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问他:“你当初忌惮太羲宫,后来怎么不忌惮了,又是送我紫玉手镯,又邀请我和?哥哥前往莲花境学剑,你就不怕哪一天太羲宫会与掣雷城为敌吗?”
“不怕,”季应玄说,“因为我想到?了新的解决办法。”
流筝疑惑:“什么?”
季应玄:“我娶你。”
雁濯尘连茶带渣喷了老远,险些拍案拔剑:“你痴心妄想!”
流筝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手,结巴了好半天:“这这……这不好开玩笑吧。”
“谁与你开玩笑了?”
季应玄无视雁濯尘,只笑吟吟地?望着流筝:“你们此次来掣雷城,不是要?与孤交好么,有什么交好的方式,会比联姻更直接,更牢固?”
流筝不说话了,连忙喝口茶压压惊。
从前季应玄是季应玄,流筝虽然喜欢他,但不敢妄想父兄会准予自己嫁给?一个?凡人。
如今季应玄变成了莲主,事情也没有变得更轻而易举。
“太羲宫是仙门正?派,掣雷城是魔城妖都,立场有别,我们不敢高?攀,”雁濯尘面色冷然,“何?况流筝年纪太小,暂时不考虑成婚的事。”
季应玄若有所思:“这么说,太羲宫与听危楼的婚约已经作废了?”
“是的。”“没有。”
流筝与雁濯尘同时说出?来两个?答案。
雁濯尘轻轻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多嘴,流筝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你们慢慢聊,”流筝搁下茶杯起身,“我继续回去画剑谱了!”
***
得知季应玄有强娶的心思,雁濯尘觉得这掣雷城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他希望早日离开这里,为此昼夜不休地?在莲花境里参悟神女剑法。
他本就是太羲宫的剑道天才,近百年来辗转各地?镇灭业火,对此深有体悟,又有流筝陪练切磋,短短数日,进步神速。
拂晓时分,两道剑光冲天而起,与天上?的御雷法界相接,瞬间紫电如流,天边传来轰然闷响。
墨问津站在俯鹫宫顶上?望了半天,跳下来对季应玄说:“妖孽已大成,往后你可?真拿他没办法了。”
季应玄慢悠悠道:“那倒不一定。”
墨问津嗤然:“骗自己可?以,别把兄弟也骗了,有雁流筝盯着,我不信你还敢下手杀他。”
季应玄不说话,自顾自地?酌水品茶。
须臾,帘艮匆匆走进来,伏跪在地?:“启禀莲主,听危楼里发现?了莲生真君的动静。”
季应玄闻言抬目,凤眼中闪过寒霜般的冷光。
“他露面了?”
帘艮说:“是您留在祝锦行身上?的莲纹有了反应,莲纹被强行抹去之前,传回来一句话。”
“月底,与众仙门合围太羲宫。”
***
以止善山为界,向西是魔域,向东是凡尘。
凡尘有仙山洞府,遍布三十六大仙门、一百零八小仙门,以及多如繁星的散仙。
修仙界中以剑修为上?,既能修身又能打架,剑修门派又以太羲宫为尊,因为太羲宫秉受神女遗命,镇守太羲伏火阵,也是因为他们实力?强悍,独占了两千年的鳌头。
只是,花有开败,潮有起落,时间久了,总有人想取而代之。
翌日一早,流筝来找季应玄,告诉他自己明天就要?离开掣雷城。
“是收到?什么消息了吗?”季应玄问。
“什么消息?”
流筝依然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只是哥哥他催得紧,况且离家已有小半年,也该回去报个?平安。”
得知莲生真君要?对太羲宫下手的消息后,季应玄有心劝她留在掣雷城,又怕她事后生怨,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默然不语,流筝问:“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
季应玄:“我说有,你会留下吗?”
流筝:“不会,但我会早些回来看你。”
季应玄温然一笑,叮嘱她:“我给?你的镯子,记得随身戴着。”
流筝抬起手腕摇了摇,紫玉镯子发出?清泠泠的碎响:“在这儿?呢。”
季应玄点点头,犹觉不放心,想了想,取来朱砂黄纸,咬破指尖,信手画下一道纸符,那纸符纹路诡复奇特?,被叠成指节大小,交予流筝随身佩戴。
“原来你还会画符,深藏不露,骗得我好苦,”流筝佯怒撞了他一下,想要?拆开符纸看看,“你画的什么符,我竟然不认识。”
季应玄按住她拆符纸的手:“一道普通的祈愿符罢了,不要?拆,拆了会失灵。”
“好吧。”流筝小心把符纸塞进绣囊里:“多谢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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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弄丢的。”
季应玄这才放心她离开。
他方才随手画下的并非普通的祈愿符,此符名“神护符”,是用画符人的命格替持符人挡下致命伤害。此符画成的条件的十分苛刻,要?求画符人有极深的灵力?造诣,且内心不可?有丝毫的犹疑,因此没有广为人知,渐渐也就失传了。
莲花境里不止有剑法残壁,还有多处神女遗迹,季应玄正?是从其中学会了画神护符。
雁家兄妹离开之前,季应玄私下里又见了雁濯尘一面,赠与他一件法器。
雁濯尘从锦盒里拾起蓝玉剑穗,摩挲着玉穗上?的莲花纹路,心情颇为复杂:“莲主实在是过于好心了,如此宽宏大量的人,雁某平生未见,若是绵里藏针,另有图谋,反倒说得过去。”
季应玄冷冷笑道:“算你还有几分聪明,不至于自作多情。”
雁濯尘将玉穗扔回锦盒里:“莲主不妨有话直说。”
季应玄说:“孤得到?消息,祝锦行要?联合诸仙门向太羲宫发难,你们此番回去,恐怕撞个?正?着。”
雁濯尘面露惊讶,旋即又化作一声嗤然:“一群鼠辈宵小罢了。”
季应玄:“这些人虽然不足为惧,可?是祝锦行身后还有一个?人。”
雁濯尘:“谁?”
“莲生真君。”
雁濯尘默然一瞬,说道:“原来真有其人,我还以为只是莲主隐藏身份的托辞。”
季应玄:“太羲宫的存亡,孤不想插手,但是孤不想看到?流筝为此受伤。”
雁濯尘不以为然道:“流筝最大的威胁是莲主,只要?莲主不再打她的主意,我自会护好她。”
季应玄眉尾轻轻挑起,眼中透出?凉凉的嘲笑之意,不知是在质疑雁濯尘的决心,还是质疑他的能力?。
他伸手将锦盒推到?雁濯尘面前,声音温和?却冷淡:“姜国塔中的雪雾圣莲化作了一块蓝玉,孤找人打磨成剑穗,本来想送给?流筝,又怕会伤了她。”
雁濯尘的视线重又落在锦盒上?:“这竟然是破开梦境的那支莲花?”
“不错,”季应玄说,“这莲花蓝玉里容纳着克制业火的巨大力?量,但是除神女之外,无人可?以操纵这股力?量,若是强行破开它?,反而会引起灵力?爆炸,遭到?反噬。”
法器刚制成时,季应玄试用了一下,险些被它?震碎脏腑。
灵力?爆炸?
雁濯尘的心动转为无语,他就知道季应玄没安好心。
他又将锦盒推了回去:“那你给?我做什么,想杀我就堂堂正?正?打一架。”
季应玄说:“孤最近在翻修水池,准备多养几条吸血水蛭,等它?们长到?牙尖嘴利,能破开人的脸皮,钻吃脑髓的时候,少宫主可?以来试试——如果你还有命来的话。”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讽刺的针,把雁濯尘的自尊心扎成了筛子。
雁濯尘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修为高?了不起吗?都是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季应玄指着那蓝玉莲花剑穗说:“莲生真君的法力?源自红莲业火,因为旧事渊源,这蓝玉的灵力?最能克他,倘若他出?手为难太羲宫,与你对上?,孤希望你能与他同归于尽,不要?叫他危及流筝。”
雁濯尘闻言,眉心深深蹙起:“同归于尽?”
“你不敢,还是不甘心?少宫主该不会觉得,我留着你的性命,允你到?莲花境参悟神女剑法,只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吧?”
季应玄黑如墨玉的瞳眸落在雁濯尘身上?,似讥似讽,冷漠至极。
“你是她的哥哥,曾经能为了她剖夺旁人的剑骨,如今为何?不能为她献出?自己的性命。难道少宫主所说的视如珍宝,只是一句欺骗旁人的谎言吗?”
提起当年旧事,雁濯尘的神情陡然变得紧绷。
他与季应玄对视,一字一句道:“流筝是我妹妹,我自然愿以性命相护,无须外人来用言语激将。至于当年的恩怨——”
季应玄:“此番你若能护好她,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两清。”
雁濯尘并不领他的情:“她是我妹妹,无须旁人来为她做人情。”
说着抄起锦盒,将蓝玉莲花剑穗收入囊中。
“你我的恩怨,过后再论。”
第46章诬陷
业火上涌了两百多年,时?而冲出地表,泛滥成灾。即使是修仙门派,面对棘手?的业火,也不?得不?请太羲宫出手?相助,因此或多或少都欠了太羲宫的人情。
这些仙门每年都会往太羲宫送谢礼,今年他们来?送谢礼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在?太羲宫宴请众门派来使的宴席上,现任听危楼楼主祝锦行站了出来?,指责太羲宫。
他说?:“太羲神女留下伏火阵,虽然隔几百年就要你们的宫主竭毕生之力修补,可?是每补一次至少能撑持百年。如今距离上一任宫主补阵尚不?足两百年,不?仅太羲宫时?常发生异动,仙门各地也屡屡受灾,雁宫主是否该给个解释?”
面对他的突然发难,雁长徵先是惊愕,继而黑了脸。
他的态度一向凌傲,何况祝锦行只是个小辈,他冷冷说?道:“业火是灭世之灾,人力只能推延而不?能灭除,我太羲宫已经为诸位多争得了两千年的活路,难道你敢质疑我派宗旨吗?”
“我当然不?敢质疑太羲宫,我想质疑的只有雁宫主一人,”祝锦行说?着四下环顾,目光扫过注视着他的众人,微微一笑,“哦,还有你的儿子雁濯尘,那位剑道天才?,救世英雄。”
雁长徵拍案而起:“你简直太放肆了!”
祝锦行一改从前谦恭之态,咄咄相迎:“不?是我放肆,是雁宫主欺人太甚。”
“祝公子说?说?看,我父亲如何欺你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随剑光传来?,众人转头?去望,看见自夜深出走?入宴席间的雁家兄妹。
两个太清剑修御剑从掣雷城赶回太羲宫,只需一天半的光景,流筝想在?北安郡歇脚,顺便买些酒食,哥哥却?三番五次催促她,仿佛十万火急。
刚赶回来?,尚未来?得及更衣,又匆匆赶到宴席间,听见了祝锦行这样一番话。
流筝心里并不?好受,紧紧盯着祝锦行的脸。
她震惊于祝锦行突然翻脸的态度,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话,一时?没有注意到与他同行入席的黑袍人,默默坐在?灯光阑珊处,面具下一双幽深的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不?曾移开?。
祝锦行见了她,眼中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成拳。
他深吸了口气,面向流筝说?道:“我说?你们雁家欺人欺世,故意纵业火焚烧各大门派,然后再跳出来?装模作样将业火扑灭,令在?座诸位欠你们的恩情,惧你们的威势。”
这样的污蔑,让流筝又是震惊又是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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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
她辩白道:“太羲宫历任宫主皆为修补伏火阵而陨落,我父亲为此修为尽失,我哥哥也屡次蹈险受伤,难道这些是作假吗?”
她扫视座中诸门派来?使,有人频频点头?,有人静静观察。
祝锦行说?:“我有证据。”
雁濯尘冷声斥祝锦行:“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自己?滚出去,还是我用剑将你挑出去?”
流筝拦下雁濯尘,望着祝锦行:“让他说?!”
她自恃身正,自然要将此事论个清楚。
祝锦行抬手?指向太羲伏火阵所在?的止善塔方向,高声道:“证据就藏在?塔内,请诸位仙门同道与我做个见证,一同去塔中看看。”
止善塔是太羲宫众地,连宫内的寻常弟子都不?可?轻易靠近,何况这一群乌泱泱的外人。雁长徵与雁濯尘当然不?同意,双方正僵持间,一直沉默旁观的姜怀阔却?突然站了出来?。
姜怀阔是姜盈罗的父亲,太羲宫的四大长老之一。
两百年前,若非身负太清剑骨的雁濯尘横空出世,他才?是下一任的宫主人选。
姜怀阔说?:“纸包不?住火,事已至此,雁宫主,回头?是岸啊。”
这样一句暧昧不?明的话,如一滴水落进滚沸的油锅,在?场众人当即窃窃私语起来?。
“连姜长老也这样说?,不?会真?的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也许是挟私报复……”
“若真?是问心无愧,叫大家进去看看也无妨。”
“就是就是。”
“……”
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汇成逼迫之势,都从席间站起来?,紧紧盯着端坐上首的雁长徵。
流筝眉心紧蹙,低声问雁濯尘:“哥哥,止善塔里究竟有什么?”
雁濯尘道:“真?的只有伏火法阵。”
流筝不?解:“那祝锦行为何执意要……”
话音未落,雁长徵从席位上站起来?,望着底下的众人说?道:“诸位想进止善塔,可?以,若我雁长徵在?塔内藏私,我愿意认罪,听候诸位发落,可?若是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祝锦行身上,微微眯起,敛着精光。
“若是止善塔中一切清白,我太羲宫的威严并非可?以随意挑衅,须得有人以血来?祭。”
没有人反对,反正他们不?是出头?鸟,此事是祝锦行率先提出来?的,要倒霉也是他倒霉。
于是众人离席,跟随雁长徵与祝锦行往止善塔的方向走?去。
流筝终于注意到走?在?最后的黑袍人,此人气息内敛,并不?惹人注意,给她的感觉却?很不?舒服。
她示意雁濯尘去看那人:“哥哥,你认识此人吗?”
雁濯尘摇头?:“不?认识,但看他坐的位置,好像是随从祝锦行来?的。”
流筝的眼皮一阵乱跳,心里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正此时?,子雍穿过人群,跑到流筝身边,惊喜地喊了一声:“师姐!”
黑衣人脚步顿住,微微侧目,向这边看了一眼。
流筝却?正好被子雍吸引了注意力,见他跑得头?发都乱了,含笑为他理开?鬓角。
“师姐,你可?算回来?了,”子雍抓住了她的手?,又高兴又急躁,“不?是说?只去一趟听危楼吗,怎么又跑到掣雷城去了!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想去找你,宫主又不?许,幸好听说?你祭出了太清命剑,太厉害了师姐,怎么做到的?”
子雍年纪小,话却?密,又喜欢缠着流筝,绕着她转来?转去,像只麻雀。
流筝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好了,你安静一会儿,咱们先一同去止善塔,过后再与你说?这些事。”
子雍乖巧点头?,三人一同往止善塔的方向走?,快步路过人群时?,与黑袍男子擦肩而过。
降真?花的香气幽而淡,如一缕微风拂过鼻尖。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他低下头?,掩在?宽袍中的素手?颤颤伸出,似乎想要挽住什么。
师姐……她怎能允许旁人也这样唤她?
他抬起眼,紧盯着子雍的背影,眼中露出晦暗的杀意。
***
夜黑无月,止善塔仍散发着淡淡荧光,塔高八十一丈,周身镂刻太羲宫的徽文,以壁画的形式讲述两千年前神女镇灭业火的故事。
众人来?到止善塔下,仰望这座承担着东界安危重任的圣地高塔。
上次修补阵法时?,雁长徵已耗尽了修为,如今尚未恢复,他后退一步,对雁濯尘说?:“濯尘,你去打开?结界。”
雁濯尘应了声好,召出观澜剑,将剑光投射在?止善塔结界的纹路上。
结界认出了他的身份,塔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雁长徵见众人脚步踟蹰,略带讽笑道:“怎么,不?敢进?”
祝锦行说?:“只怕不?敢进的另有其人。”
他率先走?入塔中,其他人也慢慢跟上,流筝与雁濯尘走?在?最后,塔门在?身后隆隆阖上。
无尽的黑暗里,脚下的亮光渐渐显现。
如流水般幽蓝色灵光绘成数十人环绕的法阵,据说?太羲神女采尽了她诞生之地的雪雾圣莲,才?绘成了这样一个法阵。法阵的纹路十分复杂,越往中心光亮越盛,往外渗着极阴极寒的冷气,众人冻得瑟瑟发抖,连忙往法阵外层退缩。
雁长徵没了修为护体,眉毛上结出一层白霜。
他强忍着身体不?适,朗声问道:“诸位可?看仔细了,止善塔中究竟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除了太羲伏火阵,这座塔里连一盏多余的灯都没有。
众人讷讷不?能言,都将目光投向祝锦行,祝锦行也不?说?话,却?将目光转向了站在?角落里的黑袍男子。
很奇怪,他分明披了一身黑色长袍,在?这微弱的蓝光里,却?格外显眼。
他拨开?人群,缓步走?到阵心,环视众人,面具下如血的红唇露出一个畅然的笑。
“就是这个法阵,耗尽了我师姐的性命,可?是她都守护了些什么东西……两面三刀的小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的目光与流筝相对,流筝心中骤然一沉:“他是……”
“莲生真?君。”
雁濯尘的反应比她更快,已提剑杀了上去,观澜剑银白色的剑光割开?满室黑暗,众人惊呼一声,却?见黑袍男子脚下生出红莲,金赭色的火光将雁濯尘重重弹开?。
“是业火红莲!”
“这里怎么会有业火!”
“这止善塔内果然有阴谋!”
流筝召出不?悔剑,要上前去助雁濯尘,祝锦行却?飞出一道符咒拦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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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劝流筝:“莲生真?君非你能敌,他对你没有恶意,你现在?放下剑,不?要惹怒他。”
流筝挥出剑光重重一劈:“滚开?!”
符纸在?她面前四分五裂,祝锦行向后趔趄了几步,只觉得胸腔里一阵血气翻涌,堪堪定住了脚步。
不?悔剑的剑光缠住了莲生真?君,在?神女剑法的攻势下,即使莲生真?君有两千年的修为,一时?也奈何不?得。
“师姐!”
子雍看得心急如焚,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不?料那黑袍人却?突然看向他。
他的目光那样冷,那样深,仿佛淬了毒。
“卑劣蝼蚁,也敢喊师姐?”
只听“噗嗤”一声响,子雍觉得胸口火辣辣地灼烫,他低头?一看,一支红莲穿透了他的心脏,瞬间将他整个人燃成一片业火。
流筝目眦欲裂:“子雍!”
她撤剑去救,那业火却?越燃越剧烈,她眼睁睁看着子雍在?她面前化作了一片飞灰。
业火逐渐蔓延,脚下的伏火阵震颤不?已,从莲生真?君站立的地方,蔓延出细碎的裂痕。
太羲伏火阵……碎了。
第47章爆炸
子?雍形神俱灭,唯有冠间一颗琉璃玉珠落进流筝掌心里。
西海琉璃玉珠,是她送给子?雍的?生辰礼物,在他满十五岁那天亲手镶在他冠上,代表着平安无忧的?祝福。
她将子雍从凡界的破庙里带回太羲宫时,以为这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
“师姐。”
沙哑的?声音落在耳畔,仿佛透着无尽温柔:“这些凡人只会拖累你,辱没你……求你回到?我?身边来吧。”
冰凉的?掌心落在她肩上,幽艳颓靡的?离魂香在鼻尖缭绕不散。
他说:“我?守在此地两千年,一直在等你。”
倏然一道无色剑光闪过,将他落在她肩头?的?手齐腕切断。
在莲生真?君震惊的?眼神里,流筝折身后跃,右手持剑,左手掌心里紧紧攥着那颗琉璃珠,目光衔恨地与他相对。
她说:“我?不是你师姐。”
“你是!”
莲生真?君迫声道:“只有你能破的?开姜国塔的?结界、莲花境的?结界,只有你能使出神女镇灭剑法?,只是时间太久,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
他被砍断的?手腕不住地滴着血,鲜血落在地上,竟化作业火红莲的?花瓣,又变成一簇簇业火,滋啦作响。
伏火阵受到?业火的?刺激,骤然光芒大盛,这加剧了?它的?碎裂速度,脚下裂开无数地隙,隐约可见滚沸的?业火岩浆。
而莲生真?君的?断腕上重又长出一支莲花,将他的?手修补如初。
流筝再次持剑飞身上前,直取他的?心脏,红莲花瓣在他身前形成防御法?阵,与剑尖发生激烈碰撞,气流爆开,将一同进入止善塔的?各门派来使都撞飞在四壁上。
流筝也受了?冲击,以剑锋入地数尺远,才堪堪止住了?退势。
雁濯尘从身后扶住她,并指按在她发烫的?剑骨上,开始给她传输内力?。
流筝在哥哥面前落下泪来:“哥哥,我?要为子?雍报仇。”
雁濯尘却想?起离开掣雷城前,季应玄叮嘱过他的?话。
他安抚流筝道:“你现?在道心不稳,不可硬来,你去照顾父亲他们,我?来对付莲生真?君。”
“我?要同你一起。”
“你听话些,不要任性。”
雁濯尘手持观澜剑,挡在她身前,紧紧盯着面前的?黑袍身影,低声同流筝说道:“我?与他交过手,知道他的?弱势,你先?去将父亲安置好,修补伏火阵,别让业火真?的?冲出止善塔,然后再来帮我?。”
流筝并不十分放心他:“此人道法?高深,我?怕你应付不住。”
雁濯尘冷冷一笑,观澜剑已凝成万钧之?势,他说:“那可未必。”
话落持剑向?莲生真?君劈去,流筝本欲以剑光相助,余光里却瞥见祝锦行手持一张满是煞气的?符咒,与姜怀阔一同围住了?雁长徵。
她不敢犹疑,心念驱动剑光在半空拐了?个弯,挡下了?姜怀阔的?攻击。
兄妹二人终是分开行动。
***
掣雷城,莲花境。
季应玄站在剑冢高台顶端,俯瞰着满目金赭色的?业火红莲。
十数年前,他落进北安郡的?地隙中,在焰海里游了?七七四十九天,一直游到?了?忧怖崖下。业火红莲重塑了?他的?骨肉,他也用自?己的?鲜血温养了?这一片红莲花海。
他一直没有弄清业火红莲的?来历,直到?从姜国塔出来后,他才揣摩到?一些未被古史记载的?真?相。
业火红莲的?前身的?是生于神女诞生之?地的?雪雾圣莲,神女以命剑镇业火于地下后犹不放心,濒死之?前将雪雾圣莲的?种子?交给了?她的?师弟,姜国最后一任皇太子?,姒庑。
她让姒庑将莲花种在业火距地表最近的?忧怖崖下,想?在此地种出一片圣莲花海,用雪雾圣莲的?力?量压制地底的?业火。
一开始,姒庑谨遵她的?教诲,日夜守在忧怖崖下,与千万里之?外的?神女坟冢遥守相望。
他眼睁睁看着,在师姐殒身之?后,以她的?尸骨为庇佑的?凡界重新变得热闹,凡人们繁衍生息、扩大领地、建造城楼庙宇。
这样过了?将近两千年,姒庑——也就是后来的?莲生真?君,他不想?继续守下去了?。
他似乎是在想?办法?为神女招魂,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厌恶这个逐渐将神女忘却的?世界,季应玄尚未与他正式照面,但是已经窥知了?他的?意图——
推倒太羲宫,破坏伏火阵,重引业火灭世。
“莲主大人!”
帘艮跪在季应玄身前,企图阻拦他前进的?脚步:“您这样做太危险了?,若有差池,莲花境坍塌,您自?身的?修为也将毁于一旦!”
季应玄温和含笑道:“修为这种东西,若不拿来用,便只能拿来毁,对付莲生真?君这种疯子?,就要比他更豁得出去才行。”
他面向?无垠的?红莲花海伸手,丝丝缕缕的?灵力?从他指尖溢出,形如红线,却锋利无匹,将面前的?业火红莲割断、切碎。
花瓣飞起,漫天如尘。
季应玄同帘艮解释道:“姒庑从前只是一介凡人,他不修道,是凭借神女留给他的?雪雾圣莲才活到?现?在。虽然如今他背弃了?神女的?遗愿,离开了?掣雷城,但他的?道法?渊源,甚至于他的?性命,都系于莲花境中这一片红莲花海。”
所以他要在莲生真?君毁掉太羲宫之?前,先?他一步毁掉莲花境。
然而季应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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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的?力?量同样来自?于此,随着业火红莲被毁弃,他的?力?量也逐渐被削弱,乃至遭到?了?红莲的?抗拒和反噬。
五脏六腑翻搅如震荡,血脉中灵力?逆流,气血上涌。
他脚下踉跄了?一下,帘艮连忙扶住他,却又被拂开。
季应玄并不想?让他在这里守着。
他吩咐帘艮:“你去盯着墨问津,别让他进来捣乱。”
帘艮说:“墨公子?与墨二姑娘昨日就回周坨山了?。”
“那你带人去巡城,莲生真?君在掣雷城盘踞近两千年,若是莲花境异动传出去,难保他留下的?心腹不会趁机作乱。”
帘艮没有推拒的?理由,只好领命离开,他前脚迈出莲花境,听见后脚传来巨石坍塌的?碎响,帘艮回头?望去,只见开遍剑冢的?红莲已燃成无垠的?火海,上方业火簇簇掉落,这一方莲境仿佛即将被吞噬。
莲主站在剑冢顶端,墨发红衣,像高尘烈火里的?画中人。
***
太羲宫,止善塔内。
莲生真?君并未将雁濯尘放在眼里,这些以蝼蚁之?身妄图天命的?修士,纵使再活个几百年,也不够他一脚碾死。
新生的?手掌带着红莲的?滚烫余温,掐住了?雁濯尘的?喉咙。莲生真?君逼近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太清剑骨也不过如此,师姐死后,你们这群剑修与饭桶何异?”
指尖红莲灵力?锋利如刀,破开了?雁濯尘的?皮肤,鲜血沿着他的?长指滴落在地上,莲生真?君的?情绪颇有些激动。
“师弟,哥哥……”仿佛长久压抑的?愤怒终于得到?了?宣泄,莲生真?君的?声音微微颤抖,“凭你们也配么??”
虽然他脸上戴着面具,但是离得近了?,雁濯尘还是看清了?他的?眼睛。
比寻常人更黑,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底色,与姜国塔中扬言要烧毁整个姜国的?孩子?几乎如出一辙。
他喊流筝师姐,看来姜国塔中的?梦境并非无稽之?谈。
雁濯尘右手捏着手中剑蓄势,以灵力?催动蓝玉剑穗,蕴于雪雾圣莲中的?灵力?像一根针,从他掌心刺入,沿着全身灵脉游走,最终汇到?脖颈,刺入了?莲生真?君的?身体里。
他猝不及防地收了?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师姐的?莲花?”
雁濯尘冷声道:“或许神女是你师姐,但流筝不是。”
趁着蓝玉剑穗的?灵力?缚住了?莲生真?君,雁濯尘捧剑起身,开始蓄积命招。
“早在两千年前,你就该与姜国一同灭亡……不孝子?。”
莲生真?君最忌讳别人提起他的?从前,知道他来历的?人几乎已经被他杀了?个干净,“不孝子?”三个字,令他想?起了?死在他手里的?最后一个人。
他的?父亲,姜国最后一任国主,姒追。
“原来是你。”
顷刻间,莲生真?君周身灵力?暴涨,他疯了?似的?将体内的?灵力?全都催出,打算与姒追同归于尽。
他的?脚下蔓延开巨大的?裂隙,炎气上涌,似要将两人一同吞噬。
流筝刚安顿好雁长徵,正要一剑砍了?姜怀阔,听见声响转头?,正看见莲生真?君用红莲灵力?勒住了?雁濯尘的?脖颈,要将他推到?地隙中去。
雁濯尘的?脖子?快要被勒断了?,他却没有知觉似的?,仍然不受打扰地捧剑蓄力?,将蓝玉剑穗里蕴藏的?雪雾圣莲的?力?量、还有他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引到?观澜剑中。
流筝的?心瞬间提到?了?心口。
她无心再与姜怀阔缠斗,挥出一道剑光将他钉在壁上,使他一时动弹不得,正要上前帮助雁濯尘,却又被祝锦行拦住了?去路。
看着他手中满是煞气的?符咒,流筝举起剑,最后警告他道:“我?真?的?会杀你。”
事已至此,祝锦行也明?白,两人之?间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只能跟随莲生真?君一条道走到?黑。
凭他的?力?量当?然无法?挡住雁流筝,可是在场还有这么?多仙门来使,就算他们也挡不住,雁流筝也不敢滥杀,至少能绊住她的?脚步。
“你要杀人,还需要假惺惺地告知吗?”
祝锦行盯着她手中的?剑,忽然阴恻恻地冷笑道:“用你抢来的?太清剑骨,用你偷来的?剑——”
他转向?紧靠墙壁站立的?各大仙门使者,高声道:“诸位!雁流筝身上的?太清剑骨,是雁濯尘从别人身上抢来的?!他们太羲宫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惜烧杀抢掠,却又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去审判别人,这样的?门派,如何堪为仙门之?首?”
流筝听见这番话,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祝锦行,你说什么??我?的?剑骨……”
祝锦行冷笑:“是杀人夺命抢来的?,不信就去问问你的?好哥哥。”
流筝转头?看向?正与莲生真?君相抗的?雁濯尘。
雁濯尘显然也听见了?这番话,一时气血上涌,灵力?断开,漏了?破绽。莲生真?君抓住机会,正要收拢掌中灵力?,打算一气割断雁濯尘的?脖子?,突然感觉胸口阻滞,仿佛有无数的?莲花在体内爆开,他转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再抬手时,业火红莲的?灵力?已变得十分微弱。
雁濯尘趁此机会持剑劈落,命招的?威势加上雪雾圣莲的?力?量,朝着莲生真?君的?额心砍下———
“哥哥不要!”
话音落,暴动声响,伏火阵中央金赭色的?火光与观澜剑的?剑光相撞后爆开,整座止善塔应声而碎。
昏迷之?前的?最后一眼,流筝看见了?雁濯尘与莲生真?君一同坠入地隙。
第48章靠山
“哥哥!”
流筝大汗淋漓地从昏迷中惊醒,只觉得浑身筋骨又痛又麻,使不上力气。
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灵霄院的卧房里,金黄色的晨光从菱格窗外透进来,落在案桌梅瓶上,梅瓶里簪着一支含苞的栀子花。
鸟鸣哕哕,清风徐徐,一派宁静安详里,流筝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吱呀”一声响,卧房的门被人推开,流筝探身去看,见来人是师姐宜楣。
宜楣被她吓了一跳:“哎哎哎,不要起身,你身上断了好几根骨头,得好好静养!”
流筝迫切地抓住她的手:“师姐,我哥哥呢?”
宜楣不语,垂下眼帘,转身去给她倒水。
流筝看见了她转瞬一瞥的殷红眼尾,心里仿佛坠了一块巨石,渐渐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昏迷前?所?见的景象犹在眼前?,黑白?交织的两道身影,永远坠入了伏火阵的地隙中。
“那伏火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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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筝哽咽的声音仿佛一根颤颤的丝线,随时都会被风吹断。
宜楣低低道:“伏火阵暂时修好了。”
雁濯尘是身负太清剑骨的宗阶剑修,他以身相祭,暂时补好了破裂的伏火阵。
流筝望向窗外,默默流了很久的眼泪。
压在心里的事一桩接一桩,心绪烦乱,头疼欲裂。宜楣叹息着环住她,陪她坐了好一会儿,又听她问:“我爹娘还好吗?”
宜楣说:“宫主被爆炸的灵力震断了腿,如今正在观世阁休养,夫人照顾他。”
儿子祭了伏火阵,丈夫也修为尽失、身受重伤,流筝不敢想象她娘如今是什么心情?。
她问宜楣:“师姐,如今太羲宫的宫务是谁在管?”
宜楣说:“是姜长老。眼下仙门诸使仍在太羲宫里,止善塔爆炸时,他们有伤有死,所?以至今不肯走,要让太羲宫给个说法。”
流筝极轻地冷笑?道:“结界是他们逼着打开的,破坏法阵的人是祝锦行带进去的,若非我哥哥用性命填了法阵,他们如今哪还有命在这里嚷嚷。”
宜楣叹息一声:“姜长老保证说一定?会给个交代,所?以这些?人联合起来,推举姜长老为代宫主。”
“代宫主……”流筝从窗户望见气冲冲走进灵霄院的人,“只怕这‘代’字,不久就?要摘了。”
姜盈罗带着几个弟子闯进灵霄院,像拆家一样四处翻找,把流筝放在院里的机括器摆件砸的砸,推的推,就?连花儿开得好也碍了她的眼,提剑乱砍一通。
姜盈罗尖扬的声音传进屋里:“都给我仔细找,我要把那猫妖的皮扒下来纳鞋底,剁碎它?的骨头喂老鼠!”
流筝心中霎时一紧:“她是来找喵喵的。”
宜楣说:“止善塔爆炸后,喵喵就?不见了,她找不到的。”
流筝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总之心里又添了一重忧虑。
她要起身去将姜盈罗赶走,宜楣却?按住了她:“这种时候不要与她起冲突,我去吧。”
宜楣是流筝这一辈的大师姐,她性格好,对谁都很照拂,在弟子们当?中很有威望。从前?即使是姜盈罗,也不敢给她甩脸色。
但那毕竟是从前?。
隔着房门,流筝听见姜盈罗奚落宜楣:“他们姓雁的死的死,伤的伤,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给他们做奴才,师姐,你可真是一把扶不起来的贱骨头。”
话音落,一道无色剑光贴面擦过,削断了姜盈罗的鬓发,将她身后弟子都震倒在地。
姜盈罗恼羞成怒地抬头,看见流筝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流筝穿着一件单薄的紫色长裙,长发未饰珠钗,自肩头披落到腰际,半遮着一张容色虚弱的脸,眼尾处嫣红未退,显出?惹人心怜的风韵。
然而她开口,却?从未这样不客气过:“姜盈罗,从前?我不杀你,是不想叫人觉得我仗势欺人,如今我落魄了,你若再?来惹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剜了你的眼睛,也不怕旁人说什么。”
“你敢!”姜盈罗幸灾乐祸道,“雁濯尘已经死了,如今可没?有人给你撑腰了。”
流筝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她抬手召回剑光,不顾自己?被震断的肋骨,持剑朝姜盈罗劈砍。姜盈罗哪里是她的对手,眼见着剑锋逼着她眉心飞来,吓得姜盈罗连连后退,直到撞进一人怀中,被他甩出?符纸,化去剑势。
流筝咬紧牙关,将涌到喉间的血腥气咽回去,宜楣见事不好,连忙扶住了她。
姜盈罗既惊且喜,对着帮了她一把的祝锦行行礼道谢:“祝公子不是在与父亲议事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莫非是来寻我的?”
祝锦行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将姜盈罗断掉的鬓发挽到耳后:“怎么又出?来胡闹了,姜宫主正到处找你呢。”
姜盈罗说:“我没?胡闹,我是来抓那只伤人的猫妖,这可是雁流筝纵妖伤人的罪证,我也是在帮你和?父亲的忙。”
祝锦行四下看了一眼,见灵霄院已被她拆了个七七八八,对姜盈罗说:“那猫妖对你有防备,你这样是找不到的,你先回去,我来找。”
姜盈罗看着他,又看了看流筝,犹豫着不想走。祝锦行很有耐心地哄了她几句,答应过两日带她去听危楼小住,姜盈罗这才高?高?兴兴地被他打发走了。
流筝冷眼旁观着他们,忽然觉得又好笑?又恶心。
如出?一辙的神态和?语气,只是面对的人从曾经的她变成了姜盈罗,原来他一直都是装出?这样一副模样。
祝锦行走到她面前?,语气十分关切:“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流筝:“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祝锦行看向宜楣:“还请师姐回避。”
宜楣紧紧扶着流筝不肯放手,警惕防备地盯着祝锦行。
“那好吧,只能让师姐见笑?了。”
祝锦行弯腰将被姜盈罗踹倒的木椅扶起来,理了理衣裳,气定?神闲地坐定?,眉眼含着笑?意望向流筝。
他说:“眼下的局势,想必流筝你已经很清楚了,你父兄身败名?裂,太羲宫里已没?有你容身的地方,你若不想同你母亲一起被扫地出?门,我倒是有个选择。”
流筝漠然地听着,仿佛与己?无关,既不着急,也不开口询问。
祝锦行的语气放软了几分:“你随我回听危楼,只要你肯悔过从前?,念在过往的情?意上,我会护着你,给你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流筝听罢便笑?了,垂眼盯着他:“你是想娶我为妻,还是要纳我为妾?”
祝锦行:“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就?算我有诚意,祝公子也未必有勇气。”
流筝慢慢说道:“从前?你为莲生?真君效命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如今他死了,你才敢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探出?头来。”
祝锦行被她的话噎住,脸色冷了几分,须臾又将这口气忍下,自嘲地笑?了笑?。
他说:“是又如何,识时务者为俊杰,真要怪罪起来,应该怪你太能招惹,惹了一个西境莲主还不够,又惹了一位莲生?真君。可惜这两人如今,谁也做不得你的靠山。”
流筝落在身侧的掌心慢慢拢紧,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除了哥哥的死,她心里还悬着另一件事,令她更加不敢深思,不敢询问。
可是不敢又如何,纵使她不问,心里也已经猜到了。
祝锦行见了她脸上恍惚的神色,愈发有耐心和?她纠缠:“你这样聪慧,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从来没?有什么万年灵参养出?的剑骨,你身上的太清剑骨,是雁濯尘从旁人身上剔出?来的,被他抢了剑骨的人,正是如今的西境莲主。”
他顿了顿,又说:“莲主他最初接近你,就?是为了夺回剑骨,屠尽太羲宫,他对你从来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你想与我一刀两断,另择高?枝,小心踩空了,落个人骨两失的下场。”
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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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隔着一层纱纸,朦胧模糊地传进流筝耳中。
流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冷了又热,热了又冷,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不安情?绪如潮汐般卷起,悔恨,痛苦,一浪接一浪地抽在她心尖上。
她早该想到的,早在祭出?命剑的时候,早在冥泉道上弓剑相对、掣雷城里神女诞辰,她就?该对此有所?知觉。
她怎么能如此残忍地亏欠他……
宜楣觉察到流筝时冷时热的体温,见她隐约含泪的眼里逐渐失去神采,不由得悚然一惊:“师妹,师妹!稳住心神!”
得知了哥哥的死讯,又得知身上剑骨血淋淋的来历,极度的悲恸情?绪冲搅着流筝的灵府,在她身体受伤的虚弱时候,隐隐有岔气入魔的征兆。
流筝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扶着宜楣转身,慢慢往屋里走。
祝锦行也不计较她的慢待,如今这个情?况,流筝越是惶惑,越是无人可依,他心里就?越高?兴。
“你好好休息,伯父伯母那边,我先帮你照应着。”
见她脚步微顿,祝锦行的声音越发柔和?:“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
流筝浑身发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再?起身时,窗外已是深夜。
宜楣照顾了她一整天,刚在外室歇下,流筝怕吵醒她,没?有起身,只是推开了窗户,望着窗外的月亮。
弦月将半,算算日子,明天是六月十一,距离十五也没?几天了。
流筝靠在床头,想起曾发生?在满月时的事,那些?湿漉漉的吻,充满了缱绻深情?的情?意,曾经令她那样快乐、喜欢,如今却?像回旋的刀子,狠狠扎在她心上。
若他是假意,她会感到难过,若他是真心……
她只会更痛苦。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与哥哥一起隐瞒她?
流筝默默垂泪许久,直到红肿的眼眶酸涩难捱,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
她想起了什么,赤脚下床,从旧衣里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枚祝祷平安的护身符,是她离开掣雷城前?,季应玄亲手画给她,叮嘱她仔细收存的。
还有一枚用来彼此联络的太羲宫玉令牌。
她不知道季应玄是否还留存着她送给他的紫玉狸花玉符,流筝摩挲着玉令牌,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试探着向玉令牌中注入灵力,尝试与紫玉狸花玉符的主人取得联络。
灵力在玉令牌上徘徊许久,因无人响应而渐渐消失。
流筝又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也许只是夜深了,他睡着了……
流筝仰躺在床上,忍受着肋骨碎裂处的疼痛,沿着血脉蔓延到心口。
也许天亮以后,就?能联络到他了。
第49章新生
姜怀阔再也不必忍气吞声,以代宫主自居后,露出了刻薄的本性。
他将雁长徵与他的夫人李稚心软禁在观世阁里,不许给他们送任何东西,有弟子看不过去,夜里从?轩窗递了点伤药,被姜怀阔知道,硬生生将那弟子的腿打断了。
此事闹得动?静很?大,姜盈罗特意派人来告诉流筝,得意洋洋地说下一个就轮到她。
流筝沉默许久,悄悄与宜楣说,她想去一趟观世阁。
“你的伤还未好,若是姜长老?与祝锦行联手,你应付不了,”宜楣担忧道,“姜盈罗正是要故意激你。”
流筝苦笑:“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爹娘在他们手里,这是我的把柄,容不得我不去。”
宜楣说:“我陪你一起。”
流筝闻言摇头,拉住宜楣的手说道:“师姐,趁他们还未顾得上?为?难你,你赶快下山去吧。”
宜楣当然不肯走,她们两人谁也劝不动?谁,只好各自作罢。
一整个白天,流筝靠在榻上?,手里握着玉令牌,不停地尝试唤通季应玄手中的紫玉狸花玉符,然而音沉大海,未得到任何回应。
傍晚时分,祝锦行又到灵霄院来,将外面的消息说给她听。
“如今各大仙门都已知道,你父兄仗势欺人,抢了外人的太清剑骨给你用,此举有辱仙门正气,因此大家?商量,要将你身?上?来路不正的剑骨剔出来,以儆效尤。”
流筝问:“然后呢,打算换给谁?”
祝锦行笑:“换给姜盈罗,然后太羲宫与听危楼继续联姻,祝姜结两姓之好。”
流筝说:“你要娶姜盈罗,我倒不吝啬贺你们恩爱,但?我身?上?的剑骨,只有它的主人能同?我问罪,姜怀阔也好,仙门诸使也罢,又算什么东西。”
她的声色如往常一样清柔,然而话里的锋芒和冷嘲,却是她从?未有过的态度。
祝锦行走近她,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被一道剑光弹开,带起的气流锋利如刃,在他手背上?留下了数道小伤口。
祝锦行端详着手上?的伤,渐渐失去了耐心,再开口,带着几分冷意。
他说:“你爹娘还在观世阁里饿着,你同?我三贞九烈有什么用,别忘了,你我本就曾有婚约,姜盈罗她要抢你的剑骨,还要取代你的地位,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心吗?”
流筝听出他话中之意:“怎么,你想帮我?”
“我与你的情意,自然比我与她要深厚一些,”祝锦行说,“只要你肯悔过,我会想办法帮你保住剑骨。”
流筝一时不言,默默盯着他。
她不信祝锦行是单纯的好心,他不过是不愿见姜氏成为?第二个雁氏,想要使听危楼凌驾在太羲宫之上?,乃至于操控太羲宫。
她兄长丧了性命,父亲失去修为?,看上?去远比姜盈罗更?好拿捏。
思及此,流筝的语气软和几分:“我怎知你是不是骗我?”
祝锦行说:“你如今的处境,我想怎么对?你都行,用得着骗吗。”
流筝说:“那?你先帮我见一下我爹娘。”
祝锦行闻言,眯着眼打量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隐藏的图谋,而流筝只是一脸无辜地与他对?视,孱弱地捂着肋骨处咳了两声。
半晌,他说道:“你安分一点,我来安排。”
祝锦行与姜怀阔合作,想让流筝去见雁长徵夫妇的事,还是要经?过姜怀阔的同?意。
不知他是如何说动?姜怀阔,第二天一早,祝锦行送来了一剂符药。
“这是阻断灵力的符药,前段时间?雁濯尘也中过,想必你并不陌生,”祝锦行说,“喝下它,我就带你去见雁宫主。”
流筝凝视药碗,眉心深深蹙起。
祝锦行同?样在考量她的诚意。
“你不肯喝,是心中另有打算,还是不信任我,怕我护不住你?”
他端起药碗,递到流筝面前,语气温和却强硬:“事到如今,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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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反悔的余地,别逼我灌你。”
流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将空碗给他看。
祝锦行笑笑:“这才乖。”
他先带流筝去见姜怀阔,让姜怀阔检查她的灵府,确保她已被封印了灵力,然后才允许她进入观世阁,去见雁长徵与李稚心。
“流筝!”
她娘李稚心消瘦了许多,将她拥在怀里,久久泣不成声。流筝亦是百感交集,红着眼眶与她低声私语,安抚许久。
雁长徵推着木轮椅缓缓行过来,拍了拍流筝的肩膀:“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李稚心抹了抹眼睛,起身?道:“你们聊,我去门口守着。”
流筝与父亲对?席而坐,将外面的发生的事情,以及祝锦行的种种行径告诉了雁长徵。
雁长徵神情凝重?:“你果真喝了那?阻断灵力的符药?”
“容不得我不喝,”流筝说,“父亲不要担心,我被封印了灵力,只是变得与从?前一样罢了,我会想办法把你和娘亲救出去。”
雁长徵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你……还有濯尘。”
提起哥哥,流筝的心脏拧成一团,一低头,几滴眼泪砸在手背上?。她哽咽道:“我很?想哥哥。”
雁长徵心中并不比她好受,他说:“等脱了困,咱们再给濯尘立个牌位,免得他魂无归处。”
流筝说:“后天是正月十四,我会想办法引开姜怀阔与祝锦行,请宜楣师姐来接应你们一起下山。”
雁长徵指指自己的腿说:“别管我了,带你娘离开这里。”
流筝不同?意,他苦笑道:“如此落魄的境地,不能贪心周全。我知道你所?谓的引开注意的法子,必是玉瓦俱碎的下策,我不拦你,你也不要来劝我,只要你娘能平平安安,我便?心满意足了。”
流筝无话可说,眼眶却是更?红了。
雁长徵摸了摸她的头,感慨道:“我雁长徵活了二百多年,极尽凡人的命数,能娶你娘为?妻,有你与濯尘这样一双儿女,已是人生无憾。流筝,你要多加保重?。”
父女二人叙话许久,直到晌午,祝锦行不耐烦地催促了三回,流筝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见她眼眶通红,祝锦行递上?一方帕子,安慰她道:“知道你有孝心,重?情义?,只要你乖巧一些,伯父伯母就不会出事。”
“可是姜怀阔虐待他们,我身?为?子女怎能忍心。”
流筝从?祝锦行手中接过帕子,向他走近一步,低声问他:“倘我同?意嫁给你,你能帮我把爹娘救出来吗……哪怕是接到听危楼,由你看顾着,也好过落在姜怀阔手里。”
祝锦行听了这话,忽然展开手中折扇,畅然地朗笑几声。
因为?流筝此求意味着她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求助于他了。
流筝面上?露出不满的嗔意:“你笑什么?”
“我笑你聪明,知错就改,讨人喜欢。”
祝锦行合上?扇子,挑起流筝的下颌,简直是越看越顺眼:“那?我可得好好给姜长老?施压,劳你耐心等些日子。”
流筝说:“我爹的伤势都快化脓了,我等不了。”
祝锦行问:“那?你待如何?”
流筝说:“挑个最近的好日子,咱俩就成婚。”
祝锦行在心中数算片刻,挑眉看着她:“最近的好日子是三天后,六月十五,天团圆,宜嫁娶。只是娶妻太过仓促,姜盈罗那?边我也不好交代,除非你肯受些委屈,委身?为?妾。”
他这坐地压价的行为?着实?让流筝恶心了一把。
流筝忍气笑了笑:“我现在的情况,为?妻为?妾有什么区别,过得好不好,还不是仰仗你的态度,我不过是想让爹娘少吃些苦头罢了。”
祝锦行点头:“那?行,此事就这样说定了,三天后我抬花轿来接你。”
他转头就去与姜家?父女谈条件。
听说祝锦行要纳雁流筝,还比她先进门,姜盈罗当场就不高兴了,扬言要去灵霄院杀了雁流筝,闹得动?静很?大,但?最终还是被祝锦行好言好语安抚住。
宜楣出门打探消息,回来后忧心忡忡:“祝锦行能说服姜怀阔和姜盈罗,必定是答应了他们什么好处,他这种人是不肯自己出血的,我只怕他把你卖了。”
流筝正在调试一把机括匕首,尝试将充满灵力的爆炸丸镶刻在匕首上?。
宜楣师从?李稚心,对?机括术颇有研究,见此惊呼道:“师妹,你小心些!弄不好会爆炸的,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没什么,闲着无聊随便?玩玩。”
流筝收起匕首,将话题转回去:“无非就是姜家?父女想要我身?上?的剑骨,祝锦行应该是承诺了他们,将我娶回去后,就把太清剑骨换给姜盈罗。”
“那?他也太狠了。”
流筝无所?谓地笑笑。
随他怎么打算怎么承诺,反正她又不真的指望他。
***
掣雷城里,莲花境已变成了一片狼藉的业火岩海。
帘艮巡城回来,焦急地守在莲花境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里面有了动?静,平静的焰海里发出水泡破裂的声音,紧接着,海面上?生出鱼尾状的涟漪,仿佛岩浆里有什么东西,正向着岸边越游越近。
帘艮瞪大了眼睛,试探着喊道:“莲主大人?”
岩浆里探出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接着是皮肉被烧得一干二净的骷髅头,两个眼睛黑洞洞的,唯有嘴里衔着一枚红莲花瓣。
仍是十数年前救下他的那?一枚。
帘艮身?为?夜罗刹,见过许多血腥残忍的场景,但?仍然被这白骨出于岩浆的惨烈一幕震惊到了,张大了嘴,连连后退两步。
“转过去。”
莲主没了舌头,以莲花作舌,好容易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彰显了他的恼怒。
帘艮连忙背过身?去,听见身?后的声音问:“什么日子了。”
帘艮想了想:“按凡界的历法来算,今日该是六月十四。”
“嘶……”
身?后传来抽冷气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咔嚓咔嚓的脆响,仿佛有什么不是人的东西爬上?了岸,在莲花残落的地上?拖行。
虽然知道那?是莲主,帘艮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紧接着,仿佛竹抽节、花展苞,血肉开始窸窸窣窣地生长。
这个过程比肉身?焚于业火更?痛苦,帘艮听见了明显的战栗声,不知是他的牙关在打颤,还是他的骨头在脆响。
先生长出的是舌头,季应玄压下痛苦的呻吟,勉强发出声音:“我让你带来的东西……”
帘艮这才想起来,忙闭着眼扭过身?子,将一枚紫玉狸花玉符递给他。
玉符落在白骨森森的掌心里,因为?被灵力呼唤太多次,已经?由浅紫色变成了深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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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应玄缓缓攥紧玉符,待脸上?的血肉重?新长成,恢复了说话的力气后,他对?帘艮说道:“我要去一趟太羲宫……现在,马上?,赶在六月十五之前。”
帘艮也不敢劝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白骷髅爬进太羲宫的诡异景象。
第50章救她
六月十五,月团圆。
流筝换上婚服,将机括匕首藏在袖中,对着铜镜偏过头,按了按后颈处剑骨所在的地方。
今天是十五,她担心剑骨会受月相的影响,坏了她的事。
宜楣推门进来,流筝倏然转头,双眸漆亮如宣纸点墨:“师姐,迎亲的轿子来了吗?”
宜楣说:“刚入山门,还要有小半个时?辰才能过来。”
流筝走到门口等着,见宜楣还要劝她,先一步握住宜楣的手,柔声道:“师姐,我?爹娘那边就?麻烦你了,下?山以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再?回来。”
宜楣陪她等了一会儿,直到流筝再?三催她离开。
临走之前,宜楣又叮嘱她:“你到了听危楼,凡事要多忍耐,待我?安顿好宫主和?夫人,一定去听危楼接你,你要等着我?。”
流筝乖巧点头:“好,我?等着师姐。”
流筝目送着宜楣的身影消失在傍晚的暮色里,默默垂下?长睫,摩挲着袖中的机括匕首。
她不能等。
等待的下?场,或是沦为祝锦行的玩物,或是被剖夺剑骨,为姜盈罗所?用。
今晚她最重?要的事,就?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给爹娘和?师姐争取更多的时?间。
远处传来鼓乐声,挂着红纱灯的花轿渐渐行近,祝锦行身着红色的婚服,牵着一匹枣骝马走在最前。
他想模仿凡界的婚仪,却又搞得妻不妻,妾不妾,胜在仪式简单,婚服都是从山下?买的现成,为了给姜怀阔父女留些面子,祝锦行几乎圆滑到了极致。
见流筝头戴珠冠,身着嫁衣,孤零零倚在门边眺望,祝锦行心情十分愉悦:“怎么不在屋里等着,是等不及了吗?”
流筝说:“听闻你在山门处被姜长老拦住,担心你反悔,不敢来了。”
祝锦行道:“他劝归劝,听不听在我?,我?这不是来了吗?”
流筝说:“我?眼下?仍是太?羲宫的人,临走之前,想去拜会姜长老和?诸位仙门来使。”
祝锦行:“你不怕他们为难你?”
流筝:“我?即将嫁给你,为难我?就?是为难你,听危楼不至于这样没面子吧。”
她愿以他的身份自居,倒是令祝锦行心里颇为得意,他道了声好:“听你一回。”
祝锦行搀她上了花轿,四指落在她脉搏上,再?次确认她的灵力尚未恢复。
眼下?姜怀阔与一众外派来使都在迎仙院中议事,流筝下?了轿,望了一眼暮色里渐渐升起的月亮,突然感?受到一阵心悸。
好像还是会有反应。
虽然她的灵力暂时?被封住,但剑骨衍生出的血脉已遍及全?身,被十五的月光一照,在她的身体里蠢蠢欲动。
流筝捂着心口,不免有些着急。
她跟在祝锦行身后,款款走近宽敞豪华的议事堂,姜怀阔见了她,脸色有些不虞,各路仙门来使则是一脸看?热闹的态度。
“我?马上就?要嫁入听危楼了,来向诸位辞别。”
流筝向前一步,神色漠然地环视在场诸人,最终将目光落在姜怀阔脸上。
她说:“我?哥哥以命祭伏火阵,让诸位尚能偷生几年,诸位可曾想好,若是下?一次伏火阵异动,该拿谁的命来祭吗?”
姜怀阔说:“雁流筝,你身上的剑骨来路不正,取了你的剑骨,正该拿来祭阵。”
流筝问:“这么说,姜长老舍得叫姜盈罗去死?”
祝锦行听出她话里挑衅之意,警告她道:“流筝,这不是你使性子的地方。”
话音落,突然有门下?弟子慌慌张张跑进来,高声嚷嚷道:“宫主!不好了宫主!观世阁出事了!”
姜怀阔倏然站起,目光盯住流筝:“难不成人跑了?”
“不是人跑了,是着火了!是红莲业火!”
众人皆是一片哗然:“什么?有业火?”
祝锦行转身就?要走:“我?去看?看?。”
流筝心里有些懵,她是想托宜楣师姐趁着姜怀阔等人都注意不到观世阁,悄悄潜进去把?她爹娘接走,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哪里来的业火?
但是事已至此,她不能放祝锦行等人过去,无论观世阁是什么情况,她要给宜楣争取更多的时?间。
“祝锦行!”
流筝喊住他,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突然脸色一白,摔倒在他怀里。
祝锦行下?意识抬手去扶,下?一瞬,听见了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
他震惊地看?着没入自己腹中的机括匕首,又惊又怒,简直被她蠢笑了:“凭你现在也想杀我??你这是自寻死路!”
“不能吗?”
流筝冷笑,握着匕首,按下?刀柄处的机括,唤醒了以弹丸的样子镶嵌在刀刃里的爆炸灵力,看?上去原是寻常的匕首陡然散发出灵力深厚的幽蓝色光芒。
这些爆炸丸,是很久以前哥哥给她做的,费了他许多灵力,据说扔出去一枚足以炸平一座宫殿。
流筝共有五枚,被她一口气全?都填在了匕首里。
见了那幽蓝色光芒,姜怀阔变了脸色:“赶快后退!”
他一面退一面召出剑光防御,祝锦行冷汗涔涔地瞪着流筝:“你疯了吗?杀了我?你也会死!”
流筝鲜艳的红唇轻轻扬起:“好啊。”
只听轰然一声响,五枚爆炸丸的威力一起释放,蓝色的灵光瞬间将整座议事堂裹住。
哗啦啦——
跑得最远的人也未能免受波及,被灵力爆炸的余波掀飞出去,姜怀阔虽有剑光防御,落地后也连连后退数步,被落下?来的墙石砸中了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整座议事堂都被炸平了,烟灰弥漫,其他仙门使者有死有伤。
姜怀阔持剑劈开烟尘,看?见了落在地上的一条胳膊,裹着新郎婚服的宽袖——这是祝锦行的胳膊。
胳膊不远处,还散落着许多残肢,姜怀阔在一块石板下?找到了祝锦行的头。
半张脸已被炸得血肉模糊,另外半张脸死不瞑目。
他心中一片惨怛,刚站起身,却听见了一阵虚弱的呛咳声。
姜怀阔警惕地挑开传出声音的石板,竟然在石板下?找到了雁流筝,她不仅还活着,而且十分清醒,手心里握着一枚已碎成纸屑的神护符。
***
季应玄刚从焰海里爬出来,新生出一副十分脆弱的血肉,来不及休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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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赶往太?羲宫的方向。
路上收到了帘艮传来的消息,雁濯尘与莲生真君同归于尽,诸仙门使者逼迫雁长徵让位给姜怀阔,祝锦行那厮也在太?羲宫里,似乎有与姜盈罗联姻的意图。
帘艮打探到的这些,已经?是两天前的旧消息,阴差阳错地错过了祝锦行要纳雁流筝为妾这件事。
流筝前脚上了祝锦行抬来的花轿,季应玄后脚才赶到灵霄院,此时?灵霄院里已经?空了,他里外找了两圈,望着妆台上随意搁置的红妆胭脂蹙起了眉。
据他所?知,流筝从来不爱用这些东西。
这边没找到人,他接着去了观世阁,正碰上宜楣搀着宫主夫人李稚心从观世阁二?层的外墙翻出来。季应玄帮她们解决了看?守和?巡逻的弟子,宜楣见他没有恶意,才将流筝的下?落告诉他。
“她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今夜就?要嫁给祝锦行,还有雁宫主,宫主他……”
李稚心抬头望向观世阁,同样泣不成声,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季应玄走进观世阁看?了一眼,素纱屏上溅着血,绕过屏风,看?见了坐在轮椅中的雁长徵,胸口插着一柄短匕首,阖眼的神态安详而坦然。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不愿再?拖累李稚心,也不愿再?受姜怀阔的侮辱,宁可自尽于此。
季应玄垂目,心想,流筝若是知道,一定会很伤心。
他护送宜楣与李稚心到安全?的地方,让她们往山下?跑,又回来在观世阁放了把?火,希望在他找到流筝之前,能为她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一路寻找,一路打听,终于抓到一个知晓内情的弟子,害怕地指了指迎仙院的方向。
“我?看?见祝公子带着迎亲的花轿,往迎仙院去了……”
季应玄扔下?那弟子要往迎仙院去,刚走出没几步,忽然听见轰然一声爆炸的声响。
紧接着,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受到了冲击,他被灵力爆炸的无形余波弹飞出去,堪堪止住身形,只觉得腹内翻搅,喉咙里一片腥甜。
他马上反应过来,是送给流筝的神护符,替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伤害。
怎么会突然爆炸,迎仙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季应玄心中焦急,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将疼痛与眩晕的感?觉硬生生吞咽回去,加快速度往迎仙院走。
***
流筝尚未想明白自己为何还活着,先被姜怀阔的剑光挑起,狠狠摔落在地上。
姜怀阔的剑尖抵住她喉咙,眼神残忍冷漠,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杀她,才能最大程度地不损坏她身上的太?清剑骨。
“灵力全?失也能搞出这样大的动静,你这妖女,留着也是祸害。”姜怀阔朝她举起了剑:“你们一家四口,还是在地府里团聚吧!”
流筝拼尽力气向侧边一滚,避开了第一道剑锋,然而她的衣裙被钉在地上,来不及脱下?,动弹不得,眼见着第二?道剑锋冲着额心落下?——
能逃一劫是侥幸,这回是真的逃不掉了。
流筝下?意识闭上眼,预料中穿肤破骨的疼痛没有到来,却听见“呛啷”一声脆响,仿佛剑刃与极硬的东西碰撞,激起零星的火花,灼伤了流筝的眼皮。
她眼前一时?朦胧,什么也看?不清楚,正茫然间,感?受到有人走近,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头顶响起一道她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听到的声音。
“你们要抢孤的剑骨,可曾得到孤的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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