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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捡来的媳妇 顾青词 33083 字 7个月前

每次他和舅舅只要其中一个人犯错,另一个也跑不掉跟着挨骂,小溪哥哥说这就叫祸及家人。

药熬好后悔乔溪和岑儿两人一起配合,费劲的撬开沈三郎的嘴,才勉强把药灌进去。

然后乔溪从外面接了满满一盆雪回来,用湿布捂了放在他额头,一遍又一遍擦拭他的手脚物理降温。两个小时后,总算把沈夷光浑身可怕的高温降下不少。

迷迷糊糊躺累倒在沈夷光的床边趴着睡着,乔溪有些不安。

他是不是表现的太紧张了?不像他他平时漠不关己的态度。

但是仔细想想,沈三郎毕竟住在他家,又同一屋檐相处两个多月,即使养只小动物也有感情了,所以他这样关心也很正常。

乔溪不停安慰自己,沉沉睡去。

后半夜,温度已经近似正常的沈夷光清醒过来。

高温在药物作用下暂时褪去,他依然能感觉到体内那股陌生的潮涌只是蛰伏起来,并没真正褪去,只待机会再次反扑。

沈夷光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乔溪就趴在自己床头。

担心他冻着,沈夷光连忙将他抱上床,紧紧盖好被子,又在一旁借着月光静静看了片刻,然后下地推门而出,没有惊动任何人。

今夜天空阴云密布,没有月亮,院中四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因此也无人看到沈夷光脸上的泪痕。

沈府被灭,他其实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

当初应下先帝临终托孤的遗愿之时,他就想好了所有的可能。

他知道,以赵昱的为人,必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赶尽杀绝。可他仍旧内心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侥幸堵一把他对止玉是否有一丝真情,又想他们多年友谊,赵昱或许还有一点点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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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赌输了。

沈夷光对着北方侯府方向长跪不起,重重磕了三个头。

他自知愧对地下的父母兄嫂,也对不起无辜被连累的止玉和少简。

可他别无选择,也不后悔。

待事成后下了地府,他一定会亲自向他们赔罪。

在那之前,他要赵昱血债血偿。

第36章三十六

三十六

不知道是不是林大夫的药太有效。沈夷光的病只持续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就彻底好了,完全看不出昨夜几乎让乔溪以为太快死了的虚弱模样。

不得不说,乔溪还是很羡慕的。那么一场大病这么轻巧就揭了过去,体格子太强健了,年轻两三岁就是不一样。

不过也自打这场病后,沈夷光好像变得更沉默了。

虽然以前他的话也没那么多,但还有些少年的意气,偶尔兴致来了能和乔溪说几句玩笑话。现在却死气沉沉的,跟他讲话半天也没回应。

乔溪又开始想着那场高烧是不是把人烧傻了,问不出个究竟后索性也不琢磨,毕竟他才没心思整天研究别的男人。

一个新年过去,日子就像装了弹簧跳得飞快,转眼过了元宵。

院子里的冬雪已经消融大半,尽管天气还是冷,可到处都有了一点春的气息。

最令人高兴的是,大年初一以来连日的阴天终于结束,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趁着艳阳高照,乔溪把围在柴房里的小鸡们放出来溜达。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喂养,这些小鸡们长大不少,有些鸡仔身上的鹅黄短绒开始褪去,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羽毛,丑是丑了点,但个头也大了不少,互相追逐打闹四处跑。

乔溪蹲在屋檐下,撑着下巴看满院子溜达鸡,盘算这群鸡崽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长大,然后鸡生蛋蛋生鸡,子子孙孙无穷尽,简直望眼欲穿。

吃了早饭后,乔溪又马不停蹄从外面捣鼓了不少土浆回来,准备在院子里砌个猪圈,这样就算天冷也不用再把那几只猪放进卧室和他们一起睡了。

忙活到到一半的时候,小竹子来了。

他已经成功度过了分化期,今天才被林大夫放出来透风,第一个就窜进了乔溪家。

见他到来乔溪很高兴,让岑儿给小竹子搬来凳子,仔细打量他。

分化后的小竹子面貌上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是细看的话,好像皮肤比以前更加白皙透亮,像一戳就破的糯米纸,还透着淡淡的粉。

而且不知是不是乔溪带了主观想法,他总觉得现在的小竹子,眉宇间比以前多了几分不属于男孩子的阴柔妩媚,又并不违和,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听小竹子自己说,他的信香是石榴花的味道,乔溪却一点都闻不到,很是遗憾。

与此同时,岑儿也在盯着小竹子看,红着脸傻乎乎的说:“小竹子哥哥比以前更好看了!”

小竹子莞尔一笑,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可别乱说话!”

既然林大夫放心把小竹子放出来,肯定是做了完全准备。他已经制成了可以压地坤信香的药,服下后半年有用。

尽管现在只有半年的自由,小竹子也很满足,总好过日日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得。

他们说话间,沈夷光独自在屋内静坐,不敢轻易出去。

如今小竹子已是地坤,他必须更加小心,否则一个不慎,对方便能轻易差距到他天乾的身份。

看来今后行事得愈发小心了。

好在小竹子在院里没待多久就和岑儿约着一块出门玩去,算是暂时解除了沈夷光的危机。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天亮的也越来越早,正是一年春种的开始,桃叶村逐渐恢复了日常作息,大家都忙碌起来。

乔溪终于有机会去自家地里溜达一圈。他穿来的时机不巧,农田刚秋收完不久,紧接着就是寒冬,他连自家地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总算等到今天。

仲大娘还是那么热情,亲自拉着他去田里,指着空出来的几亩地说:“那便是你家的了。”

村里的农田都是按照人头分配的,乔溪父母双亲都不在了,又没别的亲人,按理说该由村长做主把地收回,但村里人怜惜他孤苦伶仃,便没有收走,让他就这么靠着这块地过活。

不仅如此,谁家要是自己地里的事忙完,得了空也会帮乔溪的忙,因此这些年他才没被饿死。

那块地拢共算起来也不到十亩,乔溪就算一个人种压力也不是很大。他低着头,双脚慢慢地走,在属于自己的地界上走了一圈又一圈,亲自丈量脚下每一寸土地,内心是无法形容的满足。

可能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土地带来的心理安全感比任何金钱知识都要厚重,无论学了多少知识,在大城市走了多远,只要双脚重新站在土地上,他就不用再担心受怕。

有了土地,第二天乔溪就要进城,这次去是要买种子。

他已经想好了,地里不仅要种上水稻庄稼,家里的小院子也可以规划出一小块空地,周围围上一圈篱笆,留着以后种点小葱豆苗,或者养些花草,种点桑叶,什么都可以。

他越想越开心,没料到沈夷光知道后居然也要跟着。

“你去干嘛?”乔溪不解,“你人生地不熟的,身上也没钱。而且岑儿怎么办?”

沈夷光抿唇,低声回道:“我让他去小竹子那儿待一天,晚些时候去接他。”

担心乔溪不同意,他又说:“有我跟着也不是坏事,无论你买了什么只管都交给我拿着,这样你也轻快。”

本来乔溪不同意,他去城里蹭的是秦大叔的车,多带一个人不方便,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道理。

这次进城他手头列出来的清单比以往都长,的确很需要人帮忙,不然他一个人非常吃力。

“那好吧。”乔溪点头,不放心的吩咐:“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沈夷光:“……”

他不喜欢乔溪这种总把他当孩子看的语气。他不是小孩,不需要这么提点。

乔溪于是天不亮带着沈夷光一起去找秦大叔,和他说明了来意。

没想到秦大叔爽快同意了:“这好办!我这驴车宽敞得很,多带个人不成问题!”

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沈夷光的脸,又淡淡移开,轻快跳上驴车朗声道:“赶紧走吧!”

三人一路颠簸,顺利进城。

沈夷光盘腿安静坐在车后,看似在走神,其实是将来时路一一记在心里,并对周围地形逐一做了分析。

哪条路可以超近,哪条路可以用来掩护,多年行军打仗使他条件反射养成了观察利用地形的习惯,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总不会是坏事。

石清镇一如既往地热闹,尤其过完年后城里到处是人,很多小摊贩前围得水泄不通。乔溪一路直奔种子店,挤在人堆里一边挑选种子,一边和老板漫天砍价。

担心人多碰着他,沈夷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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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在身后,展开双臂紧紧护着乔溪。

他很少出入这些地方,又与一大群人挤在一起摩肩擦踵,眉头不觉禁皱,又无可奈何。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真正知道乔溪的嘴皮子砍价有多狠,他在一旁听得眉头直跳,生怕掌柜的气急了跳起来伤人。

而这一幕不只发生在种子店,乔溪一进城就像小鱼回归大海,走哪都如入无人之境,挑货比价跟老板拉关系丧心病狂砍价,一整个流程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磕绊,沈夷光跟着也被迫体会了一把人间烟火和路人的唾沫星子。

“好好好,我真是怕了你。”卖干货的老大爷连连摇头,对沈夷光叹气道:“你家这位小郎君也太精打细算,小子真是好福气啊!”

沈夷光不敢接话茬,讷讷应了一句,回头一看,那么大个乔溪不见了。

“……”

出发前还一本正经叮嘱自己不要乱跑,结果出来不见人影的却是乔溪自己。

沈夷光再次叹气。

不过也正好趁他不在,沈夷光眸色一暗,抬手压住头上戴的草帽,眼角余光打量周遭,确认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脚下生风,几个瞬息消失在拐弯处。

一般石清镇这样人口云集的镇子都会有专门的驿站,沈夷光躲在暗处仔细观察,里面进进出出许多人,书生商人村夫妇人长工,往来人口多是平民,人口及其复杂,且不易盘查,很方便混迹其中隐藏身份。

一番简单乔装后,沈夷光淡定走进驿站,拉住里面的一个人问:“你这儿有没有能捎信的?”

驿站守门的汉子忙得不可开交,懒得跟他啰嗦,不耐烦挥手道:“来这儿的不是寄信就是捎带东西,你要是想找人捎信,去那儿!”

沈夷光被赶到一旁的长桌,那里有个书生摸样的文弱青年正提笔不停书写,看来是替人写信的。

轮到他的时候,沈夷光略一沉思:

“我有个表兄在京中,请你帮我报个平安。”

“他姓陈,单名一个‘时’字。”

“你只用告诉他,‘柔儿一切安好’。”

秀才按照他的话写完,当场念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盖上信戳丢到一旁,告诉他不日就会送出去。

这种普通驿站送信的速度不比官驿,但沈夷光已经很满意了。

只要陈时能收到这封信,他自然什么都明白。

如此一来,久等他消息的谢必迟也能知道了。

第37章三十七

三十七

逛了大半天两人都有些饿,乔溪于是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饭馆吃饭。他自己点了份素面,沈夷光也只要了两个馒头,两人对坐安静吃东西,谁都没有开口。

看沈三郎光顾着啃那没滋没味的大白馒头,乔溪抬手让小二哥给他们多加了份鸭腿,然后把盘子推了过去:“吃肉。”

沈夷光正思索着那封信究竟能不能送到陈时手中,一低头发现面前多了只香喷喷的鸭腿,眼神疑惑的看向乔溪。

“你那么大个子,光吃馒头怎么行?”乔溪皱眉,“马上春耕就是用你的时候了,我可不想被人说苛待你。”

明天开始,他们就要下地翻土准备种苗秧了,到时沈三郎肯定要出大力气的,乔溪看他最近状态也不好,饭也不大吃,心里隐隐担忧。

“……你吃。”沈夷光不肯动筷,反而把那盘鸭腿又推了回去,摇头道:“我不用。”

乔溪很不高兴:“让你吃就吃!怎么那么多话?”

“再说你之前吃我家那么多饭,还差这一根鸭腿!?而且买都买了,难道就这么浪费?”

乔溪觉得自己难得好心,结果这小子居然不领情,越想越气。

听了他的话,沈夷光目光黯然,捏着手里的馒头,垂首不语。

骤然得知妹妹和侄儿的死讯,他实在没有胃口,并非有意要作对。

他知道乔溪色厉内荏之下的善意和关切,默默把鸭腿上最嫩的那块肉扯下来放进乔溪的碗里,自己啃着剩下来的骨头。

乔溪知道,沈三郎这些天情绪一直莫名的低落,自从大年初一那场病后,他就像丢了魂,就算外表看着一切正常,可是一打眼就能看出他魂不守舍,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连饭量都锐减不少。

乔溪又去问了岑儿,可岑儿也说不出什么。

别看乔溪成天骂骂咧咧,他其实心里担心,但又找不到立场追问,只能假装没发觉,照常生活。

他越来越觉得,沈三郎的心思藏得很深,对外人戒备极强,即便他们同住这么久,恐怕他内心深处也没有十分信任他。

但乔溪不是很在乎,并且觉得沈三郎这样才是正常人的逻辑。

只有单纯如白纸的傻子才会对谁都毫无防备,否则即便是再亲近的人,平时交往也要留三分后路,切忌交浅言深,容易招来大麻烦。

再说他们本来就是假结婚,尽管沈三郎从未提起,乔溪也隐约猜到他可能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可能在桃叶村久留,因此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他真的交心。

反正……迟早是要分开的,何必付出。

一想到以后又要回到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乔溪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啃着馒头的沈夷光也察觉到乔溪一瞬间低落的情绪,不禁开始反思。

这些天他一直为了自己的事抑郁难安,完全忽略了乔溪与岑儿。他不是不知道两人有时向他投射过来的担忧目光,只是他还需要时间平缓疏解,无意间冷落了他们。

然而他本意是不想的,可这些事没办法告诉乔溪,更无法奢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欺瞒,如今见他因为自己连日的阴沉受到牵连,内心更加愧疚。

为了弥补一二,沈夷光于是他主动开口找话题:“吃了饭后,你还要继续逛吗?”

乔溪跑远了的思绪被拉回,摇头道:“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你自己活动吧,晚些时候我找你们汇合。”

沈夷光见他不和自己一起走,又问:“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

“不用。”乔溪摆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只是一点‘私事’。”

沈夷光还想再问,见乔溪脸上神情冷冷的,忽然就明白了。

听说何秀才也在石清镇。

想到这,沈夷光无论如何都不放心乔溪一个人找那个负心汉对峙,担心他会吃亏:“我也要去。”

乔溪本想说你跟着干嘛,他自己能解决话到嘴边,眼睛在沈夷光那结实的手臂上一转,又改口了:“也行。”

身上带个保镖,更方便暴打渣男。

两人出了饭馆一路奔西,乔溪事先找人打听过了,李员外的宅子就在石清镇西边,他上午特意去踩点过。

李府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庆,门口悬挂着的一对红灯笼上贴着大红“囍”字,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们个个喜气洋洋精神抖擞。连那两个石狮子都被用心装扮过,一看就是要办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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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乔溪双手环胸站在李府门外感慨道:“大户人家结婚就是不一样,搞得这么隆重。”

“就是可惜一家子眼神不好,看上个渣男。”

沈夷光抬头随意打量,无声摇了摇头,不甚赞同。

他并不觉得李府的阵仗哪里算得上“气派”,不过就是比寻常富贵人家多了两个石狮而已,与他侯府有着天壤之别。

想起侯府,沈夷光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不敢再想。

本以为乔溪会直接上门,沈夷光也准备好待会可能要与人动手的打算,可是没想到乔溪只拉着门口守门小厮一阵耳语,接着笑眯眯出来了。

“咱们走。”

沈夷光一头雾水,“这就走了?”

不是说要找何秀才吗?

“对啊!”乔溪走在前头,“我又不傻!在人家马上就要成亲的时候故意跑到门口闹事,这不等于送上门挨揍吗?”

“我让那小厮给何秀才传话,他不敢不来。”

果然十多分钟后李府大门打开,何秀才慌慌张张从出来,站在外面左右张望,寻找乔溪的身影。

距离婚期还有半个月,何秀才年前又听闻乔溪与人成婚,还窃喜以为从此稳妥了,安安心心在家陪伴珍娘。没想才过元宵没几天,乔溪就居然上门来了。

门外没找到乔溪,何秀才不敢声张,边往前走边不住左顾右盼,好好一张脸被这做贼一样的举止生生破坏,像个猥琐小偷。

乔溪侧身躲在李府门外不远的小巷子里,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破布袋子,眼神示意沈夷光。

沈夷光心领神会,趁晌午时分大家都在午休,四下无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何秀才身后。

那厢何秀才还在心急如焚,冷不丁一个臭烘烘的破布袋从天而降,兜头兜脸把他罩住。紧接着身后那人又在他身上几处大穴连点数下,何秀才连喊也喊不出声,就这么青天白日的被人掳走。

以为遇到了绑匪,何秀才怕得发抖,被沈夷光单手拎着,宛若丢垃圾一样丢在小巷地上后,他一骨碌跪下去不停磕头乞求饶过。

看他那怂样,乔溪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把扯掉布袋。

这布袋还是他特意找街上杀猪的屠户借的。就何秀才这种人,即便是用来绑他的麻袋,都不配用好的。

眼前忽然清明,何秀才惊魂未定,抬头看到乔溪那张熟悉的脸,吓得魂都飞了,甚至觉得还不如遇到劫匪。

乔溪也因此看清了他的脸。

果然是之前在成衣店遇上的书生。

冤家路窄,乔溪冲他龇牙一乐:“哟~好久不见呀!”

“看到老相好是不是很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何秀才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终化作一团噎在嗓子里,不敢回答。

“怎么?马上要当人家贵婿了,见到前男友就嫌弃了?”

乔溪阴阳怪气的话听在何秀才耳里,羞愧的低下头:“是我对不住你。”

他诚恳道歉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真心,无比沉痛的说:“我知道有愧于你,但感情一事勉强不来。我与珍娘是真心相爱的!我不奢望你原谅,只求你能成全……”

他说得冠冕堂皇情深意切,好像乔溪才是那个纠缠不休棒打鸳鸯不知好歹的小人。

乔溪懒得跟他演虐心苦情剧,也愿不惯着他,抬手照着那张俊秀白净的脸干干脆脆就是两巴掌。

何秀才捂着脸懵逼,万万没想到乔溪现在都会打人了,十分不可置信。

乔溪不知幻想过多少回怒扇到渣男的桥段,这两巴掌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虽然他不能和沈夷光这种大高个比,可这些日子农活不是白干的,再加上和沈夷光学了点拳脚,打起人何秀才十分富裕。

“想好怎么说了吗?”乔溪打完人,吊儿郎当冲他阴森一笑,“想好了就继续。”

活脱脱就是恶霸做派。

何秀才看他那架势,一时根本不能接受,哆嗦着嘴唇道:“你、你现在怎得如此彪悍,从前你不这样……”

“就因为我以前性子软弱好说话,所以你才敢欺明目张胆负我,是不是?”乔溪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早知道,以‘我’的性格,就算知道你背信弃义也不会闹得很难看,对吧?”

他说得没有错,何秀才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乔溪生得好,家里无父无母,也无亲族撑腰,性格还那么容易拿捏,何秀才想着就算不能娶他,讨来放在房里做个美妾也不失乐趣。

因此后来他扒上李员外,在面对荣华富贵的诱惑时,也仅仅只是内心稍稍挣扎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毫不犹豫的背弃了乔溪。

他自觉没有做错。

比起有钱有势的李员外,农户孤儿出身的乔溪根本不能给的前途他带来一丝助力。他只是自己富贵后的锦上添花,不可能为他雪中送炭。

而且除了一张姣好的脸,乔溪性情无趣天生木讷,再加上陶音盯得紧,一年了他都没机会把人带上床享用,因此很快就腻了。

“良禽择木而栖,这是圣人所言,你应当理解我。”何秀才试图为自己辩白,脑子里都是想着如何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乔溪。

他心底深处一直是瞧不起乔溪的,认为他根本配不上自己。乔溪没读过书,脑袋空空,只要哄得他相信自己是有苦衷,一定会放过他的。

一旁站定充当打手的沈夷光听到此处眉头深皱,感觉自己的手也有些痒,很久没有这么想打人的冲动了。

他行军在外打仗多年,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38章三十八

三十八

乔溪懒得跟何秀才这种人耍嘴皮,不仅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

“我现在不想跟你聊这些。”他冷笑一声,“谈感情没意思,不如咱们来谈谈钱?你不会以为,之前骗我钱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听了他的话,何秀才脸色更加苍白,虚弱解释:“我没骗钱……”

话音才落下,乔溪毫不客气抬腿踹了过去,刚好正中何秀才的胸口。那一脚力道不小,何秀才被踢得当场向后仰倒,挣扎半天才爬起来,扶着胸口猛咳好几声,气喘吁吁面色绯红。

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乔溪脑中不知怎的瞬间闪过陶音的话。

‘那贱|人一看就虚,说不定真到了床上,提枪不到半炷香就得鸣金收鼓……’

这么一看,陶音说得很有道理。这家伙连他踹一脚都受不住,估摸着确实很虚,光脸好看有个毛用,没准就是花架子。

他甩了甩头,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上前一把拎起何秀才的衣领,冷冷的说:“我警告你别跟我东拉西扯,骗我的那些钱,我要你如数奉还。”

“一分也不能少。”

乔溪的确脾气不好,但其实很少有真正生气的时候,一般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只嘴上说两句就算了,从不与人计较。

唯独何秀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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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他不能就这么放下。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何秀才的行为虽然为人不耻,但对他本人来说,影响不大。

古往今来,负心薄性的文人比比皆是。这段过往至多是他多年后一段被人茶余饭后拿来调侃的风流债,实在无伤大雅。

可是只有乔溪知道,原来的乔溪实打实的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如果没有被何秀才骗走全部财产,也许他根本不会心灰意冷走上绝路。

村子里有那么多男人,一个负心渣男算个屁。只要想得通,走出情伤只是时间问题。无论将来他怎么选择,依然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全部身家被无情骗走,意义就不同了。

没了最后的庇护之所,过去的乔溪该怎么面对空荡荡、什么都不剩的家?又要怎么才能孤零零的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罪魁祸首的何秀才不仅没有报应,反而活得十分滋润,乔溪看不下去。

“你要知道……你现在能活着跪在这里跟我说话,还没有被我掐死,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因为我惧怕律法,不想坐牢。”乔溪冷眼盯着何秀才,一字一句:“如果你肯还钱,我也许可能放你一马。”

失去的生命不能复还,钱财却还有追回的可能。

何秀才犹豫着说:“可我、可我已经全都花完了。”

当初他的确是一心准备进京赶考,好容易说服乔溪鼓起勇气把所有家当卖了,攒够盘缠同他一道进京。

谁料去了镇上后他阴差阳错遇上了李珍娘,又被李员外相中做女婿,这才改了主义。

为了接近珍娘,何秀才三五不时约她喝茶看戏,偶尔还要费尽心思送些女孩子喜欢的新鲜小玩意讨她欢心,还得故意她面前装得出手阔绰

这些种种,都要用钱来铺垫的所以那些原本打算用来二人进京赶路的钱就这么七七八八的花了出去。

何秀才在石清镇左右逢源,可怜乔溪一个人在乡下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沉浸在即将和心上人成双成对的美梦中。

“花完了?”乔溪轻笑,满不在乎的说:“花完没关系。”

还不等何秀才松口气,以为乔溪心软放过自己,就听他接着又说“我之前说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就算阎王老子来了,他也越不过这个理!”

此刻在何秀才的眼里,乔溪就算在微笑,也和地狱恶鬼差不多,吓得浑身微颤。

乔溪轻猫淡写,用看垃圾的眼神睥睨着他:“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一分不差还我钱,我留你一命。”

“要么你就去死,以命抵债,然后我去坐牢。”

“这很公平,对不对?”

乔溪说完俯下身,状似亲昵的对他耳语:“或许,你希望我出面亲自和李小姐聊聊有关于我们过去的事?”

“都说夫妻是一体的,你俩订了婚就是一家人。如果你还不了钱,我去找她也是一样的。”

听他提起珍娘,何秀才失声惊叫:“不!不可!”

“我会想办法还钱。!”他着急的嘴唇哆嗦,额头大片大片的冒着冷汗,非常害怕。

眼看跟珍娘的婚事就在眼前,何秀才无论如何不会让人破坏。他清贫半生,终于一朝有了翻身机会,又怎可轻易放过。

科举还是要去考的,他也自认有几分真才实学,可是京城汇聚了天下英才,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不知道自己哪年才能熬出头。

若是攀上李员外,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了李员外这个助力,他中间可少走二十年的路。李员外有钱,因为女婿的缘故,将来肯定会在仕途上帮他打点,于他大有裨益,他不能失去珍娘。

见状乔溪也不啰嗦,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扔到何秀才面前,面无表情的说:“空口无凭,签字画押。”

他不可能就这么让何秀才走人一旦出了这个巷子,以何秀才的为人,极有可能转头就不认账,到时他再想接近李府大门就困难了。

而有了纸质字据,如果何秀才不认,大不了到时对峙公堂,看他怎么抵赖。

何秀才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一脸懵逼的想着,乔溪如今怎么变得那么聪明。

看清了乔溪坚定不耐的眼神,又回头看了看好像随时准备揍他的沈三郎,只能无奈把地上的纸拿起来,打开看了又看,迟迟没动笔。

乔溪以为他不愿意,烦躁的又扇了他一巴掌:“快点!再犹豫我就去找李小姐!”

那一巴掌打得干干脆脆力道十足,连沈夷光在后头看了也觉脸疼。忽然想起前阵子病中,乔溪貌似也是这么扇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挨了打的何秀才捂着脸委屈极了:“我没有不情愿,只是……只是这字实在太丑了,我一时辨认不得。”

“再说你现在为何变得如此凶残暴虐,动不动就打人……”

乔溪听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敢diss他的字丑,威胁的瞥了一眼。

于是接下来的话没说完自动消音,何秀才怂得直缩头,怕再挨打。

这一刻他无比怀念从前。

那时乔溪待他何等温柔体贴,说话都轻声慢语。哪像现在凶悍泼辣,一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多看一眼都觉得他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

何秀才颤巍巍的在纸上签下姓名,又在乔溪的威胁下咬破手指按下血手印,这才小心翼翼问:“这下……行了吧?”

他真是被打怕了,接连几巴掌脑袋现在还嗡嗡的,看人都残影。

乔溪拿过字据仔仔细细检查,防着渣男有一丁点作假耍奸的可能,直到确认完才懒洋洋点头:“限你五天把钱还我,否则我就报官!”

“你也不希望李员外和李小姐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何秀才小鸡啄米点头,又有些难:“可是五天太短,我如何能凑出钱来?”

“那关我什么事?”乔溪讥讽道:“你花我钱的时候也没想过问我意见啊?”

收好字据,乔溪一眼都不想再看何秀才,怕忍不住手痒再给他几巴掌,带着沈三郎一起出了巷子。

沈夷光回头看了看,有些担心:“就这么轻易放了他,万一他回头鱼死网破怎么办?”

“像他这样薄情寡义之人,只怕不会老实的。”

况且那李员外若是一心护着何秀才,说不定会给乔溪带来麻烦。

乔溪却嗤了一声,不屑的说:“你觉得何秀才那种人有鱼死网破的胆魄吗?”

“他要真有手段哪还用得着连……连我这种穷小子的钱都惦记!不过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罢了,连陈世美都不如。”

“再说他也不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绝世奇才,李员外有什么理由包庇一个将来都不知道能不能给出回报的没过门女婿?”

他说着又开始嘲讽:“就算是潜力股,也有人潜一辈子籍籍无名呢。”

沈夷光觉得有点道理,只是遗憾刚才没有趁机多踹几脚。

两人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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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步,沈夷光忽然缓缓开口:

“我只是心有困惑。”

“以你这样的性情,当初是怎么被何秀才蒙蔽的?”

之前沈夷光想得不多,又不好对乔溪过去的事盘问,因此从不多嘴。可今天亲眼见他如何对待何秀才,句句在理分毫必争,分明极其冷静,完全看不出半点对何秀才曾曾经用情至深的模样。

就算是失忆,难道一个人的性情会因此差那么多吗?

他真的很好奇,乔溪这么强悍冷淡的性子,怎么会喜欢何秀才那样的人?

那何秀才的手段更算不得高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拙劣,过去乔溪又为什么会被这样浅薄的货色哄得迷了心智,落得那样凄惨?

沈夷光目不转睛盯着乔溪,心里慢慢有了盘算。

他确信,世上没有哪个人会因为失忆而彻头彻尾改了原先的性情,不然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说法。

乔溪的改变与其说是失忆,更像是……换了个人。

这念头只出现了一瞬,沈夷光就不敢再细想下去,因为太过惊世骇俗。

乔溪没想到沈三郎居然这么敏锐,在不认识原主的情况下都能想那么多,不慌不忙强行胡扯:“这有什么难理解的,难道你没听过‘因爱生恨’?”

沈夷光没有爱过人,不懂由爱生恨的转变是否如乔溪所说。不过他是聪明人,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该问的别问。

况且他确实不该多想。无论如何,他认识的是失忆后的乔溪,所欣赏在意的也是失忆后的他,与失忆前没有半分关系。

既是前尘旧事,乔溪不愿多提,他也再不提了。

假如何秀才真要报复,自有他暗处护着。更何况乔溪所言不假,何秀才手段低劣,只不过是个胆小懦弱的绣花枕头,没什么胆识,一辈子干不成大事。

沈夷光遗憾的以为事情就此为止,可是对乔溪来说,还钱只是他报复的第一步。

第39章三十九

三十九

喜燕来衔泥,一年春耕至。

头顶上的太阳不知不觉已到正中央,乔溪放下锄头,抬手用袖子粗暴的擦着头上密集的汗水,腾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因为长期劳作而酸疼的腰。

忽然他身后多出一只手,递了一个竹筒过来,然后又十分自然的从他手里把锄头接过去。

乔溪扭头一看,果然是沈三郎。

被太阳晒久了的确口干舌燥,乔溪拿过三郎手中的竹筒,打开盖子仰头猛灌一大口,干涩的嗓子被水流滋润过,充分缓解了被阳光长时间直射后的不适,而后对他展颜一笑:

“谢啦!”

沈夷光侧目,扶着锄头眸光微动,眼神无意识的在乔溪被清水滋润后水亮红艳的唇上滑过,又一路顺着他嘴角来不及擦去的一滴水珠向下,滑过喉结,掉进看不见的衣领深处。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过热烈的缘故,沈夷光体内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潮动再次袭来,冲击得他差点握不住锄头,险些两眼一黑栽进地里。

又来了。

他双唇紧抿,抓握着锄头的手上青筋暴凸,泄露了他此刻不安的内心。

自从正月初一那场高热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时不时的出现许多奇怪的症状,一直蛰伏在他体内的东西好像正在酝酿着什么,很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错觉。

在最近几天,这种感觉越来越频繁,在经历过几次短暂的神智迷失后,沈夷光愈发不安,不知道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然而乔溪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大半筒水喝完,他畅快的长舒一口气,浑身舒爽。把竹筒递还给沈夷光后,他又抬头看了看日头,道:“已经晌午了,你应该也饿了。咱们歇歇吧!”

沈夷光其实现在还不饿,也不觉得累,可是见乔溪额上冒着无数热汗,二话不说提着锄头和铁锹跟着他走向一边的田埂上坐着。两人肩并肩躲在树荫里吹风,享受着这一刻的悠闲凉爽。

乔溪打开一旁的竹篮,从里面掏出几个油纸包,打开后是一摞煎得酥脆焦黄的肉饼。他催着沈夷光和自己去小河边洗了手,然后一起分享午餐。

这是他们开工动土的第三天,属于乔溪的几亩地终于被翻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把种子撒下去,然后静静等待秧苗出来。

田里放眼放去全是头戴草帽弯腰忙碌的村民,到了午饭的时间,大家都聚集过来,各自寻了阴凉处歇息。他们三三两两分开坐,但大多都是一家子坐在一处,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兄弟,关系好的还会隔着一段距离闲聊几句,打发这无聊又悠闲的时刻。

沈夷光还不大习惯农耕的生活,前两天第一次被乔溪带下地,举着锄头笨手笨脚的,总寻不到门道。

乔溪没有发脾气,反而极有耐心的手把手教他,告诉他翻土的时候应该注意什么。比如不小心翻出田鼠之类的小动物,不要着急打死,放它们自行离去即可。

教他使用锄头的时候,两人难免手指相触,乔溪靠得很近很近,近到沈夷光只要稍稍低头,嘴唇就能亲到乔溪的眼睛。

因此他不敢乱动,更不敢用力呼吸,竭力忍着露出任何异样,叫乔溪察觉。

可是另一方面,沈夷光内心是自责愧疚的。

对他来说,沈府覆灭不过月余,他也还未联络上曾经的旧部,正是多事之秋,国仇家恨未平,他为什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淫|靡之事,三番两次。

沈夷光不解,难道自己竟也是何秀才那等下流无耻之人吗?

他觉得自己的理智与本能愈发割裂,好像在他身体里分成了两半。

一半沉浸在痛失家园的苦痛中,一半却叫嚣着一逞兽|欲。

没人告诉他答案,也无人指引解惑,沈夷光只能独自与内心做对抗,硬生生凭着一股意志将身体里的猛兽压了下去,同时害怕会不会明天一睁眼,他就彻底失去神智。

莫非是那次中箭后余毒未消?

沈夷光不由思索,他想去林大夫那儿看看,问问他可有法子能解,又苦于小竹子在,怕他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的天乾气息,进退两难。

乔溪吃着饼望着被翻得松软的土地,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生出很多感触。

以前他总是一心想着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份好工作出人头地,远远离开他们的村子,发誓再也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可是兜兜转转一圈,梦想破碎,爷爷也不在了。无处可去的乔溪直到再次拿起沉甸甸的锄头,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才恍然发觉,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

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孩子,连身体流淌着的血都带着泥土的气息。

他绕不开,也忘不掉,好像命里就应该回来种地。

“仔细想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乔溪几乎忘记了身边的沈夷光,自言自语轻声呢喃:“我曾经发誓永远不回头,最后还是回来了。”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那他过去二十年的辛苦努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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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继日埋头读书,为了留在大城市拼命打工挣钱,甚至不惜牺牲掉和爷爷一起过年,临终都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这些又算什么?

沈夷光默默听他自说自话,不知应该如何接应。

而且他明白,乔溪也根本不需要他回答。

两人各自有着不能说的秘密,在一起共处却分外和谐融洽,更不知道他们紧紧依偎坐在一起的背影在外人眼里有多么相配,成了两人感情融洽的最好证据。

仲大娘乐得直拍手,和自己的老闺蜜们不停低声说笑,想着小乔身边终于有了个会疼人的陪着。

三郎做事干脆利落,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他每次看向小乔,眼里那藏都藏不住的柔情。

翻好地后,接下来的播种又花去他们一整天的时间多日操劳,即便沈夷光也觉到一丝疲乏。

整日天不亮出门,披星戴月而归,几乎没什么时间想别的事。

算了算日子,也快到了何秀才还钱的时候,乔溪和沈夷光商量着再进城一次。

正说话间,墙角的黑狗忽然站起来不停挣动绳子,一边不停吠叫,整只狗显得十分躁动不安,甚至对往常一直陪他玩的岑儿也不耐,几次冲他威胁的露出尖锐利齿。

岑儿被吓到了,连忙后退好几步跑到乔溪身边,死死扒拉住他的衣角,表情很是委屈:“我只是想跟它玩一会儿而已……”

沈夷光扭头看了一眼,心中也是纳闷。这狗自打他们来后大半时间都很温和,对他尤其和颜悦色,每天见他必定摇着尾巴凑上来讨摸,欢欣不已。

但最近它一反常态,谁都不让碰。莫说岑儿,即便是他,昨天在往盆里倒剩饭的时候也险些莫名挨了一口,不知道发的什么疯。

他于是叮嘱岑儿道:“这狗不正常,你别靠它太近。”

乔溪也跟着看了一眼乔将军,淡定的说:“这不就是发|情了吗?”

春天不仅大地万物复苏,也是许多动物繁|殖交|配的季节。猫猫狗狗以及各种家禽牲畜都在春季日夜躁动,因为它们抑制不住生理本能,当然乔将军也是。

“等我这阵子忙,就放它出去找男朋友。”乔溪叹气。

要不是条件不够,他真想把乔将军绝育了,对人和狗子都有好。

但古代一来没有给动物绝育的概念,二来手术条件也不够,没有无菌消毒的环境,也没有麻醉。

乔溪只能放她出去释放天性,总好过日日夜夜吠个没完,还可能发疯伤到人。

听完乔溪的话,沈夷光这才了然,反应过来。

是了。

他记得在边关的时候,曾与一只公狼交好,互为朋友。那只狼就是如此,每到春季一段时间总是找不见,而后再出现又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偶尔还会将他新出生的小崽子们带来给他瞧,算是过了兄弟的名分。

他最近被各种事纷扰,不觉忘了春天已经到了,也忘记这一茬,还真以为乔将军是生病。

可是岑儿却没听懂:“什么是‘发|情’?”

乔溪敲了敲他的脑袋,漫不经心的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岑儿懵懂,“……哦。”

原本这只是平常生活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插曲,毕竟一只狗发|情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但……

就在沈夷光的目光从乔将军的身上移开之时,他浑身猛地一颤,立刻明白过来。

春日到来,动物牲口发|情,因此日夜躁动难耐,性情大改,这是天理。

而天乾与地坤同样顺应天时,一年中也会有两三次的雨露期,这也是天理。

就算沈夷光是异类,到如今从未真正经历过一次雨露期,也早该想到的。

那股陌生的、躁动的、不安的暗涌,细细想来,其实就是一次次在警示他。

想到此处,沈夷光顿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天灵,惶惶不安。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样的情景之下,多年没有过的雨露期,忽然毫无防备、悄无声息的到来。

他该怎么办?

第40章四十章

四十章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沈夷光又一次惊醒。他身上的薄衫早被汗水浸透,额前的碎发也被打湿,一绺一绺的黏在脸颊两侧。

他盯着屋顶眼神迷惘茫然,浑浑噩噩,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感觉身体被好似被一股滚烫的高热潮浪所裹挟,皮肤烫得快要融化。

体内的巨兽宛若即将挣脱最后的束缚,沈夷光在那股冲动驱使下缓缓坐起,掀开被子下床,就算光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也不觉得凉,反而莫名舒爽。

通常情况下,人在睡梦中往往意志是最薄弱得,沈夷光也不例外。此刻的他几乎完全丧失自我,行事全凭身体里的狂躁野兽驱使。

水壶里的水喝干了,还是不解渴反而使得他体内的火烧得更旺盛,全身上下所有都在叫嚣着解脱。

他还需要一些能让他更舒服的东西。

沈夷光焦躁转身,在房里来回走动翻找,心中抑制不住的冲动与恼火。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找什么,只能凭着本能在屋里四处逡巡,动作逐渐粗暴,脑子愈发混乱,迫切的需要一个东西来疏解他的欲|望。

忽然沈夷光想到了什么,眸中有了一点光亮。

即使现在神志不清,他也依稀记记得。那人有一双特别漂亮的脸,头发又黑又亮,皮肤很白,眼睛非常有神,笑起来的时候像一轮新生的弯弯小月牙。

而且他的身上总有一种很好闻的淡淡的皂荚香味,总起让他不自觉的心神错乱,几乎夜夜入梦,搅得他不安宁。

是了。

沈夷光终于回忆起来,就是这个罪魁祸首,才使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既然冤有头债有主,他该去找那人算账才对。

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沈夷光睁着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睛在屋里找了一圈,总算摸黑找来到另一张床旁,死死盯着上面还在沉睡的两人,像是终于锁定了猎物。

屋外朦胧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户透进来,照得睡梦中的乔溪脸上斑驳一片,其实根本是看不清的。但沈夷光依然觉得他美极了,下意识呼吸放缓,一步步慢慢朝他走去。

可惜才到半道,他不小心被地上的凳子绊了脚,又碰掉桌上的茶杯落在地上砸得粉碎,光裸的脚趾也被碎片划破。

就在这时,乔溪听到动静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含糊不清的问:“是你吗,三郎?”

他知道近来沈三郎一直有夜起喝水的习惯,所以被惊醒后也没着急起身,心里笃定是他,咕哝着说:“碎就碎了吧……明日再收拾。”

这几天辛苦翻地太耗费体力,乔溪累得不轻,实在睁不开眼,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转身又要睡着。

也正因为听到他的声音,沈夷光瞬间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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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笼的那一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才惊觉他险些做了什么,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茶杯碎裂,惹得乔溪惊醒,他可能真的做了错事。

伤害乔溪非他所愿,更何况……岑儿还在。

沈夷光感知到了危险,什么都顾不上了,抽身疾步离去,打开房门头也不敢回,光着脚跑了出去,几个纵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听到开门的动静,又被一阵冷风吹醒,乔溪就算睡得再死也清醒了。

他困得要死,被弄醒后崩溃的从床上跳下来,大声骂道:“沈三郎你有病啊!?”

“大半夜发的什么疯!?”

他骂骂咧咧穿好鞋,又披上外衫追出门,却只看到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之上,早不见了沈三郎的影子。

在院里懵逼站了半天,乔溪人都快被冷风吹傻了,都忘了要骂人。

后来一直到天亮,沈三郎也没有回来。

岑儿早起后很是疑惑,吃早饭时咬着筷子问他:“小溪哥哥,我舅舅去哪里了?”

乔溪一夜没睡好,此刻也没什么耐心回答他:“我怎么知道!?你舅大半夜跟神经病一样不睡觉跑出去浪,天都亮了还不回来!”

“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真是要气死了。

见小溪哥哥生气,岑儿小身子抖了抖,捧着碗乖巧喝粥,不敢再问。

饭后乔溪把岑儿送去小竹子那里,塞了些孩子们爱吃的零嘴玩具,又嘱咐岑儿不许到处跑才离开。

他本来和三郎说好了今天一起进城,谁知那家伙不知抽风跑去哪里,乔溪决定不等他,自己一个人坐车去了镇上。

秦大叔听说何秀才还钱,连连点头说好,乐呵的硬要跟着一起看热闹。

他从乔溪身上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味。要知道中庸是没有信香的,因此他身上的气味必然属于沈三郎。

过去乔溪身上沈三郎的气味很淡,几乎可以忽略,所以秦大叔没太在意。但今天他身上的沾染的信香明显比往常浓郁不少,他因此推断沈三郎应当已经进入雨露期。

随意接近一个处在雨露期的天乾是非常非常危险的行为,尤其那天乾身边没有地坤陪伴纾解,行为与发疯的野兽无异,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乔溪身为一个中庸,又生得柔弱纤细,真要对上雨露期的沈三郎更加危险。

他立刻严肃的问:“你怎么一个人出门?沈三郎呢?”

乔溪还在恼火沈夷光大半夜作妖离家出走的事,没留意秦大叔的神情,哼了一声回道:“谁管他!昨晚大半夜不睡觉,跟疯子一样跑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而且衣服和鞋子都没穿,也不知道被人撞见会不会当成流氓。

“……出去了?”秦大叔喃喃自语,低头思索。

看来沈三郎肯定也发觉了自己的雨露期即将到来,为了不伤害乔溪才选择独自离开,在外面安然度过雨露期再折返。

这么一想,秦大叔对沈夷光有了几分钦佩。

同为天乾,他当然知道雨露期有多难熬,过去他尝过无数次同样的苦。只是后来年岁渐长,不似少年那么频繁,才能悠闲度过一年又一年。

而今三郎还年轻,恐怕要遭不少罪。

“你别着急,他说不定过几天才能回来。”秦大叔揭过不提,又道:“要是他回来,你绕着点走。”

乔溪嘴上说不管,其实心里想的都是沈三郎莫名其妙离家的事,憋了满肚子火。

两人进城,准时到了与何秀才约好的地方。

何秀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打开后里面白花花的都是银子,亮闪闪的映在乔溪的脸上。

看到钱,乔溪心情大好,转头就忘了沈三郎,非常无情。

“一分不少,整整五十两。”何秀才苦着脸低头说。

他一看见秦大叔眼皮就跳。因为之前被他按在巷子里狠狠揍过,刚才一进茶馆就看到他龇着口大白牙对自己笑,被狠揍过的皮肉仿佛又开始疼痛。

乔溪身边怎么尽围着这些厉害家伙,总让他吃亏。

从前是陶音和他的傻大个厉雁山,后来是老鳏夫秦大叔,再然后便是上次遇到的那个踹他一脚回家躺六天的三郎。

就连仲大娘这种老弱妇孺,见了他也要隔空啐上几口,叫他好不郁闷。

“五十两。”乔溪冷笑,“你可真有脸收!”

无论古今中外,普通的种田农户都是极其不易的,很难靠着种地发达,大多不过就勉强糊口而已,更遑论收成只能看天意吃饭的古代。

乔溪之前在山上漫天漫地挖草药,有时候运气好也不过巧赚十两银子,如果省吃俭用活个半年问题不大。

可这是五十两,整整五十两。

原来的乔溪得积攒多少年,吃多少苦,才能弄来这么多钱?

说这些钱是用命换来的,一点不夸张。

想到这乔溪恨得咬牙,又开始手痒。

见状何秀才连忙捂脸:“你、你可不能再打我了!”

乔溪心思坏,上次故意照着他的脸扇,害他脸上红肿难消,就算藏头藏尾,回去后还是被珍娘发现了,一直追问他是如何伤得,是不是遇上了强盗。他胡编了半天,才勉强让珍娘相信自己只是与人冲突。

“人不犯贱就不会被打。”乔溪把包裹收好,对何秀才淡淡的说:“可是。你不一样,你是贱人中的贱人。”

被乔溪翻来覆去的骂,何秀才有心辩驳,想起乔溪现在的性情,又看了一眼他身旁不怀好意的秦大叔,识时务的闭口不言。

反正钱都还了,以后他们彻底两清,乔溪估摸不会再找他麻烦。

他想得轻巧,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这笔钱来路不正,他心中忐忑,但自觉做的隐蔽,珍娘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乔溪像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漫不经心装作无意的瞥向茶馆某个角落。

他是故意选这种半封闭的小雅间见面,与外面只用了一个屏风隔开,有心人想偷看是。很容易的。

看着身穿粉衣服的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远,乔溪满意极了。

然而这份好心情在打开家门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家里冷冷清清,沈三郎还是没回来。

不仅如此,墙角用来栓着乔将军的绳子被生生咬断,狗也跟着跑了。

乔溪原地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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