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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卿仙骨 木秋池 37708 字 8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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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萧似无告诉我的。”

“那位皇太?子殿下?”

流筝点点头:“听说他突发?急病,生死未明,我与?他有几?分交情,却无暇抽身去照看他。”

季应玄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皇太?子的名字:“萧似无。”

两人上前去查探灵参留下的踪迹,可惜叫它们都跑了?,并没有查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流筝说:“若有机会,以后再来查,我记得前面有个小潭,咱们去喝点水,还是趁早赶路吧。”

季应玄点头,与?流筝一起穿过这片密林,往山谷有水声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低声对?流筝说:“仔细听,有东西跟着我们。”

流筝克制住自己转头往回看的冲动,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季应玄怀里。

季应玄的手轻轻揽住她,对?上她的目光,一副事出有因、心中无鬼的从容表情。

流筝在心里嗤了?他一声,低低说道:“进了?云白山不久,我就有被盯上的感觉了?,只?是一直不太?确定……那东西好像有点怕咱们。”

想了?想,又说:“哦,不对?,应该是怕你。”

季应玄问她:“不管它?还是把它钓出来?”

“它怕的是你,图谋的却是我。”流筝说:“当然要钓出来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商议分开行动,降低那东西的戒心,季应玄再三叮嘱她别让自己受伤:“若我的剑骨有一分损伤,以后就把你绑起来走,明白吗?”

流筝嘴上“嗯嗯”应得痛快,心中却想,到?时候再说呗。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好似一东一西各自探查,待走得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流筝感觉到?那东西果然跟了?上来,正试探着越走越近。

四条腿,落地重而软,像是某种大?型野兽,隐约又有骨头错响的嘎吱声。

流筝捏紧绣囊,手心里攥着一枚机括匕首的铜丸,凝神身后的动静,待感受到?耳畔风声突然变厉时,猛然转身挥出匕首——

竟然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白老虎!

流筝矮身下折,从猛虎腹下滑过,躲过了?它的攻击,回身将匕首刺进了?它的后股。猛虎没想到?她这样灵活,被激怒后转身朝着流筝咆哮,与?她缠斗起来。

正在此时,一丛高大?的白骨趁着流筝不备,从树上朝她扑下来。

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刚在流筝手里吃过大?亏的那只?白骨妖。

白骨妖吃了?亏,不知怎么躲到?了?云白山来,与?一只?虎妖勾结在一起,正打算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再去找雁家兄妹报仇,不料今日却在山林里撞见了?她。

白骨妖这一扑蓄势已久,尚不及流筝躲避,旁边突然又窜出另一只?高大?的猛虎,咬住了?白骨妖的脖子,将它扑在地上。

刚赶过来的季应玄红莲灵力?打了?个空,两人一起去看那缠斗成一团的白骨妖和……

银底白纹,华彩流溢,双目幽蓝的猛虎。

说虎又不像是虎,它比方?才那只?攻击流筝的白虎要更高大?、更威风,动作更加流畅优雅,仿佛是只?体型不同寻常的大?猫。它将白骨妖按在爪下,轻轻松松就摘掉了?它的头颅。

白骨妖立刻化为了?一堆碎骨头。

流筝:“……这也太?轻松了?吧。”

她轻轻走近那只?肖似神兽的猛虎,试探着喊了?一句:“喵喵?”

神虎听她这样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突然转身向后窜了?几?步,流筝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立着一个鬼魅般的人影。

没有脸,没有声息,只?有一个影子,流筝却能感觉到?,他正在盯着自己。

季应玄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小心!那是伥鬼!”

流筝脚步猛地一顿,只?是这一停滞的工夫,那银底白纹的神虎已经躲到?了?黑色人影身后,将黑色人影驼起,一虎一人借着丛林的遮掩,迅速消失在流筝眼前。

流筝急声道:“刚刚那只?神虎,长得很像喵喵,喵喵走丢了?,会不会是它?”

季应玄说:“可是它养了?一只?伥鬼,伥鬼的来历,想必你也清楚。”

流筝不说话了?,不知是不能接受,还是不敢相?信。

山林精怪里有传说,倘若成精的老虎咬死了?人,可以奴役其魂魄,使其变为自己的伥鬼,替自己迷惑行路人,寻找生灵作为食物?。

但这是一种极耗修为、损德行的邪术,成了?精的老虎一旦养了?伥鬼,意味着此生此世与?正道无缘,只?能堕落为被仙门讨伐追杀的邪道妖魔。

季应玄抬脚碾过白骨妖的骨头,还有方?才被他杀死的白虎的尸体,从他袖间飘落一枚红莲花瓣,瞬间将两具尸骨焚成灰烬。

他说:“这白骨妖天生就是死物?,因此可与?白虎结契,做它的伥鬼,诱导这只?白虎来攻击你。”

流筝说:“可是喵喵它刚才想要救我,它的那只?……伥鬼,似乎也对?我没有恶意。”

“它在躲你。”季应玄说。

流筝望向密林深深处,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喵喵的踪迹。她又向前寻了?一段路,直到?天色渐暗,林中草木凝露,渐渐泛起冷意。

季应玄也不催她,耐心地跟在她身后,为她挡开生长了?细刺的灌木枝。

直到?流筝挂在腰上的玉符被灵力?点亮,她收到?了?师姐和母亲的灵力?传唤。

“流筝,我和师娘已经到?达周坨山了?,听说我们是季公子的朋友,墨族族长为我们安排了?住处。”宜楣的声音从玉符中传来。

流筝心中稍定:“平安就好,我们晚些时候到?。”

宜楣却态度踟蹰:“竟然还要晚一会儿吗,你若是御剑过来,会不会快一些?”

流筝听出她的为难:“师姐,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宜楣三番两次欲言又止,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嗫嚅了?半天后只?说道:“几?句话说不清楚,总之是闹了?点误会,你还是快些过来吧。”

关了?玉符,流筝满头雾水地与?季应玄对?视一眼。

季应玄倒是不着急,他嘴上说是要把她带到?墨族去看管起来,实?则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态度,她要找灵参,他陪她一起找,她说要找喵喵,他也没有阻拦。

眼下,又将行动的决定权抛给她:“咱们可以现在走,入夜前能赶到?周坨山,也可以在白云山逗留一晚,明天早晨再走。”

流筝犹豫了?又犹豫,终是叹了?口气:“走吧,等?以后……我再回来找喵喵。”

***

自止善山向东南约三千里,越过沼泽瘴林,有与?世隔绝的数座连山,山中水土滋润处,生活着诸多古老的部族。

周坨山是连山之首,墨族是数十个部落里最壮大?、最富有的部落。

流筝与?季应玄驭鸢落在部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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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的圆台上,墨族的勇士认得季应玄,态度恭敬诚恳地向他行礼:“欢迎莲主大?人!”

季应玄问:“墨问津在何处?”

墨族人答道:“大?公子一直在客居,陪着之前来的两位客人——也就是您的朋友,在为她们介绍墨族的特色。”

季应玄脸上的表情露出几?分古怪:“墨问津陪了?她们一下午?”

那人欣慰点头:“是啊,大?公子很少对?旁人这样有耐心的。”

他指了?路,季应玄带着流筝赶过去,走到?被墨族人称作“客居”的地方?,是一处干净宽敞的小院。院子里的建筑、摆件、装饰均是由精巧的机括组成,两人尚未迈进门,就听见墨问津的声音,他正站在一处水井前,侃侃而谈地向宜楣介绍自己的新发?明。

“只?要加上了?这组机括,不仅可以自动从井里打水,而且可以将水过滤、煮沸,可以说是一气呵成,一步到?壶。”

季应玄负手咳了?两声,终于引起了?墨问津的注意。

他请宜楣稍等?,三两步跑过来,将季应玄拉到?一旁,因为背着人,满心的喜悦和激动终于压不住,冲上了?眉梢,露出一个喜笑颜开的表情。

季应玄不解,心想这货又傻乐什么呢?

“莲主大?人,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我们墨族的大?福星!”

季应玄:“……”

墨问津说:“你请来作客的那位李夫人,不是旁人,竟然是我娘失散已久的姐妹,是我的小姨!”

季应玄怀疑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没错,没错,我娘叫李稚颜,这位夫人叫李稚心,她们可是亲姐妹,下午刚认过亲!”

墨问津高兴地搓了?搓手,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说道,“不仅如此,你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其实?我身上是有婚约的,只?是与?对?方?走散了?,一时没有取得联系。”

季应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阻止他说下去,嘴快的墨问津却已经连珠炮似的小声嚷嚷了?出来。

“没错!我与?这位李夫人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妹,自幼就定了?娃娃亲!我找到?了?我的未婚妻,我马上就要有夫人了?!”

季应玄只?觉额头一阵青筋乱跳,回头看了?流筝一眼,见她正与?宜楣说话,没有听见墨问津说的混账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一巴掌把墨问津拍在了?地上。

第57章表哥

两百多?年前,偏僻的仙门小派里生出一对颇负盛名的姐妹花,姐姐名叫李稚颜,妹妹名叫李稚心?。

姐妹二人才貌出众,曾在论剑大会上?,从众多仙门豪杰中拔得头筹,并斩获了凶兽白讹。

“白讹是一只懂预言、会诅咒的凶兽,它在临死之前,对我和姐姐说了一句话?。”

李稚心?跽坐在临窗的长案前,把玩着一只核桃大小的机括香炉,在她对面,坐着一头雾水、求她解惑的流筝和宜楣。

“它说,”李稚心?语调微沉,“双雀夺枝,二女争夫,必阋墙而亡。”

流筝闻言蹙起眉:“难道凶兽白讹的话?,一定会应验吗?”

李稚心?说:“十?有八九,不然也不会成?为凶兽,即使几率很?小,我和姐姐也不敢轻视。”

她忆起往事,面上?现出似是怀念、似是遗憾的神情。

“门派与墨族是世交,彼时墨族的少公子,也就是如今的墨族族长,墨源,与我和姐姐都是青梅竹马,出了白讹的事情后,我们三人的关系变得?非常微妙。”

“我知道姐姐喜欢墨源,所以不告而别,偷偷离开,结果下山时遇到了妖魔偷袭,我身受重?伤,恰巧被路过的长徵救下,他见我身上?有墨族的机括,所以将我送到了墨族。”

“姐姐闻讯赶来,与我促膝长谈,她说宁可放弃墨源,也不会放弃我,”李稚心?垂目苦笑,叹息道,“可是我分明看见她捧着墨源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悄悄在夜里哭。”

“所以我对姐姐说,我喜欢的人是长徵,一定要?跟随他离开墨族,回到他所在的太羲宫,后来嫁给了他。”

因?为流筝的年纪太小,所以父母辈的往事,她知道的并不多?。

但?是在她印象里,爹娘一直很?恩爱,娘因?为早年受伤的缘故,修炼一直很?慢,爹用自己的修为给她打造了许多?法器、炼了许多?丹药,所以娘虽然修为尚不到上?宗阶,但?是已经可以芳龄永驻。

流筝试探着问她:“娘已经见过墨族长夫妻了吗?”

李稚心?点头。

“那您对墨族长还……那个?……”流筝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问。

宜楣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声对流筝说道:“墨族人的年寿比凡人长些,却?不是青春永驻,我方才见过墨族长,他头发已经白了。”

李稚心?说:“流筝,我如今已相信事在人为,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无论最初是因?为什么在一起,这两百年的岁月,我对你父亲,从来都是真心?。”

无论最初是因?为什么在一起……

流筝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向窗外看去,隔着满架蔷薇,看见季应玄正与墨问津站在墙下说话?。

忽然似有所感地望过来,与她目光相对。

***

流筝几人暂且在墨族安顿下来,拜访过墨族长和他夫人——也就是李稚心?的姐姐,流筝的长姨母。

得?知流筝才是姨母的女儿?,墨问津脸色精彩得?能开起一座染坊,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喊自己那一巴掌挨得?冤。

“表哥。”

篝火迎客宴上?,流筝执了一杯麦酒,笑吟吟地向墨问津敬祝,仿佛没有看到一旁的季应玄听见这称呼后,脸上?流露出的不满的神色。

墨问津哪里敢接,连连摆手:“别别别,喊表哥也太见外了……不是,我是说,你还是先喊我墨公子吧。”

流筝说:“看来表哥不太待见我啊。”

墨问津:“不敢待见,不敢待见。”

流筝眉眼弯弯,笑里透着几分狡黠:“难道是因?为我在不悔峰上?弄坏了你的机关豹么,长姨母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我去和她——”

“哎哎哎,你不许去!”墨问津急得?转头向季应玄求助:“这事你得?管,这可都是你撺掇的!”

季应玄却?翻脸不认人:“我撺掇你什么了?”

墨问津险些气了个?倒仰。

流筝压低了声音,同墨问津商议道:“我不说也行,表哥把那机关豹借我玩两天?呗,你肯定修好了吧。”

同为机括爱好者,墨问津知道,她说的“借两天?玩”,必然是要?把机关豹拆开,研究里面的结构,只?觉得?一阵肉疼,又不敢不敢答应。

流筝又央了他几句,还说要?给他回礼,眼见着季应玄的脸色仿佛狂饮了三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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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醋,墨问津不敢惹他,只?好含泪答应让流筝借走机关豹。

临了,又不甘心?地给自己争取一些好处,问流筝:“你那位宜楣师姐,她有道侣了吗?”

流筝摇头说没有。

墨问津:“退一步说,姨母就不能认她做干女儿?吗?”

天?知道他见了宜楣第一眼有多?么欢喜,得?知流筝才是他表妹后就有多?么晴天?霹雳。

流筝不置可否,只?玩笑道:“你果然不待见我这个?表妹。”

墨问津无语,莲主的巴掌再挨两下能直接送他升天?,他不是不待见,他那是不敢!不敢!

流筝看出了他的意图,转身与宜楣说悄悄话?去了,两人以团扇遮面,笑成?一团,宜楣从扇子底下偷眼觑墨问津,与他目光相对,眼里只?有好奇、打趣,却?没有半分羞赧。

墨问津垂头丧气。

季应玄难得?好心?地安慰墨问津:“听说雁濯尘尚未出事的时候,雁长徵与其?夫人有心?撮合他和这位师姐,只?是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什么因?果,她既连雁濯尘也看不上?,看不上?你倒也正常,不是你的错。”

墨问津简直要?哭了:“我太谢谢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流筝跟随李稚颜、李稚心?,还有她的新表姐墨缘溪,在周坨山里到处游览,还参观了墨族巧夺天?工的机括术,他们不仅制作?出了可以自行根据水位高度变换弧度的栈桥,还建造了日光驱动的龙骨水车、能储存月光的乌木盒。

流筝一边把玩着墨缘溪送给她的机括木偶,一边向她打探:“缘溪姐姐,周坨山附近有没有那种很?隐蔽,很?安全的地方?不必太大,差不多?能容纳一人就可以了。”

七月十?五快要?到了,流筝打算那天?晚上?躲到一个?季应玄找不到的地方去。

墨缘溪问她用来做什么。

流筝扯谎道:“季公子的生日快要?到了,我想自己做一件礼物送给他。”

墨缘溪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你竟然知道莲主的生日吗,是什么时候?”

流筝:“呃……”

坏了,找错借口了。

她看得?出来,墨缘溪也想给季应玄送生辰礼物,所以不能随口乱说,不然表姐她白忙活一顿,流筝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流筝只?好找了个?理由脱身,去找季应玄,问他什么时候生辰。

“怎么突然问这个??”季应玄端详着她,“你是良心?发现了,想送我什么东西吗?”

流筝支支吾吾,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季应玄说:“八月初一。”

其?实他的生日是三月,但?是三月已经过了,他可不想再等一年才能收到礼物。

流筝记下后,转头就将这个?日子告诉了墨缘溪,又从墨缘溪口中得?知了一处隐秘的所在,是她几年前在后山开辟,本打算用来做藏宝地的一处天?然山洞。

山洞藏在山壁间,一条小路蜿蜒通往,洞口被层层叠叠的藤蔓遮掩,里头却?干燥、开阔,置有木桌椅、兽皮榻,是个?清净避世的好地方。

流筝十?分喜欢这里,请墨缘溪对她的行踪保密,尤其?是对季应玄。

墨缘溪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肯定能做到:“就凭你帮我套出来莲主大人的生辰,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雷劈在我身上?,我也绝不会泄露半个?字!”

到了七月十?五这天?,流筝早早就避人耳目,来到山洞里静坐。

季应玄有急事回了一趟掣雷城,紧赶慢赶才在七月十?五当天?赶回来,结果到处都找不到流筝的影子。

他略略一想,就知道她躲起来了。

母亲和师姐还在山上?,她应当不会跑出周坨山,季应玄找到墨问津,问他周坨山哪里能藏人。

这问题可真是难住了墨问津。

“周坨山方圆数百里,随便哪棵树上?、哪出石头下面,都能藏人,这找起来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季应玄说:“流筝此时正是虚弱的时候,她不会这样随便,肯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

墨问津百思不得?其?解,季应玄却?一眼看到了他摆在桌上?的半成?品机括。

那是一座用赤木雕刻成?的红莲摆件,莲心?以磷粉和黄金混合做灯焰,可以用机关控制莲花的形态,模拟红莲的自然开合,调节灯的开关亮度。

业火红莲……看上?去怎么像是要?送给他的东西。

墨问津说:“这是我二妹送来让我帮忙刷漆的,说要?给你做生辰礼物,一天?要?刷六遍,一直刷到八月份,烦死了!”

季应玄蓦然抬眼:“谁说我要?过生辰了?”

墨问津:“不是八月初一吗?”

季应玄从未向墨问津兄妹透露过自己的生辰,何况八月初一这个?日子是他前几天?随口捏造告诉流筝的。

他沉吟片刻,突然说:“有人知道流筝的下落,走,去见墨缘溪。”

第58章亲近

经过数月的磨合,太清剑骨已经在流筝的身体里扎根。

祭出命剑的第一个?十五月圆夜,疼痛与灼热只局限在她后颈三寸的地?方?,之后数月里才渐渐遍及全身?。

如今她抬一抬胳膊,已经能感受到剑骨衍生出的血脉的牵连,以及深厚的灵力如澎湃的浪潮涌向她的灵府,令流筝心中感受十分复杂。

她曾经多么想拥有深厚的灵力,成为当世?有名的剑修,却并不想?以这种掠夺的方?式……

昏昏沉沉间,流筝听见?山洞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水滴落在层层叠叠的藤蔓枝叶上,噼里啪啦,清凉的夜风穿过藤蔓,吹进洞中,抚过她满身?的虚汗,让她昏沉沉的意识清醒了一点。

下雨……下雨好啊。

下雨天,月光较从前的十五更黯淡,她也能少受些折磨。

可是仍然很难受,仿佛寂静的旷野里只剩下她和她的疼痛,流筝想?起了哥哥,突然埋头在双膝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再不想?要太清剑骨了,她想?要哥哥。

她哭得太忘情,没有听见?雨声里靠近山洞的杂乱脚步声,直到有人触碰到她设在洞口的结界,说话?声与呼唤声才传入她的耳朵。

“墨二小姐,你确定流筝是在这里吗?”

“我告诉她的是这个?地?方?,但她在不在这儿?我也不清楚。”

“如此闷潮……”是季应玄的声音,“先进去看看。”

流筝仓皇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已?来不及,她尚未从兽皮榻上爬起身?,季应玄已?经拐进了洞腹,流筝急中生智,竟然扯过兽皮毯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看到榻上耸成一团呼吸起伏的小丘,季应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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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说:“看吧,果然在这儿?。”

流筝心中叫苦不迭,说好的要保密,天王老子来问也不说呢?

墨缘溪:“莲主大人又不是天王老子,既然他?有问,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流筝:好好好,不愧是能把亲哥哥卖去隔壁部落当猴子的墨二小姐。

找到了人,季应玄的心已?经松了一半,对墨家兄妹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兽皮榻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嘤咛,像是自知走投无路、难以逃离魔爪制裁的悲嘁。

墨问津大事不靠谱,此时?却难得讲起意气,上手拦住了季应玄:“什么叫我们先回去,既然找到了人,当然是咱们四个?一起回去,不然你们孤男寡女?……我好歹是流筝的表哥,要替姨母保护好她。”

墨缘溪挑眉:“嗯?什么意思?”

墨问津捂住她的耳朵:“你还?小,别听。”

季应玄只觉得头疼,指了指洞口的方?向:“那你俩到洞口等着,我有话?要单独与流筝说。”

这还?差不多。

***

欲盖弥彰的兽皮毯子被掀开,借着业火红莲的金赭色莹光,流筝与季应玄目光相对。

她眼中虽敛了伤心色,脸上却泪痕犹在,颇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我说我只是迷路了,你信不信?”

季应玄皮笑肉不笑:“信。”

他?抬手要碰流筝,流筝想?起了上一回他?拔下簪子刺进心头的恐怖回场景,尖叫了一声,抱头就躲。

季应玄:“……”

洞口的墨问津和墨缘溪听见?动静,鬼鬼祟祟往这边探头,墨问津看季应玄的眼神仿佛在斥责一个?登徒子,墨缘溪倒不觉得莲主会做出有伤风化的事,只是好奇道:“杀猪吗?”

当着这两?人的面?,季应玄不好像上回一样逼迫流筝,装模作样地?问她道:

“你自己能站起来吗,还?是要我扶你一把?”

他?嘴上说着扶她,听在流筝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仿佛他?问的是:是你自己来喝,还?是我逼你喝?

流筝连忙说她自己能走,慢吞吞从榻上爬下来,被季应玄的手稳稳扶住。

墨缘溪终于看出了她状态不对劲,浑身?烧灼,满面?绯红,担忧地?问道:“流筝妹妹,你该不会是淋雨生病了吧,赶快回去,我帮你找大夫!”

季应玄也是一副关怀的神色,声音温柔:“你这个?样子,应该快些回去休息,是不是?”

他?将流筝拦腰抱起,又解了外袍盖在她身?上,流筝靠在他?身?前,听见?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还?有扶在她腰间,几乎要嵌入她血肉的力气。

她心中默默一声叹息:他?一定……很生气吧?

几人走出山洞,外面?的雨势更急,流筝从长袍下探出一只手,感受沁凉的雨水,听见?季应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现在不能着凉,收回去。”

声音低沉而冷淡,仿佛敲冰碎玉,不似方?才当着墨家兄妹的面?时?那样温情脉脉。

他?走得快,几乎是瞬移回到墨族部落,找到她居住的小院,进了屋,反锁上门。

两?人一人坐在榻上,一人站在帐边,因怕惊扰睡在隔壁两?侧的李稚心和宜楣,谁也没有点灯的意思,只是借着月光相互凝望。

甚至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直到季应玄抬手取了桌上的杯盏,又拔下她头上的簪子,流筝终于惊慌地?握住了他?的手:“不许!”

季应玄声音冷淡:“你配合些,咱俩都少受点罪。”

流筝的态度松动了一步:“不必非得如此,我知道还?有别的办法。”

季应玄不置可否,望着她的目光暗了暗。

流筝扶着他?的手臂起身?,偎靠在他?身?上,攀着他?的脖子,试探着吻上他?的嘴唇。

一个?热又软,一个?凉而薄,在触碰的瞬间,两?人的呼吸都有明显的迟滞,流筝睫毛眨了眨,正望进他?如墨如渊、却又清清楚楚映着她的瞳眸中。

她一边回忆之前的感觉,一边试探地?邀请他?,见?他?屹然不动,流筝的眼中显出惶惑的神情。

她轻轻问他?:“难道……你不喜欢?”

季应玄说:“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我当然不喜欢。”

流筝大为无语,心里气得直跺脚:不是吧,这种时?候了还?要装?

“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否则也不必为了躲我,跑到那样危险的山洞里去。”

季应玄抬手,拇指指腹蹭过她的唇角,动作轻柔而怜惜,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我说过,从前待你如何?,全是为了剑骨,并无半分情意。请你相信,我暂时?不取剑骨,并非是为了用它来控制你,从你身?上得到这样的……”

他?嘴角勾了勾,语调暧昧而不轻佻:“……好处。”

流筝说:“我并未这样想?过你。”

季应玄:“可是你给了我这样的感受。”

“应玄……”

季应玄握住她的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并指在腕间一划,殷红的鲜血落进白瓷杯中,很快滴满半杯。

他?将杯盏递给流筝:“喝掉。”

流筝接过杯盏,语气讷讷地?解释道:“我躲着你,不是因为不喜欢与你亲近,我……”

季应玄说:“躲了便是躲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因为什么并不重要——你自己喝,还?是想?跟上次一样,要我请你喝?”

流筝垂下眼,攥紧手中杯盏,蹙眉一饮而尽,血腥气从齿间滑进了喉咙。

季应玄喂了她一颗清苦的莲子,一块回甘的蜜饯,还?有一杯水。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流筝站在窗边,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一时?伤感,又一时?惶惑,她分明是想?将欠他?的东西还?给他?,为什么到头来,反觉得伤了两?个?人的情分?

***

季应玄在墨族的住处距离墨问津不远,他?回去的时?候,雨丝转密,看见?墨问津撑着一把伞,站在他?门前等着。

“莲主大人。”

一向放诞不经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正经样子,他?的目光落在季应玄尚在滴血的手腕上,瞳孔微微一缩。

“流筝表妹她到底怎么了……还?有你手上的伤,哪里来的?”

季应玄推开门,声音略显疲惫:“你猜不到吗?”

“难道是……剑骨?”

季应玄点点头。

“太清剑骨在我身?上长到十几岁,已?经熟悉了我的血肉,被流筝唤醒后,反而会折磨她。”

“所以你就用自己的血去养她身?上的剑骨?”墨问津真是又惊讶又无语。

季应玄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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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选择。”

墨问津:“可是你这样做,连我都替你觉得憋屈,何?况流筝那样的性子,她如何?能接受的了?”

季应玄默然许久,忽然看向他?,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问津,流筝她好歹喊你一声表哥。”

墨问津:“那又怎样。”

季应玄说:“雁濯尘已?死,她已?经没有哥哥了,问津,希望你能做个?好哥哥,多爱护她一些。”

“你这话?说得真是瘆人,”墨问津啧了一声,“何?况雁濯尘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才不要和他?比较,他?算什么好哥哥。”

想?起宜楣,这句话?多少夹杂了些私人恩怨。

季应玄:“至少他?对流筝已?是尽心竭力。”

墨问津:“你不要爱屋及乌。”

季应玄:“我没有。”

墨问津被他?的嘴硬气笑了,懒得再与他?理论这个?问题,盯着他?手腕上的伤口,轻轻蹙眉:“怎么还?没愈合?”

季应玄将手腕负到身?后,顾左右而言他?。

“凡界近来不太平,皇太子萧似无失踪后,被他?压制的藩王纷纷造反,他?们有些人身?后有修仙门派支持,有些身?后有妖魔做靠山,这世?道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

凡人虽然是人仙魔中最弱小的种族,但是凡界的安危却关系天地?的运势,若是凡界陷入水火兵燹,仙族与魔族也不会好过。

墨问津问他?:“你想?怎么管?”

季应玄说:“我管得了掣雷城,但是管不得仙门百家,他?们虽然怕我,却并不服我。管束仙门要靠太羲宫,而重整太羲宫,却要靠流筝,所以这副太清剑骨,她不仅要留下,还?要心甘情愿地?运用。”

墨问津心服口服地?点头,绕了半天,拔了这么高的觉悟,原来还?是为这事。

他?说:“其实你不说这些话?,我也明白你的决心。”

“但我需要你帮忙。”

墨问津心想?,倒霉催的,又来了。

第59章陆吾

过了七月十五,季应玄又开始不见人影。

墨族与世隔绝,安宁平静,流筝每日晨起,先在父兄的牌位前添三炷香,然后手持木剑,前往后山熟习神女剑法。

她的心里是矛盾的。

明?明?已决意将剑骨还给季应玄,但是偶尔听说伏火阵有异动、世外业火肆虐的?消息,她的?心仍然会随之揪起,有?种?想要?出世镇灭业火的渴望。

可是镇灭业火,必然要?凭借太清剑骨。

应玄他?本就拖延着不肯将剑骨取走,若是知道她心生流连,只怕更加得了道理。

午后天气炎热,流筝会到?墨缘溪的?院子里乘凉,她的?院中杵着一柄用水力驱动的?冰扇,往院子里一站,只觉凉风习习,沁人心脾。

每天下午,流筝都会帮忙给墨缘溪打下手,两人一起研究组装了许多新?奇的?机括器具,有?雨天可展作伞、收伞可变成?刀的?兵刃,也有?攀山时可足下借力、摔落时可系住脚踝的?攀山索。墨族这些灵巧机括,使形同凡人的?墨族能够驯服山林,绵延不绝。

“但是周坨山还是太小了,有?生之年,我?想带领族人到?世外定居。”

墨缘溪与流筝肩并肩坐在院子里,托腮望着西方赤红色的?晚霞,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族人们过于惧怕业火,听说近些年来,连世外仙门?也常受业火侵扰,大家越发不想离开周坨山……可是业火无障,周坨山也难以独善其身。”

流筝无言以对,心里的?纠结却渐渐拧得像一股麻绳。

入夜将息,流筝睡不着,平躺在榻上望着窗边的?月亮,正出神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流筝表妹,流筝表妹!你还醒着吗,莲主他?出事了!”

听见墨问?津的?呼喊,流筝猛然从榻上滚起来,披发赤脚就去开门?,尚未说话,心先悬在了半空。

墨问?津说:“莲主他?好心帮忙收灭业火,反而遭了那些仙门?的?暗算,不仅伤了他?,如今还在身后追剿……”

流筝的?脸色都白了:“应玄他?人在何处?”

墨问?津道:“刚才给我?传消息时,已经离开了止善山,他?说要?找个地方避一避,等安全了再回周坨山来。”

从止善山到?周坨山,找一处隐秘安全的?地方……

“我?好像知道他?在哪里了,我?去找他?。”

流筝不敢耽搁,召出不悔剑,御剑而起,只见一道无色亮光划过夜空,待墨问?津回过神来,她已经消失在原地。

“啧。”墨问?津负手望着夜空,发出一声?酸溜溜的?感?慨。

看看人家……有?人已经快要?抱得美?人,而他?呢,八字还没有?一瞥。

***

云白山,密林深处,树枝无风而动。

季应玄支起腿坐在泉池边,正借着流水清洗手上的?血污,在他?身边站着几个山林精怪,态度恭敬而畏惧。

这些精怪的?个子不高,无论老?少都生了一副黄褐色的?皮肤,布满老?虬似的?皱纹,头上顶着一圈圆圆的?红色浆果。

季应玄没有?看它们:“这么说,两百多年前,你们灵参一族都是受了莲生真君的?点化,但是作为代价,需要?每年都向他?献上两支万年老?参。”

灵参精答道:“是。”

季应玄问?:“莲生真君的?修为足以长生,他?要?灵参做什么?”

灵参说:“好像是为了……驻颜。”

季应玄动作微顿,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驻颜?”

灵参说:“听族里的?参长老?说,莲生真君每日都要?用灵参水沐浴,以保容颜不老?,所以他?虽然已有?两千多岁,但瞧着仍与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没有?区别。”

季应玄想起在姜国塔中,姜国的?小皇子姒庑拉着流筝的?手,一口一个“师姐”,喊得十分恬不知耻。

他?望着渐渐平静的?泉水,嗤笑了一声?:“老?而不死是为贼。”

一个小灵参精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报信:“报——报报报!上回将老?族长挖走的?那位女上仙,她她她……她又杀过来了!”

闻言,季应玄从泉水边站起身来,嘴角扬起,竟然显出几分愉悦的?神色。

流筝她来得竟然这样快。

他?问?灵参精:“仙门?追过来那些人呢?”

灵参精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用叶子捆起来吊在了树上。”

季应玄抖抖宽袍,吩咐道:“现在把他?们放下来,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退下吧。”

灵参精犹豫问?道:“那我?们的?老?族长……”

说的?是流筝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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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季应玄的?那支灵参,其实是云白山灵参族的?老?族长。

季应玄说:“死不了,我?留着他?还有?用。”

几个灵参精再不敢多问?,告辞退下了。

流筝持剑闯进云白山密林,沿着林中的?踪迹,追查到?之前跌落的?泉池附近,听见了一阵刀兵碰撞的?打斗声?。

她循声?望去,但见季应玄被几位仙门?长老?合力围困,他?仿佛受了伤,虚弱地捂着胸口支跪在地,转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孤镇压业火,于尔等也有?好处……尔等自诩仙门?正派,却要?恩将仇报,趁人之危吗?”

带头围剿的?不是别人,正是姜怀阔,他?冷笑道:“业火要?灭,魔头也要?除,莲主,你曾伤我?太羲宫来使,干涉我?太羲宫内务,这本就是仇怨,理应得报!”

说罢持剑向季应玄刺去,尚余三寸远时,却被一道凌厉的?无色剑光挑开。

流筝御剑飞落进众位仙门?长老?的?包围圈里,手中不悔剑挥出一道波浪似的?剑锋,将他?们狠狠震开,修为低些的?修士跌倒在地,姜怀阔也连连后退数步才站稳。

“你……!”姜怀阔变了脸色:“雁流筝,你要?背叛宗门?吗!”

流筝将季应玄从地上扶起,神色关切:“怎么样,你还撑得住吗?”

季应玄虚弱地靠在她身上:“幸好你来了……不然今日的?云白山,恐怕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不会的?,别怕。”流筝又心疼又生气,安抚下他?,转身朝姜怀阔举起了剑。

她的?眼神森寒冷漠,那一瞬爆发出的?杀意,令在场众人想起了雁濯尘。

流筝道:“说起报仇,我?当在姜长老?之前。”

话音落,持剑跃起,朝姜怀阔一阵猛烈攻击,招招不留余地,皆是发了狠的?杀机,同时又留意着季应玄这边的?动静,防止有?人趁乱偷袭他?。

“噗嗤”一声?,不悔剑挑开姜怀阔的?命剑后,刺入了他?的?腹中。

流筝拔出剑,欲再次刺向他?胸膛,余光瞥见有?人要?偷袭季应玄,于是放开姜怀阔,转身将偷袭的?人震飞,趁着这个空档,姜怀阔转身就跑,像个滑不留手的?泥鳅,钻进了黑魆魆的?密林里。

其余几人见领头的?跑了,瞬间也作鸟兽散去。

季应玄问?她:“好不容易逮到?姜怀阔,怎么不去追?”

流筝说:“杀人不急,还是救人比较重?要?。”

她急切地检查季应玄身上的?伤,只找到?了几处皮外伤,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

“刚才看你吐了血,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季应玄故作不在意道:“不妨事,死不了。”

听了这话,流筝简直有?些生气了:“什么叫死不了,浑身只剩两块骨头也叫死不了!”

这些日子,她缠着墨问?津打听过莲主从前的?事,墨问?津说他?曾听帘艮说过一嘴,十一年前季应玄从业火深渊里爬上岸时,浑身上下只剩了半副骨头架子。

那也叫死不了。

发簪刺入心头取血,比十五夜剑骨发作还要?疼,可他?仍只是一句“死不了”。

流筝猝不及防地悲咽一声?,将脸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季应玄又懵又心慌,一时倒也顾不得装蒜了,拍了拍她的?背,又捧起她的?脸:“怎么了这是,是谁欺负你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流筝眼泪汪汪地说道:“没有?谁比你更欺负人了……你怎么能如此逼我??”

季应玄叹息一声?,抬手为她拭去眼泪,低低道了句:“对不起。”

他?说:“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是在剑骨一事上,无论是比狠,还是比固执,流筝,我?都不会输给你。我?只劝你早日想清楚,遂了我?的?心意,否则你我?之间只会有?两败俱伤。”

他?声?音娓娓,说出的?话却冷漠无情,流筝哭得更大声?了。

冰凉的?唇落在她额间,温柔向下,拭去她的?泪珠,流筝闭上眼睛,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洇出来。

两唇相触,她想起去向墨问?津打听旧事时,墨问?津说的?一番话。

墨问?津少有?正经的?时候,声?音沉重?低缓:“……我?当然希望他?大仇得报,取回剑骨,但我?也看得清楚,莲主他?缺的?并非几块骨头,他?想要?的?东西,你吝于给他?。”

流筝辩白道:“我?没有?吝啬对他?的?……情意,但是我?欠他?的?东西,也想还给他?。”

墨问?津说:“不吝啬给予的?人,怎会吝啬接受,你执着于把剑骨还给他?,一不问?他?是否想要?,二不问?他?是否需要?,只顾着弥补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不正是想与他?划清界限么?”

流筝直觉他?在诡辩,但一时之间,确实哑口无言。

唇齿间的?缠绵加重?,流筝回神,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要?回头,却被季应玄按住了后颈。

“别怕,一只兔子而已。”

季应玄低声?安抚她,眼神似不经意瞥过她身后的?灌木丛,有?一瞬间变得玩味而幽深。

***

身着银纹白衣的?少女被一只手拎出了灌木丛,走出去很远才挣脱,仍然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他?欺负流筝姐姐!为什么不让我?咬死他?!”

少女身量细长,却不显瘦弱,生着满头银发,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两颊各有?三道金色虎纹,神气又美?艳。

她一把拽住面前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生气道:“喂,别跟我?摆谱,现在我?才是你的?主人!”

斗篷被她扯落,露出一张俊逸苍白的?脸,若是流筝见了他?,一定会惊叫出声?。

他?缓缓说道:“第一,那个人是装的?伤弱,你咬不死他?。第二,那不叫欺负。”

少女仿佛被踩了尾巴:“你看不起我?!我?都看到?他?咬流筝姐姐的?嘴唇了,这是挑衅,是要?被咬掉头颅,开膛破肚的?!”

男人叹息一声?:“缈缈,再不追,姜怀阔要?跑掉了。”

少女冷哼:“你看不起我?,你自己去追吧。”

男人似乎很有?耐心,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任她怎么说怎么闹都不予回应。

突然,少女咆哮一声?,摇身变成?了一只高大的?白虎,银底白文,蓝色眼睛像两颗硕大的?宝石,正是神兽陆吾。

她抬掌将男人按在掌下,微微缩指,四道尖锐的?利刃抵在他?胸前,仿佛随时都能刺穿他?的?身体。

这表示,她生气了。

“雁濯尘,你别忘了,现在你只是依附我?的?一只小伥鬼。”

男人笑了笑,仿佛满地乌发里绽开一支霜花。

陆吾不由得愣住,却听见他?说:“陆缈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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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放跑了姜怀阔,我?这个月都不会再给你做兔子干。”

第60章云雨

姜怀阔的剑丢了,捂着?小腹的伤口,狼狈地往云白山脚下的方向逃窜。

树木渐渐低矮,灌丛由密变疏,山道就在眼前,抬头能望见明月。

月光里远远传来一声尖唳,一只展翅的巨鹰俯冲下来?,向姜怀阔伸出赭色的爪子,姜怀阔伸手抓住了巨鹰的利爪,正要与它一同离开此地?,忽感身后一阵凌厉的掌风,银底白纹的猛虎自山腰陡崖跃下,将巨鹰与姜怀阔一同扑落在地?。

猛虎身上的伥鬼摘落披风,露出一张令姜怀阔大惊失色的脸。

雁濯尘说?:“缈缈,姜怀阔交给?我。”

缈缈单掌按住巨鹰的翅膀,正要咬断它的脖子,闻言回?头朝雁濯尘道:“兔子干,两只。”

雁濯尘说?好?,抽出了腰间短剑。

自伏火阵跌落的那一刻,他的命剑便碎了,季应玄给?他的蓝玉莲花剑穗保住他的身体?不被业火吞噬。但他受了很重的伤,在无?尽的焰海里漂浮,几回?被折磨得昏死过去,直到喵喵——流筝饲养的那只陆吾神兽刨开北安郡山崖底下的碎石,从业火焰海里将他捞出来?。

他饮下喵喵的血,与她结契,做她的伥,与她共享性命,同时将一身灵力奉与她,祝她得道化形。

这样狼狈地?活着?,为的就是今日。

“姜怀阔,你根骨寻常,悟性平庸,若非我父亲厚待你,你本不配进入太羲宫长老?堂,他待你不薄,你却连他的尸骨也不肯放过。”

雁濯尘抬脚踩在姜怀阔的伤口上,手中短剑泛着?冷青色的杀意。

“我妹妹饶过了姜盈罗,饶过了你,你却害得她有家不能回?。”

手起剑落,在姜怀阔出言辩解或哀求之前,已经贯穿了他的脖颈,剑尖深深嵌入他身下的土地?里。

雁濯尘的目光冷寒如霜:“你该死。”

姜怀阔死不瞑目,来?接应他的巨鹰也被缈缈拔光了毛,咬断了脖子,嫌弃地?甩到一旁。

她变回?人形,瞳孔更显金亮,蹦蹦跳跳地?跑到雁濯尘身边,在他手背上轻轻咬了一下。

“兔子干,我饿了。”

雁濯尘收起剑说?道:“大半夜哪有兔子,先吃两口鹰肉垫一垫吧。”

缈缈“呸”了一声:“那鹰身上有业火的味道,不干净,我才?不要吃。”

雁濯尘闻言蹙眉:“你是说?……红莲业火?”

缈缈头一扬:“兔子干。”

怎么会有红莲业火的痕迹?

据雁濯尘所知?,能掌控红莲业火的只有两个人,西境莲主与莲生真君。莲主他当然?不会遣鹰来?救姜怀阔,难道是莲生真君,他与自己一样,虽然?跌入了伏火阵裂隙,但是也侥幸未死吗?

此事紧要,得想办法告诉流筝,可是他现在这副模样……

“兔子干!兔子干!”

缈缈见他不理?,加重力气咬下去,两颗虎牙在雁濯尘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淤青,疼得他蹙眉回?神,面有不虞地?望着?她。

“没有兔子干,我可要下山吃人去了!”缈缈开始大放厥词。

雁濯尘叹息一声,牵起她的手,语气温和地?教导她:“你是神兽,不是妖兽,不要学它们吃人的坏习惯……走吧,我带你去找兔子洞。”

***

季应玄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因受伤而被管束着?不许外出的一天。

流筝一大早就来?他院里堵他,手里还端着?她亲自煮的药汤。

“不行,你不许出去。”流筝说?:“我也不是次次都能赶得及救你的。”

季应玄心?说?,他还没有不济到那个份上。

他道:“周坨山里有墨问津,掣雷城里有帘艮,其他地?方的业火却没有人管。你不让我出去,我自然?乐得清闲,但是你忍心?见旁人陷于水火中吗?”

流筝说?:“我去。”

季应玄:“你是我的人质,离了周坨山,万一带着?我的剑骨逃了怎么办?”

流筝心?中十?分无?语:给?你又不要,整天只会耍嘴上功夫。

她说?:“那我陪着?你,咱俩一起去。”

季应玄轻笑:“这还差不多,不过我得问清楚,一旦遇上业火,你是打算用你那堆花里胡哨的木机括呢,还是……”

流筝:“用不悔剑,总行了吧?”

季应玄满意地?点点头:“行啊,你若愿意用,就暂且借你用用。”

流筝将药汤端起了递给?他:“把这个喝了,补身体?的。”

季应玄只道她关心?自己,心?里正乐呢,一口药汤下去,“噗”地?转头全吐了出来?,只觉得煮了三天的胆汁和腌制三个月的生鱼一起在嘴里炸开,又苦又腥,回?味不觉,还隐隐泛酸。

“这是……什么东西?”

“当归白芍何首乌,鱼露蚌粉血龙胆,全是补气血的药材。”

季应玄长长叹息一声:“这也太难喝了。”

流筝感觉十?分为难:“我已经尽力去苦去腥了,昨天夜里忙到了子时,今晨卯时就起来?熬药汤……要不,要不我回?去重新弄吧。”

季应玄讪讪:“这样啊。”

她要接过季应玄手里的碗,季应玄反而紧紧握着?不给?她,将碗中的药汤一饮而尽,闭着?嘴抿了许久,方云淡风轻道:“味道是有点怪,但也不算难喝。”

流筝闻言眼睛亮起来?:“真的?以后我每天就给?你熬。”

季应玄听了,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嘴巴。

接下来?的几天,季应玄果?然?没有好?日子过,每次看见流筝端着?药碗来?找他,不由得眼前一黑。偶尔两人一起出去镇灭业火,只要估摸着?当天回?不来?,流筝都得把药材和砂锅一起打包带上。

季应玄曾尝试与她打个商量:“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不必每天如此辛苦地?早起熬药。”

流筝的态度却很坚定:“我辛苦些倒没什么,眼见着?八月十?五要到了,到时候你又要失血,该提前补一补,药不能停。”

说?罢又将药碗端给?他,含笑吟吟:“请吧。”

季应玄根本就不虚弱,也不贫血。

被流筝按着?折腾了半个月,补得他是血气旺盛,心?烦意燥,有一回?正与流筝说?话?,她靠得近些,降真花的香气缭绕鼻尖,季应玄忽然?感觉鼻腔一热,忙抬袖遮掩,照照镜子,竟然?是两道艳红的鼻血。

流筝只当作没看见,脸上笑得无?辜,心?里却不住地?盘算。

既然?每个月的十?五,拒也拒不了,躲又躲不开,那她宁可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她实在是不想饮血了,倒不如……

“你脸色怎么这么红?”季应玄狐疑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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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筝捂着?脸:“天气……天气太热了。”

说?罢端着?空药碗,转身跑了。

***

八月十?五的月亮,比之前的月份都要明亮。

流筝沐浴更衣,挑了一身亮紫色的长裙,又对镜理?了半天妆,左看右看觉得不满意,全部洗掉后只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

她天生肤白目亮,唇色透红,再点一层口脂,愈发显得颜色秾艳。

“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流筝几次要伸手擦掉口脂,又强忍着?作罢,见外头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匆匆绾起发髻,戴了珠钗,蹑手蹑脚从园圃里剪了一朵巴掌大的紫芍药,簪在鬓间。

嘶……太扎眼了。

她正要将芍药摘掉,却被路过的宜楣撞见,她探进身来?打趣她:“装扮得这样好?看,是要去赴哪个小子的约?”

流筝面上顿时如火烧一般,怔怔问道:“师姐,真的好?看吗?”

宜楣捏了捏她的脸,含笑点头:“咱们流筝,就是天上的仙女。”

流筝心?虚道:“我只是睡不着?,想随便走走……师姐,你不要告诉我娘,行不行?”

她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含了几分愧疚,宜楣听着?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摸了摸她的脸:“去吧。”

心?中却不由得叹息一声,终于理?解了为何从前少宫主护着?她像护着?自己眼珠子一样,如此鲜艳纯挚的姑娘,许了谁都觉得配不上她。

流筝沿着?寂静的小径,一路走到了季应玄院中,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听见屋里传来?清冷的男声:“谁?”

流筝小声道:“是我。”

盥室的方向传来?水声,窸窸窣窣,仿佛衣料摩擦。流筝等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季应玄半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神情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慌乱。

他问流筝:“你怎么过来?了?”

流筝说?:“今天是十?五,我不来?找你,你就得去找我,不是都一样吗?”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两人俱是心?怀鬼胎,话?音落,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沉默了。

见季应玄堵在门口,流筝忍不住踮脚往里看:“不请我进去吗?”

季应玄:“我屋里有些乱,我们去……去你那里吧。”

这话?听上去也挺奇怪的。

他这才?注意到流筝今夜盛装鲜艳,鬓间还簪了一枝盛放的紫芍药,衬得她面如凝脂好?玉,唇上嫣红欲滴。

心?里的弦被轻轻撩动,欲望像一阵酥酥的痒,越是忍耐,就越是难以忍耐。

流筝突然?从他身侧挤进了屋,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

“你怎么洗冷水澡,竟然?还放了冰?”流筝站在盥室的浴池前,面上三分不解,七分不赞同,“你这样会生病的。”

季应玄垂目不言,舌尖轻轻滑过牙齿。

又见她走到榻边,见纱幔垂着?,好?奇地?撩起来?往里看:“你方才?是在……睡觉?”

衾被有些凌乱,帐中有股轻飘飘的香气,如兰似麝,却远比兰香、麝香更靡艳,流筝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是越闻越令人心?跳无?端加快。

她眼睛胡乱一瞥,看见枕下露出一寸金色,弯腰抽出来?一看,竟然?是她的发钗。

……当时季应玄扎在心?口的那一枚。

没想到他还留着?。

她先是怔愣,面上微微泛红,却现出得意的笑,仿佛抓到了他的狐狸尾巴,扬了扬手中的簪子:“是我的。”

“你藏了我的发钗,还敢说?不喜欢我?”

有人露了狐狸尾巴,有人图穷匕见。

季应玄缓步靠近流筝,从身后拥住她,抽出她握在掌心?的发钗,簪入她的发间。

声音低缓,落在她耳边,仿佛引诱:“那你猜猜看,我方才?在做什么?”

这个流筝真的猜不着?,她年纪不大,虽然?想吃猪肉,却从来?没见过猪跑。

拥在她肩上的手渐渐向下,改为揽住她的腰,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腰间的系带,仿佛随时都能扯开。

薄唇微凉,气息却是热的,落在她后颈,激起一阵涟漪似的痒。

“我怕等会儿去见你时,会把持不住唐突了你,所以方才?握着?你的簪子,先自己纾解一番。”

他声音低低地?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会来?找我……看来?是我庸人自扰了。”

流筝心?跳如擂鼓,握住了他的手。

气息渐渐变得紊乱,湿热的吻沿着?她的眼睫,停在她唇间,口脂的甜腻好?似催/情的香料,他从来?没有这样不自持过,几乎……几乎就要弄疼了她。

衾被尚温,幽香未散,床帐落下,眼前的场景远比他方才?想象中更靡艳。

流筝她……也远比想象中更热情。

虽然?这懵懂的热情更像是猎物四处乱撞,帮倒忙地?到处纵火。

临门之际,季应玄贴在她耳边问:“谁给?你出的主意,提供的方子,让你日日熬汤药给?我喝?”

流筝无?辜地?眨眨眼:“怎么突然?提这个?我只是想给?你补气血而已。”

季应玄目光温柔而幽暗:“那你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吗?”

流筝:“……”

本来?不知?道,马上她就知?道了。

有的人一撩拨就会塌陷,根本没必要灌什么汤药,可怜她十?多天没能睡个好?觉,这会儿又要自己来?消解这多余的热情。

喘吁吁,汗淋淋。

鬓间紫芍药碾碎,散落满床,季应玄衔着?一枚芍药花瓣,放在她剑骨所在的位置。

问她:“疼吗?”

流筝嘤咛着?摇头。

“也许这样做,确实更好?一些,”季应玄轻吻她的后颈,“从前我不愿见你勉为其难,但你肯为此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我便当你真的愿意了。”

流筝想说?她愿意这件事不代表她愿意昧下他的剑骨,可是密密的吻里,根本没有她解释的机会,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再后来?,她累得彻底睡了过去。

夜色深处,明月正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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