了,温梨笙心中难免高兴起来,得意地咧开嘴笑。
谢潇南用单一淳的名义给她送了钥匙,是不是表示单一淳就是他的人?那单一淳出现在沂关郡,进入千山书院教武学,或许并不是巧合。
温梨笙在心中暗叹。
这个计划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目的又是什么?
“梨子,梨子!”沈嘉清的喊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干什么?”温梨笙问。
“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沈嘉清说:“放心好了,不管怎么样,风伶山庄都会保护你的。”
温梨笙笑笑:“我知道。”
忽而想起谢潇南今日说的那句话,温梨笙问道:“沈嘉清我问你,若是以后的某一日,咱们大梁突然祸乱四起,有人举起造反,挑起战争,到处动荡不安民不聊生,你会怎么办?”
沈嘉清虽然疑惑她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还能怎么办?当然守好我的一亩三分地,能在乱世之中吃饱喝足就行。”
“啊?!”温梨笙得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她满脸的震惊不加掩饰。
沈嘉清见她这模样,没忍住被逗笑了:“怎么?”
“不对!”温梨笙皱着眉头,一脸不理解:“不是这样的,这不应该是你的答案,你认真回答。”
“我是认真的啊。”沈嘉清道:“要不然还能如何?”
这太奇怪了,这个答案与温梨笙想象的完全相反。
沈嘉清不是这样的人,前世的他分明背着剑走出了沂关郡,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大梁动荡不安,百姓深受无端邪派迫害,我身无长物,唯有一剑略为锋利,便竭我所能以此剑斩邪除恶,尽绵薄之力救受苦受难之人。”温梨笙一字一句说道。
下一句就是:“梨子,我要走了。”
这是当年沈嘉清离开那日清晨,向她告别时说的话,温梨笙只听了一遍,但一字不落的全部记得。
沈嘉清是心怀大义的,所以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让温梨笙极为震惊。
“你在说什么呢?”沈嘉清古怪的看她一眼。
温梨笙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盯着他的眼睛,神色凝重道:“沈嘉清,天下动荡不安,反贼四处作乱,很多□□离子散,家破人亡,还有不少邪派害人性命,你再想想你的答案。”
沈嘉清被她认真的神色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觉得我的答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你武功那么厉害,不应该仗剑走四方,看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吗?或者投身入军,加入平定反贼的阵队,为咱们大梁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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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份力。”温梨笙道。
沈嘉清一听就笑了起来,他笑了一会儿后说:“这大梁的王位谁坐,江山谁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离奚京太远了,莫说有反贼造反,就是他们奚京内斗个你死我活,皇帝换一个又一个,咱们在这北境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温梨笙看着他的脸,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是自然,显然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一个人的力量太弱了,能做什么呢?”沈嘉清道:“我救个百人千人,于整个大梁的人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诚然沈嘉清说的很有道理,这也正是她当初所想的。
当初沈嘉清与她辞别的时候,温梨笙就说这天下的人那么多,凭你一人又能救得了多少呢?还不如留在沂关郡,帮助身边的人。
但温梨笙这样自私的想法,在动乱彻底爆发之后,亲眼看到人们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因为邪派家破人亡的时候,这念头就消失了。
温梨笙明白过来,那是因为还没有经历过成长,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选择。
她看着面前沈嘉清这张少年面容,他还没有经历过那个动荡不安,摇摇欲坠的大梁,还不知道会一种恐怖的教派祸害百姓,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不会去做那些事。
温梨笙又想起今日谢潇南在看到她纸上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的认真注解之后,露出的嘉许表情,那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地方对忠国方面教育的薄弱。
这也难免,因为沂关郡本来就是一个特殊的地方,这里几乎在大梁的边境,又有许多江湖门派,这些江湖人平日里最是看不惯那些当官的,所以在根本的观念上就有冲突,加上沈嘉清又出身江湖门派。
谢潇南是对的。
温梨笙说道:“国在家在,国亡家亡,我们与大梁应该是一体的。”
“这话就不对了。”沈嘉清道:“国不会亡的,大梁倒了,还有大周大李,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坐王位掌江山,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他娘的,竟然说得有几分道理。
温梨笙险些被他说服,最后只得将这话题作罢,现在争论是没有意义的。
前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让沈嘉清彻底改变了想法。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寒风呼啸而来,吹散了周身的暖意,她朝外看,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上飘起了雪花。
又下雪了。
她有些想谢潇南,想牵他的手,还想把脸埋进他的狐裘里。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温梨笙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而后转头对沈嘉清道:“走吧,咱们回去。”
两人回到长宁书院,温梨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上面还是谢潇南上午离开时整理好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
像温梨笙这样从来不在意书摆得整不整齐,纸叠得平不平整的人,头一次有了一种不忍将这些东西打乱的念头,她小心翼翼的从上面取下一本书,然后拿起纸和墨笔,又将方才蹭得错了位的东西摆好,这才低头开始抄写文章。
温梨笙抄写的时候总是不专心,总想转头往身边看,但每次看到的都是空的座位。
谢潇南分明只是在这里坐了一上午,这会儿没有他坐在身边,她却感觉非常不适应。
再忍忍吧,明日就能见到了。
温梨笙在心中对自己说。
放课回去之后天完全黑了,温梨笙泡了热水澡,饭都是在寝房吃的,吃完之后就看见外面还在下雪,她喃喃道:“这大雪不停吗?”
本以为今夜下完就停了,结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还在下雪,院中的积雪已经没过小腿一半了。
温梨笙在房中愁眉苦脸的往外看,整个人身上写满了郁闷,鱼桂在旁边劝道:“小姐别着急,雪很快就停的。”
沂关郡每年冬天都要下很大的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次温梨笙却觉得不开心,觉得下得太久了,本来约好了今日要去谢府找谢潇南的,结果这不断降的雪将路覆上一层又一层,别说去找谢潇南了,她现在连出个院子都难。
温梨笙双掌一合,竖起食指和无名指结出个手印,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鱼桂好奇的凑过去,就听她嘴巴里不停的在念:“他娘的快停雪,快停雪,快停雪。”
鱼桂道:“……小姐,念咒的时候说脏话是没用的。”
“是吗?!”温梨笙惊讶的睁眼。
事实证明果然是没用的,这场雪断断续续的连下了整整三日。
期间温梨笙在房中如蔫了的花朵,整日就是盼望着雪停,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直到鱼桂的一声雪停了,才让她整个人蹦跶起来,推开窗子往外看,见雪果然停了,好像还出了太阳。
雪虽然停了,但是由于这三日的降雪,路上基本都被封住,要用一些时间清扫街道上的雪,所以温梨笙又在房中等了半日。
直到街上开始正常通行之后,温梨笙才坐上马车赶往谢府。
谢府门口依旧守着不少侍卫,只是与之前相比好像减少了几个,温梨笙下了马车就朝谢府大门走去,吸去了上次的教训,她打算先问一问这些守门的侍卫,谢潇南在不在家。
谁知道刚走近,那些侍卫瞧见她之后就齐齐的朝她行了个礼,给温梨笙吓得一下顿住了脚步。
上回来这些人视若无物,仿佛压根没有看见她一样,这次来刚走近就一起行礼,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温梨笙道:“你们主子在府中吗?”
打头的侍卫毕恭毕敬的回道:“回姑娘的话,世子在府中。”
“那你去敲门通报,说我来找他了。”
侍卫颔首,应一声是,而后对门里的护卫说了句话,紧接着几人就一同走了出来,对温梨笙点头哈腰:“世子爷吩咐过,若是姑娘上门来寻,直接领进去就好,姑娘请进。”
温梨笙就这样被请进了谢府,而后带着她一直走到正堂前,躬身道:“世子就在里面。”
正堂的门紧闭,还加了一层极其厚实的棉帘,显而易见这里的严寒让谢潇南颇为忌惮,护卫敲了敲门:“世子,温姑娘来寻。”
“让她进来。”隔着厚厚的帘子,谢潇南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继而门被推开,棉帘被掀起,一股热气从里面扑来,温梨笙抬步走进去,瞬间被里面的热意给紧紧包裹,原本披着一身的寒霜在眨眼间凝出水珠,睫毛也变得濡湿。
正堂里没有其他人,谢潇南身穿素檀色的长衣,柔和的颜色让他的容貌更为昳丽,墨黑的长发披着,头上一根洁白如雪的玉簪在光下折射微芒,褪去了眉眼间的冷漠淡然,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温柔。
眼下他正站在柱子边,伸长手臂似乎在往上面挂什么东西,温梨笙走过去,一下就从侧面抱住他,双臂环在他的腰上,脸贴近他的胸膛,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道:“啊——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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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所有地方都是温暖的,与刚从寒冷中走进来的温梨笙成鲜明的对比。
谢潇南仍旧挂着东西,嘴边勾起笑意:“怎么雪刚停就跑来了?”
温梨笙收紧手臂,将他抱得紧紧的:“还不是因为太想你了,真是一刻都忍不了。”
他将东西挂好,垂下来的手臂顺势将她拥进怀中,低头看见她睫毛沾了水珠,就用指尖轻抚了一下,水珠站在谢潇南的指尖上,他道:“外面这般寒冷,为何不多穿些?”
温梨笙仰脸冲他笑:“不冷,我想见世子的这颗心是火热的,所以一点都没感觉冷。”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谢潇南的眉眼,虽说才三日没见,但温梨笙确实觉得非常煎熬。起初她那种感觉只是淡淡的,到后来就十分猛烈,抓心挠肝的想见谢潇南,恨不得立马出现在他面前。
如今总算见到,她才感觉舒服不少。
谢潇南将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温暖的掌心将冰凉的脸慢慢捂热,白皙的脸上也生出淡淡的绯红,他道:“日后想我的时候多抄几篇文章。”
“那可不行。”温梨笙当即不赞成道:“挂念你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不能跟烦恼的事挂钩。”
谢潇南轻轻哼笑一声,忽而低下头,向她凑近一些:“你上回说让我给你的补偿,还作数吗?”
温梨笙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想到三日前在学堂上,她说笑时让谢潇南亲她两口做补偿,没想到谢潇南现在还记得。
她不过是逞一时之勇,现在提起哪还有那个贼胆:“世子也知道我经常出尔反尔。”
谢潇南的眸光好像逐渐变得晦暗,掺杂了一种浓浓的情愫在其中,他定定的看着温梨笙,离她越来越近:“但是在我这里,耍赖没用。”
温梨笙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但因为被他抱在怀中,双臂将她桎梏,她并没有退路,只得看着谢潇南的头越来越低,眼眸越来越近。
两人的呼吸融在一起,谢潇南动作轻慢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然后才逐渐加力,带着眷恋与温柔,将他这几日的思念隐晦的传达。
温梨笙被迫仰起头与他唇齿交缠,灼热的呼吸覆在面上,仿佛将她的脸烫热了一般,耳朵更是红得像滴血似的。
除却那一次在水中她惊慌失措之下的冒犯,这只能算第二次与谢潇南亲吻,温梨笙仍无比生疏,甚至连舌尖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只被他慢慢引导着,诱骗着,缠去了另一个地方。
心口好像被一种无名的情绪给胀满了,或许是有些热,或许是因为害羞,她有些难耐的攥紧了谢潇南的衣袍,华贵的衣料在掌中传递极为良好的触感,她鼻子里全是那股心心念念的甜香。
耳边极其安静,听不到任何杂音,只有谢潇南略微有些重的呼吸声绕在耳廓,勾得她心跳飞速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梨笙又坚持不住了,她萌生退意头往后仰了一下,谢潇南却没放开她,往前追了一些,手掌贴扶在她的后脑勺上,让她不准后退。
温梨笙被迫坚持了一会儿,而后发出低低的轻哼声,双手有推拒之意,谢潇南才放开她,还惩罚似的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才退开。
温梨笙下意识舔了舔被咬的唇,看见他眸光有些润意,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平静冷淡,被情动完全占领,这样的他看起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她实在是亲不了,大口的呼吸着,将额头抵在谢潇南的心口,声音有些喑哑:“嘴上说着喜欢我,其实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我憋死。”
谢潇南眸中染上笑意,低头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然后用手捏了捏温梨笙还红着的耳朵尖,说道:“是你自己没用。”
温梨笙直接承认:“好,是我没用。”
确实有点没用,被亲两下就有些腿软,坚持不了。
谢潇南顺了顺她的头发,将脸边的碎发归到耳朵后,把她一双冰凉的手都暖得热乎乎之后,才将她从怀中松开。
温梨笙找了地方坐下来,转头在周围看了看,而后道:“世子,我能去你的卧房吗?”
谢潇南正在倒茶,听了这话就一下停手,转头看向温梨笙,轻轻挑眉:“去我的卧房作何?”
“这里的凳子坐着太硬了,”温梨笙说道:“我喜欢世子的卧房。”
记忆中谢潇南的卧房是个很温暖软和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个暖炉,到处都铺着极为昂贵的裘毯,连地上都铺得厚厚一层,还有凳子窄榻,凡是能坐能躺的地方,皆是软的。
温梨笙前世在孙宅,半夜出逃被抓的时候,当时谢潇南因为突发情况半夜要出去,温梨笙就被扔进了他的卧房里,还挂了锁,她拍门半天没人应,最后在谢潇南的房中睡了一夜。
但也就只睡了那一夜,自那之后就再也没能靠近过他的卧房。
眼下温梨笙起了贼心,想去看看。
谢潇南将热茶递到唇边,轻轻吹了一口:“你怎么知道我房中的凳子是软的?”
温梨笙笑着说:“随便找的借口而已,我就是想去世子的卧房看看。”
“你倒是坦诚。”谢潇南奇道:“先前怎么不见你这般诚实?”
十句话里面几乎八句都是假的,还有两句是在吹牛。
“一家人当然不说两家话,我怎么可能还骗自己人呢。”温梨笙道。
谢潇南慢慢地喝一口热茶,而后道:“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温梨笙腾地站起,走到他边上,伸手去勾他的指头,撒娇道:“带我去看看嘛,我保证什么也不动。”
谢潇南又喝了一口,而后说:“你便是把我卧房搬空了,我也不会多说一句,只是那毕竟是寝房……”
他还没说完,温梨笙就插着腰,气哼哼的又坐下来,拉个脸道:“你们奚京来的,就是规矩多,在我们沂关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寝房那都是敞开了门的让人进去参观!”
谢潇南听她一番胡说八道就觉得很是好笑,又见她抿着唇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就笑了一下:“就这么想去?”
“我就是要去看!”温梨笙双手环胸,颇有气势道。
“那跟我来吧。”谢潇南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放下茶盏,领着温梨笙出了正堂,从回廊穿过去沿着庭院往后走,穿过了两道拱门才到他住的卧房。
房中的庭院被清扫得很干净,院中种了一棵大树,在寒冷中张着光秃秃的枝干。
谢潇南走上前,抬手推开门,回头看她。
温梨笙几个快步向前,踏进了房中,刚进去一股清淡的甜香就扑面而来,在这屋子里无处不在。
她每次闻到这个味道,都有一种发自肺腑的舒畅感,喜欢得不行。
谢潇南的寝房保暖措施要更夸张一些,那些棉帘几乎将所有能透光的地方都堵上了,进房就要点灯,随着一盏盏落地长灯亮起,寝房的摆设也逐渐出现在视线里。
外屋的地上没有铺设裘毯,门的两边有一个很大的落地花瓶,当中是桌子,边上是屏风,墙上挂着字画,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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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往里走,走到里屋的边上,撩开厚重的裘帘,就看见里屋的地上铺设了雪白色地毯,一个大暖炉放在其中,旁边有个可躺可坐的软椅,上面也垫了墨红交加的绒毯,乍眼看去只觉得这屋子无比暖和。
“简直是我的梦中情屋啊。”温梨笙感叹道。
谢潇南站在边上,说道:“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住。”
温梨笙没在意这句话,伸长脖子在里面看了一圈,但并没有进去,转头来到外屋的屏风旁,那里置放这一张竹编的藤椅,上面也铺了毯子,她躺在上面,发出舒舒服服的感叹,然后说:“这椅子我要带回去。”
谢潇南唤人进来将暖炉点燃,有些冷的房间渐渐染上热意,门关上之后房中就剩下两人,谢潇南坐在桌边,看她在藤椅上翘着脚一摇一晃,半晌后说:“你先前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不提温梨笙都要给忘记了,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和一个令牌,走到桌边坐下,刚把东西放上,谢潇南看见之后脸色就有些许变化。
他拿起令牌左右翻看,神色越发沉:“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温梨笙道:“先前咱们在牛宅的时候,沈嘉清缠着一个丸子头少年不放,那个人前段时间来了温府,我见她可怜没地方吃住就将她留在温府,然后从她那里听说她正被一伙人追杀,迫于无奈才扮成男子。”
“我知道她。”谢潇南道:“那日乔陵与她在擂台上比试了一回。”
温梨笙点头:“没错,是世子让的吗?”
谢潇南道:“她功夫尚可,但轻功极好,甚至略胜席路一筹。”
温梨笙已经猜到谢潇南对蓝沅有试探之意,所以才决定把东西拿来给他看,加之两人现在的关系跟以前不一样了,且这事她是一点眉目都没有,所以才想与谢潇南商量一下。
谢潇南道:“这东西她是如何得来的?”
温梨笙:“她说她原本是某个小门派中的弟子,年满岁数之后下山历练,渡船的时候遇到水匪,混乱中救了个女人乘小舟逃跑,但那女人在半道上重伤死了,她就将包袱拿走,想将包袱还给女人的亲人,这信和令牌都是在包袱里。”
谢潇南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展开了信扫了一边,目光落在信最后的那个印章上。
“世子,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温梨笙问。
“这信上是诺楼国的文字。”谢潇南用手点了点最后的那个印章道:“这是诺楼王的王印,信上的内容表示最近不太安全,要暂时中断通信来往,待风头过去再恢复。”
温梨笙一惊,很快就将这件事想明白。
有人在与诺楼王保持通信,这就意味着有人蓄意勾结异族,其目的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诺楼国又想入侵大梁边境,这是有人再给他们做内应。
她瞬间觉得心头如雪霜般寒冷,这是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的大罪,但凡牵连上都是诛九族的,沂关郡中竟然会有人敢这么做。
很快的,她意识到面前坐的这位,正是反贼的头子。
温梨笙悄悄看了他一眼。
谢潇南见她那偷摸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又话,于是道:“说。”
“世子觉得,这封信是写给谁的?”温梨笙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潇南低头看了看信,而后声音如常道:“信上提到了温郡守。”
“什么?”
“是写给你爹的。”谢潇南道。
温梨笙当场就傻眼。
这封通敌叛国的信,是写给她爹的?难道反贼竟是她爹?
“怎么可能呢?!”温梨笙第一个不信。
谢潇南道:“我先前在奚京学过诺楼国的文字,这封信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
他将信折起来,而后拿起令牌仔细翻看:“这令牌外铁内金,有专属封号,也是块真的。”
“我爹不可能是反贼的,他最多也就贪点儿小钱……”温梨笙想为她爹辩解一下。
谢潇南说:“信是真的,但信的内容是假,这是一封被故意写出来的信,原本的计划应该是送郡丞的手中,却没想到中途出了意外,送到你手中。”
“什么意思?诺兰王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做这样一封假信?”
“这两样真的东西会成为给温郡守定罪的铁证,若是落在别人的手中,你爹用不了两日就会被押回奚京问审。”谢潇南将折起来的纸放在烛台上,火苗迅速将纸张吞噬,火光跳跃间,谢潇南的面又蒙上一层朦胧的冷意:“不管信上内容真假,你爹通敌的罪名就基本已经定了。”
“诺楼王怎么会制定这样一个恶毒的计划来针对我爹呢?”温梨笙觉得心寒无比,没想到她阴差阳错拦下的蓝沅,竟会起了这样大的作用。
她还以为只是哪个帮派之间的恩怨。
诺楼王不可能无缘无故陷害她爹,定然是有人时刻与他通信,然后汇报郡城内的情况,定是因为她爹与谢潇南来往太频繁,那些人才会出这个计谋。
这就说明另有其人在通敌,打着造反的算盘。
温梨笙盯着谢潇南,有一个问题她很早之前就想问了,最初是因为关系不好,问了会引起别的祸事,后来又觉得关系还不够好,问了也得不到答案,但是现在……
温梨笙舔了舔仿佛还残留着些许触感的唇,问道:“世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潇南轻笑:“你问。”
“你来这沂关郡,到底是做什么来了?”温梨笙终于问出来。
这也是前世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那时候的谢潇南与她基本没有交集,根本无法探究他平日都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建宁六年五月份来沂关,次年八九月就离开了,于是这个问题就成了永远的谜。
谢潇南与她对视,沉吟了好一会儿,正当温梨笙想说要是为难的话就不用回答时,他开口了。
“我身负皇命。”谢潇南道:“前来收网。”
“收网?”温梨笙听不明白。
“一张先帝布下的网,已埋了有十几年,如今我来收。”谢潇南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轻声说:“知道的太多可不好,不要总是那么好奇。”
温梨笙轻哼:“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得多呢。”
谢潇南笑着夸赞:“那你可真了不起。”
她起身,走到藤椅旁坐下,躺进柔软的裘毯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轻轻摇晃着:“世子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事?”
谢潇南道:“要去找你爹商议商议。”
温梨笙点点头,心说这样也行,只要谢潇南相信她爹是个好人就行。
她在心中琢磨着收网的意思,大概是这边境地带又有些人蠢蠢欲动了,诺楼国几十年前被击败赶出大梁之后,或许还一直心怀怨恨,伺机而动,等着卷土重来。
之前去萨溪草原,从哈月克族人的口中也得知,萨溪草原上还有很多游牧之族非常憎恶大梁,诺楼国完全可以像以前那样与他们再勾结起来,大举进攻边境,再打下沂关郡往南推进,入侵梁国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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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关郡也有人做内应的话,里应外合拿下沂关并非难事,这里距离奚京又那么远,等消息传过去之后,就会又像几十年前那样,援兵还没来这座郡城就已经被异族人占领。
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谋反。
谢潇南身负皇命,前来收一张十几年前就铺下的网,将所有勾结计划谋反之人一网打尽,这就是他来沂关郡的目的。
谢潇南不是反贼,他是令反贼闻风丧胆的谢家儿郎。
温梨笙想着想着,渐觉困意上头,她在这无比舒适温暖的环境里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地睡去。
睡得很沉,很香,这一闭眼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等她再醒时,最先听到耳边有细碎的微动,她睁开尚带着倦意的眼睛,入眼视线昏暗,唯有身边有一束亮光。
她转头看去,就见谢潇南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搁着一本书和一盏灯台,烛光影影绰绰的微微晃动,他一只手支着头,正低眸看书,时不时会翻一下页。
房中没有其他声音,只有他偶尔翻页的声响,或许再仔细一点,能听到他细微平缓的呼吸声。
温梨笙动了一下身子,发觉自己并不在藤椅上,而是躺在一张平而窄的软塌上,身上还盖着软和的锦被。
谢潇南察觉到她动了,偏头看来,发现她正半睁着眼睛看他。
他身子往旁一倾,俯头在她唇边轻轻亲了一下,用低低的声音问:“醒了?饿不饿?”
第63章
本来被谢潇南亲那一下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迷糊的,带着刚睡醒的懒意。
恍惚间她想起了前世出逃失败的那个夜晚,当时谢潇南和他的将士赶着出门处理突然状况,就将她随便锁在了房间里。那个房间虽然没有这里大,也没有这里摆设华贵,但也有一张这样的窄榻,温梨笙闹腾累了之后就是在窄榻上睡着的。
一觉睡到天亮,然后被开门的动静吵醒,她睁着眼坐起来时,就看见谢潇南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脱下裹着寒意的大氅,一边瞥她,精致的眉眼仿佛覆了寒冬腊月的冷霜,他说:“你倒是把这当自己屋了。”
而现在,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谢潇南的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与她离得很近,见她愣神还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脸颊:“睡迷糊了?”
那时的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个冷漠倨傲的人会坐在她的身边,在静谧中守着正睡着的她,然后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发现,轻轻印下一吻。
温梨笙怔然片刻,而后忽然张开一嘴利牙想咬他的手指,被谢潇南敏捷的躲开,笑着说:“我可没放一只小狗进来。”
她开口,声音有些哑哑的:“我要把你的手指头咬下来。”
“我的手指可不能吃,若是饿了就起来,膳房备了饭。”谢潇南将矮桌上的书合上,而后起身将旁边的一盏长灯点上,房间顿时亮起来。
要是提到吃的,那温梨笙可就不困了。
她睁了睁眼睛,而后感觉身上很热,就像是捂在一个炉子里似的,脖子处都出了汗。
她皱着眉毛把身上的锦被给掀了,长呼一口气:“好热!世子想把我热死吗?”
谢潇南看了一眼自己特地抱来的被子:“我只是怕你冻凉。”
温梨笙坐起来,拿出帕子擦颈边的细汗,一边说道:“你这房中已经点了暖炉,我身上也穿得很厚实,再加盖这一层被子,真的要被闷死了。”
谁知道谢潇南说:“冬天睡觉容易生病。”
温梨笙被这句话给逗笑了,谢潇南果真很忌惮冬天,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将细汗擦干净之后,想往外看一眼,却见门窗都封着棉帘,看不见天色如何,她起身下了窄榻问:“真奇怪,怎么莫名就睡着了呢?我睡了多久?”
“约莫一个时辰。”谢潇南说。
温梨笙略微有些不满,她好不容易才等雪停了找世子,却没想到竟然睡着了,白白浪费了一个时辰。
她叹一声说:“冬日里天黑得早,我不能太晚回家,不然我爹又该啰嗦我。”
谢潇南似乎也并不打算让她久留,说道:“吃完饭就回去。”
温梨笙捂了捂心口,佯装受伤:“世子好生绝情,你都没有半分不舍吗?”
谢潇南点亮了房中的两盏灯,光一直延续到门边,将他整个人都拢在柔和之中,他转头过来看了温梨笙一眼,什么都没说,而后低头在她唇边轻触了一下:“走,吃饭去。”
温梨笙脸上一热,那些贫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跟在谢潇南身后出了寝房,才发现这院子周围都是空荡荡的,从后院一路走到前院,偌大的宅院竟看不到一个下人,她奇怪的问:“世子,你府上的下人呢?”
谢潇南道:“在外面守门。”
走到正堂外才看到有下人守着,谢潇南随口吩咐了一句上菜,领着温梨笙坐到侧堂,上次与贺家一起吃饭的地方。
房中暖意十足,菜也很快就被端上桌,四菜一汤,空中立马飘起了饭香,温梨笙只要一闻就感觉开始流口水。
菜上了之后,温梨笙左右看看,思索着该先吃那一道菜。
奚京的菜与沂关有很明显的区别,这些菜的味道很像,一下子散发出来,即便是颜色看起来不重,甚至会感觉寡淡,但让人有着很重的食欲。
见温梨笙还呆呆看着,谢潇南说:“吃吧。”
温梨笙愣愣道:“没有公筷。”
“不需要。”谢潇南说着,然后泰然自若的用筷子夹了一个丸子给温梨笙:“尝尝。”
温梨笙怕烫,先是把丸子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夹了一半放嘴边吹了吹,感觉差不多之后就全塞进嘴里。丸子入口很弹,紧接香味在唇齿中散开,带着一股子咸鲜,温梨笙脱口而出:“好吃。”
谢潇南看见她眸间毫不掩饰的喜色,也笑了下。
温梨笙吃得慢,想在谢府多呆一会儿,很像小时候去朋友家玩不愿意回家的孩子,但不管吃得多慢,这场饭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谢潇南漱了口,就看着温梨笙一筷子一筷子的夹一点点东西往嘴里送,看起来是吃饱了,但仍不愿意放筷。
他笑着看了会儿,而后握住她的手腕,下令道:“漱口茶端来。”
“我还没吃完呢!”温梨笙不乐意道。
“再吃你就要被抬着回温府。”谢潇南将筷子从她手中抽走,说道:“你该回家了。”
温梨笙撇嘴:“你怎么能说出怎么冰冷的话的?”
谢潇南嗤笑一声,将她的碎发撩到耳朵后,指尖落在耳朵尖上,轻轻的捏了下。
温梨笙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她歪着头蹭了蹭,接过漱口的茶水结束了这顿晚饭。
天色渐晚,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亮光,谢潇南亲自将她送到门口。
她虽然是空着手来的,但走的时候带的东西可不少。
除却厨子做的一些糕点之外,还有几个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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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的东西,都被搬上了马车里。
温梨笙站在谢府门外,回头看了眼没有披大氅的谢潇南,说道:“世子快回去吧,外面冷。”
谢潇南轻轻摇了下头,示意没事,仍旧看着她。
她看着这样的谢潇南,很想上去紧紧抱他一下,但周边站的全是守门的侍卫,虽然所有人都低着头,温梨笙还是不敢这样做,于是往回走了两步,抬手牵起他的手,贴着温暖的掌心握了一下:“我走了哦。”
谢潇南回握的手劲传来,停顿了一会儿后才松开:“去吧。”
温梨笙转身爬上了马车,里面放了不少从谢府带走的东西,她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发现里面是一件雪白的狐毛氅衣,入手的光滑和色泽的亮度,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下面还叠了几个箱子,都是大小的,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放的肯定也都是氅衣,先前谢潇南说送她,没想到这就准备好了。
剩下的东西应该就是放的香料之类的,这些他曾答应过的,一并送上了马车。
温梨笙倒不是稀罕这些贵重物品,只是想到都是谢潇南送的,她就压不住嘴角的笑容,喜爱的在手里摸一遍又一遍。
回到温府之后,正巧撞上从官署回来的温浦长,他瞧见了谢家的马车,正惊着世子怎么这个时候来,匆忙要上前行礼:“下官不知世子尊临,有失远迎望世子见谅。”
温梨笙从里面探出头:“爹,你干嘛呢?”
温浦长一听见是温梨笙,立马抬起头,表情整个变了,皱起眉道:“你怎么在世子的马车里?”
温梨笙从车上下来:“我坐他马车回来呗。”
温浦长伸长脖子想往里看,就听她说:“别看了,世子没来,只有我。”
温浦长一下松散了行礼的姿势,气不打一处来:“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还敢用谢府的马车,不要仗着世子忍让你就胡闹!”
“哪有啊!”温梨笙为自己辩解:“我怎么可能在世子面前胡闹呢!”
说着她冲门口的护卫招手:“来,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温浦长一听,直觉不好:“什么东西?”
“一些从世子那拿来的东西。”温梨笙说。
紧接着几个箱子就被搬进温府,还有几盒子糕点,温浦长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都是糕点:“你怎么又从谢府偷东西,上回把人家偷来的厨子送回去后,你还不死心是吧?”
“这怎么是偷的呢?这都是世子给我的!”温梨笙气道。
温浦长纳闷嘀咕:“怎么送这么些吃的?”
说着他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一件墨红交织的氅衣差点闪了他的眼睛,温浦长瞪着眼摸了一把:“这……”
很快将剩下几个箱子打开,其中有四件颜色漂亮,触手光滑的氅衣,还有两件流云锦所制的短袄坎肩,一个箱子中放了不少发簪镯子,每个看起来都极为精致。
温浦长眼尖,从当中看见了那个先前被还回去的墨玉扳指,他眼都直了。
最后一个箱子则是放了一些分装好的香料,温浦长用手指沾了点闻闻,身子忽然晃了两下,好似站不稳。
温梨笙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爹!爹你怎么?”
温浦长意志消沉,脸上浮现绝望之色:“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你从谢府偷出这些东西,咱们温家怕是真要折了。”
“爹啊,这真不是我的偷的,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小偷?”温梨笙十分纳闷。
“不止,还是耍横无赖的头号恶霸,坑蒙拐骗的一把好手,只有你写不出来的文章,没有你闯不出来的祸。”温浦长对自家女儿了解甚深。
温梨笙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稳的语气道:“这些都是世子送给我的,我怎么可能去他府上偷东西,我还没进门就被侍卫叉住了。”
温浦长当然知道这不能是她偷的,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世子为什么会将这些东西送给温梨笙,他指着最后一箱中的香料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温梨笙上哪知道去,只道:“是世子平日里点的香。”
“这叫龙涎香,被誉为香中黄金,是皇室特供的顶尖香料,这种东西无法制作,每年上供的数量也不稳定,是极其珍贵之物,唯有皇帝亲近的重臣会获得这些赏赐。”温浦长道:“世子把它送给你?还送那么多?”
有价无市的东西,不管出价多高也是买不到的,温梨笙原本以为谢潇南当初说的“你买不到”,是因为这东西可能只在奚京卖的有,但没想到是确确实实压根就没得卖。
温梨笙走过去看了看,故作思考的想了一会儿,才说:“或许是见我乖巧懂事,聪明伶俐,所以世子将东西送给我。”
话音一落,温浦长立即跟看鬼一样看着她:“别说这种胡话。”
“好的。”
温梨笙挥手,让下人把东西抬回后院去,对温浦长道:“爹你放心吧,我跟世子关系好着呢。”
温浦长原本是不相信的,但这些东西往温府一送,再不信那就是掩耳盗铃的傻子了,虽然知道自己女儿平日里很不着调,可世子若是愿意与她交好,温浦长就觉得这是件大好事。
指不定梦里的那些事还有些希望。
温浦长拍了拍温梨笙的头:“记得给世子回礼。”
温梨笙点头应下,心里却盘算着送什么好,谢潇南能缺什么东西呢?
当日晚上谢潇南送的香就被点上了,那香料中不仅有龙涎香,还掺杂了其他许多种东西,混在一起,燃起烟之后,淡淡的甜香果然就从房中散开来,这种味道让温梨笙一闻就觉得无比舒心,躺床上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她安安稳稳的睡着,却做了个噩梦。
梦中她似乎坐在一个马车里,马车的窗子门帘都是墨黑色的,导致视线里十分昏暗,可见度很低。
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从视角上看似乎是没坐在椅子上,抬头往上看有个男人坐在对面。
那男人身影隐在暗色里,忽而说了句什么话,温梨笙听不懂。
忽而又有一个别的声音响起,带着怒意道:“这些事情与她又没有关系!”
继而他身边有个女人道:“要怪就怪谢潇南,是他害了这姑娘。”
她想说话,但是嘴巴被堵得死死的,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那发怒的人似乎有些情绪激动地挥舞手臂,一阵铃铛的脆声传来:“牵连无辜的人算什么本事,就算是目的达成,也会让人瞧不起,先前的活人棺也是这般,我不明白这样得来的胜利有什么意义。”
男人又说了什么,女人好像只是负责翻译,她说:“活人棺是我族古老的秘术,是他们自己要去的方法,害了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且这也是大梁欠我们的。”
女人又说:“这世上只有成王败寇,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错误,任何东西都是通过手段得到的。”
温梨笙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心中无比慌乱,在他们争吵时,马车忽而被颠簸了一下,有一束光透过帘子照进来,打在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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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脸上,温梨笙在那一瞬看清楚。
坐在对面的男人高大魁梧,眉眼凶狠冷厉,正是洛兰野。
她一下从梦中惊醒,这个噩梦让她出了一身的汗,温梨笙几个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梦境中的所有画面仍记得清楚。
自从她重生之后,隔些时日就会做这种梦,这种梦与其他梦是不一样的,一些寻常的梦温梨笙睡醒起来之后基本上忘记大半,记得并不分明,但这些梦却清晰而真实。
之前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但之前梦中看到那个悲伤的谢潇南和现在做的这个,她记忆并不存在,像是一个陌生的场景,但又有几分熟悉。
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她臆想之下的一个纯粹梦境?还是这些事情,可能是以后会发生的?
难不成她重生回来,还能梦到未来之事?
温梨笙坐在床榻上一阵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离谱,可她都是重活一回的人了,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离谱的吗?
她愣了半天,直到鱼桂发现她睡醒之后,让人端了水进来伺候。
温梨笙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不擅思考,因为很多问题搅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头绪,但她本身又是个脑子很灵活的人,总是忍不住乱想。
这个奇怪的梦没能想出什么苗头,她暂时搁置在心中,起床洗漱穿衣,然后前往长宁书院。
腊月天冷,长宁书院取消了早课,即便是如此,温梨笙也依旧不是准时的那个,她紧赶慢赶的,总是晚一步到学堂。
今日许檐没有守在堂中,她一进门先往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就见谢潇南正坐在那里,低头写字。
整个学堂里乱哄哄的,夫子还没有来,谢潇南坐在其中一角,一身雪白的衣袍衬得他气质冷清,散在心口和臂膀处的长发又添几分懒散,似儒雅随和。
温梨笙看到他的瞬间,脸上就出现个笑容,蹦着轻快的脚步朝他走去,走到边上才道:“世子今日也得了空闲?”
谢潇南仍在写字,头也不抬道:“也不总是在忙。”
温梨笙想了一下,印象中的谢潇南好像就是一直在忙,是那种神出鬼没的感觉,有时候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与他相遇。
她坐下来,忍不住把肩膀往他身边凑,看他落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便伸手将他的笔抢走了:“你在写什么?为何不看我?”
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到:许是沂关居于大梁北境,这里的寒冬格外冷,风吹在身上极为刺骨,且
且后面就没了,温梨笙想了想,对他道:“这后面的我帮你写?”
谢潇南嘴角攀上些许无奈,说道:“你想写什么?”
看样子似乎是同意了,温梨笙端坐下来,提笔将且划了个斜杠,在后面加上:但郡城风景宜人,雪景也是难得一见的秀丽,城中百姓善良淳朴,热情好客,尤其是温郡守其女,简直犹如天女下凡,心善而伶俐,于我有颇多帮助,我不胜感激。
她写完看着谢潇南,乐道:“我这样写对不?”
谢潇南将纸拿来看了一眼,笑了一下,而后继续提笔,在后面添了一段,之后不知道从何处摸出来一个信封,又拿出两张纸,将它们折起来塞在其中。
“这是信?”温梨笙原本以为他不过是随便一写,却没想到这是信。
谢潇南把信封好,在信封上落下四个字:父亲亲启。
而后对温梨笙笑道:“嗯,是家书。”
“你怎么在这写家书啊?”温梨笙非常惊讶,他不是说自己不忙的吗?怎么到学堂写起家书来了?
谢潇南却面色如常道:“家书就是何时想起何时写,在哪里写都一样。”
第64章
温梨笙伸手捞了一下,想把那封信给拿过来:“算了吧,你再重新写一封。”
谢潇南却将手一扬,避开了她的手:“信已封好,用不着再拆。”
“可是你父亲看见了那段话,不会对你生气吗?”
谢潇南摇头:“不会。”
温梨笙从未想过谢潇南会在家书里跟他父亲唠这样的闲话,像他这种性格的人,家书应该就简单的几行字吧。
比如一切安好,勿念之类的。
没想到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三张纸。
“要不还是算了吧,免得被你爹笑话。”温梨笙本来是跟谢潇南闹着玩的,结果写到他家书里去了,她还是有些泛怂的。
虽然她没有见过景安侯,但用脚指头想也该知道,那种生自名门望族,久居高位的侯王,定然是不怒自威,不苟言笑的,对于谢潇南这种家书不知道会不会责罚与他。
但谢潇南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将家书封好之后压在书下,转头看见温梨笙眼中有担心之色,便笑道:“放心吧。”
温梨笙看了一眼那封被压在书下的信,心中忍不住猜想景安侯看见家书中那样一段话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正想得入神,就见夫子夹着书走进学堂,学生们齐声问安,而后就开始授课。
像这种纯讲课,一点不带互动和不需要回应的授课,一直都是温梨笙的死穴,只要她听上一刻钟,就会开始犯困,然后忍不住打瞌睡。
今日也不例外,温梨笙听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打哈欠,眼眸中积了一层水蒙蒙的液体。
谢潇南侧头看她一眼,低声问:“没睡好吗?”
想起晚上做的那个梦,她点点头:“做了个噩梦。”
但其实她做了这个噩梦,也并没有睡得不好,一睁眼就到了天亮,只是那个梦的内容让她耿耿于怀。
谢潇南眸光变得柔和:“若是困得厉害,就睡会儿吧。”
温梨笙摇头:“我不睡,你平日里总忙其他事,好不容易能够跟你同坐一处,我怎么可能再睡。”
昨日去谢府找他,就一口气睡了一个时辰,已经浪费了不少相处的时间,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睡了。
温梨笙睁大自己的一双眼睛,用手支着头,定定的看着谢潇南。
谢潇南的表情有些惊讶:“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要保证我自己不会睡着。”
谢潇南低低地笑了一下,拿起墨笔在纸上写着东西,说道:“若是困倦了,即便眼睛睁得再大也是没有用的。”
温梨笙不信:“不可能,只要我的眼睛不闭上,我就绝不会睡着。”
“是吗?”谢潇南道。
温梨笙心说当然是,她坚定地盯着谢潇南的侧脸,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微微低下的头,俊俏精致的侧脸,墨黑的眼眸微微转动,在纸上落下漂亮整洁的字体。
虽然以前可能也如此感叹过,但温梨笙还是在心中再次叹道:谢潇南真是生了一副让人百看不厌的好皮囊。
前世即便是她对谢潇南有着排斥之心,但仍旧承认这一点。
温梨笙就这么盯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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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里全是夫子授课的声音,说的尽是些听不懂的话,没过多久她就撑不住了,支着头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磕在桌子上。
谢潇南见状停了笔,看着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便将掌心伸到她面前,耐心等了也一会儿,果然见她整个脑袋往下掉,磕在了他的掌心上,被稳稳的接住。
温梨笙迷糊醒来,从他的掌心里把脸抬起来:“世子想把我的头按在桌子上吗?”
“是怕你把脑子里最后一点智慧给磕没了。”
温梨笙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这满脑子的智慧,磕掉一点儿也不碍事的。”
谢潇南低声说:“磕掉人就彻底傻了。”
她没听见这句,扭了扭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瞪眼睛。
本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再课上睡着,却没想到放课钟响的时候,她猛地睁眼,发现自个正靠在谢潇南的肩上呼呼大睡。
温梨笙一下惊醒:“什么,什么?!我就闭了一下眼睛,放课钟怎么响了?”
谢潇南把书合上,忽而说一句:“时光如梭。”
她揉了一把困倦的脸,就见周围的学生已经收拾东西陆续起身往外走,还有几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温梨笙有点接受不了她一闭眼就睡了一个上午这件事,撇着嘴对谢潇南说:“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谢潇南捏揉了一下肩膀:“你没说让我叫醒你。”
“我也没说我想睡觉啊。”
“由此可以得出,不可阻挡的事情就算再努力阻止,还是会发生,所以不要做无味的奋斗,望世人引以为戒。”谢潇南一边穿上大氅,一边说。
温梨笙觉得这话颇是耳熟,而后想起这是她那篇《青蛙说》结尾的那句话,从谢潇南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一股莫名的讽意。
学堂内的人已经走空,就剩下两人,温梨笙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身,仰头控诉:“你笑话我!”
“岂会,不过是觉得你写得很好,拿来引用罢了。”谢潇南抓了一下她的手,探了探温度,她虽然穿得看起来并不厚,但一双手却出乎意料的热乎乎的。
温梨笙笑嘻嘻的问:“那我跟状元相比,差了多少?”
谢潇南想了想:“差了两个字。”
“什么字?”
“你自己想。”
温梨笙自己琢磨起来,心说会是什么字呢?原来她在谢潇南的心中,跟状元的差距这么小吗?
她得意的笑起来。
谢潇南捏了捏她的脸,忽而说道:“我要离开郡城几日。”
温梨笙愣了一下:“去哪里?”
“川县。”
温梨笙基本没有出过郡城,但也听过川县,需要穿过大峡谷,来回的路程要用上一天的时间。
“去那里做什么?”温梨笙一想着好几日都看不见谢潇南了,心情有些低落,嘴角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谢潇南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因为一些突发的事情,现在情况尚不明确,我正要去探查。”
温梨笙道:“很快就能回来吧。”
她巴巴的看着谢潇南,墨黑的眼眸中隐隐藏着期望,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察觉到她非常不舍的情绪,谢潇南低叹一口气:“很快。”
温梨笙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毛病,就觉得一天见不到谢潇南就想得很,抓心挠肝的想,要不然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
这一听他要去别的地方,虽说嘴上说着很快,但她心里清楚,没个四五日是回不来的。
见她耷拉着眼皮,眉眼中都是不开心,谢潇南凑近了她低声说:“你这样我怎么走啊?”
温梨笙的脸在他大氅上蹭了蹭,而后松开环着他的手臂,说道:“没关系,不就几日嘛,我等着就是了,世子去了之后一定要注意安危。”
谢潇南捧着她的脸,而后低头在她侧脸印下一个亲吻:“好。”
与谢潇南又黏黏糊糊的说了一会儿话,两人自书院分别,温梨笙回到温府之后,就见温浦长匆匆忙忙地回来,对下人道:“快去将我的衣物收拾了,我要出趟门。”
“怎么了爹?”温梨笙站一边问。
“我这几日去趟川县,你自己在家中老实点,不要在别处惹事。”温浦长看起来有些急。
“你也去川县?”温梨笙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到底川县出了什么事,温浦长和谢潇南都要去那个地方?
她追问:“爹怎么突然要去川县,你不是很久没有出过外地了吗?”
温浦长道:“别问那么多。”
温梨笙不乐意了,一下抱住他的手臂:“你要是不说,我就一直抱着不撒手!”
温浦长气恼地甩了两下手臂:“松手!”
结果没能把温梨笙甩下去,差点闪到自己的老腰,他另一只手扶着后腰哎呦哎呦的叫着:“你这小兔崽子,你是想要我老命啊!”
温梨笙道:“是你自己非要甩的。”
温浦长道:“你撒手。”
“你说不说,不说我不撒!”
“你就在我手臂上挂一天吧!”
“挂就挂!”
温梨笙就是不松手,温浦长拖着她走了两步就累了,妥协道:“行我告诉你,就是川县那边挖出几副新棺材,棺材里的尸体都是刚死不久的。”
“人死土埋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去那里?”
“四副棺材,三个少女一个少年,且棺材盖的里面全是血淋淋的抓痕,这不是自然死亡。”温浦长声音压低,沉沉道:“他们都是被活埋的。”
温梨笙惊得一下松了手,脑中立马蹦出三个大字:活人棺。
前世一股来历隐秘,势力非常庞大,名为长生教的教派在大梁各处兴起,散播着只要将少男少女活着封入棺材里埋于画好的阵法之中,便可完成献祭仪式,实现祈愿人的心中所愿。
这种说法一听就是害人的邪术,但当时大梁已经支离破碎,战乱导致很多人流离失所,加上巨大的天灾在西部发生,数百万的难民逃往至南方,也导致了杀人越货,强取豪夺之事处处可见,战乱与天灾,争权和侵略,导致天下民不聊生,疾苦难言。
加之长生教在各地大肆宣扬,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做演示,骗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在这种乱世之下,歹心之人数不胜数,于是一场浩大的献祭便在大梁各处展开。
沂关郡是被波及最晚的地方,一来是郡城在北境十分肥沃的地方,居于大梁的最边境,某种程度上来讲这里的消息并不算灵通,二来是谢潇南起兵之地就在沂关郡边上,很多将士驻扎在附近,所以战乱被挑起之后,就算萨溪草原上也有不少异族趁机入侵,但为了不与谢潇南手下的兵正面冲突,他们都选择绕开了沂关郡这块极为富硕之地。
后来谢潇南去外面打了一圈又绕回来,才在建宁十一年的时候带兵开了郡城的大门。
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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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时间,长生教兴起的时候,分明是在建宁八年时,离现在的时间还差了两年左右,怎么会那么早出现呢?
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我也要去。”温梨笙说。
“什么?”温浦长瞪眼道:“你不准去,在家好好待着。”
“我也要去,”她又重复了一遍:“世子正好也要去川县,爹你要是不带我的话,我就跟世子一起去,他肯定乐意带我。”
“你去川县做什么?这次去不是为了玩儿的。”
“我也不是为了玩儿,我一定要去看看!”温梨笙用认真的语气强调道。
她要去看看清楚,这到底只是哪个穷凶极恶之徒造成的一起杀人案,还是来自那个长生教的献祭邪术。
温浦长拗不过她,最终还是松口答应了,并与她约法三章,规定她去了川县之后不能乱跑,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不能招摇惹祸。
温梨笙都一一答应了,然后喊着鱼桂回去收拾东西。
冬日里的衣物厚重而繁多,收拾起来极为麻烦,思及可能要住上几日的时间,鱼桂多准备了几套换洗,这样一收拾就到了晚上。
温梨笙还派人给沈嘉清递了话,让他也一同去川县。
一般碰上这种事,沈嘉清是连理由都不问的,毕竟这种两人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并不多,有好几次沈嘉清都背着包袱到温府门口喊她去踏青,但都被温浦长给赶走了。
一听到温梨笙传来要去川县的消息,沈嘉清当晚就收拾好了东西。
第二日一早,骑马赶到温府门口。
彼时下人正将东西往马车上装,温浦长站在门口看着,一件沈嘉清打马走来,顿时拧起两条眉毛:“你一大早来着干什么?”
沈嘉清一看见温浦长,整个人就会变得很老实,他立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到温浦长的面前鞠躬行礼:“郡守大人日安。”
“少来这套。”温浦长说:“你怎么背着行囊?要去哪里?”
这话刚问完,温浦长的心中就涌起一阵不大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见沈嘉清说道:“是梨子给我传信说要去川县几日,所以我才拿着衣物今日一早赶来,郡守大人似乎也要出门?”
“我也要去川县。”温浦长说了一句,而后扬声喊道:“温梨笙!”
温梨笙揣着手暖从里面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头上两边的发髻打着晃,小辫子轻摆,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一出来就看见了沈嘉清,她笑道:“来那么早啊?”
温浦长气道:“你把他叫来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去啊。”温梨笙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多一条拖后腿的?”温浦长十分不给面子,冲沈嘉清挥手:“回去,你不能跟去川县。”
沈嘉清双眉一撇,眼睛当即就湿润了,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的伤心模样:“郡守大人,我不会拖后腿的。”
“你只要出现在我面前,就已经是拖后腿了,”他一点都不心软,点了点温梨笙和他:“且你们两个在一起,定会惹出很多麻烦,一刻也不得安宁。”
沈嘉清牵着马不肯动,频频朝温梨笙投去求助的目光。
说来也是奇怪,沈嘉清从小就怕温浦长,总觉得他十分的凶,后来有次犯了错误被温浦长关在房间里抄字背书,为了达到惩戒的效果,温浦长亲自坐在他身边,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年幼的沈嘉清,但凡他有一点偷懒或者懈怠,就会在他的手掌上敲一下。
这件事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很深的影响,导致好些年过去了,沈嘉清每回见到温浦长都是毕恭毕敬,极其乖巧的模样,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温浦长是他爹。
因着这事,每回闯祸的时候温浦长怪罪下来,沈嘉清都用眼神向温梨笙求救。
一般这个时候,温梨笙也会体现出哥俩好的重要性,站出来道:“爹,你要是不带上沈嘉清,那他可要去找世子了。”
“少拿世子压我,”温浦长气道:“你以为世子会带一个傻子上车同行?”
“爹你说话太伤人了。”温梨笙道:“你怎么能说沈嘉清是傻子呢,他可是我的好兄弟。”
温浦长瞥她一眼:“你以为你又聪明到那里去?与他站在一起不过是一对傻子罢了。”
温梨笙从鱼桂手中接过大包袱,挂在手臂上,而后说:“既然爹那么嫌弃我,那我就不在你面前碍眼了,我去找世子,让他收留我。”
说着她将大包袱往背上猛地一甩,不曾想这包袱重重的,带出的惯性极其厉害,一下就把温梨笙给带翻在地上,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她嗷了一声。
沈嘉清大喊:“梨子!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摔出个三长两短啊!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出发呢!”
温浦长快要被这两个人给烦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吐纳着,而后道:“别吵了,都给我滚到马车上去,若是你们路上谁敢多说一句废话吵我,就直接从马车下去,然后滚回家!”
温梨笙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与沈嘉清对视一眼,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
沈嘉清如愿上了马车。
这是温府里规格最大的一辆马车,其中能坐下七到八个人,两边都有一张窄榻,坐累了还能躺在上面睡觉,是十分适合出远门的。
据说当年温浦长从奚京回到沂关郡来,坐的就是这辆马车,只不过后来被温浦长出于私心留了下来,然后这些年内一直修修补补,虽然看上去挺破旧的,但实际上核心的零件和组织基本都已经被换上新的了。
大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马车,几人的行李都小马车中。
护卫并没有带多少,出了郡城的大门之后,温梨笙撩开棉帘往外看,就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旁,听着一辆车厢是黑色的马车,马车前后有十余人骑着马,看起来高大威猛的护卫。
温梨笙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谢家的马车,只不过马车的车厢上没有谢字,也没有什么家徽,但从外面看是瞧不出来什么特殊的。
温浦长感觉到一阵寒意,他睁开眼睛见温梨笙整个头都探出了窗子,而后喊声传来:“对面坐的是世子吗?”
温浦长只觉得眼皮一抽,喊道:“温梨笙,你干什么!”
而后他也撩起身边窗子的棉帘,打开窗子往外看,就见离那辆墨黑车厢的马车越来越近,而后窗子被人从里面拉开,谢潇南俊美无双的脸露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温梨笙,眸中浮现诧异之色,而后看向温浦长。
马车停下,温浦长下车几步走到墨黑马车前,正想对着窗子行礼的时候,就见谢潇南撩开帘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他披着墨黑大氅,长发高束成马尾,看起来干练而利落。
“郡守不必多礼,腊月天寒,先上马车吧。”谢潇南赶在他行礼之前,用手虚扶了一把温浦长的手臂,淡声说道。
温浦长应下,转头回到马车,而后才发现谢潇南也跟了上来。
这马车宽敞,就算是四个人坐也并不拥挤,温浦长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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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让出位置:“世子请坐。”
谢潇南的眸光浅淡,在车内扫了一遍,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温梨笙和沈嘉清,面上也没什么变化,如常的坐下来。
“世子日安。”温梨笙在他落座之后第一个开口,笑吟吟道:“可有吃早膳吗?”
谢潇南转头看去,对上她的视线,原本显得清冷的面上似乎添了一抹笑意,他回答道:“吃过。”
温浦长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他又眨了眨眼,心说果然没有看错。
先前在贺家,世子虽然也是这般模样,但到底是有几分演的成分在,是要故意演给贺家看的,所以当时的谢潇南再怎么笑意温柔,温浦长都觉得是常事。
但眼下这马车里没有外人,谢潇南看起来却还是如此的温和,那就有些不对了。
这还是那个浑身充斥疏离与冷漠,时时刻刻显得生人勿近的世子吗?
谢潇南道:“你为何跟来了?”
温梨笙说:“我回去之后听我爹说也要来川县,所以就央求他带我也来,毕竟我活了二十来年,都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呢?”
“二十来年?”马车里的三个人同时发现了她话中的问题,露出惊讶的神色。
温梨笙立马改口:“呸呸呸,说错了,是十来年。”
在潜意识里,温梨笙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所以方才没注意一下子说顺口了。
由于她本身平时就喜欢乱说话,所以这会儿三人并未在意,谢潇南接着说:“去川县可不是为了玩。”
这话跟温浦长说的一样,温梨笙哼了一声说:“我知道啊,我看起来是那种一心就想着玩的人吗?”
沈嘉清在旁边道:“难道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梨笙给了一肘子:“闭上你的嘴。”
沈嘉清揉了揉肋骨处,而后说道:“我已经听我爹说过了,说是川县河坝附近发现了有人把活人埋棺材里,当地官府已经调查几日了,但丝毫没有头绪,想必小师叔这次去川县也是为了这事吧。”
谢潇南微微点头。
“此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谢潇南的声音平缓清脆:“诺楼国王室曾有个极其秘辛的邪术之书,其中就有一篇记载了一种献祭之法,方法就是将少男少女活封入棺,埋于阵法之中,完成献祭便可达成心中所愿。”
沈嘉清并未听说过这种秘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和眼睛,温梨笙想到自己应当也是没有听过的,所以为了不表现得反常,她也学着沈嘉清瞪着眼睛和嘴。
温浦长见状啧了一声:“把嘴合上,像什么样子!”
温梨笙说道:“这种古老的秘术是真的吗?真能达成心中所愿?”
“自然是假的。”谢潇南掩去了眸中的轻笑,说道:“这不过是诺楼国一些心术不正的先人编织的骗局罢了,编出这种阴毒之法然后添油加醋的宣扬出去,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权和上位者的地位,被后人存留下来,封为古老秘术。”
谢潇南说话的时候,眉眼间的轻视都不加掩饰,看得出他是相当厌恶和看不起诺楼国的,对于这种害人的邪术,他一开始就抱着坚决的态度。
谢潇南的情报比温梨笙想象中的要广得多,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不过提起诺楼国,温梨笙想起了先前被谢潇南抓获的洛兰野,后来也没打探他的消息,不知道他被怎么处理了。
还有那个奇怪的梦境,梦中洛兰野似乎在跟一个会说梁语的人争论什么,话中也提及了古老的秘术,由此基本可以推断前世害人匪浅的长生教的确是出自诺楼国。
梦境中的事极有可能是真的,或许是将要发生的。
她想起自己被绑的结实,嘴巴也被封住说不出话,困在那个漆黑的马车里颠簸,不知要去往何处,她心中就泛起一阵恐惧,暗自决定绝对要与谢潇南形影不离,不给任何人将她绑走的机会!
谢潇南又说:“所以到了川县,所有人都不能独自行动,一定要注意身边的任何异动,那些诺楼国的人很有可能就潜伏在附近。”
温梨笙积极响应:“说的太对了,我不会武功,是咱们几人中最娇弱的一个,世子又是最厉害的一个,所以我跟你在一起正合适!”
话一说完,脑门就被温浦长弹了一下:“你又胡说八道什么?那地方那么危险,你现在直接转头回家得了。”
她捂着脑门道问:“爹你打我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吗?”
谢潇南接话道:“没有说错,虽说这次去川县并不安全,但也不用感觉害怕,待在我身边就好。”
说罢他起身,对温浦长颔首告辞,而后下了马车。
温浦长相送下车,跟着谢潇南走向谢家马车,低声道:“给世子添麻烦了,小女吵着闹着非要跟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谢潇南站定,一转头眉眼间都是笑意,温如涓涓细流:“无妨,她性子就是如此,我知晓的。”
温浦长愣了一瞬,脱口道:“她今年十六马上是十七生辰,出生在腊月二十四,尚未……”
剩下“婚配”二字还没出口,温浦长看着谢潇南带着笑的表情,一下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是越老越糊涂了,方才竟然忍不住生出了与谢家攀亲家的心思。
“我也是。”谢潇南承着他还没说完的话道。
“什么?”温浦长疑惑。
“我今年十八,初春三月的生辰,尚未婚配。”谢潇南道。
温浦长瞬间怔然,还没揣摩世子的话,就听见身后传来温梨笙的声音:“世子,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些疑惑向你请教,我看你马车那么大,多坐一个人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紧接着温梨笙就从后边跑来,与温浦长擦肩而过,要往谢家的马车上钻。
温浦长眼疾手快,想要抓她,但温梨笙这会儿滑得跟泥鳅似的,往旁边一躲,就让他捞了个空。
温梨笙往马车上爬,由于急着躲温浦长,她动作急切而快,爬上去之后险些没站稳,往后仰了仰身体,谢潇南站在边上,伸手在她腰间撑了一把,慢声道:“当心些。”
她被腰背上的一股力道推了一下,顺势站稳,然后进了马车里,片刻后她打开窗子,从里面探出一个头,虽温浦长咧着大白牙笑:“爹,这马车里面好暖和,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别操心我哦。”
温浦长看了下谢潇南的脸色:“胡闹什么,快点下来。”
“我没有胡闹。”温梨笙道。
“尊卑有别,男女有别,你怎可与世子同乘一辆马车?”温浦长又道。
“那你把我当成男的。”温梨笙撂下一句,然后把头又缩回了马车里,棉帘降下来挡住了里面的光景。
温浦长气得歪鼻子斜嘴:“你这逆子!”
谢潇南在一旁道:“无妨,眼下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启程吧。”
温浦长见他英隽的眉眼中蕴藏着平和清冷,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情绪,应该是没有反对,便拘礼道别,转身回了自家的马车上,一进去就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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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清躺在对面的座椅上呼呼大睡。
温浦长心说自己真是越老越能经得起折腾。
那边谢潇南刚进马车,就被一双胳膊搂住了脖子,温梨笙整个人就拥了上来,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没想到我也跟来了吧。”
谢潇南下意识反手将她抱住,然后往里走了几步坐下来,手臂在她腰间一横,就将她揽坐在自己的腿上,低眼看她:“敢自己跑到我的马车上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了。”
温梨笙只有在小时候坐过温浦长的腿,但都是六岁之前了,后来便没有再坐过,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又坐进了另一个男人的腿上。
这姿势让她有些脸热:“我为什么要怕你?”
谢潇南唇角含着轻笑,有些意味深长:“你之前不是怕我怕得厉害?”
温梨笙梗着脖子嘴硬:“你记错了吧,我何时有怕过世子?”
马车动起来,缓缓在路上行驶,谢潇南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完全固定在怀中,笑了一下道:“那是谁曾在梅家酒庄东堂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下来喊‘世子息怒’的?”
温梨笙想起当时的情况,只觉得莫名好笑。主要是头天晚上她梦见了当初谢潇南刚进沂关郡,砍掉她未婚夫脑袋的那日,毫不夸张的说给温梨笙留下了一个很重的心理阴影,所以醒来时也觉得心有余悸。
后来去东侧堂,梅兴安和他四弟都是个没脑子的,在大堂上对谢潇南出言不逊,眼看着他脸上有了怒意,温梨笙这才害怕受到牵连,所以提前跪下投诚。
却没想到如今还成了笑柄。
温梨笙不满道:“还不是你当初总吓我。”
“我何时曾吓过你?”谢潇南道。
温梨笙没有回答,因为吓唬她的,是前世那个冷面寒霜的大反贼谢潇南,不是面前这个笑意吟吟的谢潇南。
她把头靠过去,蹭在他的颈窝处,说道:“你没来沂关郡之前,他们都传言说你这次来是为了将我爹贪赃受贿,徇私枉法之事一并查清楚的,所以我才总觉得你要害温家。”
“不过都是些流言罢了。”谢潇南感觉脖颈处缠上温梨笙轻细的呼吸,泛起一圈温热的感觉,谢潇南抬手在她脑门上揉了下:“日后在你爹面前要慎言,免得脑门上总挨揍,别被打傻了。”
“我若是被打傻了会怎么样?”温梨笙抬头问。
谢潇南与她对视一眼,眸色一沉,然后用手扶在她的后脑勺上,低头吻下去。
这次比之前力道要重一些,不再那么轻柔,仿佛是被勾得失了些许自制力。
温梨笙对这突如其来的吻毫无防备,对他的攻势完全没有阻拦,感觉唇上被咬了一下,便下意识张开了嘴,喉咙一滑咽下了疯狂分泌的口水,双手撑在他的双肩处。
谢潇南找到了她的小利牙,想起这就是之前落水的时候把他嘴唇咬得血流不止的罪魁祸首,于是对这颗小牙表现了不同寻常的喜爱,而后再转去其他地方,像是把温梨笙唇齿的每一缕香甜都搜刮干净,半点不剩。
这次攻势稍显霸道,温梨笙很快就招架不住,双手有了推拒之意,但谢潇南恍若未觉,半分推不动。
很快温梨笙就发出难耐的低哼声,想扭头闪躲,却被他的手扶住脑袋,动弹不得,只得被迫承受。
到最后,她握拳捶了谢潇南的肩膀两下,唔唔两声,谢潇南才将她放开,之前平稳的呼吸也显得重了不少,嗓音慵懒低沉,卷着几分不稳的气息道:“若是被打傻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懂得拒绝了。”
第65章
温梨笙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坐到对面,用手掌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颊。
离得太近会让她方寸大乱,完全不能自主思考,还是坐远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好。
谢潇南整了整方才揉得有些乱的衣裳,而后道:“坐那么远作何,我还能吃了你?”
温梨笙心说那可不一定,方才她挣脱不开的时候,还真有一种要被谢潇南吃了的感觉。
她顺了顺长发,随口说道:“能被世子吃,那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福气。”
谢潇南对她这油嘴滑舌已经免疫,面色如常没有接话。
马车速度渐渐快起来,有些轻微的摇晃,车壁上挂的小香炉散发出极淡的味道,温梨笙闻了就想睡觉。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世子,若是那川县的活人棺真是诺楼国所为,该如何处置?”
谢潇南拿出一本书,在其中翻阅:“自然是先把人抓到。”
“那你先前抓住的那个诺楼国的王子,后来如何了?”她好奇的问。
他眸光轻动,头也没抬道:“坐过来,我就告诉你。”
温梨笙心绪已经完全平复,不再像方才那样脸红心跳,于是又凑到谢潇南身边:“你快说。”
她一靠近,就会将身子靠过来,肩膀靠在他的手臂上,一半的重力压在他身上,好似很喜欢这样的亲昵。
谢潇南瞥她一眼,说道:“还在关押着,他受的伤比我重,医治了许久才救活一条命,如今正在休养中。”
“那世子会杀了他吗?”她问。
谢潇南轻摇头:“洛兰野是如今诺楼王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十分器重,下一任王位的继承者,若是杀了他,只怕给诺楼国起兵进犯边境的借口。”
温梨笙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谢潇南不杀洛兰野,在达成眸中目的之后会将他放走,那么先前在梦境里的那些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只是温梨笙不知道这种情况如何预防。
按照上次洛兰野的战斗力来看,若是在郡城外落单,她身边就算是有席路鱼桂,恐怕也难敌其手。
但洛兰野此人若是动了,正如谢潇南所说,诺楼王痛失爱子,定然因此事勃然大怒,虽不至于大举进攻大梁,但在边境一带派兵掠夺,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她想着,脑袋往谢潇南手臂上一枕:“这洛兰野看起来凶狠无比,你把他放了,他回头来找你报仇怎么办?”
谢潇南道:“他上回吃的药损坏经脉,加之受伤极重,足够他休养大半年了。”
大半年的时间,谢潇南都回到奚京去了,又怎会在乎他回不回来报复?
温梨笙将脸埋进他的大氅里,闷声问:“世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谢潇南眸光淡然的看着书卷:“问。”
“如果以后,在将来的某一日,你突然造反篡位,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呢?”温梨笙缓慢的说出这句话。
谢潇南目光一顿,而后侧身将她靠在自己手臂上的脑袋捧起来,揪住她的两边脸颊:“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吗?嗯?”
温梨笙有些吃痛的咧嘴:“我是说如果,就是假想一下,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没有。”谢潇南松了她的手,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了。
温梨笙缠着他的手臂,轻声道:“你别回答的那么快,仔细想想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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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问题没有思考的意义。”谢潇南说。
“怎么就没有呢?”温梨笙往他身上挤了挤,见他仍旧在看书,于是伸手把书合上抢了过来:“这里就咱们俩,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就想一下嘛。”
谢潇南看着她,眼角眉梢有些许无奈,而后抬手将她脖子上戴的那根线勾了出来,紫玉落在掌心中,被他用手指摩挲片刻。
“谢家的孩子,自打出生起,就会带上这样一种顶尖玉质制作的护身玉,从不离身。这块紫玉的正面是一个‘谢’字,背面是一种花,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花?”
温梨笙这样看不见,于是把紫玉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放在掌心里看,那朵花她从未见过,精雕细琢栩栩如生,温梨笙摇头。
“这叫麒麟花,是谢家的家徽。”谢潇南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虽然带着笑,但眼眸里却是极其认真郑重的神色:“意为忠诚,忠君亦忠国,是谢家的祖训,所以你方才提出的问题没有答案。”
言下之意,就是谢潇南认为自己绝不会造反,绝不会背叛大梁。
温梨笙想起他前世是在建宁七年八月份左右回去的,走得十分匆忙,完全没有任何消息,等众人发现时,他住的谢府已经是空的了。
谢潇南走之后,没多久就听说他带兵出征北境,赶赴边疆之地抗敌,虽同为北境,但那地方与沂关郡相隔很远,所以能得到的消息很少很少。
后来……
后来谢潇南就没消息了。
建宁八年,他又出现了,带领着强悍的兵马,所过之处皆插上谢家大旗,千军难挡。
搁在以前,温梨笙会觉得他是故意谋划了这一切,带兵前往北境之后销声匿迹一段时日,运筹帷幄养精蓄锐,开始了浩浩荡荡的造反之路。
但现在,她有着很强烈的偏向于谢潇南的观念,她觉得在谢潇南带兵前往北境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事让他从一个忠君忠国,怀着赤诚之心的人变为一个人人喊打的反贼。
一定是发生的事,将他逼上那一步的。
他那满身覆血的银甲之下,藏着的是狼子野心,还是迫不得已。
温梨笙觉得,她总有一日会揭开他的银甲,看清楚其中的真相。
谢潇南见她许久不曾说话,便低头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日后不准再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外人听去了,你脑袋定定不保。”
温梨笙吃痛揉了下脑门,浑身跟没骨头似的倒在窄榻上,叫道:“啊,我受伤了,起不来了。”
谢潇南见状轻笑一声:“把书给我。”
她将先前抢来的书举起来,谢潇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后用一股很是强劲的力道将她直接从窄榻上拽起,一下被拥入怀中,继而谢潇南低头在她的唇边亲了一下。
温梨笙抿住唇,但是片刻后又张开:“你怎么一下就把我拽起来了?好厉害!”
谢潇南接过书,并没有回答,而是从一旁的箱子中又拿出几本来,说道:“路途有些远,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看看这些书。”
温梨笙翻看了一下,与课上夫子讲得内容是差不多类型的,她不大乐意道:“看这些书只会觉得更无趣。”
“让你看,不是为了让你打发无趣的。”谢潇南说。
温梨笙起初没懂他的意思,想了想之后才说:“你觉得我看这些书一定会睡着?”
睡觉是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谢潇南的意思是让她觉得无趣了,就看看这些书然后睡一觉,温梨笙觉得自己遭到了看轻。
谢潇南眼眸带着笑,又翻开面前的书看,模棱两可道:“或许吧。”
温梨笙气得嘴巴一歪,当即挑了一本翻开,心说我就不睡,我就要睁着眼睛看到川县!我让你看不起我!
一炷香后,谢潇南看了眼捧着书呼呼大睡的温梨笙,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盖在她的身上,拿走了书。
“冬日里睡觉会生病,”谢潇南小声道:“多盖些。”
马车一早出发,行过大峡谷之后又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进入了川县。
川县也是个很大的县城,来往之人极多,呈一派繁华之景。温浦长撩着帘子往外看,想起上次来还是几年前,这几年不见,川县的变化也是非常大的。
他叹一声时间飞逝,而后放下帘子,就见沈嘉清还抱着他的大氅睡得正香。
温浦长拽着大氅往外抽了抽,却不想沈嘉清睡得死就罢了,还把他的大氅抱得极紧,根本拉扯不开。
这小兔崽子!
温浦长看见他那一张睡脸,与他爹足有六七分相似,当即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个大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啪”地一声清脆响声。
沈嘉清没醒。
“这是个死皮猪吗?这样都打不醒?”温浦长纳闷。
心想着当年他年少的时候,没少挨沈雪檀的打,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他女儿原本乖乖巧巧的模样又被沈雪檀的儿子带得爬树翻墙,跟山间的野猴子似的,沈家果然是温家的克星!
温浦长越想越气,站起来双手抓着大氅,深吸一口气,而后大喝一声使足了力气猛拽,却没想到大氅的皮毛光滑,他一下拽脱了手,没能把沈嘉清从窄榻上拽下来不说,自个还因为惯性猛地往后栽去,头磕在车壁上,发出“咚”地一声,袖子挥舞的风打灭了桌上的烛台。
温浦长摔得双眼昏花,沈嘉清也从这动静里醒来,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见马车里有很昏暗,他睁着惺忪的睡眼问:“爹,你在干嘛?”
温浦长哎呦了两声,咬牙道:“谁是你爹?!快来扶我一把,我闪着腰了!”
沈嘉清瞬间清醒,忙上前去搀扶:“郡守大人坐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闪着腰?”
温浦长道:“还不是怪你这臭小子!”
沈嘉清疑惑:“我干嘛了?”
温浦长总不能说自个刚才起了坏心思,想把他从榻上拉下来,都四十几的人了,怎么能做这种幼稚掉面的事?
于是他道:“你方才睡觉窃窃私语,我以为你梦魇了,便想去将你喊醒,却不想刚一靠近你突然伸手打我一拳,将我打翻。”
沈嘉清听后脸色一沉。
而后站起身将上衣一扒,露出结实的臂膀,将车窗上挂的金丝遮光帘给扯了下来,绑在背上。
温浦长心疼得眼皮子抽抽:“你干什么?!”
沈嘉清将金丝帘绑好,而后跪下,中气十足道:“负金请罪!”
温浦长吃惊地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嘴唇嗫嚅片刻,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沈雪檀,你儿子的脑子果然有病啊!
第66章
温浦长费尽口舌,才给沈嘉清讲明白负荆请罪的真正含义。
中午到达川县,当地的县官已经在城门口迎接,见到温家的马车之后立即领着一群人行礼迎接。
谢家的马车在前头,停住之后温梨笙先从上面下来,一见面站了黑压压的一片的人,全都等着一双大眼睛朝这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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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脚步停了一下,而后站在边上转头,也跟着瞧谢潇南从马车上走下来,那件方才盖在她身上的大氅已经披好,衣衫整齐神色平淡,看起来有几分冷漠。
谢潇南刚下来,县官就赶忙躬身迎上前:“下官拜见世子。”
谢潇南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一群人,眉毛微微拧起,对这样大的阵仗有些不满:“何须来这么多人?”
县官神色愣了一下,局促道:“因着本地从未迎接过世子这般身份的任务,所以下官害怕怠慢,便将川县在任的官职都一同喊了过来。”
谢潇南大约是觉得不高兴的,他将头一偏没再说话。
紧接着温家马车缓缓行来,停在边上,刚停稳沈嘉清就从马车上翻了下来,栽倒在地上,且上衣凌乱,敞露了大片领口,手上还抓着金丝帘。
众目睽睽之下,他飞快的爬起来,然后将自己的上衣整理好,冷得打了个哆嗦。
温梨笙看得目瞪口呆,往他那边走了两步,问道:“你怎么从上面摔下来了?”
沈嘉清看了一眼正从马车里出来的温浦长,小声对她道:“不是摔下来的,是被你爹踹的。”
说着他低头,温梨笙也一并看去,就见他胸腹地方有一个浅浅的脚印,由于他穿着的衣服偏素白,所以很明显。
“我爹踹你干什么?”温梨笙问道。
沈嘉清扬了扬手中抓着的金丝帘:“起初是我在睡觉,然后你爹突然就发出很大的声响,我醒来之后就见他摔在座位上,闪到了腰,他说是我睡觉的时候出拳打的,我便想要负金请罪,你爹就给我讲解了一番负荆请罪的意思。”
温梨笙听了只觉得很离谱,首先沈嘉清睡觉的时候是很老实的,他们以前经常去峡谷上的竹屋玩,玩累了就会在吊床或者树下睡觉,温梨笙从没遇见过沈嘉清在睡觉时手脚不老实的时候。
再且说若她爹真是被沈嘉清一拳打得闪了腰,约莫当场就能把马车的车顶给掀了,那还会等到这时候。
于是温梨笙问:“然后呢?”
“你爹讲了一大串,最后我就说了一句‘我爹说负金请罪要有用的多’,正好赶上马车停了,他就一脚把我踹下来了。”沈嘉清耸耸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其实按照温浦长的出腿速度,沈嘉清若是想闪避简直轻而易举,但他却没有躲开。
温梨笙说:“这么多年你还没放弃吗?”
沈嘉清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便道:“我相信只要我坚持,有朝一日你爹一定能对我改变看法。”
“这跟你这个人没有关系。”温梨笙说道:“他针对的是你这个姓,若真想让我爹对你态度改变,建议你直接改个姓更为方便。”
沈嘉清撇撇嘴。
那边县官与温浦长和谢潇南行过礼,成功接头,一行人朝着县城内走去。
县官给几人安排的地方是只有一个庭院的住宅,宅中的房间并不多,沈嘉清一看,就忍不住低声道:“这县官怎么抠抠搜搜的,安排个这么小的屋子,怎么够我们住?”
温浦长在一旁听到了,斜睨他一眼:“这是我安排的,地方越小,住在一起就越安全,一旦发生什么事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你懂什么?”
沈嘉清立马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郡守大人好安排。”
房屋分为东两间西两间,朝西的屋子面朝着阳光,比其他屋子暖和一些,于是其中一间房分给了谢潇南,而另一间给了温浦长。
分房间的时候,沈嘉清在温梨笙耳边小声说:“你爹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我爹说他不会武功,也不喜欢锻炼身体,身子骨脆的很,年纪大不耐寒,如今又闪了腰,还是将西边的那一间给你爹吧。”
温梨笙觉得说的有道理,刚想点头的时候,就见温浦长从后面走来,一巴掌拍在沈嘉清的后脑勺上,怒道:“你是不是想说再过个两年我牙都老掉光,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
沈嘉清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说:“郡守大人,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话中就是这个意思。”温浦长仿佛被气得不轻。
温梨笙忙扶着他的肩膀往西边的房屋走去:“爹你别管他,他不是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吗,西边的两间屋子都面朝着光,比其他屋子也宽敞,就给你和世子住了,我与沈嘉清住东边的那两间。”
温浦长被顺了顺气,这才觉得心口舒坦些,这一路走来险些被沈嘉清气得背过去。
房屋分配好之后,鱼桂负责将换洗的衣服和东西归置,温梨笙则跑去喊沈嘉清:“走啊,出去看看。”
沈嘉清没有带下人的习惯,他去什么地方都喜欢自己,用他的话来说是方便行动。
虽然温梨笙时常与他一起,但是遇到什么事,他也是不管不顾的,就像之前在牛宅那会儿,他遇见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蓝沅之后,便一下子追了过去。
沈嘉清将衣物放桌子上一放:“来了。”
走过去见只有温梨笙一人,便说道:“小师叔不去吗?”
温梨笙道:“他和我爹应该有事情要忙吧。”
乔陵和席路在门外边,一人蹲着一人站着,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见了两人出来,乔陵就往前一步,将路拦了一半:“二位,少爷吩咐过,不得擅自外出。”
“我们就搁着门口看看。”温梨笙道。
席路就在旁边说:“她说在门口看看,就是在门口这一两条街闲逛,若是说去门口走走的话,那就是打算去城中游玩了。”
温梨笙惊讶的看他一眼。
席路倒是把她的言下之意给解释得很完整,她就是这个意思。
乔陵道:“你如何得知?”
席路得意一笑:“好歹我也是跟了她三四个月的人,她平日里跟别人说话就是这样的,若是吹牛的话,一分的事说成十分,若是糊弄人,八分的事说成两分,就是这么个规律。”
沈嘉清大为赞同地鼓掌:“没想到你对她观察这么细致,梨子确实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吹牛的时候,简直把牛皮都吹破了,以前我们家养过一池青蛙,才养没多久连掌心大都没有,她误入青蛙不小心踩死了两只,从那之后逢人就说我家青蛙池里的青蛙跟兔子似的大,还长着一嘴利牙,全天下也只有她嘴里的青蛙会长利牙……”
温梨笙握紧拳头:“闭嘴!”
沈嘉清笑着闭上了嘴,虽然过去很长时间,但现在想起她吹的牛,还是忍不住想笑。
席路也道:“半主子的性子简单,容易看透,且做暗卫我是专业的。”
“半主子?”沈嘉清疑惑。
“她现在是我半个主子。”席路说。
温梨笙嗤笑一下:“每月给你三十两,才算你半个主子?那世子岂不是每月给你六十两?”
“他每月只能从我这里领导五两。”谢潇南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
温梨笙惊奇回头,发现谢潇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应该是刚从屋中出来的,身上还有一股子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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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同时站直身体,对他行礼。
“世子,咱们要出去看看吗?”温梨笙眨着期望的眼睛看他。
谢潇南转头看了眼来往热闹的街头:“今日不忙事,有空闲。”
温梨笙还没说话,沈嘉清就乐得拍手:“好,可以跟小师叔一起出去逛逛了。”
温梨笙奇怪的看他一眼:“凭什么你能叫那么亲密,我却只能叫他世子?”
沈嘉清道:“谁让我们有那一层关系呢。”
温梨笙想了想,而后道:“那我叫世子师兄,我辈分比你长。”
沈嘉清皱眉:“你没拜师,不能叫他师兄。”
“我就要叫,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许清川就是我的师父。”温梨笙插着腰,又耍起了蛮横模样,指着沈嘉清道:“你快也叫我师叔。”
沈嘉清哪肯让她平白无故占这个便宜,将头一扬,哼了一声道:“你说拜师就拜师?那我也与郡守大人结拜为异性兄弟,这样一来我与你父亲一辈……”
话还没说完,温浦长凉声道:“你还想跟我结拜?”
沈嘉清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转眼就看见温浦长站在庭院对面的位置,冷冷的瞅沈嘉清。
正如温浦长所说,这座庭院小,所以任何动静发生时,所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几人站在门边说的话,温浦长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嘉清立马道:“我不过是说笑,我爹说过他与你已经结拜为异性兄弟,在我心中郡守大人就是我的第二个爹。”
他说的很认真,温浦长听得却眉毛直抽抽:“我什么时候跟你爹结拜了?”
沈嘉清道:“这你得去问我爹。”
温浦长都不用问,他心里清楚的很,当年他娘过世,温家只剩下他一人,彼时尚是年少的他连吃口饱饭都是难的,不得不先搁下书卷在酒楼餐馆挑一些厨余垃圾去倒,以此来换取薄弱的报酬,若是赶上谁家老板心肠好的,见他模样可怜,还会赏一碗干净饭吃。
那时候的他生存极为艰难,白日里累死累活忙一天,到手也只有少得可怜的铜板,晚上回去还要拿起书本捧读,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
后来还是沈雪檀见他实在是可怜,提出若是与他结拜兄弟,叫一声哥就会保他吃穿不愁,不用为生计奔波,还能去书院读书。
温浦长骨头硬的很,当然是不愿意的,甚至对他破口大骂。
不过后来温浦长生病了,躺在木床上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饿了两天,骨头饿软了,沈雪檀送来的饭他吃得一干二净。
沈雪檀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说:“好,吃了这碗饭,你我以后就是铁打的兄弟了,知道吗?”
知道吗?
他知道个屁!
温浦长指着结拜大哥的儿子道:“给我滚,别在我的视线里碍眼。”
沈嘉清听话的往旁边走了两步,走出温浦长的视线。
温梨笙见状,偷偷地笑了,就听席路纳闷道:“为何半主子与沈小公子关系这般好,郡守大人却十分不待见沈小公子呢?”
她听后便说道:“其实我爹也只是表面上比较凶而已,沈嘉清十岁的时候从风伶山庄偷跑出去玩,遇见了仇家想杀他报复沈家,但碰巧被我爹撞见了,把沈嘉清抱在怀里挡了一刀,现在肩膀到后背还留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那时候温梨笙已经记事,记得温浦长被抬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止不住地流,吓得她哇哇大哭,医师和下人站满了整个房间,沈雪檀坐在堂中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尽是阴鸷之色。
那大概是温浦长身上唯一的一个刀伤了,毕竟他是个从不曾舞刀弄枪的文人。
也正是因为这事,不管温浦长表现得如何不待见沈嘉清,沈嘉清都对他毕恭毕敬,比对亲爹都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