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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暴君互为替身后 渔燃 69581 字 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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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恶(一)

晚晚往外迈开步子,还没?有跑出几步,忽然便被一只手拽住。

楚行月紧随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臂。

不轻不重的力道如同一圈镣铐,沿着她的衣袖传到肌肤之上。

骤然被拦住,晚晚心下一惊,下意识想要将手臂挣开,楚行月将手顺势上移,走?到她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头?,微微俯身,逼得她不得不抬头面对他。

晚晚忍不住将身子往后仰了一些,用力攥了一下拳,抬眸望着他的眼睛。

紫苏在?一旁哀声急切道:“楚公子,请放开娘娘!”

楚行月充耳不闻,只是目不转睛望着他念了那么多年的这个人,她漆黑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莹润,没?有郁郁之色,这些年她在?容厌身边,性情也没?有被掰正过来。

不管是在?谁的羽翼之下,她都被保护地那么好?,好?到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失去?庇护她的人。

她甚至试图杀过他。

质问的欲望在?这三年之间反复折磨着他,此时面对她,楚行月凝着她许久,却?只垂下眸,缓缓弯起唇角,嗓音依旧温柔道:“你还不曾回答我,就要回宫了?”

晚晚忍着将他的手拂开的冲动?,“嗯”了一声。

楚行月问:“因为容厌?”

晚晚低头?,没?有再回应。

望着他握着她肩头?的手,他的指骨用力到泛白,真正落在?她肩上的力道却?算不得很大。

她微微垂颈侧头?的动?作,避开了他直直靠近上来的呼吸,沉水丹樨的香气染上她的衣角。

晚晚解释道:“师兄,今日我要回宫,过两日我自会再来看你……”

“曦曦。”

楚行月望着她侧开脸颊时,脖颈绷出来的美妙线条,属于男人的压迫感从她脚底爬上,让晚晚避无可?避。

他打断道:“你我相见?不易。”

楚行月嗓音沉涩,“我在?上陵那么多日,出不了容厌的控制,只能等你来见?我。”

“而我等了你那么多日。”

晚晚说话的欲望止住,低垂着眼眸,没?有看他。

楚行月手指收紧了些,他面前的她娇小纤弱,一只手就能将她控制住,将她按在?怀里,占为己有。

“容厌只是受了点伤而已,他是皇帝,他受一丁点伤害,整个太医院都随时恭候他的召见?。区区外伤,就算你是小医圣,可?这样的小事儿?,宫里也不缺一个你。而我……我想见?你一次,是比登天还难。”

晚晚喉中?哽住,唇瓣抿地紧紧,浑身都僵硬起来。

楚行月说得没?有错。

这个时候,容厌身边不缺一个她,她不是一定要从师兄身边立刻离开。

楚行月眼眸越来越沉,深处渐渐化为一片黑沉的漩涡。

“紫苏还能出来,容厌没?有性命之危。”

他也懂医,就算不精于此道,他对医药伤病的了解也非常人能比。楚行月一句句缓缓道:“受了外伤,根据伤情处理好?伤口之后,便是等着身体恢复,顶多再辅助些汤药温养,身体的恢复不急于一时。你此刻就算回去?,能左右的也不多,甚至一回去?或许还会发现,太医周围根本没?有你的位置……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过去?见?他?”

晚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淡然,“毕竟,他是为了紫苏才受伤。”

楚行月嗓中?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他声音也带着可?笑之意,“你信他?”

晚晚用力捏着袖口,不说话。

楚行月低眸看着她垂下的长睫,卷翘的弧度像是失落一般随着眨眼轻轻颤动?,扰得人心中?酥痒,他再多的冷语和质问却?也都说不出口。

不该是这样的。

她原本那么爱他,既然喜欢在?江南那时的他,又怎么会对容厌这种人动?心。

若是容厌这种人、这样对她,都能得到她的爱意,那他过去?那些年对她的偏爱又算什么?

晚晚告诉自己,因为她要救他。

她说过,她会救容厌的,不会食言,那容厌受了伤,还是因为紫苏,她更不能旁观。

楚行月低笑了一声。

“这些年,我总是担心,你会被人算计走?了这颗心。后来又想,我们曦曦不一样……容厌是什么人,你这几年,看不清吗?他从傀儡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仁慈人心所向吗?他多少谋算心机,你都没?有亲眼看到过。在?他身边这几年,曦曦,你不会被他的小恩小惠迷惑,你也该清楚的,他对你不好?,是你最?讨厌的那类人。”

晚晚心乱如麻,她只摇了摇头?。

他说了太多,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否认哪一句。

是他说她对容厌动?心,还是容厌是她讨厌的那类人。

楚行月见?她摇头?,还在?反驳他,一股好?像在?失去?什么的恐慌、与对那个恨不得抽筋剥骨的人的愤怒慢慢从心底升起。

他轻声问:“他救紫苏,成功让你对他愧疚了是吗?”

晚晚咬了一下唇瓣,皱起眉,推了推他握着她肩头?的手。

他嗓音低而危险,紧接着道:“你猜,为什么好?巧不巧,在?你来见?我时,他为了救你的紫苏而受伤。”

晚晚用力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想和你再聊这些。”

楚行月松开手,平静地望着她,清润的目光摇摇欲坠。

晚晚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既然师兄来上陵并非为我而来,那,陛下与你之间,便不要牵扯到我。”

楚行月瞬间怔忡起来。

晚晚轻轻道:“在?师兄眼中?,我是以什么身份来见?你?你的师妹,还是陛下的皇后?”

她没?有看他,藏在?心底,一直不愿意去?说出来的话,此刻讲出来居然也可?以很平静。

“是师妹的情谊,皇后的身份和位置。”

晚晚淡声道:“既如此,曦曦也该有自知之明,师兄是邢月,也是楚行月。邢月会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楚行月不会。师兄也会算计我,不会对我说实话,不是吗?”

她怎么会看不出。

她也该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她从他口中?,也不会听到什么她想知道的事。

问出口,便是象征她站在?了容厌这一头?。

她不问,不是站在?师兄这边,只是不想白费力气,增添困扰。

楚行月眸中?一瞬间流露出悲哀与极近克制的疯狂。

“曦曦,你对我不公平。”

他笑了一声,“容厌他对你好?吗,他多少次让你置身危险之中?。那么多年,我只错过一次,你就要杀我。我不骗你,不管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与我今后能拥有一个光明正大、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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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不咎、平安顺遂的未来。”

他唤她的名字,“骆曦,我有多喜欢你,你当真是看不到吗?”

晚晚低垂着眉眼,眼底压着浓重的疲惫。

他的真心和利用,她都看得到了。

他的真心,要她接住,往她肩上压下沉沉的重量。而容厌却?说,他的喜欢和她无关。

两相对比,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楚行月看到晚晚又想要尽快离开,抬手捂住眼睛,挡住漫溢出眼中?的晦暗神色,慢慢笑出来。

“你是我无论?生死都不可?能不喜欢的人,可?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只因如此,你便要……再也不理师兄了吗?”

何曾想过今日。

早早就绑在?两人身上、缠绕那么多年的红线,原来也没?有那么牢固。

晚晚知道她想知道的不会有回答,便也没?有问出口,他不得不做的事是什么。

楚行月看着她转过身,轻声道:“我不会再将你牵扯进来,那今日会不会又是离别之前的最?后一面?你我如今都是未来不定的人,待到上陵事了,我便只是属于骆曦的邢月,你……还要不要?”

“曦曦,不要放弃我。”

她是他那么多年的欲和爱,是他过去?一帆风顺时,心尖上干干净净、唯一不迷失的锚点,是他坎坷时,除了仇恨以外唯一的寄望。

他也曾看到过天地与万民,不过,那都已经是记忆里很久远的事了。

如今,他只为复仇和骆曦而活,是他每一次呼吸的念想-

晚晚回到宫中?,天色却?还早,距离正午还有好?一会儿?。

椒房宫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许是终于又回到了她熟悉的地方,回到了她满是医药可?以沉浸的天地,在?宫外满心的疲惫,此刻渐渐安定下来。

一路上看到宫人窃窃私语,一直等她走?到寝殿门?口,却?也只看到门?边站着一脸复杂神色的太医令。

看到她回来,太医令刚想开口与她聊一聊陛下的身体,话到口边,却?又想起,皇后在?拥有医者身份的同时,她也是陛下的妻子,她刚一回来,比起同他聊些用药之事,定然更应该先去?看一看陛下。

太医令见?礼后,便侧开身子,让出寝殿门?口的路,简单交代道:“老夫只是为陛下处理了骨裂骨折的外伤,止了血,不曾用针用药。”

既然陛下如今在?解毒,那他不能接触的药,便只有皇后最?清楚,太医令便也没?有自行用什么药。

晚晚应了一声,轻声与他交谈了两句,便走?进了殿舍之中?。

寝殿之中?的药香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晚晚渐渐收拢紧了手指,步步如负千钧。

她一路上听紫苏细细说了当时的凶险,也包括他说他要亲自去?为她的寝殿折梅花……

思绪万千,没?有头?尾。

走?进里间,晚晚举目看去?。

她看到的不是昏迷之中?的容厌,而是靠坐在?床头?,脸色更加苍白的他。

他漆色的长发散着,右侧的手臂被用木板和细布固定着,颈间还有被砸出来的淤青和碎片划出来的细细伤痕,更显得整个人脆弱地不行。

容厌垂着眼眸,用完好?的左手松着右侧绑地紧了些的细布。

没?有用针用药,便只是压迫住血脉来止血,也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之处。

听到有人走?进来,容厌漫不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晚晚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身上披着的氅衣还没?有解开,周身萦绕着外面冬日的寒意,素净的小脸被氅衣裹着,显得更加雪白了些。

她面色不算很红润,不知道是因为外面天气太冷,还是她今日出去?的这一趟并不算让人高兴。

晚晚的视线沿着他受伤的手臂往上,一直到他精神不高却?依旧清透漂亮的眼睛。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容厌同样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苍白地微微泛着青色的唇瓣分开了些,他先开了口。

“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晚晚轻声道:“因为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

受了伤的容厌唇角却?微微翘起了些,这抹弧度又很快抿平。

“不重,小伤。”

他停顿了下,“不需要你中?途专门?回来的。”

晚晚走?到他身边,通过看他此时处理过的伤口,以及太医令方才的寥寥几句,去?推测他到底情况怎么样。

她倾身靠近过来,容厌长睫眨动?,喉结滚动?了一下。

晚晚抬手帮着他将用来止血的细布解开,他的衣袖变得满是不平整的褶皱。

随着她的碰触,她似乎感觉得到,他原本平静的心跳,也加快了些。

晚晚手顿在?半空,忽然就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最?后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她轻轻道:“手臂骨裂,幸好?宫灯只是擦着头?颈而过,而不是实实在?在?砸上去?。既然不重,小伤,不需要我回来,那我走?了?”

容厌神情空白了一瞬。

他下意识用完好?的左手去?拉住她的衣袖,听到她这样像是讽刺也像是玩笑的话,他居然高兴起来。

“你都已经回来了,何必再舟车劳顿?不要走?好?不好?,我伤得不轻,此时只想看到你。”

晚晚扯了扯唇角,没?有再逆着他说什么。

就算他今日的外伤,并不是非要她在?场才能处理,他还是想看到她,让她在?他身边,他身边的确缺了一个她。

晚晚垂着眼眸,神色淡淡,道:“你为什么这样舍命去?救紫苏?她吓坏了。”

还是来到这个问题上。

她没?有恶意揣测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不是什么会舍己为人的大善人。

容厌望着她,道:“我不是有意打扰到你。”

他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晚晚撇过脸颊,心里有些难受。

容厌轻松地笑了下,“晚晚,你有多在?意白术和紫苏,我看得出来的。她们谁都比我重要,不是吗?”

谁更重要,他说的只是在?她心里的地位。

还没?等晚晚做出什么反应,容厌补了一句,“我应该……没?什么好?的份量,和她二?人比也没?得比。”

晚晚听到这话,心口好?像骤然空了一块,从心口蔓延出一阵阵发麻的难受。

她咽喉涩涩,却?什么都难以说出口。

容厌听不到她的反应,也不伤心,继续解释道:“那时只有我来得及出手,我不救她,她非死即伤,你会伤心。而我明明能出手,却?没?有作为的话,生死之际,算不得有什么大错,可?我不愿意再让你对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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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增添半分反感。”

他依旧不是什么好?人,和心善更是搭不上边,他救紫苏,是因为她。

上一世,因为她,紫苏护主刺杀他,他失手杀了紫苏,这一世,也是因为她,他舍命救了紫苏一次。

命途兜兜转转,形成一个闭合的圆。

晚晚眼眶忽地有些酸涩。

视线落在?他腰上,原本合身的衣袍如今都变得宽松起来。

她压抑着嗓音中?的哽咽,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平静又冷淡,“仅此而已?”

容厌笑了笑。

“若是说我救紫苏之后,可?能会得到的:你或许会对我心软、愧疚,这一消息没?能立刻隐瞒,妥善加以运作,也能再为我的名声增添上一笔仁德,而我本身却?也没?有伤到危在?旦夕的程度……像是我自己设计来的。”

他轻声否认:“不是。那一刻,我没?想那么多。”

“而救了人之后,我很难不去?借此想些别的。我习惯了做事以目的驱使,任何举动?都要最?大的利益,我对你仔仔细细解释,不想让你我再有误解,想让你心疼我、喜欢我,说不定两个月的期限可?以多上几日。我可?以什么都不去?运作,可?是我不可?能不去?想。”

他笑起来,眼睛里仿佛洒满了碎光,“你总不能让我对你没?有一点企图。”

东风恶(二)

晚晚距离容厌很近。

他身体的温度总是偏低的,这些时日里,因着身体虚弱,冰凉更甚,加上他?周身冽冽的冷香,靠近时,仿佛贴近一丛覆在梅花上的冰雪。

分明是冷的,晚晚却感觉到了灼灼的热烈,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危险又蛊惑,她如临大敌一般紧张起来,心脏的跳动砰砰快速起来。

正思索间,她听到容厌堪称善解人意的话:“晚晚,你用不?着为我困扰。像今日之事,并非出于我的设计,我还不?至于靠着苦肉计来打断你和楚行月叙旧。”

他?缓缓说?着,眸光温润:“若真的遇到了什么,你也不?必忧心,我的性命,若我不?愿,也不?会被任何人威胁。这一点,你也可以?信我。”

晚晚怔愣着听他?说?完。

在宫外时,师兄言下之意是说?,容厌是故意受伤,想要打断她和他?,让她不?得?不?回?宫。

可是真的拒绝了师兄的挽留回?到了宫中,容厌却说?,她不?用担心他?。

晚晚心绪复杂,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呼吸也沉闷。

是啊,他?怎么会像走投无路一样,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博取别人的目光呢?

晚晚强自镇定,拿出面对?病患时的沉稳从容,尽力自持道:“不?谈这些。今日救紫苏,你知不?知道,你如今不?比之前,受这样重的伤,不?是很快就能好起来的。甚至会让你虚弱到承受不?住药力,解毒难以?进?行下去,两相消耗,你会很危险。”

容厌笑了笑,“那么麻烦,那索性不?如不?解了。”

晚晚忽地噎住。

她一口气提起来,却又被憋着,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中毒的分明是他?,可他?一向都不?甚在意解毒进?行地怎样,好与?坏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反倒是她劳心费力。

晚晚又想到先?前他?总是说?没胃口便不?吃饭时,不?知道是不?是实话的那句别管他?的死活,她不?想再?听,直接生硬地断声道:“你说?了不?算。”

容厌一顿,低笑了一声。

或许有很多人在意皇帝的性命,她也是。

可高位上营造出的躯壳之下,又有几个人在意容厌的死活。

她不?想让他?死,又有几分是对?着他?这个人?

他?心口处似有绞痛,容厌习以?为常,再?疼脸色也没有更差的余地。

在晚晚眼中,他?好像极为疲惫,眉眼恹恹,靠着床头的引枕,脊背微微弓起,不?再?总是那般矜贵的笔直。

她看着容厌,手指动了动。

他?右边手臂整个都动不?了,若不?舒服,或者累了,她可以?扶他?躺下。

这样的容厌,总让她有些不?安。

晚晚抬起手,深呼吸了一下,好像才下定决心一样,忍着心底的颤,将手按下,触碰上他?完好的左手手腕。

容厌低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

因为刚从外面回?来,她的手比往日凉了些,却也带着暖意,力道极轻地与?他?肌肤相贴。

她主动触碰他?。

心甘情愿,不?受胁迫地接近他?。这太难得?,她也太过犹豫,每个动作都如同放慢了许多倍。

衣料垂落在手腕,肌肤从若即若离到真真正正触碰到,仿佛有一丝极为细微的电流,沿着相触碰的地方,扩散往四肢百骸。

晚晚低垂着眼睛,心跳更快了些。

容厌长睫也在同时颤了颤,抬起眼眸,凝着她,眼睛一下也舍不?得?眨。

她手松了一下,又装作完全没有感觉一般,重新握住他?的手腕,心一横,抬起另一只手扶在他?肩后,道:“你躺下,好好休息,我去取针来,你不?会有事。”

被这样小?心对?待,容厌怔愣着,微微错愕。

他?唇瓣分开,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沉默着顺着她的力道,慢慢躺回?到了床榻上。

晚晚随后立刻起身,先?是走到殿外吹了吹冷风,拍了拍方才那只手,深深呼吸了一下,平静下来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这才扭头英勇赴义?一般,取了金针重新回?到寝殿里间。

容厌仰面躺在床上,长睫搭在眼下,苍白的面色之下,他?闭上眼睛,便总让人觉得?他?像是昏倒了一般,脆弱地不?像话。

晚晚开口喊了一声,“容厌。”

他?睁开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声音算不?上无力。

他?其实还没有*七*七*整*理伤到那种地步。

晚晚看着他?的衣衫,脑海中想好了如何为他?行针。

有几处穴位在他?的衣物掩盖之下。

凭她的医术,隔着衣物针刺,也不?是没有把握。

只是……她以?前也没和他?避嫌过。

晚晚强自镇定,刻意让自己和往常一样,道:“……容厌,我解一下你的衣服。”

容厌慢慢应了一声。

他?配合着她,让她将他?上身的衣物褪到腰间,露出年轻而修长漂亮的躯体。

过去不?管是做什么,医治还是玩弄,总是她衣衫整齐、冷淡疏离,他?解下衣袍、放下尊严,一次次,从羞辱愠怒到如今坦然?平静。

再?怎样,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金针刺破皮肤的刺感很快,没有多少疼痛,紧接着针尖破开他?的肌理?的强烈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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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胀难忍。

容厌看着她,她的手很稳,捏着针尾的手指纤细,金针折出的细碎光芒映衬在她手指之间,他?也能看到她沉静从容的眼眸。

这是她尽情展现天赋的领域,拿起针,她便好像拥有了能抵抗整个世界的底气,是一种柔和而坚不?可摧的自信。

像是皎皎明月,不?争而天地同辉。

能做她的病人,容厌觉得?他?如今这副不?堪的模样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他?可以?在她专注于他?身体穴位时,这样贴近地望着她。

容厌看到,有细密的汗珠渐渐从她额角渗出。

他?盯着她额上的汗水,眼眸复杂起来。

针尖抵达的深度、或是碾转或是提插的手法,不?同穴位的相互作用,都考验一个医者的医术,极为耗费心力。

她救治他?,不?是什么轻轻松松就可以?办到的事,他?清清楚楚地看得?到她的辛苦,她在努力想要救他?。

可他?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

对?她而言,他?会是农夫怀里的那条蛇,她对?他?好、待他?温柔,他?只会有更多邪思歪念。

容厌有些想笑。

他?也没有怎样,怎么她就开始待他?那么好。

那么轻易,就不?厌恶他?了吗?

他?该说?她什么。

好像冰冷无情,一点也不?会心软手软,可另一面,她又这般柔软可欺。

他?在改变自己,还没有付出足够多的代价……如今却不?知道变的到底是谁。

让他?有些心软,有些心疼。

晚晚不?敢有半点差错,等到将金针全部拔出,她终于可以?直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

因为这样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和专注,她刚一直起身子,放下金针,眼前有些眩晕。

晚晚扶着额角退了一步,疲乏地跌坐在床边往一旁歪倒。

容厌手臂刚包扎好,不?能碰到他?,晚晚急忙扭身,想要避开他?。

他?却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

身体的重量作用下,晚晚只来及再?闭上眼睛。

天旋地转间,她倒在他?身上,晚晚头皮一炸。

容厌手臂有伤!

听到他?忍不?住溢出口的闷哼,她感觉到她身下,他?的身体因为手臂蓦然?传来的剧痛而止不?住绷紧,额角的青筋跳动。

鲜血的腥甜,冷冽的淡香,骤然?将她紧紧缠绕。

他?的手搭在她背后,晚晚连忙想从他?身上起来。

“你的手臂!”

容厌缓了一口气,哑声道:“没事。”

他?没多少力气,另一只手抱着她的力道却一点没松。

晚晚想要将身体的重量从他?身上撑起,容厌不?大的力气都用在拥抱她的左手上,她想将手撑在旁边,可又担心他?乱动,将受伤的手臂再?扭到了,骨裂之后还反复折腾,这不?是什么小?事。

她伏在他?身上,左右为难。

容厌偏偏抱她越来越紧,直到血色渗出,血腥味又浓重了些。

手臂的刺痛和身心的满□□织,极度割裂的感受之下,疼痛之中,他?才总算好受了些,勉强压抑住埋藏在深处的欲望。

他?平静地在她耳边淡淡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我想要的心思。”

晚晚担心他?的手臂,心乱如麻。

她回?答不?出。

剧痛之下,他?额头也泛起冷汗,嗓音之中却含上了一丝笑,“所以?,晚晚,救我不?要太用心。”

她茫然?,心尖颤颤。

“你胡言乱语什么?”

容厌脸色苍白地那么难看,却还是低笑着道:“你不?会知道,我答应你两个月之后放你离开,每日会后悔多少次。我是承诺你放你走,但我对?你并非是从此无欲无求,相反,我一直都是欲壑难平,爱欲不?曾少过半分,只是我得?藏起来。”

晚晚勉力将身体从他?右臂上移开,长睫颤了颤,手臂发软,思绪被他?几句话搅成一片混乱。

“你对?我好,是以?身饲虎狼熊兽。若不?曾尝过真正的鲜甜,茹毛饮血倒也无所谓,可若尝过了,人和禽兽能有多大的不?同。”

“我好不?容易习惯了之前那样,也愿意让你离开。可你对?我这样好。我可以?忍一日不?反悔、可以?忍两日不?反悔……我最多能忍几日?若是想要彻底摆脱我,不?用担心日后我又狼心狗肺,再?无后顾之忧,你不?要真的救我,就让我……”

晚晚拔高了声音,颤声打断:“你闭嘴。”

容厌听话地不?再?言语,可望着她,忍不?住又低声笑了起来。

“别那么轻易就开始可怜我啊。”

晚晚不?想再?听。

让她讨厌的容厌,她可以?放心下狠手,看他?痛苦到昏死过去她心中顶多只有些快感。

可终于能好好相处,好聚好散……或许是好聚好散,她没兴趣还以?折磨他?为发泄的途径。

只有一个月了。

好好相处,一个月过后……让这一年彻底翻页不?好吗?

她真的不?是什么好的人,他?说?再?多做再?多,时间到了,她也不?会留下的。

多少人只渴求别人对?自己好一些,偏偏他?倒好,还巴不?得?她继续对?他?铁石心肠。

容厌已经付出许多代价了。

容厌轻轻笑着道:“我不?配。”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楚行月对?你怎样提起过我,不?过他?说?的确实可以?听一听,想要打动你,一味欺骗可不?行,他?不?会不?知道。不?到最后盖棺定论,就不?要提前预支对?我的仁慈,你会失望的。”

晚晚心有不?安,却想不?出他?会做什么。

他?说?他?不?会主动寻死,他?会让她离开,他?今日这些自我贬低的话也没有说?他?会反悔的意思……

他?还能怎么做?

她没有注意到,她下意识的思考之中,已经默认,他?不?会伤害她。

容厌毕竟虚弱着,晚晚用力直起身,从他?身上起来,他?的手从她背后滑落。

她攥紧拳,看到他?还裸露在外面的身体,抓起一旁的锦被将他?遮住。

容厌情绪牵动过于剧烈,此时她骤然?远离他?,他?才渐觉疲乏。

他?声音不?大,“我不?配,楚行月也不?配。”

他?许久没有再?在她面前说?一句师兄的不?好,可这次,她却没有半点被惹怒,只是越发不?安地看着他?。

容厌说?了太多,费了太多心神和力气,手臂剧烈的疼痛之下,鲜血重新溢出,他?渐渐困地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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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掐了掐掌心,深深呼吸了一下,冷静下来。

她得?再?去给他?处理?一下伤处。

快步走向门外吩咐了几句,晚晚又很快回?来。

容厌安静地闭着眼睛,苍白而俊美?,像是冰雪白玉雕刻出的神像,却又少了那些圣洁,多了几分另类的妖冶蛊惑,勾扯出人深藏心底的欲念。

他?似乎睡着了,晚晚终于能没有顾忌地看他?,此时微微怔着,眼睛眨也不?眨。

思绪混乱纷杂。

她想着他?,想着师兄。过往复杂纷呈,她因为爱意对?师兄下过手,因为厌恶对?容厌也没有留情。而到了今日,仿佛都到了中间的位置,她好像平和仁慈到都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却也不?会想着和他?们再?有什么。

对?她而言,超过了界限的喜与?恶,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人心易变,世间又太多考验,明明她和哪个活着的人,都不?一定能长久,那就是不?合适。

她和容厌如今这样,不?好吗?

外面传来宫人的敲门声,晚晚如梦初醒,骤然?被打断,那些念头一眨眼全都消失不?见。

东风恶(三)

这段时日以?来,容厌已经极大限度地将原本全由他自己处理?的事务,逐级分布下去,交给朝中能臣。也因此,如今到他手中的政务,都是不能再分下去,必须由他来决策方向的事情?。

因为他的右手受伤,这回也不是他故意折腾自己到没力气提笔。

容厌有气无力地在晚晚面前软声软语,声?称身边再无人可信。晚晚思来想去,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帮着他写密函批折子,她的字迹也渐渐为朝臣所熟悉。

一天从?早到晚,晚晚面前始终是写不完的文书,举国?上下的大小调度,悉数在这一张张文书之?下。

从?一开始落笔每一个字的谨慎和不确定?,到如今,她?时常需要在他御书房中议事时陪同一起,在众臣面前从?如芒在背,到

已经能心平气和习以?为常。

多数时候,都是她?端坐在书案前,容厌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一份份写过去。

翻开一份,他若开口,她?便直接按照他说的来写,他若不说话,晚晚为了让他省点力气,便自己琢磨一会儿,从?一旁找出一张宣纸认真起草再审查,而后誊到正式的文书上,盖上容厌的私印或者玉玺。

若看到她?哪里处理?地不好?,容厌便会出声?指点,思路清晰地为她?梳理?清楚应当如何?决断。

他的嗓音在她?耳边温和而低柔,极近耐心、没?有一点藏私地教她?。

晚晚越发难以?抑制地走神,他察觉后,便只是从?她?走神的地方重新讲起。将近离别的时候,她?却察觉,容厌,他真的可以?没?有底线地包容她?。晚晚喉头哽住,低着头,不去看他一眼?。

容厌因为被毒素侵蚀着,又受伤失血,接连许多日精神不济,实在累的时候,便轻轻靠在她?身侧睡一会儿,小憩片刻,便又醒过来。

这样一日下来,容厌好?歹能在白日里处理?些政务,而晚晚需要他出声?提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没?过几日,解毒的进程到了该换药方继续拔毒的时间点。

晚晚诊了他的脉象,一有空便反复斟酌,犹豫再三,还是果断做出了决定?。

她?要按照原来的规划,改药方,将药性调整地极近温和,继续下一步的解毒。

她?比谁都清楚,容厌的身体,耽搁不了太久。

容厌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这碗药。

……她?还是坚持救他。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下,将这碗药饮尽。

解毒需要耗费他全身的元气和精力去在体内拔毒。

他伤重未愈,本?就虚弱,服下这药没?多久,便浑身酸胀而火热,昏沉着难以?维持清醒。

他暂时无法清醒,可是外有战事,堆积在他案上的文书不能停歇。

晚晚嘱咐曹如意?在容厌床前仔细看着他的状态,便去隔壁配殿,按照容厌清醒时的安排,由张群玉、饶温、晁兆三人共同协助她?,来完成容厌每日需要处理?的事项。

这是第一次容厌不在她?身后,全然由她?独立理?事。晚晚心脏高悬,面上从?容镇定?,心里却极为不安。

面前是整齐的文书,一字字落下去,是要拨动民间千赴万继的生民。

黎民百姓。

她?没?有享受过多少不含有利益和利用的温情?,一眼?所见,也都是百姓为人愚弄的人云亦云,不曾融入过,也难以?生出归属。

因此,晚晚对天下黎民这个词,没?有多大的责任感。只是,她?虽然不会主动去为黎民谋求福祉,可她?也不想因为她?行事的疏漏和稚嫩而影响他们什么。

这一次,即便翻看到之?前在容厌身边,不需要他提醒、她?自己就能想出决断的政事,晚晚也犹豫着,落笔没?那么笃定?。

做出来的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晚晚知道,不管她?出多大的错,都是在以?容厌的名?义,他会给她?扛起来。可是晚晚不想

看到这样的结果,她?宁愿不厌其烦地去请教张群玉、请教饶温,也不愿出任何?缺漏。

头晕脑胀、焦头烂额之?间,她?脑海里,那道前世的声?音幽幽响起。

“放手去写,不要畏畏缩缩,我也在。”

相较于之?前,这声?音已经飘渺地让人难以?辨清音色。

微微失真的声?音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我快要消失了,在消失之?前……我也帮一帮我自己。”

前世,她?是由容厌一手带出来的阴谋家、弄权者。

就算在容厌身上尝了数不清多少次的挫败,可在朝堂上,容厌不为难她?时,她?向来是有输有赢,嬴的总是更多,便势如破

竹一往无前。到最后,也只有面对容厌时,她?才无法赢到最后。

这一世,容厌昏睡着时,她?也可以?教一教她?自己。

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自己思维的缺陷在哪里,又如何?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容厌身体里药物和毒素反应的这几日,他始终昏迷着,气息平稳。

晚晚不知道多少次,气闷又疲惫,好?想将手中的笔扔下。

她?就像是忽然被拔苗助长?。

才刚接触朝堂没?有多久,便要她?直接在皇帝的位置上颁布政令。就算时常由容厌、不时有那声?音一直指点着,她?也总是会头痛。

白日里争分夺秒,不能出一点错,夜间更要挤出时间去为他施针、诊脉。深夜终于能歇下来时,她?也顾不得容厌就在她?身边,身心俱疲,累到沾了枕头就熟睡过去。

晚晚无数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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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就参与到了容厌的权利之?中?

还是……在他昏迷时,完全有机会肆意?行事的时机。

出乎意?料地,明明权势还是那个权势,她?曾经厌恶拒绝过,如今同样算不上喜欢,可要她?短暂为容厌代政几日,她?也没?有觉得那么难以?忍受。

晚晚总是疲惫又困倦,偶尔还会精神紧绷到失眠。

每到这时,她?便会在他欲睡未睡、意?识不清醒时,同他说话。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问出口许多她?想知道的问题。

第一次开口时,她?嗓音都颤着。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不像过去的你了。

这样放手给我,你都不会怕的吗?

我好?不习惯这样的你……

容厌听得清她?将话时,便会强撑着清醒,一字字听她?说完,偶尔能答上两句,更多时候,只是用他完好?的左手去牵住她?的一片衣角,或者一缕头发,紧紧攥在掌心之?中。

好?像这样,他就能抓住她?。

……-

容厌无法理?政的第四日。

御书房中,张群玉坐在晚晚下首,每当晚晚处理?完一摞文书,便会有宫人将这一摞摆上他的案前,他会在记录的同时,也作为皇后执掌皇权之?下的一重复核。

最开始的几日,她?还会有许多问题要问他,张群玉明白容厌想让他做什么,便事无巨细,从?臣子的角度,再将朝廷如何?运转起来的感悟慢慢讲述出来。

朝廷大小官员,一些无关紧要的低位上,或许还站着些韬光隐晦的人,这些人并不在少数,对于龙椅上的人而言,决策还需要制衡更多高官贵族,不一定?能够使所有人人尽其用。而晚晚首先?要学的,也是如何?斡旋于朝中各重臣之?间,如何?分化与制衡,给她?的时间太短,她?的目光并不能看到这皇朝的每一面。

张群玉有一次将如今上陵城中,品性才能皆可用,却几乎不会出现在大多数人眼?前耳中的人,一一为她?提点了一遍。

只是一遍而已。

他看着面前这份文书,因着原本?的城门校尉卷入一宗祸事,这个位置空置出来,而晚晚已经定?下了下一位城门校尉。

是他只提过一次的,从?边关退下来的将士,卞子明。

原本?张群玉也想过,城门校尉这个位置最好?应当由容厌手底下的人担任。可是如今草木皆兵,换下站队世家的原城门校尉,想要让换上去的这个人能坐稳这个位置,尽快熟练安稳下来,这个位置,也不能让朝中明显是与世家对立的人坐上去。

卞子明出身几近于寒门的末等世家,在边关随着名?将守关数年,如今在皇城中摸爬滚打?,没?有参与什么结党,亦不是容厌身边的亲信,兢兢业业多年,在朝中没?有多少照顾,却也在城门处小有名?声?。

这个位置,安排他上去,是刚刚好?能够稳住局面的人。

可这个人,一来名?声?在朝中几不可闻,晚晚也没?有多少听到这个名?字的机会,二来这人是个直性子,做不得别人的私臣门客,若是皇后想要插手朝政,也应当安插些给她?示好?过的人才是。

晚晚提拔卞子明,张群玉看着这一纸任命,怔忡许久,他抬眸看了看还在专注看着文书的晚晚,心情?略微复杂。

医术一道上,尽管她?是自幼承袭神医骆良的衣钵,比天下间所有医者的起点都要高要早,可她?那么年轻,医术就已经臻至当时的登峰造极。而不仅在医术之?上,即便是陛下推着她?走上政治的台前,她?也能够立得住。

她?平时鲜少展露自己,可是当她?走到人前之?时,便能看到,她?比所有人想象的适应地还要快、还要聪明、还要耀眼?。她?独自撑起来局面时,浑身上下都往外散发着柔润的光芒。

她?才是真正的月亮,无需她?如烈日一般令万物生长?,她?只疏远地高悬天上,便有清辉冽冽,举世无双。

晚晚从?眼?前的折子中抬起头,起身走近过来,低眸去看他正在审查的这份文书,疑惑道:“是我哪里出错了吗?”

张群玉摇头。

“没?有,娘娘做得很好?。”

他不吝赞叹,“卞子明此人,臣只在娘娘面前提过一次,娘娘便能记住这人,知人善任。娘娘博闻强记,聪敏过人,用心、专注、投入,成长?之?迅速,臣皆自愧不如。”

晚晚怔了怔,听到他这话,她?手指蜷缩了下,忽地无措起来。

博闻强记、聪敏过人。他还夸她?因为用心和专注而成长?迅速。

张群玉这人她?是知道的,他的才华能力,即便是容厌和楚行月,也不得不重视,而她?……怎么能得他这样高的评价。

她?下意?识道:“张大人太缪赞。同在备选的,要么能力更强但太急于钻营,要么足以?胜任却关系太复杂,由卞子明担任城门校尉,虽然背景薄弱了些,但这个关头,背景简单也不是缺点。如今朝堂没?有遮天蔽日的党争,世家之?间的暗流之?间,卞子明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不仅要更加谨慎,还得要向上位者证明自己的忠心和能力。”

她?的考量,甚至还更多了一重。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再者,此人,是由张大人介绍过的,言语中隐有褒奖。是张大人善于识人,也善于教导。如今年关刚过,吏部还堆积着许多升迁变动没?有落实,前两日,张大人已经同我讲过了这些……”

听到她?开始将话头转为对他的夸赞,张群玉无奈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要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还能说出多少夸赞,一句句诚恳至极。

……他不过只是夸赞了她?一句而已。

少年还在闺中时,晚晚在上陵总是被忽略的那个。而在江南时,因为所有人都称她?为学医的不世之?才,所有的夸赞都是惊叹于她?的天赋和际遇,让她?总觉得,那是骆曦的光环,而不是叶晚晚。

好?像没?有人看到过,她?掌心里再怎么修护都掩不住的硬茧、她?因为练习针法和制药手法而没?那么笔直优美的手指关节……撇去天赋,她?也有许多通宵达旦的辛苦和努力。

如今也是这样。

能这样上手政务,是因为她?忍着心里的不适,那么认真地去听容厌说的每一句话,时时刻刻回想着他决策的政事,反复揣摩,日日夜夜在脑海中询问前世的自己确认思路和大局观,这段时间,她?时常累到一闭眼?就能睡过去。

她?得到的,都是她?全心全意?努力才得到的,是她?应得的。

干巴巴的夸赞到了最后,晚晚停下来。

她?低垂着眼?眸,终于认真道:“我确实很努力。”

张群玉笑起来。

君臣之?间的隔阂在这一刻变得很淡,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慢慢去肯定?自己的小姑娘。

那么聪明,又那么傻。

真不知道,她?明明是很厉害的姑娘,怎么会有这样性格。

张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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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不出来是怎样一种滋味,只是又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两句,晚晚从?一开始的不自信,也忍不住想要笑一笑。

回到书案前,晚晚继续翻看着下面的密函,未处理?的事务已经很少,右手边还有一摞,是她?和张群玉都没?办法做出决定?的,等容厌醒过来,再去由他定?下。

下一份密函,晚晚翻开往下看了几句,原本?眼?中的笑意?,渐渐消散开来。

边关战事连连告捷,鲜有败仗,那两幅图功不可没?。

楚行月虽然是楚氏族人,可他并未行恶事,反而代罪之?身卧薪尝胆,一朝报效朝廷,戴罪立功。

就算当他是功过相抵,也不应该继续软禁他。

晚晚停在这密函上好?一会儿。

直到张群玉也察觉到异样,坐在下首抬眼?看过来。

“怎么了?”

晚晚张了张口,思虑再三,道:“是关于……是否要解除对楚行月的禁令。”

张群玉眨眼?间便明了。

对于当初确确实实互相倾心过的人而言,这确实为难。

晚晚用力掐了一下手指,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平稳道:“……不能解,是不是?”

听到这话,张群玉面上闪过一丝讶然。

他是亲眼?见过,年少时的楚行月和叶晚晚的。

回到眼?前,他也罕见地沉默起来。

但凡知晓楚行月和容厌的恩怨,都不可能放楚行月自由。

当下楚行月虽然有了献图之?功劳,可是如何?决断功与过,主动权始终在容厌手里。

得看容厌想要怎么做。

无言之?间,配殿门前传来宫人走动的脚步声?。

晚晚立刻看过去。

容厌穿过回廊,慢慢走到殿舍的大门之?前。

仲春之?初,树影摇曳,春光明灭之?间,他披了一层霜色厚衣,踏着尚且寒冽的春意?缓缓而来。

他醒了。

晚晚在看清是他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见他终于醒过来找她?,晚晚将双手轻轻搁在膝上,手指微微收紧,仍然坐在书案之?后看着他,没?有动。

遥遥相对,他背对着光线,晚晚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只能看到他一步步走过来的身影,修长?俊美,从?容不迫。

只看这身影,他好?像和初见时的他重合。

晚晚恍惚了一瞬。

张群玉也松懈了些,站起身,拱手略略一礼。

“陛下。”

容厌走进殿中,目光从?晚晚又掠过张群玉。

他的目光似是停顿了片刻,便又迈开步子,仿佛那一瞬间的停顿只是错觉。

他面色淡淡,看不出一丝异常,朝张群玉点了点头,便和往日一般,走到晚晚身侧坐下。

衣袖挨近,便有衣料摩擦起来,袖口带动摩挲着肌肤,晚晚手腕处被磨到的肌肤有些痒。

她?掩饰一般没?有抬眸看他,用力捏了捏手指。

他可算是醒了。

接连几日,要么昏迷,要么虚弱地清醒时也睁不开眼?,到今日,他终于好?了一些。

他的右手依旧伤着,无法移动。

晚晚低头不说话,只是轻车熟路地去握住他的左手手腕,将面前关于楚行月的折子递到他面前,而后又将那些搁置的文书一同推近了些。

她?的指腹压上他的脉搏。

她?对他的身体已经十分了解,把脉时却依旧很仔细,片刻后,她?神色轻松了些。

他醒过来,能正常地走到她?面前,便是证明了,他的状态在好?转。

而她?诊脉诊出来的结果也不错。

晚晚眉眼?舒展了些,唇角也轻松地弯了弯。

容厌扫了一眼?,看完这封为楚行月请命的文书,他侧过脸颊,看着她?。

她?说过很多次,不要牵扯到她?,对楚行月的惩处赏罚,也不要一直与她?挂钩。

容厌不可能丝毫不被影响,却也明白她?的意?思。对待楚行月,他本?来就不可能留情?。

他瞧见晚晚搁在书案上的手,她?因为这段时间长?时间握笔,好?几处的手指关节被磨地微红。

……她?是有多认真。

他心中软成一团,抬手想要捧住她?的手,为她?揉一揉,可手指轻轻抬起,僵在半空,忍住没?有主动去碰触她?,又落了回去。

他低声?道:“辛苦。”

晚晚看着他放下的手,没?有碰触她?。

她?怔了怔,而后低声?道:“那你要赶快好?起来。别再让我继续帮你做这些事情?了。”

容厌垂眸看着她?,眸光温和地像是门外的春光,却又比春光更厚重深远,让人看不真切里头深藏的情?绪。

他轻轻笑了下,没?有回答,抬起左手,将这份折子合拢,手腕翻转,便将其扔到了一旁。

“不用回,继续等。”

张群玉叹息了一声?,“当下如何?判处都有余地,若等来不得不礼遇楚行月的变故,便是放虎归山。平日倒可以?诱敌而藏刃,可如今城中屯兵不如之?前……”

晚晚低垂眼?眸,只听着。

容厌平静道:“楚行月此次入上陵,目的何?在?”

张群玉知道答案,却没?有答。

晚晚也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回到皇城。

她?从?师兄口中听不到答案,从?容厌这里,或许能听得到一些真相。

容厌自己回答道:“很简单,站在他的位置上想一想就能清楚。楚氏覆灭,百年门阀倾颓,他作为预选的少家主,一夕之?间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远走异国?,尝尽苦楚。他回来,没?有徐徐图之?,反而高调现身,要么底牌深重,要么不问前路,破釜沉舟。能为了什么?

——向我复仇,让我身败名?裂、求而不得、悲愤而绝、死无葬身之?地,尝尽他过去的苦楚。就算不为夺权,他也要让我死在他前面。”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楚行月对他恨之?入骨。

当初为了夺权上位,楚行月这一类人他见得多了,光是楚家的骄子,或死或残的就不止他一个。

容厌没?有因为所谓年少时被用私刑折磨而有什么怨恨。当初在楚太后身边的,不是楚行月,也会有其他人。

在晚晚之?前,他要杀楚行月,只是斩草除根,理?所当然。

“他给出的两幅图必然是真的,否则无法在大邺立足。可他在金帐王庭期间,与王庭可汗究竟商议了什么,无从?得知。但是,金帐王庭一定?知道,大邺手中握着他们的地形图和布防图,若有熟知大邺边关将士作战风格的军师,完全可以?以?此预知大邺行军倾向。可至今而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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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王庭却只是派出两个未有磨合的主将来南下征伐。大邺如今即将攻破苍山,金帐王庭至今仍然在退,后面必将有陷阱,不会再放任王师攻破荦干山。”

张群玉抽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徒手绘制起边境图。

容厌道:“大邺原本?在等国?力再强盛一些,便北伐拓展疆域,金帐王庭却在防着大邺发展起来。金帐王庭位处北方,物资缺少,国?与国?,所求不过让自己这一方强盛而百姓安居,金帐王庭不能放弃苍山以?南的农田,我也要苍山以?北蓄养战马的草场。和谈不成,这一战,不止是楚行月,也是金帐王庭的破釜沉舟。想要嬴,就必须强兵直接攻占下王庭所在,金帐王庭要么降,要么举国?退到荒芜的荦干山之?外。”

张群玉道:“所以?,此次甚至连上陵周边的大营也派遣了军队,全力迎战。”

容厌“嗯”了声?,淡淡道:“荦干山是金帐王庭的底线,必不会让人突破,而苍山即将失守,金帐王庭却依旧不见人心动荡。唯一的解释,便是在苍山和荦干山之?间,得有能让金帐王庭和楚行月都笃定?会牵制住王师的方法。楚行月如今挑不出半分错,他会在攻破苍山之?前,想方设法得到自由,在攻破苍山之?后,王师受困北境,无法回援,举国?惶惶不安之?下,他献图之?功被冲击,扮不下去赤诚献图的戴罪立功之?身,这就是他要在上陵动手的时机。”

寥寥几句,便将楚行月能走的路悉数理?清。

他一直都清楚,楚行月是非要杀他。

容厌虽然总有些*七*七*整*理恶劣行径,可他向来不会在外留下把柄,甚至有利民生发展国?力的事,他做得也很好?,是天下百姓眼?中的一代圣主。基于此,就算让他身败名?裂不成,折磨不成,让他能死去也行。

楚行月能对他下手的,无非便只有那几种方式,困兽犹斗。

张群玉微微拧眉,“想要逼宫,他的兵从?哪里来?”

容厌轻笑了下,道:“是啊,我也想看看,太后最后的底牌,是哪座大营。如今各世家依旧按照惯例,在自己府中蓄养自家家兵,也因此,王朝更迭也得顾及世家的支持。四年前宫变之?后,上陵所有世家的家兵,按照爵位规束规模记录在册,且看他又能得到多少世家家兵。”

换言之?,楚氏当年被屠杀,震慑一众门阀,容厌凭此在当年踩着世家的底线扩张皇权,到如今,大邺上下皆在他掌控之?下。

兵部登记在册、时常被更换的家兵,又有多少人,还能一如既往只奉世家为主?

晚晚这些时日接替他,却也没?能完全将他手中所掌控的一一了解一遍。

背负仇恨的是师兄,或许难免一叶障目,容厌却始终掌控大局,借此几乎可以?预测师兄的谋算。

容厌不可能会真的坐以?待毙。

所以?边关战事一直持续却算不上危急。何?时攻破苍山,攻破苍山之?后又如何?应对陷阱,容厌在战事一开始,就着力把控。

他要金帐王庭最肥沃的马场和最剽悍的战马,要大邺势不可挡,要未来几十年边境后顾无忧,他也要上陵不会易主,大邺姓他容厌的名?姓。

晚晚忽然想起御书房中的那个沙盘,苍山前驻扎着象征大邺的旗帜,两翼另有士兵。

那不是随意?放上去的无关的两队大军,而是绕过两军对峙僵持的苍山,兵分两路,夺下金帐王庭王帐的关键。

一旦王帐所在之?处危在旦夕,可汗无论原本?答应给师兄提供什么,到时候都会收回,被迫全心抵抗直捣黄龙的大邺大军。

师兄的下一步,一直在他的预料之?内,如今师兄除了几次见她?,没?有半点错处。

晚晚想到……他是在等待着师兄自取身败名?裂的惨败结局吗。

然而这样关键的时期,他居然也敢放心昏迷,由她?代政……

晚晚侧头看着容厌,她?漆黑的眼?瞳映着他的模样,眼?底情?绪有些惊愕,也有些陌生。

她?不知道容厌最终要做什么。

所谓权势,也没?有那么容易掌握,比她?如今所作的,要更加复杂残忍得多。

容厌低眸看着她?,瞧见她?好?像又遥远起来的眼?神,难以?忍受一般,他率先?撇过脸颊,错开了对视。

……别这样看他。

张群玉又叹息了一声?。

一听就知道,容厌这回依旧不是走安稳的路子,而是要在危机之?中谋取最大的利益。

一旦功成,大邺版图将达到空前的广大,一旦功败,所有人都有可能为了维持王朝的稳定?运行而被留下,只有容厌会死,绝不可能是给他留有尊严的死亡。

容厌会输吗?

张群玉思索良久,看着容厌如今苍白而消瘦的模样,下意?识里,他的答案却不再像往日一般完全笃定?。

容厌用左手将面前攒下的、需要由他最终拿定?策略的文书翻开,对张群玉一份一份口述过去。

张群玉凝神听完,看了看陛下和皇后,意?会了意?思,走到书案前便将这些文书一把抱起,离开椒房宫。

殿门关上,殿中此时便只剩下了容厌和晚晚二人。

春日的暖阳被挡在外面,殿中香息拂动,沉香流淌在错金重山香塔之?内,散出去的白烟犹如飘散的丝缎,静谧悄然流淌。

晚晚想着,他好?生生地醒来了……她?终于不用那么累了。

许是殿门关上,空气不再与外界流通,殿内一点点的气息浮动都格外明显。

容厌就坐在她?身侧,清醒着,精神也不算差。

这些时日,晚晚趁着他不清醒,问过好?几次,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完全没?有初见时的影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因着她?都是挑在他即将睡过去的那一刻发问,常常还没?等她?问完,他便已经睡过去,没?了意?识。

唯有一次,她?将话问完,正等着他睡着之?时,他咬破唇瓣让自己清醒的时间延长?了片刻。

这片刻之?间,他声?音低哑微弱,晚晚凑近过去,听到他说,他其实没?有变过。

晚晚追问,他看着她?的眼?眸萧索而哀伤,却又对她?弯起眼?睛。里面层层的情?绪,复杂不能一一辨清。

他只反问,道:“晚晚,你想了解我吗?”

晚晚不敢再听下面的答案。

如今回想起来,思绪再次混杂不清。

她?沉浸在自己的困恼中时,耳边听到,容厌极轻的一句话。

“会对我失望吗?”

晚晚怔怔抬头,她?失望什么?

容厌看着她?的眼?神温柔无害,“你方才看我的眼?神,让我不安。”

听到这话,她?有些想笑,表情?的僵硬却让这笑容不能完全绽放,便显得像是为难。

容厌垂眸,左手挨着她?的手臂。

隔着她?手背上的衣料,他抬手轻轻覆上她?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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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怕我。”

晚晚摇头,“我没?有。”

容厌笑起来,“那就好?。”

晚晚想着他最开始问出的那句,她?失不失望,问了出口。

容厌靠着靠背,手掌松松地拢着她?的手,却始终隔着一层衣袖。

“今日,我说那些,对楚行月的谋算,你都知道了。心机深重,你会不喜欢我这样吗?”

没?等晚晚回答,他又轻轻道:“可是,人不是天生就会这些的。”

若当初裴露凝可以?安稳在悬园寺中度过,他能够平静地在她?身边长?大,他就算本?性不佳,也不会是如今这样的性情?习惯。

说完这句,他觉得好?像在为自己开脱。

容厌便不再说话。

晚晚有些好?笑。

“我就算不喜欢,也是不喜欢你算计我而已。”

她?不可能要求容厌在他这个位置上,还做一个可怜的纯善之?人。

容厌望着她?。

近来,他眼?中的情?绪总是这样复杂,明明是含着万千情?意?,却又掺杂着许多复杂的感情?。

晚晚低下眼?眸,看着他这样不直接触碰她?的谨慎,用另一只手,将衣袖抽出,让他的手掌直接落在她?手背上。

冰凉的温度落在她?肌肤上,晚晚手指轻轻颤了颤。

容厌克制着,却还是没?有将手收回。

她?声?音故作随意?道:“你厉害,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再怎样,总不能将头脑也换掉。右手赶快好?起来吧,既然有了精力,就该继续投入在应该投入的地方。我没?办法取代你,远不如你能控住整个王朝……”

取代他。

听到最后,容厌怔了怔,他失笑。

“晚晚,你只这一个多月的参政,不到一年在我身边的耳濡目染。若你这样短暂的时间学到的,就能取代我,而从?小到大浸在谋算之?中的我,是不是也太没?用了些?”

晚晚抬眸看他,眼?睛睁得大了些。

她?不是要取代他的意?思,只是那些都是他才能胜任的事,她?真的不适合、也不想做太久。

容厌笑出来,“若是别人听说,有人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不出错地上手那么多事,别人定?然不信。晚晚,你是我见过,学什么都最快的人。”

她?的过目不忘,也从?来都不止是在医书上。

他轻轻道:“你很聪明,若是想要取代我,不要急,你需要的是时间。”

她?需要的,还不止是学这些东西都学得快。

权利的维持总要有些牺牲和伪装,而晚晚最不耐烦的,也就是一面又一面的假面。

晚晚下意?识想要摇头,却又顿住。

她?这一日,听了太多的肯定?和夸赞。

她?心跳快了些。

容厌将话回到原点,道:“所以?,你本?来就用不着怕我的。我能做到的,晚晚,你也可以?。”

从?来没?有人和她?这样说过。

而这个人是容厌。

她?怎么可能……

容厌拢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笑起来,“可我毕竟年长?你两三年,你的阅历便也总少我这几年。不过也有法子。这场战事若是顺利,大邺会得万顷肥美马场,无数精锐战马,未来几十年,都不用忧心外患。等到战事一结束,你可以?借我的私印和手书,拿到我的兵权,再以?我毒发为名?,明面上让容厌死去,私下里怎么都行。再借口有遗腹子,从?此垂帘听政。到时候,你想找个孩童,垂帘做太后也行,想名?正言顺坐上龙椅也可以?,徐徐图之?,你都能做到。”

晚晚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她?满脸写着“你在讲什么鬼话”?

她?没?有说话,他也看得出她?的意?思。

容厌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要一辈子不被人左右,那就得自己有足够多的选择、足够大的权势。以?你我来说,若我在你离开之?后哪一日反悔,晚晚你又会被我欺负了……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得先?握住权势,拥有选择和退路。”

他有些累,身子往前倾下,以?手支颐,眼?眸被殿中宫灯映得璀璨,望着她?笑吟吟道:“你若是下不了手让我去死,那便废了我,将我在宫中放在身边囚禁起来。那个时候,我彻底落难,难保我心性会不会有变。为了防着我,你最好?将我弄瞎眼?睛,打?断腿,毒也不要解干净,随便锁在你身边哪个殿舍里头。让我此后什么心机也使不出来,从?此只能依附你而活。届时也用不着管我什么想法,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你,也抗衡不了你,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晚晚面上神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麻木。

越说越夸张,他好?像和他自己有什么生死的大仇,说出来的话,像是要将他自己彻底摧毁掉。天马行空到,晚晚仿佛在听地摊上起着最直白火辣名?字的宫闱秘事。

比那还要离经叛道、闻所未闻。

她?听着容厌还在设想,“到时候,你想见我了,便来看我一眼?;不想见我,便让宫人看好?我,别让我死了,以?后想看了还能来看。”

晚晚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她?也有些难以?理?解,他都在想些什么。

她?没?好?气地顺着他的话瞎扯,“那我要比楚太后还要嚣张,身边单有一个又瞎又废的你可不行,我还要养一整个后宫的面首,比楚太后的幕僚还要多。”

容厌听到她?这话,有些想笑。

“那不行,你都这样对我了,既然要我,就只能要我一个。不然我也会觉得自己太可怜,会撑不住的。”

晚晚故意?道:“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愿意?不愿意?,伤心不伤心,管得了我吗?”

容厌仿佛真的代入了这可以?被列为禁书的角色,面上有些为难,也有些委屈。

他思来想去,沉默了许久,长?睫轻垂,薄唇弯起一个落寞的弧度。

“若真有那一日,你都已经有了我……那你能不能先?将我杀了,不要让我知道那些模样身段都不如我的人,要同我一起在你身边陪着。”

他轻轻道:“若真有那一日,除非是想逼我去死,否则……不要这样对我。”

晚晚越发觉得荒谬,听着他低沉落寞的声?音,她?实在忍不住,和他同样以?手支颐,面对着面,笑起来。

“不要说这些奇怪的话了。若将编的这故事写下来,放在民间去卖,都会有人说离谱的。”

容厌也笑了出来。

此时她?和他靠地极近,笑意?融融,呼吸相闻。

殿外是满园的春意?,生机盎然,已然是仲春之?景。

距离当初两个月的约定?,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她?会争取在那时将他身体的毒素全部拔出,他给她?无拘无束的自由,她?给他今后的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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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

相安无事,从?此安好?。

这样近的距离,她?说话时的气息都可以?清晰感知到。

晚晚认真道:“我会治好?你的。”

容厌“嗯”了一声?,却只是温柔地笑。

两人目光相对,却又好?像各怀心思,气氛却亲近而欲说还休。

窗外是浅绿色的阳光,春光明媚,让人心情?也随之?而动。

晚晚看着容厌,看他的笑意?,眼?里的温柔。

她?脑海里,又跳出那句听不出多少伤心,却字字诛心的问话。

她?想了解他吗?

晚晚撑着脸颊的手有些酸,活动了一下手腕,身后的朱笔被带动,往她?衣袖上滚。

容厌将手放下,倾身探到她?身后,将这支笔扶住。

朱笔没?有浸染她?的衣服,他的衣袖却彻底覆上她?的手臂,脸颊的距离再次被拉近。

容厌放好?这支朱笔,抬起眼?眸,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他没?有退后,晚晚也没?有避开。

呼吸缠绕,让人分不清时间是停滞了,还是一瞬间过去了许久。

分不清是谁先?眨了眼?睛,谁喉间微动。

分不清是谁的美色迷惑了谁,谁又凑近了些。

许是今日春光太好?。

晚晚被盎然的春意?蛊惑了一般,抬起手,捧住他的脸颊,轻轻靠近。

唇瓣间的距离从?一臂,慢慢到一指,到最后柔软相贴。

她?心尖发颤,整个人顷刻间便被胸臆之?中说不清楚的情?绪点燃。

明明谁都不是第一次亲吻对方,明明她?与他还有过许多次更过火的亲近。

可这次,每一次的纠缠仿佛都能拨动心底的那根弦。

一丝丝震颤传遍四肢百骸,每一分肌骨、血肉,为之?色授魂与,神魂颠倒。

这一瞬间,晚晚好?像什么都思考不下去。

原来亲吻应该是这样的感受。

他的唇瓣很柔软,气息微凉,那么配合,那么温顺。

他低着头,眼?眸中氤氲雾气,含着克制不住的情?意?和痴迷,像是火山熔浆暴露出的一线灼热。他却只是望着他,因为喘息而微微分开的唇瓣湿润而殷红。

晚晚凝着他的每一刻的神情?,她?不安的心在看清他给出的反应后,没?有冷下,而是彻底点燃。

她?手指越收越紧,从?捧着他脸颊,到不受控制地抓紧他的头发,紧紧搂抱住他。

天雷勾动地火,心跳连成一片,脑海炸开奇异而从?未有过的愉悦欣喜之?感。

让人想要不管不顾。

哪管殿外春光已烂漫,不问明日谁人去来。

晚晚想,此刻便只争朝夕。

东风恶(四)

情不自禁,意?乱情?迷。

容厌仰躺下去时,下颌微微仰起,修长漂亮的脖颈而筋脉明显,其上脆弱的喉结滚动了下,极度的勾人。

他这样的人,平日里看着实在太冷漠而威仪深重,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想逼他露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头顶的琉璃宫灯灿然到刺眼,晚晚被?这灯光催醒之后,双眼懵懵懂懂地?睁开。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依旧被?容厌抱着,被?他整个圈在怀中,而他却姿势别扭地?靠着她?的颈侧,是一个依赖的动作。

晚晚瞬间回想起睡着之前的事。

他早就在调整自己,用真实的情?绪来面对她?,所以她?也看得清楚,他最开始表情?中的生?涩意?味。

即便?是过去,若非被?她?激怒,他其实也从没有主?动有过和?她?更亲近的举动。

她?先抱过他,他才会?抱她?,她?先深吻过他,他才会?在下次亲吻时,好像十分?熟练一般抢占主?动。

越回忆,越是能推敲出,过去的他在如何面对她?。

她?在虚张声势,他也是。

他是皇帝,是世人眼里寄予厚望的君主?,他的聪敏和?洞察人心,让他能时时刻刻表露出最能折服人的那?副模样,可在他智计编织的外壳之下,他这个人呢?

方才,晚晚的手原本差点又要用力掐紧他脖颈,失控地?想看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看他是不是真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顺从他。

她?的手指落在他颈侧,扣着他的命脉,手指却迟迟没有收紧。

她?早就看得出,他不喜欢苦,不喜欢疼。

万千思绪后,手指又缓缓松开。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划过他的喉结,划过他的筋脉骨骼,划过他锁骨上的月亮疤,沿着分?明的肌理往下。

他吞咽时,喉结微颤,长睫也偶尔颤抖一下,眼眸却合着,让人只能看到他的情?动和?战栗,看不到那?双总是情?绪深重复杂的眼。

晚晚却将回忆猛地?结束在这里。

他那?句话反反复复萦绕心头,她?想要了解他吗?

她?难以决断。

人与?人之间,对互相的了解越多,就越是羁绊深重,而她?注定不会?停留,还要什么羁绊呢?医者?与?病患的关系,这是最合适的、时间一到,她?就再不回头的身?份。

这是她?的打算,可在她?还没有坚定给出自己答案之前,就已经亲吻了他。

……什么作为医者?单纯为了救他而决心坚持的两个月。

谁家医者?和?病人,会?像她?和?他这样。

而他很快就会?醒来,她?该怎么说清,那?时吻他,或许,只是她?的冲动……

心乱如麻。

困扰到不行?,晚晚没有注意?到,她?睁开眼睛没多久,容厌也醒了过来。

他没有出声,只安静地?拥着她?、看着她?。

晚晚侧过脸颊想要看看他时,被?吓了一下。

容厌他怎么醒了?什么时候?

听到她?惊吓到溢出口的轻微吸气声,容厌忍不住笑了下。

晚晚本是想着,反正是在椒房宫,她?只需要小心离开这儿,回到自己寝殿里,待会?儿,容厌还得去御书房见一见大臣,他没有时间来找她?问清楚她?为什么要吻他。

等他回来,估计药效的时间又要到了,他只能继续昏睡。

只要她?注意?着避开,她?便?还能有时间,不去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去回答这个问题,她?便?能再往后推一日,多推几日,两个月也就到了。

可谁想到,她?第一步还没下床,他便?已经醒了,计划夭折在开始之前。

晚晚掐紧掌心,定定看着他,如临大敌,等着他发问。

为什么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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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彻底被?动摇了?

是不是,对他动心了,开始喜欢他了?

容厌又看了她?一会?儿,神情?平静温和?,眼眸清透,好像看不出她?的心思,也好像他都知道,也都接受。

垂眸间,却像是划过一丝悲意?。

情?感上,她?不喜欢他,理智上,她?不愿喜欢他。

有些?话,他问出口便?是逼迫,撕开若有若无的亲近,就又会?迎来新一重的防备。

晚晚望着他,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问啊。

就算她?也没想清楚怎么答,他先问啊。

他轻轻启唇,开口说话。

晚晚心脏忍不住提起去听。

“我去御书房了。”

不是她?料想中的任何一句,晚晚下意?识发出气声:“啊?”

容厌又笑了下,“我去御书房。”

他没有提起。

她?不用去琢磨怎么回答,怎么剖析心理,怎么理性斩断不该在这个时候生?出来的心思……

可晚晚心底却空落落地?,愣了愣,才点头。

容厌松开抱着她?的手,披衣下榻,高大的身?形撑起玄黑的龙袍,是冰冷而华贵的俊美。

晚晚的视线沿着他的衣角往上,他喉结处有一道吻痕,往下还有几块微红的印子。

而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问什么,穿好衣物,便?要出门。

就像是,什么没有发生?过一般。

晚晚出声叫住他:“等一等。”

容厌回过身?。

她?居然会?留一留他。

他望着她?的眼眸带笑。

一点点的甜意?,都像是久旱之后的甘霖。

晚晚坐起身?,犹豫了下,冲他抬手指了指脖颈。

容厌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颈部,立刻便?想到她?还留下的痕迹。

晚晚嗓音不自然道:“你要去见大臣,那?么多日没有露面,今日也不能这副模样。”

容厌却想,这些?痕迹,要是能一直留在他身?上就好了。淡下去了,她?再为他添上,抱他,吻他。

晚晚目光不知道应该去看哪里,只好看向一旁,而后视线又落到地?上。

“你去拿我的妆奁过来,我为你遮一遮。”

容厌温声应了一声,举步便?去她?的妆台前。

将整个妆奁都搬到她?眼前,晚晚抽出放着胭脂水粉的那?一层,盛放手串的上层也被?带出来了些?。

许多有价无市的珍宝之中,只有一串没那?么华贵的茉莉纹白玉檀香珠,她?唯独没有碰过这手串一次。

晚晚视线停留在这上面一瞬,很快又将这一层推回去,只取出脂粉。

送到她?妆台上的,也都是他让人为她?按照她?的兴趣找来的,样式不多,却都没有什么香气。

也幸好,这样不至于让他议事时,身?上还有明显的女子脂粉味道。

晚晚小心翼翼将他领口解开了些?,跪坐在他身?前,凑近了些?,专注地?为他去遮掩颈上的红痕。

容厌仰头,将下颌抬高了些?。

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洒在她?颈间,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肌肤,只属于她?身?上的那?股清淡药香缭绕,酥麻之意?随着她?一下下的碰触席卷全身?。

片刻之前纵然意?乱情?迷,他和?她?之间,却也没有进一步做什么。

可是,他从中窥见一角她?的情?绪。

他过去为什么会?觉得她?冷漠无情?呢?

她?不是。

她?只是一点一点,都算得清楚。

晚晚认认真真为他掩住痕迹,见他真的没有开口提起她?吻他的事,抿了抿唇,索性自己也不再去想。毕竟,她?的感受,别人不一定能感同身?受。或许,这个亲吻,在容厌眼中不算什么呢。

她?为他遮好颈部的痕迹,放下粉盒,旁边是另一盒口脂。

她?抬眼看了看他的唇色。

苍白而浅淡,很仔细才能看出些?淡淡的血色。

他容貌不是清淡的类型,尽管瞳色浅,发色眉睫却都漆黑,骨相深致,唇色本也是极为漂亮的红,只是如今太过虚弱,眉眼依旧如墨笔绘出,只是唇色却已经浅淡至此。

晚晚取出口脂,指尖勾起一点,抬手就靠近了他的唇瓣。

容厌怔了下,看到她?指尖挑起的口脂,他皱了下眉,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又克制住。

晚晚没有强行?做什么,稍稍歪了歪脸颊,认真询问,“不愿吗?”

容厌又瞧了瞧这口脂,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不愿。”

晚晚犹疑了下,还是将手指按下,轻轻在他唇瓣上将颜色揉开,就像是,他眨眼间恢复了最好的气色。

她?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才放下手,又挑起一些?,想要再补一些?颜色。

容厌看着她?,眼眸眨也不舍得眨。

他后来对比过他和?楚行?月的长相,唇形相似,只是楚行?月唇色淡,他原本的唇色红。

后来因为又是毒又是病,他脸色太不好,唇色也苍白下来,这样,其实更像楚行?月了些?。

她?为他涂上红色的口脂,是让他不像别人了。

容厌想要开口问一问,他如今只是容厌了吗?

话音止在喉间,没有说出口。

他长睫敛着,神色也淡。

若回答是否定,他不想听。

明明已经被?她?主?动吻过,他反而越发难以安心起来。

会?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她?只吻了他的唇,就连亲吻,他回想起来,却总忘不掉,他的唇形像她?的师兄。

那?她?是在亲吻容厌吗?

十年怕井绳。

容厌脸色有些?难看。

他宁愿自己被?折腾地?再疼一些?、再难熬一些?,也不想让自己脑海中总是控制不住去想这些?东西?。就好像,他真的像是满心闺怨、满心哀愁,时时刻刻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人。

容厌低声道:“我是……”

晚晚刚将指尖点上他唇瓣。

听到他要讲话,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容厌停顿了下。

有些?话,他早就应该明白,说出口只是将人推得更远,伤人伤己。

有时候,不要答案也挺好。

他顺口找话道:“你为我涂胭脂,是我变得难看了?”

晚晚想笑。

“没有,你……还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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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都知道,容厌生?得好,即便?病中消瘦,他却只是脱去了少年的轮廓,脸颊线条更凌厉了些?。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用口脂提一提气色。”

容厌笑起来,“能让我看起来更好看一些?,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晚晚唇角弯了弯。

“你那?么在意?长相做什么?”

容厌轻笑,“我如今可是以色侍人,要是变丑了怎么行?呢?”

晚晚呆了呆,“以色侍人?”

容厌笑着看她?:“不是吗?”

她?的指尖还点在他唇上,晚晚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不再给他继续补上颜色,就要将手收回。

她?刚一动作,便?见容厌分?开唇瓣,咬住了她?这根手指。

晚晚瞪大了眼睛,就要将手收回,一缕湿润很快扫过她?的指腹,柔软相抵。

她?僵硬起来,一团火沿着她?的这根手指迅速燃遍全身?。

他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整齐浓密,唇上的颜色红润而诱人,晚晚看呆了一瞬,他长睫一动,眼眸随之缓慢抬起,让她?能看清他每一分?动作,潋滟横波,春光无限。

晚晚只能僵硬地?看着他,手指用力收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容厌分?开唇瓣,她?的手指从他唇间滑落,带出的湿润水迹抹在了他唇上。

她?的心似乎也跟着这只滑落的手沉沦下去。

晚晚后知后觉恍然,他,是在诱惑她?。

容厌眼眸稍稍弯了弯,面容依旧是春色无垠,可眼眸却干净清透。

“是啊。以色侍人。譬如方才,你亲吻我,不也是我刻意?勾引。食色性也,我知这是人之常情?,而我恰好可以用一用我这皮囊。”

他说,她?吻他是因为美色所惑。

他都没问她?,就替她?给出了这个答案,不用她?再去想方设法。

该庆幸他的贴心吗?

晚晚心中茫然,张了张口,话在唇边,却难以吐出。

容厌轻声反问:“不是吗?”

有,但是不止。

晚晚强作镇定,模棱两可,“你确实好看。”

她?抬起眼眸看他,容厌淡淡笑着。

“是吗?”

晚晚不自然地?点头。

她?看着他唇上的红色,抿了抿唇,起身?去打湿了一块帕子,又将口脂都擦了个干净。

不然,他漂亮地?太有攻击性。

湿润的帕子压在他唇角,一点点按压上去,轻轻揉弄。

雪白的面料被?渐渐染红。

靠地?这样近,晚晚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

她?手指顿住,望进他的眼睛里。

那?些?深重的情?绪,总归都是围绕着她?的。

她?像是被?浸没在一片舒适的汪洋之中,情?意?深重,琉璃色的水天相接,一望无垠。

他轻声问:“我这双眼睛好看吗?”

晚晚心跳有些?乱,不想再说这些?,敷衍地?点头,错开目光,“嗯”了一声。

容厌笑着道:“那?等你走了,我把它剜出来,你带它一起走好不好?”

话说出口,殿舍霎时一静。

晚晚一颤,下意?识看向他。

容厌好像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什么问题,眉眼间还带着笑意?。

晚晚想到先前他说的那?些?话,他是真的和?他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自己说出口指点她?去做,什么让他假死、囚禁他、废了他……

那?些?说笑一样难以让人当真的话,晚晚却知道,他放手让她?去接管的权利,只要她?有这份心思,是真的有机会?那?样对他。

他又提了这种话。

在还不明确她?在他和?师兄之间的抉择之前,他怎么敢的啊。

……他自毁的倾向难以否认。

晚晚震惊到失声,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嗓音低哑,“容厌,你……”

容厌神色平静,“说笑而已,你是想当真吗?”

晚晚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你不会?与?人说笑,那?就不要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容厌幽幽叹气。

“是啊,怎么办,我是不是好无趣?”

晚晚压下那?股不安,扬起一个笑,“你不是以色侍人吗,有这张脸,怎么都有意?趣。”

容厌失笑。

他说出来的话,真的被?这样重复出来,他也有几分?想笑。

可是,他身?体没那?么差时,应该是更好看一些?的,也没见她?喜欢。

他瞧着她?,只是吐出两个字,“骗子。”

东风恶(五)

骗子。

晚晚听到容厌说出这两个字,一懵。

她怎么骗他了?

更?何况,真?要算起?来,她和他之间?,谁没说过假话?

他在她面前露出过冰冷狠辣的?模样,她在他面前也常常冷漠残忍,见过对?方最阴暗的?样子,谎话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她今日也不想伤害他,他居然还这样说她是骗子。

晚晚一口气提起?来,面色微愠,也想要说他点什么。

容厌笑盈盈地望着她,好像有着无尽的?包容和温柔,在她面前永远都能让她舒服。

晚晚抿唇想了*七*七*整*理好一会儿,最后只轻轻哼了一声。

“你也是骗子,还?是傻子。”

傻死?了。

若不傻,为什么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为什么她对?他那么不好,他还?能这样没有一点怨恨地面对?她、喜欢她。

情爱这件事上,容厌真?的?不太聪明。

容厌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又抱了抱晚晚。

她怎么能那么可爱,居然还?觉得他傻。

容厌眼眸情绪让人读不懂,他真?心?道:“我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晚晚,你守着自己,不要让自己有伤心?的?机会就好。”

这样的?话,越说越难以说出口。他想提醒她,心?脏似乎在被人一刀刀地割着。

他那么想得到她的?爱意,可是当她有了一点善待他的?意图时?,他却劝她,不要动摇,才不会有更?伤心?的?机会。

爱一个人,爱到深处,原来真?的?是宁愿自己疼到抽搐,也不想让她有受到一丁点伤害的?可能。

只是,他毕竟不是个好的?人。

爱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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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向来纠葛难分,爱生而欲生,爱是想成全,欲是想占有。

晚晚在他怀中浑身熨帖,面前是他的?脖颈,被脂粉扑了一层的?喉结依旧好看,那时?她没忍住吻他,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那么浓烈的?爱意,谁能忍住,碰也不碰。

她抬起?手臂,交叠在他身后,是一个轻柔的?回抱。

而后很?快松开。

这样近的?距离,她的?每一个轻微的?动作,容厌都能感受得到。

他唇角扬了扬。

只是,今日已经是二月十二。

他和她约定在上一年?的?十二月廿五。

两个月,好似一眨眼,梦就要结束了-

二月十五,天晴无雨,百花盛开。

花朝节便是今日,晚晚对?花朝节的?回忆停留在江南。

她记性极佳,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都记得清楚。对?她不好的?人,也会有求于她,这便是医者。师父骆良说,生死?之前都是小事,她是医者,就得兼爱、淡恩怨、怀仁心?。

晚晚被骆良盯着时?,便只好按着他说的?做,可没有了骆良的?束缚,晚晚其实不想搭理那些和她有过不愉快的?人,她不主动折腾人就很?不容易了。那些人因?为利益再来求她时?,就好像忘了之前是不是有过龃龉。

她宁愿倒贴珍贵药材,去救治路边随便一个可怜人分文不取。

过去,她的?师兄总是很?了解她,她不愿逢场作戏,他便轻松顶上。

那时?关于美好的?回忆,好像从来都有师兄在身边,花朝节也是。

上陵的?花朝节,她向来是留在自己院中不出门,想要少些让人烦心?的?是非。

这一次,她身边的?人,是容厌。

从宫中大大小小的?景致,走到宫门外的?朱雀大街,从清晨走到傍晚。

晚晚眼角眉梢俱是开怀的?笑意,也没有在意,一路上她和容厌从松松握着、到紧紧十指相扣的?手。

当下?民风开放,街上并肩而行的?少男少女并不少见,许多?小路上,还?能看到面红耳赤的?少年?郎,背着走累了的?心?上人。

晚晚伏在容厌肩上,双手环着他,心?惊胆战地望着地面。

“你能行吗?”

容厌:“……”

虽然这几日都是调理身体,他近几日状态都好了很?多?,可是晚晚还?是担心?,他能陪她游玩一整天已经不易,再背她的?话,他的?气力真?的?还?撑得住吗?

晚晚很?是认真?,“强撑不好,我也不累,还?是放我下?来吧。”

容厌扶着她的?腿,背着她慢悠悠走在路边,没有立刻回话。

晚晚顾不及再去看路边的?花草,直接从他背后跳下?来。

容厌连忙扶了她一把,忍不住笑,“我背得动的?。”

晚晚没有回他。

要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身体还?没出什么问题,就算他背着她走一天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他只是身体有些好转,还?差最后一次拔毒,才算是真?的?好起?来,他如今能有力气走一整日已经十分不易。

容厌往后瞧了一眼,他背着她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她就这般担心?。

如今这样,算不算是他也在被她温柔以待。

旁边是一间?茶楼,晚晚总觉得容厌是在强撑,不由?分说,便拉着他的?手走进里面想要休息片刻。

恰值傍晚,茶楼中雅座已满,走上二楼小厅的?路途中遇上一个端着茶水的?小厮。小厮急匆匆跑过倾出的?茶水洒上晚晚裙摆,她皱了皱眉,看容厌落座歇下?之后,才去找店家寻了一处房间?去换一套新的?衣裙。

正临窗边的?位置,一轮斜阳敛着余晖,缓慢地隐入远方的?一线之间?。

夕阳的?残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勾勒出淡金色的?轮廓,美不胜收。

容厌垂眸煮茶,静静等着晚晚回来。

煮茶也讲究专心?,他却已经倾倒掉了三轮煮废的?茶水。

他总是分心?。

分心?去看窗外的?夕阳。

这一日怎么又要结束了。

一日日,越是喜欢,越是紧张,过去地便越是快速。

从早到晚,好像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又结束了这一天。

而这一日过去之后,便只剩下?了九日。

晚晚去换衣裙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的?神情便撑不住笑意,变得压抑而低沉。

倒数的?日子度过地这样快,容厌明显地察觉到他自己变得越来越焦虑不安。

晚晚这些时?日待他都很?温柔而用心?,可是再温柔、再用心?,都是以他不会骗她,时?间?一到她就可以离开为前提,她不会选择为他停留。

背着她不是强撑,在她面前维持笑意才是强撑。

茶水已经废了三轮,他如今的?状态,煮不出她习惯的?火候。

他失控地越来越多?。

容厌低头看着炉底的?暗火,眼眸也晦涩。

所有的?焦虑和不安,他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晚晚今日很?放松、很?开心?,除了张群玉能让她在几句话之内放松地笑起?来,如今他也能让她这样高兴,他不敢坏了这兴致。

忍忍罢,再忍忍。

这条街再往里面走一些,便有铺子是江南来的?老板。这铺子里,可以制作江南花朝节时?,女郎时?常会佩戴的?花冠。

待会儿,他便与晚晚去那里,他昨日便已经学?过了应该如何编织花冠,也想好了用哪些花草。

容厌只能让自己再忙碌一些,才好少些空闲胡思乱想。

这间?茶楼生意很?好,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来送茶水的?小厮同时?又引着一位客人上了茶楼。

来人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才又举步走上来。

容厌侧头看了一眼。

……是楚行月。

他手中握着一枚花冠,白衣云纹,风采卓然。

前几日为楚行月请命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是带罪之身,可是他踩在生死?边缘、卧薪尝胆三年?的?来的?两图,就这样及时?地献上,让王师一路势不可挡。

容厌昨日解除了对?楚行月软禁的?禁令,恢复了原本应该落在他身上的?爵位。

将人捧得足够高,摔下?来才能让他粉身碎骨,不论生前身后,遗臭万年?,再无余地。

楚行月也不会想不到。

那就看,到底是谁输谁赢。

楚行月走到窗边,拱手朝容厌行礼。

他口中却是不甚恭敬的?一句:“好巧。”

容厌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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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淡淡应了一声。

楚行月直起?身,没有再多?说别的?客套话。

他和容厌并不生疏,对?对?方的?了解也不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心?知肚明。

楚行月笑了笑,又走近了些,没有合桌的?意思,只是回忆道:“在江南,花朝节也是少男少女同游的?日子。每个女郎都应该有一个花冠,这也是曦曦在江南时?每年?都不会少的?东西。”

寥寥几句,讲出了他和晚晚之间?的?少年?往事,两小无猜,容厌似乎成了插足进青梅竹马之间?的?那个人。

容厌当然了解过了江南花朝节的?习俗,花冠送给的?是心?上人。

别人有的?,晚晚一样都不会少。

楚行月将花冠放到容厌对?面的?椅子上,淡淡道:“本以为,我即便准备了这花冠,也没办法送到曦曦手中,只能带着这花冠聊表思念。不曾想,倒真?是巧。既然晚晚此刻还?没有,刚巧我已经备了。这花冠,也不会再无主。”

他轻轻笑着,坦坦荡荡道:“需要我回避吗?”

容厌看了一眼一身白衣,看上去依旧是少年?时?那般光风霁月的?楚行月,笑了出来。

若有人比他还?要虚伪,楚行月绝对?是其中一个。

让和他一起?出宫的?晚晚,佩戴他楚行月送的?花冠?

若换个恣睢一些的?帝王,这样离间?,等待晚晚的?,不会是什么好的?下?场。

若真?为晚晚考虑,他便不该在明知道,容厌对?他和晚晚的?走动一清二楚的?情况下?,还?丝毫不遮掩地表露他和晚晚的?亲近。

楚行月没有继续在这里停留下?来的?意思,又行了一礼,含着笑意叹息道:“你又迟了我一步。”

不论是今日的?花冠,还?是与晚晚相识。

楚行月总比容厌早许多?许多?。

容厌侧过脸颊,笑起?来,“是吗?”

夕阳之下?,茶楼中也渐渐点起?灯火,柔暖的?烛光之下?,照亮容厌的?模样。

他穿着领口略高了些的?衣物,侧过脸颊时?,隐隐能让人看清他领口下?的?肌肤。

他喉结之下?,有一块痕迹,应当是被人用脂粉遮掩过了,可是因?着一日里领口的?摩擦,这痕迹隐隐能让人看清。

这个位置的?……吻痕。

楚行月眼瞳猛地缩紧了一下?。

能有谁。

而除了这一处,还?有多?少被遮掩着。

容厌不应该是她讨厌的?那种人吗,她怎么会……吻他,还?是这样一个意味无穷的?位置。

心?脏似乎被猛烈撕碎,痛意和不敢置信的?怒意霎那间?炸开。

楚行月面上得体的?浅笑渐渐冷了下?去。

容厌还?没有说什么,便见楚行月的?神色冰冷下?来。

注意到楚行月的?视线,明白了原因?,容厌垂眸慢慢饮了一口茶。

“我的?确迟了你许多?,许多?事都是。”

不管是晚晚,还?是权势。

楚行月早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家兵和亲信,学?着各种心?机算计,自幼就被楚太后悉心?培养。

而那个时?候,他还?是只能任人欺凌的?傀儡幼帝。

不过容厌只是笑了一下?。

“可是,最后覆灭的?是楚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

当初谁能想得到,如日中天的?楚家居然会败。

可是楚家就是败了。

楚行月明白容厌言下?未尽的?意思。

最开始迟了的?那个人,未必不是最后嬴的?人。

楚行月逼着自己弯了弯唇角,“这不一样。”

他承认地同样坦荡,“楚氏倒台,是我与姑母输你一筹。可是人心?不一样,那么多?年?的?相知相伴也不一样。”

容厌慢慢品着茶,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楚行月同样平静道:“我看着曦曦长大,我一点一点养出来她的?性子和习惯。她喜、她怒、她哀、她乐,我全都参与过。而深宫里、暗室中苟延残喘的?孤家寡人,懂得什么是陪伴和两小无猜吗?尝过相依相靠的?滋味吗?见过无忧无虑的?她是什么模样吗?”

有些血淋淋的?事,容厌早就想得到。

容厌不会凭着喜与恶就闭目塞听?,只偏见地看人,他能理智地去分析一个人的?许多?面。

楚行月有世家公子的?骄矜,有掌权者的?冷漠,也有走过许多?民间?悲苦的?悲悯和挣扎,是个再真?实不过的?人。过去宫变之前的?他,光风霁月的?外表还?并不是全然的?虚伪,只是他的?一面。

经过皇宫中的?恶之后,他会想要寻求另一份善,去平衡他心?里的?善与恶,让他还?能保留底线,还?能做一个还?保留有一份干净纯白的?人。

晚晚是他选中的?全部的?善意和仁爱。

容厌知道,为着这分底线,楚行月曾经会是不遗余力、不惜性命地对?晚晚很?好、非常好。……

那也是晚晚正需要有一个人,能够无条件偏爱她的?时?候。

容厌很?难想象得到,晚晚怎么可能会彻底舍弃过去呢?

即便楚行月不再是过去那般的?他,可他和她的?江南,谁也插不进去。

他这短短的?两个月,怎么抵得过楚行月的?那么多?年?。

容厌却只是淡淡笑了下?。

“若你不曾来过上陵,我的?确一辈子都比不上你。可是你来了。”

他眼中隐有嘲弄。

“经历过楚氏的?倾颓,四?年?的?忍辱,你还?是过去的?你吗?你做过的?对?不住她的?事,她都知道吗?”

对?不住她的?事。

楚行月眼眸僵了一下?,却很?快平静下?来。

“我如何是我与曦曦之间?的?事。而你,容厌,你就算费尽心?机……也不过是我的?替代品。”

容厌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楚行月笑了笑,“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容厌哂笑了下?,“我是知道。”他语气轻慢,“不就是替身么。”

他笑意微讽,尾音微微上扬,像是高高在上地可怜嘲弄,“可她宁愿要我一个替身,都不碰你这个正主一下?。”

楚行月面色控制不住地冷硬。

相见以来,他和曦曦不多?的?接触,还?都是他在主动。而容厌……他脖颈上的?吻痕,已经将区别揭露地不能再清晰。

楚行月极近隐忍,按住右手,可手指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容厌依旧笑吟吟道:“而你以为,你和我能有多?像。”

东风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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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像?

楚行月忽然就想起了,当初宫变之前,他见容厌的最后一次。

那?个?时候,走在皇宫之中,容厌虽然是皇帝,可宫人在容厌和楚行月之间,往往更多是看楚行月的心意行事。

容厌那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与他一同离开太后宫中。容厌步伐懒散地落后他一步,看到那些态度轻慢的太后党羽,也意兴阑珊。

见到宫中这样太过明显的不合礼数,楚行月皱眉,主?动守着分寸,退后到他身后半步。容厌侧头看了他一眼,对?他却同样懒得搭理,直直往一处宫殿走去。

见容厌目的性过强,出于?谨慎,楚行月问:“陛下似乎很匆忙?”

容厌又走出了很远,楚行月索性跟着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容厌似乎想到他在宫中确实还得看着楚氏的脸色,才散漫地开口回答,“练琴。”

楚行月同样擅琴,在上陵中还颇有?名声,便问:“陛下居然这样喜爱音律?”

容厌停下脚步,宫殿之前,微风吹拂过檐下的风铃,叮当的音调悦耳。

他几乎是随着风铃的碎响,紧随着说出这风吹风铃乐音的调子,用纯粹的五音去复现出檐下风吹铃动的乐音。

宫、商、角、徵、羽。

楚行月从他能辨出来的音来比对?,容厌一个?音也没有?错。

他瞳孔滞了片刻。

容厌似笑非笑问:“你说孤喜不喜欢?”

楚行月说不清心里滋味,“陛下音感这样好吗?”

容厌半真半假道:“是啊。”

他笑起来,“太后偶尔寻着琴声过来,还说孤音律不错,有?悟性,从第?一年学琴弹不成调开始,这几年四处求师学琴,年年都有?长进。称赞孤抚琴时像你,琴声也勉强像你……哈,这真的是在夸赞孤吗?”

楚行月面上的微笑维持着纹丝不变。

他快速分析出容厌答话中的信息:他经常练琴,音感应当不是天生,而是后天数年里苦练而成,所?以才从弹不成调开始,若真的有?天生的优越音感,就算是第?一次弹琴,也能有?些天赋。

一个?皇帝,日日只知学琴,说出去都让人想骂一句朽木不可雕。

可那?日听了容厌的琴,观他指法、音准,楚行月出了皇宫,却不愿再?回忆起所?谓他和容厌相似。

不是相似,是他不如。

容厌作?为一个?傀儡,安危都握在楚氏的手中,还敢说出这样嚣张的话,要么?无所?顾忌,但当时谁都觉得不可能,要么?是真的被养废在了深宫之中,也就只能玩弄一些风月事。

一个?小?废物投身于?取悦别人的物事上,造诣再?高,在当前的处境之中,也不过是徒劳而惹人发笑。

他的命运,或许连小?小?琴师都不如。

楚行月当时选择又送了容厌一把琴。

音律而已,容厌赢过便赢过。

后来才知,不止音律。

或许音律只是容厌掩人耳目的手段之一。

明明置身在劣势之中,当初容厌是在楚氏的掌控之下,如今是在他和曦曦有?年少感情之下,容厌总是能这样有?这样傲慢的姿态。

……让人厌恨至极,容厌什么?时候才能死在他手里。

楚行月站在桌前,眸光冰冷。

容厌没有?看他,眉眼间依旧是懒散的不在意。

桌上的茶热气还没有?散尽,小?厮再?次引着人上了二楼。

晚晚刚踏上最上一层台阶,顺着小?厮的指引看过去,便见到窗边一站一坐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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