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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老是你 胖咪子 34765 字 2024-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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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上夜◎

赵崇湛没料到她这神来一笔,整个人都惊了,只觉得心跳隆隆地响起来,由鼓点急速响成接连不绝的鼓阵,她所谓的臭是半点没闻着的,熏香的浓郁花香气散得七七八八了,扑鼻而来的是她本身的味道,像清晨还滚着露珠的青草。

不止心跳如雷,他还被一片雪白晃得眼前发昏,口干舌燥的感觉从胸腔里袭上来,不是像醉酒就是像醉茶,他这是晕人皮还是晕草木香?别不是晕夏和易吧?不应当啊,上上辈子和皇后做了三年夫妻,要真是晕人,都怎么御幸的?

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说话的,反正表情是做不出来了,语气也平直到可怕,“你往回撤撤,熏到本王了。”

夏和易猛地臊红了脸,赶紧把臭气出口捂起来,“哎呀,这可真是不好意思……”

她真以为自己闷臭了,到底也是个姑娘家,害臊得一缩三千里远,把所有旖旎的纠缠都打散了。

姑娘的沐浴问题,的确是个难题。

进城是万万不可的,帝位改天换日是天大的事,难保她不会听说什么,所以他们才一直走野外。

就连他本人,也是花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才适应像其他侍卫一样在河里洗澡。

算起来,俩人应该都是生平第一回出远门,他自己都有诸多不适应,她是个姑娘,不便之处定然比他要多,能扛到现在才提要求,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崇湛撇开仍旧迟迟发晕的眼睛,一面嫌她麻烦,一面大发慈悲开恩说:“夜里给你搭幔城。”

夏和易眼睛都亮起来了,她原以为能有顶帐篷就不错了,谁能想到还能大张旗鼓搭起幔城来,是意外之喜。

到傍晚的时候,大伙儿真的开始劳作了,夏和易领着两个丫鬟在小山坡上嚼着草根看着,牛皮大帐绵延了一片,余晖泼下去,照出一片黄橙混着粉紫的光海,温柔极了。

夜里,她终于得以跟两个丫鬟会合,暂时摆脱了使唤丫头的悲惨地位,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地沐浴上了,不知道六河是从哪儿给她变出的大浴桶,满满一大桶热水,在这荒郊野外的,比金子还珍贵。

她倍感珍惜,一直泡得手指头都白得不见起皱了,才依依不舍地从水里起来。

头发身子都洗完了,换一身干净衣裳,清清爽爽地往小马扎上一坐,春翠站在后头给她梳头,秋红忙着替她洒香粉,在大家团团转的档口,六河来了,照宫里的习惯给她请了个安,笑眯眯地问道:“王爷打发小的来问问您,您洗得舒坦吗?”

因为六河给她凭空变出了个大浴桶,竟然还排除万难找齐全了冰片鹅胰子和香粉,夏和易现在瞧六河也讨厌不起来了,很客气地笑着说特别好,“洗完我感觉我都轻了好几斤,请厂公回去替我多谢王爷。”

六河笑得别提多窝心了,“夏二姑娘,您就别再提什么厂公了,那都是前程往事。您要不嫌弃,使唤一声小六子就成。”

夏和易一想也是,既然都从宫里出来了,那六河肯定再不归东西二厂了。

她说不行不行,还是尊称一声六河公公。

六河嘿嘿笑了会儿,然后对插着袖子杵在原地当脚戳,半点没要走的意思。

怎么还不走?场面话都交代完了呀。

夏和易费解地看着他。

他也费解地看着夏和易。

现场一度陷入沉默,还是六河在夏和易茫然的目光中醒悟过来,打破僵局,“既然您舒心了,是时候回去了罢?王爷在大帐里候着您哪!”

“啊,还去啊?”夏和易傻眼了,步子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回搓,试图跟六河讲道理,“您瞧,马车里对付着过夜,那是路上没法子,可现在不是铺展开了吗?实话跟您说,我打小就睡相不好,夜里总叨扰王爷,让他老人家睡不清静,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是在胡说八道找借口,连六河都看出来了,只是不能明说,六河只笑着劝道:“小时候的毛病,长大了未必还有。横竖王爷没说您一句不是,您就别担这个心了,还是快些去罢,别叫王爷等久了。”

夏和易不死心地挣扎道:“您就替我去王爷那儿告一天假罢,我今儿虽然人睡在这儿,心却是向着王爷的,保管连夜里睡着念叨的都是王爷的荣讳。”

毕竟以后是要当他主子奶奶的人,六河不敢逼得太过,答应帮她回去问问,结果前脚刚走后脚就回来了,说有王爷口谕。

夏和易点点头,“您说。”

六河仰脖子清了清嗓子,道一声得罪了,把那种吹胡子瞪眼的傲慢模样学得个七八成,冷冷一笑,照着武宁王的口吻威胁道:“既然不想办差,就把银子送回来。”

合着他早先在马车里假装输钱给她,其实都是要她当牛做马的血汗钱!

黑!这可真黑心啊!

谁说他傻来着?比猴儿都精!

夏和易恨得牙痒痒,但是没办法,笑得咬牙切齿的,“您稍等,我收拾收拾,这就去。”

武宁王的大帐在幔城的最中心,一顶帐篷顶她的三四个那么大,夏和易钻进去,一眼就看见他在桌案后看书的身影,也是刚沐浴过吧,比好看的皮囊更耀眼的是气场,认真的时候,有种令人心生畏惧的扭曲美感。

夏和易忽然发觉她盯着他看了太久,被他发现了,在他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感到有些难为情,“我这披头散发的,在您面前失仪了。”

赵崇湛不是很能理解她的思考方式,“你之前那身小厮打扮就不失仪了?”

可是现在看她也很为难,她的长发湿着散下来,在胸前洇开一团水花。

“夜了,安置罢。”他移开视线,撂下书卷,起身往床榻走去。

但夏和易心里的槛儿高竖起来了。

之前一道缩在马车里过夜,她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双脚踏在实地上,昏黄烛火摇曳,不远处还有一张榻榻,感觉就别扭起来了。

她在帐口徘徊磨蹭着,“我就在这儿守着,您需要点什么,喊一嗓子我就来。”

“过来。”赵崇湛沿着榻沿坐下,“照你们夏家的规矩,上夜是这么隔山隔海地上?”

反正他又不可能去泾国公府住一夜求证,夏和易大着胆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对,我们家丫鬟都是这么上夜的。”

和她较劲,随时都像在谈买卖,赵崇湛不动声色抛出诱饵,“你每给本王上一回夜,本王就命人放一个镖师。”

夏和易立刻就出现在了榻边,手里殷勤地晃着一把团扇,大开大合扇出呼呼作响的劲风来,谄媚地笑着,“野外蚊虫多,我离您近些,好给您打扇子。”

说得倒是好听,她打着打着扇子,还没等赵崇湛睡着,她就先把自个儿打迷糊了,身子勉强靠着帐幔撑住,脑袋往前一点一点的。

半湿的黑发像藻一样柔顺,几缕发丝从玲珑的耳畔垂下来,掠过年轻姑娘素净剔透的侧脸。

赵崇湛怕她随时一头栽下去,想把她挪到床上,抬了抬手,想起下午那晕人的馥郁草木香,犹豫片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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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收回来了,要是真抱了她,也不知道先一头栽倒的会是谁。

夏和易半梦半醒的眯瞪着,耳边嘈嘈杂杂睡不清静,刚想发脾气,被一声响亮的“走水了”彻底惊醒过来。

大帐外头,熊熊的火光燃起来,脚步声呼喊声错综杂乱。

“有人放火!”

“快救火!”

“西边探子回报,即刻警戒!”

……

乱成一锅粥。

“主子爷。”隔着帐篷传来六河的声音。

夏和易回身去看,发现赵崇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戴好了,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大步撩起帐帘出去了。

恍惚中听见有人说火已经扑灭了,场面虽然混乱,但夏和易见识过前面几回的打斗,因此对武宁王的人很有信心,手里以防万一地持着她的小匕首,心里是沉定定的,还有心思琢磨起来,要不然趁武宁王不在,借他的软榻先歇会儿。

刚往榻榻边迈出半个步子,抬出去的脚还悬在半当空,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嘶嘶”声。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却具备对危险的识别本能,后背的寒毛全都竖立起来,警告她千万别动。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几个眨眼的功夫,帐角几处的夜灯就被一拥而上的黑影给拱熄了,帐里瞬间落入一片如墨般的漆黑。

呼吸噎在嗓子眼里,声音都扭曲了,“蛇……”

四下黑簇簇的,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就变得尤其敏锐,她甚至能听见大片大片蛇肚子摩擦在草上的声响。

她的思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明过,手里那把小匕首鬼用没有,哪怕就一条蛇,她也得掂量掂量是她快还是蛇快,更别说眼下压根不是一条两条,听声辨数目,不是得罪了蛇老姑奶奶,就是捅了大蛇老巢了。

外头侍卫来来去去奔走灭火,横竖他们主子都出去了,也没人再关注这大帐里的死活。

能大声求救吗?蛇有没有耳朵,能不能听见?

要是嗷一嗓子,把蛇群激怒了怎么办?

悲惨地处在一个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真是没想到,好不容易追着撵着跟武宁王套上了近乎,刚热乎没两天,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葬身蛇口,天啊,光是想想都喘不过气来,到时候尸体遍布血赤呼啦发着毒紫的血窟窿,那可比跳湖可怕多了。

她都快要绝望了,忽然间刺啦一声干脆的割裂声,牛皮大帐直接从外破开,月光伴着一道身影洒进来。

之前没发现,他的身影竟然如此伟岸,影子长长投在大帐上,挺括的宽肩窄腰,一手笔挺地斜持着兵器,剑身的银弧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破空寒光。

之前瞎想的时候戏夸他是男菩萨,现在他在她眼里,可是真男菩萨现世了。

夏和易僵着脖子一动不动,游丝般的一线声颤颤巍巍的,带着浓重的哭腔,“王爷救我!”

◎最新评论:

【贴贴大力贴贴】

【好棒啊,有种现实童话的感觉有好文兮,见之不忘,猛灌营养液,为之轻狂】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码字没动力?来瓶营养液!写文没灵感?来瓶营养液!营养液——对作者大大最深沉的爱~】

【男菩萨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英雄救美啦】-

完-

◇第42章

◎鳝丝◎

夏和易只觉得眼前身影一晃,她还没看清是怎么个路径,武宁王就站在了她的身前。

离得近了,这时她才发现,他刚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剑尖正一滴一滴往下淌着鲜红的血。

夏和易当时腿就软了。

她是死过,但也就是眼睛一闭不睁的事儿,她只见过自个儿的血,没见过别人的,舌根发麻了,声儿哆嗦起来,“这是——”

“害怕就别看。”赵崇湛反手将剑别在身后,一手揽过她,“抱紧我。”

蛇口逃生,这会儿可顾不得讲什么男女大防了,夏和易听话地“哎”了声,战战兢兢抱住了他的腰,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明明白白勒得他差点翻白眼。

但是这档口也没功夫申斥她了,赵崇湛一手环带着她,脚下轻轻一点,腾空跃起来,往帐外去。

这个英姿,实在是英勇威风,夏和易感受着耳畔呼呼的风,伏在他肩上,无比真诚地夸赞道:“王爷,您窜得真高!”

赵崇湛瞬间憋了口浊气,迎面猝然扑来一条手腕粗细的蛇,眼疾手快抽剑一劈,锋利的剑光一闪,蛇身在空中断成断口整齐的三截。

夏和易避过断蛇,见到月光了,转身回头,终于就着帐外侍卫的火把看清了全貌,帐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床榻上案几上,全是蛇,看得人简直头皮发麻。

数量巨万的蛇,捉也难捉,直接一把火烧了完事,自有底下人去处置,夏和易由赵崇湛护着退到安全的地界儿,姑娘家似乎大多对蛇虫鼠蚁有着天生的恐惧,就连夏和易这样不怕死的也不例外,她浑身颤抖着,无助地流着泪,埋在他怀里嘀嘀咕咕。

赵崇湛俯身去听,发现她嘴里念叨着的话是:“呜呜呜,原来画本子里说的轻功都是真的。”

他一时都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无奈,现在是感叹这个的时候吗?这到底算是心态好还是不好?

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一下她错误的观念,告诉她“轻功是假的,那叫借力。”

“啊?”夏和易愣了愣,经武宁王这么一说,现在她回想起来了,当时他飞起来之前,是有一个脚踢桌面的动作,原来是借腿脚一蹬往上使的力纵起来的。

夏和易大大地“哦”了一声,眼珠子肃然起敬地在他紧实的大腿上转悠一圈,由衷敬佩道:“您的腿可真有力,像蛤|蟆腿儿。”

赵崇湛还在因她的前半句夸赞而感到一些沾沾自喜,谁知后半句她又瞬间打回原形。

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啊,不能往深里琢磨,一揪细就是脑仁儿疼。

夏和易没注意到武宁王铁青的面色,她正忙得不可开交,刚才躲蛇的时候一直金鸡独立着,现在一条腿麻得跟小针刺一样,要不停活动活动,还在忙着开动她聪慧的小脑瓜,在月色下来回踱着步子,想通了今夜的一些关节,“难怪又是放火又是突袭的,都是在转移侍卫的注意力,目的就是为了往您大帐里放蛇。”

赵崇湛从没遇过像她这样忽而愚钝忽而聪慧的人,由于大多数时间的眼瘸心瞎,让她偶然的灵光一闪总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震撼感,尤其是当她的上一句还在缺心眼儿似的说蛤|蟆腿儿,让他觉得她能琢磨出其中的逻辑是真心厉害。

夏和易也被自己精彩绝伦的推断震惊到了,不愧是她,脑子一流,溯着源追问上去,问道:“那放蛇的人抓到了吗?”

问题刚一问出口,就看见武宁王把手里那把滴血的剑递给了别人,她心头一凛,忽然明白了什么,攥了攥拳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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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哦,我晓得了。”

赵崇湛看她一眼,没否认,他出帐的时候,侍卫们正合围住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手里还提溜着装蛇的□□布口袋,是他亲手了结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夏和易压着心头惊惧的跳,很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道:“都怪您的大帐太扎眼了,他们才能一眼就准确找着您在哪儿。”

顺带便儿的,害了无辜上夜的她。

她的见地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一言难尽,把赵崇湛气得够呛,几辈子生过的气都没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多,“你这个人到底长没长良心?是因为你路上哭着喊着,本王才不得不多事搭了幔城。”

夏和易觉得压根儿没区别,虽然先屈膝道了谢,仍旧梗着脖子,“对,我能沐浴了,的确要谢您的赏。可是就算不搭幔城,您的马车也很扎眼呀。”

赵崇湛觉得别跟自个儿过不去了,再说下去,早晚得交代在这儿,所以直截了当地终结了话题,“你要是还想睡觉,就给本王闭嘴。”

那当然还是睡觉更重要了,夏和易比划着穿针引线的动作,假意缝上了嘴。

之前的牛皮大帐周围架起了高高的柴堆,一群人正往柴堆里塞易燃的枯草树叶做引子,没多会儿就要烧成灰的,自然是睡不成了,赵崇湛领着她进了另一顶帐篷里,略小一些,也没有夸张的帐幔床榻,草地上高高垒了几层厚实的皮毛毡毯,毛茸茸的,躺上去柔软又温暖。

夏和易躺下去又坐起来,两手高高揪着毯子,心有余悸地不住左看右看,“王爷,要是还有蛇怎么办?不会还有什么毒虫吧?”

武宁王坐在另一块皮毛毡毯上,“本王在这里守着,你睡罢。”

那不就成了武宁王给她上夜了?

夏和易眨巴眨巴眼睛,觉得不妥当,“您给我上夜,那您之前许诺放一个镖师的话,还算不算数?”

赵崇湛结结实实地怔住了,他纡尊降贵为她守夜,不说感恩戴戴,随便怀一下感恩之心总该有吧?她什么窝心的话都没提,心里头居然惦记的是这个。

这个稀奇古怪又不知好歹的人,可能是他命中该有的劫数罢,赵崇湛有气无力地接受了现实,很平静地说:“不想睡觉了?睡不着就起来抓蛇。”

夏和易马上拉起毯子往脑袋上一罩,“我睡了,这就睡,已经睡着了,开始打鼾了,任谁都叫不醒了。”

眼前一黑,才发现这一天可真是太漫长了,她吓坏了,悚栗之下身子也累坏了,这一闭眼装睡,就真睡着了。梦里有一条足有她腰那么粗的巨蟒,龇着血红血红的蛇信儿在后头追她,她撒丫子狂奔逃得一身冷汗,突然武宁王从天而降,轻而易举抓住那条巨蟒,像对付一条黄鳝似的,手起刀落利索地折头拆骨,在一片寒绿色的光影里阴森森地奸笑着对她说:“朕给你做响油鳝丝吃。”

梦里见武宁王蹲在炕灶前开始生火烧菜了,她害怕得直哆嗦,又很想尝尝巨蟒做的鳝糊是什么滋味儿,想看又不敢看的,心里正挣扎得拳打脚踢呢,被几声熟悉的“姑娘”唤醒了。

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眼前模模糊糊的是春翠的身影,“姑娘,醒醒,姑娘,该起身啦。”

什么怪梦,又是蛇又是响油鳝丝又是武宁王又是朕的,想来是她睡糊涂了,把什么烂七八糟的都穿成串儿了。

夏和易揉着眼睛坐起来,“王爷呢?”

秋红扶着她起身,答道:“昨儿闹了那样大的事儿,王爷一早便领人出去巡视了。”

春翠给她拿衣裳过来,说:“咱们动作得快当些,外头该要开拔啦。”

“开拔?”夏和易一下就清醒了,她相当有干一行爱一行的精神,忙说:“快把我军号拿来,我得上前头打鸣去。”

穿戴妥当了,钻出帐子,发现竟然有不少没当差的侍卫正在等她出来,军纪严明,夏和易的小喇叭曲是一路上为数不多的消遣,侍卫们大多听说了她昨夜的蛇窟惊魂,有好几个人给她送了雄黄粉压惊。

夏和易感动得热泪盈眶,做公府姑娘招致一片恶评,当皇后也当得六宫不服,没想到在侍卫队里吹喇叭让她头一回得到了认可。

为了感谢大家伙儿的支持,她卯足了劲儿吹了好几首曲子,一直到六河来提醒她该用早膳了,她当即喇叭一收,飞身钻进了武宁王的马车。

赵崇湛没等她来就先动筷子了,不知道又在生什么闷气呢,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看她,不过他进膳的时候很有教养,永远坐得端正,举勺落筷都不会发出声音,咀嚼时也没有石破天惊的响动。如果没有昨夜的事儿,夏和易会觉得,一大清早欣赏欣赏男菩萨进膳的画面,也是一种很不错的享受。

可惜昨夜的种种让她的信念都崩塌了,瞧武宁王这不哼不哈的模样,昨夜意图杀他的人,多半就是不可直言的圣上了。

太后是武宁王的亲生母亲,有她老人家坐镇宫里,万岁爷至少不能明着调兵对武宁王怎么着,所以就可劲儿阴着来,偷袭的手段层出不穷。老话说最毒妇人心,要照夏和易看来,男人心才是真太歹毒了,万岁爷瞧着那么光风霁月的人,对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双伴儿,居然也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她袴擦袴擦地嚼着一片糖藕片,含混不清地感叹道:“您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赵崇湛面色依旧云淡风轻,“从让出帝位那一刻起,本王就料到会有今日。”

夏和易不太理解他说的什么“让出帝位”,难道不是当初老皇爷仙去的时候,他抢皇位没抢赢当今圣上吗?这个时候还要好这个面子做什么?

算了算了,都是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大概是某种爷们儿的好胜心吧,实际里落败了,还不许人口头上争一争输赢吗?问题不大,由着他去吧。

她夹起一块油煎枣糕放进嘴里,还热乎的煎糕,弹糯有粘牙,上下牙齿被黏住了,嘴张得不完全,但还是要倔强地开口说话,“哇,您真胖!”

赵崇湛的面色刹那间垮了下去。夏和易原本是想夸他做人真棒的,心里一咚,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是说您真棒,能忍人所不能忍,不是一般人儿。”

赵崇湛直直盯着她的脸,下颚线紧紧绷成直线,似乎忍了又忍,才缓缓挤着牙缝说“是啊”,说得非常发自肺腑。

看着她说什么能忍呢?难道他的忍,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夏和易想不透彻,干脆不去管他了,随性地点点头,发觉其实这人除了脾气坏了点儿,其他地方都还真不赖,长得好看,算美;能打人能打蛇,还能飞,算强;被亲兄弟坑得死去活来,算是惨。

又美、又强、又惨,要是把他放在戏台子上,就是后来要搞得天都要捅破个窟窿的主儿啊。

◎最新评论:

【这下老公帅飞了,害怕就抱紧我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两个人都可爱死了】

【笑的真的很好笑】

【怎么早】

【哈哈】

【某种意义上也算预言梦(皇上就是武宁王,武宁王就是皇上)】-

完-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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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移◎

夏和易近来很矛盾,现在看来,武宁王确实不是一个安稳的选择,万岁爷三天两头就派人来刺杀他一回,难保哪一回就成功了呢,守寡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但万一杀手杀红了眼,连带着她也一块儿剁成臊子,那就不太好了。

有好几次,她都已经把小马车上藏的银票子掏|出来,预备找下一座靠山去,反正武宁王不是坏人,肯定不会真对那帮镖师下黑手的。

可银子抽出来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里头大半都是武宁王假意“输”给她的彩钱,况且,自打那天他无比仗义地把她从蛇口里捞出来,凑凑合合都算是一道出生入死过了,她一声不吭就踩西瓜皮溜了,实在不大气,对不住他,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其实他能怎么办呢?出身是一门投胎的学问,武宁王已经活得够惨够艰难了,她再嫌弃他,好像说不过去。

就这么一连踟踟蹰蹰了小半个月,最终还是没选择走。

既然不走,就尽量不添麻烦,该仗义的时候,夏和易偶尔还是很仗义的,不是臭得万不得已的地步,再不提要搭帐篷沐浴的事儿。

她虽然不提,武宁王常常善心大发,今儿夜里又是搭幔城的一日。

夏和易舒舒服服地眯着眼歪在热水桶里,春翠靠在木桶外面,用密齿梳一下一下为她梳顺头发,边梳头边问道:“姑娘,您和王爷如今有进展了吗?”

惬意从夏和易的脸上消退了,她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

她最近跟武宁王处得跟兄弟似的,她天天没头脑,武宁王日日不高兴。

这么一说,主仆三人都感到十分泄气。

为了安慰两个瞬间蔫儿下去的丫鬟,夏和易对着水波冥思苦想了半天,好容易想起一桩不同的地方来,“他好像不像从前那么爱拍桌子骂人了,想来是诵佛经终于诵出成效来了吧。”

这话里的“骂人”,当然指的是骂她,因为武宁王除了对她尤其暴躁,对其他人似乎都是一副表面和善芯儿里傲慢的模样,只可远观。

春翠不死心,“除此之外,王爷待您,就一点不同也没有吗?”

秋红来回为夏和易捏着胳膊,提示道:“男女之间的那种不同,比如赠了您什么物件儿……”

这么一说还真有,夏和易啊了一声,说对了,“王爷前几日送了我一个皮毛领子。”

“皮毛领子?”秋红仰了仰脖子,想起白日天上挂的那轮火辣辣的太阳,狐疑得面部都扭曲了。

夏和易更加尴尬了,反手揉了揉后颈,“说起来,王爷好像特别讨厌我的脖子……”

就拿送毛领子那天来说罢,那天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癫,突然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脖子瞪了半晌,然后反手给她扔了一个皮毛围脖,极不耐烦地让她“把脖子遮起来。”

刚入九月的天,毛领子拿在手里就是一团热烘烘的,要真戴脖子上,岂不是当场热出一脖疹子来?夏和易双手捧起来,摸着手感就知道是内造的好东西,又困惑又是眉开眼笑,拜下去谢赏,“多谢王爷赏赐,眼下天儿热,待天气转凉了,我头一天就戴上。”

武宁王凶神恶煞地冷哼了一声“随你”。

“然后呢然后呢?”春翠睁大了期盼的双眼。

“然后就没然后了呀。”夏和易无辜地一摊手,男人心海底针,谁知道他葫芦里闷着什么小九九。

春翠一口气泄到了脚板心儿,“没道理啊……”

秋红比春翠看得要多透彻一层,既然王爷许姑娘随身伺候了,按说是不反感才对的,她想了想,问:“那您对王爷呢?”

夏和易本来在撩水玩儿,愣住了。

这个问题,更加不好回答了。当时她被武宁王抱着飞跃蛇群的时候,确实心跳得快了那么一二三四下,但那到底是被蛇吓的,还是因为飞起来了激动的,都很难说。

想到这儿,她忽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心里怀念起她的圣上丈夫了,嗐,那个阴险狡诈又善于伪装的臭男人,不提也罢。

她无所谓地咂咂嘴,“我对王爷有没有什么,也没太大区别吧,横竖我将来都是要当亲王妃的。”

“既然这样,要不您再投怀送抱一回?”春翠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夏和易猛摇头。

秋红不解道:“您想您从前多勇敢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路奔进王爷怀里,您那时候的勇气去哪儿了?”

夏和易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你们是没看见王爷一开始有多讨厌我——”

“看见了,王爷最初确实不太待见您。”两个丫鬟没给面子地打断了她。

岂止是不待见,那叫一个吹胡子瞪眼,每回王爷一发火,她们都怕姑娘被斩立决了。

“别插话!”夏和易气得哼哼,然后叹了口气,说:“我这不是怕我一动手动脚,他老人家就更讨厌我了,要是把我逐出马车,或者再严重一点,直接遣人把我押送回京里,我就再没有近水楼台的机会了。”

所以她对当不当采花大盗的反复游移,是出于畏罪心理。

两个丫鬟不得不承认她的忧虑很有道理,局面一时无解,三个人接连不断叹息了半天,只好继续搓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秋高气爽的天气,夏和易照例找了块空地吹她的小喇叭,周遭的侍卫太监们,有打拍子的有死命鼓掌喝彩的,还有小太监摘了鲜花来送她,场面相当热烈。

不远处的山坡上,赵崇湛负手迎风而立。

六河很很欣慰地感叹道:“爷,您瞧,夏二姑娘多受大家伙儿爱戴。”

赵崇湛不作声。在他看来,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界限划明白了,以后的章程才不会乱,他不明白她总爱和底下人打成一片是什么爱好。譬如昨儿晌午,停车休憩,她和她那俩傻丫鬟没大没小地在山坡上晒太阳畅想,内容是:等到了北地,她打算拿坑他的钱承包一片牧场,妄图靠那个北地钱串子放羊致富。

天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可以嘲讽的地方,但他都隐忍住了没笑话她,好歹她决心要到北地生活,不再念叨着威武将军家老五了,能算是个好开端吧。

他对自己一再的退让感到十分痛心,叹息着摇摇头,余光瞥见绑着麻绳还跟着瞎起哄的一帮镖师,对六河吩咐道:“把那群人放了,该哪儿来回哪儿去罢。”

既然她愿意留下来,那帮人也就没作用了。

六河躬身道是。

赵崇湛刚转身想往马车的方向走,一声响亮的惊呼猝不及防炸进耳朵,“王爷!快上!快!抓住它!”

咋咋呼呼的嗓门儿,一瞬间就能分辨出来自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说时迟那时快,赵崇湛闪电般伸手逮住眼前的小黑蛇,稳准狠地攥住七寸,捏住脖子把蛇抓了起来。

从山坡下狂奔上来的夏和易兴奋到面目模糊,凡事不破不立大约真的是有道理的,那天夜里蛇口逃生,她仿佛突然开了窍,突破了对蛇的天然恐惧,望着扭曲的蛇身高兴地嚷道:“别浪费了,干脆拿去泡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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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明年冬天,咱们再拿出来喝。”

这荒唐的提议里到底有什么说服了他,可能是那句“咱们”,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一个关于明年的畅想。

赵崇湛转身把蛇交给随行的侍卫,淡淡道:“去办罢。”

“您真好。”夏和易嘿嘿直乐。

总之,她在这样峥嵘的岁月中习惯了蛇,也习惯了时不时有人暗杀的日子。

一路行行复行行,一日天儿刚擦黑,几个身穿夜行衣的黑影从高高的树梢上悄无声息地跃下。

夏和易缩在车帘后面,外面厮杀,她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害怕得往后缩,两只眼睛还贼心不死地盯着车外,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人怂胆儿肥。

赵崇湛还是那般端稳的坐着,还是那般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说是今日能下去走动走动,她为了行动方便,又穿上了男装,六河给她准备了一套正经曳撒,好赖不是伤眼的小厮打扮了。虽说素净的脸盘也别有一番清月的美,但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容都不容了,看样子是不在乎什么悦不悦己了。

她实在激动了,摇头晃脑,鼻尖上沁出了汗,无声地对他频繁比划任谁也看不懂的口型。

他依旧对她的行为感到不解,有什么好看的?有人来杀她,至于苦中作乐到这种地步吗?

就在赵崇湛腹诽不已的时候,夏和易忽然转过头来,瞧着他,眼里仿佛蕴着光,“王爷,我也是陪您一道刀口舔过血的人了。”

那一刻的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就像是被一道响雷击中了。

是啊,他们曾经一起俾睨天下,又一起亡命天涯,放眼天下,再挑不出第二对怨偶,能像他们如此这般波澜壮阔的了。

心潮澎湃地想着,赵崇湛只觉得心灰意冷,这份特殊的情怀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她还照旧是个缺心眼儿,什么都不懂。

他是什么身份,亲自入蛇窟救她,还纡尊为她守夜,难道还不能够说明态度吗?

他自幼便是储君,长大后顺风顺水地成为帝王,打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在巴结他、讨好他,爷们儿都装成是累世名臣,女人都装成是温柔解语花,他要做的只是分辨,挑出喜欢的接受就成,哪需要像现在这般费心费力,凿一块仿佛永不开窍的冰。

可是再这么僵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一个人先迈出一步,既然她四六不着调,那就只有让他来多走这一步了。

◎最新评论:

【哈哈哈也就女主这种脑回路清奇的才能吸引正经刻板的男主了】

【这一对,绝配】

【期待住了!!】

【好耶好耶,他终于要行动了】

【脖子让人浮想联翩,必须遮盖起来,小易易怎么样王爷有没有想起来就是你的老公。】

【呕吼】

【皇上想谈恋爱了】

【笑死兄弟不好吗】

【感觉这篇可能会比之前的长丢丢?】

【哇哦皇上要主动了吗】

【皇上终于要打直球啦————】-

完-

◇第44章

◎香膏◎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马车行在林间夹道上,两旁尽是茂密的叶子林,有几片草叶抢先染了红,大多还是翠得绿油油的,风吹得舒爽,一年中最宜人的时节,夏和易颇具雅致地将车帘卷起来,金线结松松绕两圈系上,纱帘透进温柔的光来,赏景吹风正是享受。

通常晌午之前是不会有人行暗杀之举的,个中原因,夏和易思虑了好几日,估摸是习惯了昼伏夜出的杀手们都还没有起床。

所以悠悠闲闲地摆上一盘五子棋,但不知道为什么武宁王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一气儿输了五百两给她。

夏和易发现了,赵崇湛自然也发现了,棋子儿撂回棋笥里,说不下了。

六河进来送银票子,见未来的主子奶奶欢天喜地地收下了,六河看得心里头抽抽,一上午就出去五百两,再多家财也经不住这么大手笔的嚯嚯啊!照这么下去,等到了北地,主子爷得输得连条裤子都不剩了。

不过算了罢,横竖将来都是一家人,左口袋拿出来往右口袋里放,还能哄得主子奶奶高兴,也算是好事一桩。

六河退出去感叹去了,赵崇湛打量着夏和易贼眉鼠眼收好银票,然后斜着一歪,一门心思赏起景来。

尽管天气还是一浪一浪的热着,到底是入了秋,清晨露重,贪凉容易落了病根,到冬日发起来不受用,六河照宫里的规矩撤了冰盆,眼下她大概是觉着热吧,懒散地靠在窗格上,打着扇子从领子里往颈下扇风。

赵崇湛收回视线,没让她传话,对车外曼声吩咐道:“让人填了冰鉴抬进来。”

夏和易这时才迟迟凑近去看他,调转扇子往他那头扇,“王爷,原来您也热啊,怨我,没早看出来,应该早吩咐人预备冰盆的。”

赵崇湛觉得是啊,心静自然凉,他心不静,当然凉不下来。

她千里迢迢追上来,不就是为了当亲王妃吗?现在瞧她这一言一行,倒像是使唤丫头当得上道了,所以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口提这一茬?

所以还是他来罢,只是没有媒人在场,这开场白略有些为难,如果直接说要娶她,她会不会又觉得其中有诈,连夜收拾包袱逃跑?

按照宫里的习惯,应该拿泾国公家的累世功勋开头,但赵崇湛不高兴在这种时候提夏家那一团污糟耗子,说亲是门极慎重的事儿,一开头就扯上那一家人,不吉利。

那就还是说名节罢,本朝开国几百年,民风不比前朝,对名节一事不曾拘得那么重,但还是有不少人对女子名节看得比天还大,拿姑娘家的名节说事,总归大面儿上挑不出错处来。

“夏氏。”他清了清嗓子。

这是个不详的开头,夏和易心头一跳,怔了怔。

如今武宁王在她心里,不再是个耍浑的宗室子弟了,她见识过他的身手,前几日还见识了他处置人,那天大帐里放蛇的事儿虽然没酿成大过,事后处置起失责到底是免不了的,是武宁王亲自下的令,她在不远处亲眼瞧着,他练兵时,是跟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样的武宁王,锋芒毕露。况且她也看得出来,底下人对他不是屈于地位地服从,而是真心心服口服,这绝不是一位下棋时能被她气得倒噎气的纨绔所能企及的。

到底存了一点严肃的心理,夏和易徐徐收起扇子正襟危坐,有些不安地觑着他的脸,“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能办到的必然肝脑涂地,您别这样,这么的怪吓人的。”

赵崇湛一怔,他这是郑重,怎么到她面前成了吓人了?论心跳,说不准现在到底是谁的更疾,现在想想,就连当初下诏封后的诏书都不是他写的,他只不过简短过目一下,就发出去了,眼下要亲自开这个口,还真需要发挥些在朝上不动如山的精神。

他再度清了清嗓子,说:“这些日子,你日夜与本王同进同出——”

夏和易心里发了慌,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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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是想发话赶她走了吧?那她这前前后后将近一个月,可不算是白忙活了?

这一急,便顾不上尊不尊敬了,匆匆忙忙打断他的话,急切撇清道:“我是来伺候您的,您瞧旁人家的爷们儿,也没见哪家是要使唤丫鬟避讳的。您是君子,我对您只有敬仰,得了恩赏近了身,一门心思只想好好孝敬您,再没旁的心思,望王爷明鉴。”

赵崇湛被她闹得说不下去了,她这表忠心表得可真不是时候,什么叫只想孝敬他?论君臣之别算是合理,可这话里话外都差了辈份了,她脊梁骨倒是挺得笔直了,他要接下去说他生出了旁的心思,岂不是显得很龌龊。

所以他只好再下一剂猛药,把贴身的事扯出来说,“当日你被蛇群困住,本王情急之下,唐突了你——”

夏和易更加急吼吼地打断他,“事缓从恒,事急从权,您是为了救我,您只是选用了一个最妥当的方式救出了一个身陷险境的可怜人,不是出自您的本意,您放心,我都明白的,绝不敢因此生出对您不敬的想法。”

好嘛,方方面面都给他噎回去了。

偏她还摆出那副刚正不阿的表情,将他架到了一个至尊的位置上,仿佛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们之间清得比万年冰川还清。

赵崇湛先是不虞,可不虞之后又生出丝丝疑惑来,难不成这些都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到底是怎么看他的,是纯粹的将他看作是躲避家庭、躲避亲事的倚靠?

越思量,越觉得不是完全不可能,长久以来,她的想法回回都和他千差万别,他以为她一路牛皮糖是想当亲王妃,可在她那颗奇妙瓜瓤脑里,或许真不是这么一回事。再过一程子,该不是要认他作义父了吧?

古怪的天人交战止住了他继续往下说的想法,说是一盆凉水兜头也不为过啊,他每每心猿意马的时候,她急于撇清,如果他刚才直说要娶她了呢?她会不会感到震惊,继而义愤填膺?

一截粉脖从宽大的交领里伸出来,他的目光灼烧一瞬,急速移开了。

“您总这么看我……”姑娘家的关注点,和爷们儿是不大一致的,夏和易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了,自我怀疑式地摸了摸脖子,“难不成是我生了颈纹吗?”

赵崇湛盯着那光洁如玉的脖颈,饶是知识面广阔如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什么纹?”

正逢六河有事回禀,话题被迫中断,六河打起帘子的时候,夏和易正在闷着头搓着脖子小声嘀咕:“不应该啊,我早晨看还没有呢……”

夏和易看向六河的脖子,赵崇湛视线跟着落过去,立刻悟了,脖子上横向的纹路叫颈纹。

六河被两位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犹犹豫豫地捂住了脖子,“二姑娘莫不是在瞧小的的颈纹?”

赵崇湛大为意外,“你也知道?”

六河是内监出身,对容貌自然要细致讲究些,躬身应是,“小的打小就有,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夏和易很是古道热肠,把她的经验倾囊相授,“您拿珍珠粉和了露水,别太干也别太湿,沿着阴影最深的方向细细填上去,把沟补上,保管就看不见了,我在家里替我阿娘描过,准错不了。”

连比带划的,把六河说得是连连点头。

待把六河应付走,夏和易扭身回来,盯着他看了会儿,到底是王爷啊,作养得好,这细致匀净的皮肤,就是凑近了瞧也瞧不出瑕疵来,不由得叹道:“王爷,您的油皮儿生得真好,姑娘瞧了都得羡慕您。”

但这话对爷们儿不算是什么褒奖,像是暗示这人是绣花枕头,赵崇湛拧着眉把手伸出去给她看,整个掌心上都覆了细细一层薄茧,是常拿刀枪棍棒的手,拇指和中指的指腹上生起几个厚厚的茧子,是常拿笔的手。

“您真辛苦。”夏和易捏着他的手瞧了半天,好好的长吁短叹了一番,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王爷,您刚才是想跟我说什么的来着?”

可是话题已经岔出去十万八千里了,赵崇湛闭着眼,食指揉着太阳穴,平直地说没什么,“让本王再想想。”

夏和易“哦”了声,想了想,从袖笼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软膏盒子来,放在他面前的方几上,有些尴尬地说:“这软膏是荼蘼露混了香蜡制成的,我从家里带出来的,使过几次,您要是瞧得上,早晚各抹一次,秋冬尤其能舒坦一些。”

赵崇湛表情复杂地看着那挖了一多半的香膏盒子,她拿使过的东西来打发他,他嫌弃自然是嫌弃的,但是窝心也是窝心的。说她什么都不懂吧,她总是能恰如其分地往他的心灰意冷里扔火星子。

他没再开口,有人被引到了马车外面。是刚才六河前来通禀的,昌安抚治听闻王府仪仗过境,特来拜谒。

夏和易见有几位穿官服的来了,很有眼力见儿地拎起方几上的茶吊子,屈了屈膝,“茶水没了,我去添一盏。”

她出去了,帘子刚一放下来,昌安抚治老泪纵横地跪拜下去,“老皇爷,您受累了!”

夏和易找了片儿平坦的小山坡,在树荫底下躺着晒太阳,日头晃眼睛,便让秋红找六河把她的帷帽拿来。

秋红捧着帷帽回来了,只是面色古怪,替夏和易戴上帷帽,正了正,没忍住说:“姑娘,那位大人可真是个怪人,竟然管王爷叫老王爷。”

夏和易也一愣,“你确定没听错?”

秋红一脸认真地摇摇头,“千真万确,哭嚎着喊什么‘老王爷,您受苦了!’”

武宁王怎么看都是正富于春秋的年岁,叫王爷都嫌叫老了,还什么老王爷,刚才那老大人胡子都白了,这么称呼不别扭吗?

她满腹狐疑地盯着马车的方向,没多会儿,一把年纪的老大人出来了,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夏和易拍拍衣裳站起来,远远眺见山麓的尽头有一列大摇大摆的仪仗打对面来,人尚且小小跟蚂蚁似的,就能看出队伍的招摇。

待人走近了,打前锋的一见王府藩旗,抽了马就调头回去回禀,不一会儿功夫,从队伍后头扬鞭驰来一位年轻将军,一翻身跃下马,马缰都来不及放就急奔向武宁王的马车,深深引身揖下去,“末将征州副将白经义,幸遇王爷尊驾,给王爷请安。”

马车帘子打起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武宁王迟迟没出声。

夏和易在小山坡上摸着后脑琢磨,白经义,这名儿为什么这么耳熟啊……

小白将军目光炯炯地望向马车,自报家门的声口里莫名异常激动,“末将微末之流,想是不曾有幸入王爷尊耳。末将家中行五,家父威武将军白致远。”

夏和易“嘶”了一声,醍醐灌顶。

这不是威武将军家五爷嘛!

◎最新评论:

【王爷已经被女主带坏了,脑回路也一样了,居然觉得女主有一天可能认他做义父哈哈哈】

【有好文兮,见之不忘,猛灌营养液,为之轻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再不结婚我都替王爷急了】

【啥时候结婚,我替王爷着急哈哈】

【哈哈】

【不但入了耳,还入了心的名字,糟心的那种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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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希望女主和五爷多多交流】

【小易易是不解风情的女人】

【所以这算是,情敌见面?】

【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集的五爷终于上线了】-

完-

◇第45章

◎小黑将军◎

夏和易觉得武宁王对白五爷可真是太冷落了。

就拿刚才那位老抚治来说吧,武宁王还客客气气将人请上马车耐心听了一番哭诉,可是白五爷不知道为什么对他那么热络那么激动,武宁王只是端着清清冷冷的声口,不冷不热地回应了几句场面话。

在他们的一问一答间,夏和易得知,白五爷这趟出驻地行走,是因宫里开了选秀,他奉命护送征州总兵之女并左布政史之女进京参选。

难怪仪仗如此招摇呢,她撇回头瞧瞧,是望见了两驾华贵的大马车,料想里头坐的就是二位姑娘了。

一切都还沿着上上辈子的路数走,这二位姑娘照旧还是庄妃和僖嫔——

在后宫的所有嫔妃里头,夏和易最最不待见的两位。

她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庄妃父兄日渐得势,最鼎盛的时候,敢堂而皇之当着万岁爷的面儿给她下过绊子,在被万岁爷狠狠申斥之前,在宫里一向是鼻孔朝天横着走。

僖嫔呢,是另一种极端,管来是最会做人的,请完安后嬉皮笑脸赖在坤宁宫喝茶的回回少不了她,言语上做小伏低,实际没少借夏和易做筏子,总之是个看着风平浪静的就不称意,非要挑得一池子混水才舒坦的主儿。

不能再回忆那两张花容月貌的嘴脸,想多了都头疼,夏和易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视线从马车上收回来,途中经过了小白将军,她曾经日思夜想,无数次想弃了武宁王而转投怀抱的那位小白将军。

威武将军家的五爷,外搭上万岁爷的两位小老婆,这是什么新仇旧恨的局面哪!

夏和易唏嘘又咋舌,心情复杂地从小山坡上慢慢搓下来,回到武宁王马车附近,意外发现小白将军正抱拳跪在马车前面,昂着脖子大声请命道:“王爷若不嫌弃,愿将末将收入麾下,末将愿为王爷鞍前马后,至死方休!”

瞧不见武宁王的神情,但能从他不惊不诧的语调中窥见一二,沉冷的声调,仿佛一捧千里之外高山之巅的雪,“你跟随本王,日后白老将军在朝上如何立足?威武将军府立场又何去何从?”

小白将军愕然抬头,还欲辩白几句什么,武宁王朗朗威仪,已不容置喙道:“你今日所言,本王自当不曾听过,今后休得再提。”

小白将军是个直肠子,憋得一张黑脸通红通红的,热血一冲脑,“天下江山本应尽在王爷之手,王爷不承大统,难道就任凭那些人乱了朝纲不成!”

夏和易吓得脸都快白了,不论他是出于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倘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要为武宁王招来多大的祸事!

跟着武宁王插科打诨了太久,她早就自认是武宁王府的一份子了,当仁不让地往前一挡,极为克制地冲白五爷笑了笑,“五爷慎言。”

小白将军刚才是满腔热血冲了脑子,被人这么一点,猛地就醒了,脸上有些讪讪的,缩着脖子望了眼马车里,往前鞠了一躬,“是我失言了,请王爷责罚。”

武宁王本该申斥几句的,但他古怪地不语片刻,很快说:“去罢。”

简短两个字,其中的打发之意还是很明显的,小白将军深知惹了王爷不快,一时又恼又悔,从地上站起来,这时才好好看到挺着胸脯凶神恶煞钉在眼前的人,愣了愣,讷讷道:“你是……”

夏和易出完头,惊呼不好,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黑不提白不提地混在藩王仪仗里,怎么想都说不过去,正想行个丫鬟礼糊弄过去,忽然听白五爷迟疑地唤了一声“夏二姑娘?”

她一怔,和面前肤色黝黑的小黑哥哥对上了眼。

“原来真是夏二姑娘。”小白将军摸着后脑咧开嘴笑了,“二姑娘不记得我了,在我家九妹妹的及笄礼上,姑娘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

见夏和易眼底还是一片茫然,他徐徐道来说:“宴席毕了,府上大爷要回府,找不见二姑娘,托我过内院向二姑娘传话来着,二姑娘可有印象?”

其实也就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可对于活过三世的夏和易来说,已经像是八辈子前的事儿了,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终于回忆起那么一丁点儿细碎的片段来,恍然大悟地拖长音“啊”了一声,“原来是您呀!”然后赧然地笑了笑,“姆们家大爷也真是的,传话这种芝麻绿豆的事儿,随便拉个下人不就成了,哪好能劳烦您大驾呢。”

白经义摆手说不打紧,“横竖我当时也是要过内院去探望九妹妹的,顺带搭把手的事儿,没有大妨碍。”

马车里冷不丁传来武宁王重重的一声咳嗽声。

不会是伤风了吧?早知道就不让六河摆冰盆了,都入秋了,热一点儿,忍忍便罢了,伤风可不是小事,不知道随行的有没有大夫,要不要打发人进城去请?

夏和易面上跟这头说这话,眼睛和心思都往马车里头飘过去了。

没等到夏和易回应,白经义也没计较,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爽朗地哈哈笑起来,“说起来,还有更早的一回,那时二姑娘年岁更小些,过府来玩,硬说九妹妹园子里的柿子树长得好,一不留神从树上摔下来——”

回忆开了个头,想起来就快了,夏和易很快便想起来了,那时她也就七八岁的光景,对白九姑娘的柿子树虎视眈眈了一整个酒宴,酒宴还没散场,她寻了个借口溜出来,避过丫鬟们爬到树上摘柿子,不慎脚一滑摔了个大屁股蹲儿,成了京城里好一阵茶余饭后的笑谈。

如此丢脸的事迹,夏和易的脸一下就涨红了,匆忙“哎呀”一声上前晃着双手制止道:“您可别说啦!”

年轻姑娘清脆袅袅的嗓音,和万种风情尽在一掐的小腰,尽管并非出自本意,听上去看上去,总有那么几分像娇嗔的意味。

小白将军把她的童年糗事说得那么大声,夏和易忸怩地转身看了看马车的方向,有点害怕武宁王听见,这样丢份儿的事情让他听去,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可是她朝马车那头伸长了脖子,还是什么都没瞧见。武宁王的身影完全隐没在车厢的阴影里,要怪只能怪亲王规制的马车实在太大了,他不想露面的时候,她在车外,连一片衣袍角都扫不到。

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是耳朵一竖,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喀嚓”一声脆响,在一片静谧的林间显得尤为响亮。

“什么声音?”夏和易奇怪地眨了眨眼。

一向大大咧咧的小白将军还沉浸在对愉悦往事的回忆里,迷茫地环顾一圈,“我没有听见啊?二姑娘许是听错了罢。”

“是么……”夏和易犹犹豫豫地私下张望着。

所以到底是什么声音呢?

六河胆战心惊地耸肩立在一旁,眼角战战兢兢地瞄着。

是主子爷把手里茶盏捏碎的声音。

四分五裂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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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啊,万幸没割伤手,六河赶紧跪下去收拾,他方才都听得热泪盈眶了,夏二姑娘惦记白五爷惦记了多少时日,把主子爷见天儿愁的,可今日未来主子奶奶都在小白将军面前主动开口维护主子爷了,他老人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只是他的主子,此刻的心境,好像和他有点不一样。

赵崇湛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寒暄。原来不是夏和易一厢情愿,两个人之间还是有过相当过往的,一场接一场的宴席,又是夏家大爷又是白家九姑娘,还有柿子树,机缘巧合怎么就那么多。

他面色平静地看着,看着,嘴角甚至泛出一丝无波无澜的笑来。

夏和易琢磨了一会儿,没瞧见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索性耸耸肩,不去理会他了,又转回身来面对小白将军。正巧碰上他,她有一肚子想问他的,最大的一桩,必然是皇后的人选定下了,宫里才会张罗开选秀。她是从家里逃出来了,虽然不愿意进宫为夏家做牛做马,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联系,轻易火烧不断水浇不灭的,她心里最深处还是隐隐盼着夏家能好,夏家兴盛了,她在千里之外也能活得安心些。就是不知道大姐姐顺利登上皇后之位没有?

本来这种事,问武宁王是最方便的,但他们兄弟俩水火不容成那个样子,她每每话都到嘴边了,真不愿意往武宁王伤口上撒盐。

她趁早上吹小喇叭的时候向其他人打听过几回,那些侍卫太监的,平时打拍子喝彩献花搞得热火朝天,甚至让她产生了一些些众星捧月的错觉,可每当她一问京里的事儿,他们就要么要操练了要么要担水了,要不就是一问三不知,可劲儿糊弄她。

既然内部搞不来消息,那就打通打通外部渠道。

“五爷,妾长久在外,不曾听闻京中的消息,向您打听打听,皇后娘娘可是定下来了?”

小白将军颔首说是,刚想开口,忽然在她面前随风摇摆了一下。

夏和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后发觉自个儿似乎也摇摆了一下。

“五爷,是您在晃还是我在晃?”她举起胳膊放在眼前瞧了瞧,有些迷茫地问道。

白经义没有像她一般敏锐地感知到前两下颤动,他虽然年轻,到底野外经验比她要多一些,听她这么发问,当即脸色一变,“不好!”

话音刚落,眼前一阵剧烈地山摇地动。

◎最新评论:

【哈哈】

【断在这,大大不仗义~】

【我真的很喜欢这文,今天又回味了一遍,醋死你,哈哈哈哈,】-

完-

◇第46章

◎药◎

天旋地转的猛烈晃动令人措手不及,夏和易尚停留在怔仲中,被一道从马车上扑来的高大黑影护住了。

地动事发突然,没人有准备,武宁王飞身护住了夏和易,将整个后背袒露在不断掉落的碎石断枝中,王府侍卫们吓得脸都白了,撕心裂肺大喊着“护驾!护驾!”一个个儿不顾余波不断的凶险,不要命地一窝蜂围上来。

饶是如此,还是有从山上滚落的碎石砸中了武宁王的后背,夏和易缩在他怀里,听见他一颤之下闷哼一声。

她慌得厉害,忙去抓他袖子,听见他低声斥道:“别乱动。”

场面混乱又危险,她再不敢有动作,不能帮上忙就算了,生怕多余添出什么麻烦来。

想想可真叫人欷歔,刚才白五爷又是寒暄又是叙旧的,结果地动了,五爷明明就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伸手一勾就能够到,也没说是拉她一把,兀自抱着最粗壮的树干就稳住了自身。

夏和易倒也不是说埋怨白五爷,生死攸关的时刻,人家非亲非故的,不落井下石就算人品很足意了,凭什么多事管你。

只是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茫茫然抬头望着武宁王紧绷的下颌,原来总是臭脸的人,也能有如此温暖坚实的怀抱。

不知怎么的,她一个平素最是不拘小节的人,竟打心底里生出一种手脚不知如何安放的心悸来。

好在骇人的震颤没几下就停了,武宁王派出去前头打探的人很快回来回禀,原来不是地动,是前方不远处山路塌陷了一大段,波及了他们所处的地段。

估摸着暂时是安全了,夏和易赶紧去探武宁王的伤,常服上挂破了几道长长的口子,瞧着触目惊心,不免焦心道:“王爷,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了?快褪了衣裳瞧一瞧。”

赵崇湛没搭腔,平平看她一眼,又看了白五爷一眼,掸了掸衣服的尘土,冷冰冰抛下一句“不必”,拂袖而去。

可不是做善事后深藏功与名,那脸色臭的,那脸拉长的,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夏和易空有满腔的报恩之心,被扔在当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胡猴和罗布离得近,几个箭步冲过来护住她,“姑娘没事罢?”两个人挡在中间,倒把她和武宁王隔开了。

夏和易摇摇头说没事,这时见山路尽头有一行眼熟的人由远及近奔来,前脚才走没几步的老抚治扶着铁翅乌纱帽从马上跳下来,心有余悸地叹道:“天爷,真是骇死个人了,还好没走远!”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两位进京参选的姑娘也由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了,分别向武宁王请过安,所有人全都围拢在武宁王身边。

细细捋了捋现状,确实是麻烦了,前后就一条大道能容大队人马通行,眼下必然是走不了了。老抚治指着堪舆图对赵崇湛道:“只能劳王爷折返回去,在小城码头乘船先到昌安城,届时是换大船继续行水路,还是转行陆路,全凭由王爷心意。”

赵崇湛略思忖片刻,他们人多辎重多,若是硬劈荒路前行,不合算,而且山地未必不会再度塌陷,既然可以走水路,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小白将军一心想多跟着他,当即拱手向二位姑娘请示道:“咱们一路进京,本就走水路更顺当些,要不咱们换水路行,先乘船到昌安城,再与王爷别过,转乘船向京城走。”

本以为二位姑娘不会同意的,没想到左布政使家的姑娘掖了掖帕子,轻轻瞄了一眼赵崇湛,娇滴滴地说:“路上的事儿,五爷在外行走多了,当然是个中行家。既然五爷说好,那咱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没的凭白添了麻烦,那倒过意不去了。”

这话一出,把总兵家姑娘本想拒绝的话给堵回去了,要是不答应,像是刻意要添麻烦似的,总兵家姑娘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回马车上去了。

他们一行人要选怎样的路子进京,赵崇湛现在不过是一介不在朝的闲散王爷,没有插手的道理,也没什么闲心管,自然是随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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