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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恨到归时方始休
(1)
兰屏和许止戈回来的时候,天已然暗了,游照仪正站在紧闭的房间门口,看着一楼堂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发呆。
二人对视了一眼,走?上?前去?。
兰屏拍了拍她的肩:“小游?公子怎么样了?”
游照仪重新抓住飘忽的思绪,顿了顿才说:“没什?么事,”复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兰姐姐,我今晚和你睡罢。”
兰屏啊了一声,轻声问:“真吵架了么?”
游照仪这回没否认,沉默了。
兰屏看了一眼?许止戈担忧的脸,只能说:“好罢,你今晚和我睡。”
几人?各回了房间,兰屏问:“晚饭吃了吗?”
游照仪摇头,道:“你去?给……公子送一点吧,他没怎么吃。”几个称呼在她嘴里翻覆,最后却说了这个。
兰屏点点头,说:“好,我先去?给他送些。”
她下楼取了饭食,轻轻敲了敲宣峋与?的房门。
里面没人?应声,兰屏略扬声,迟疑的说:“小妹,我进来了?”
她一手托着饭食,稍微使?了点力,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内简直一片狼藉,无?处下脚。
循目望去?,满地的水迹和瓷器的碎片,桌椅、屏风等物东倒西歪,床上?的帷幔皱成一团,被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脚踏上?,还?堆着几件不知是谁的衣物。
宣峋与?靠在床边,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兰屏走?进来关上?门,踩着唯一几处能下脚的地方走?到他身边,把吃食放在地上?。
心里叹了口气——她算是从小看着宣、游二人?长大,从垂髫小儿到半大少年?,又顺利的结为夫妻,一路走?来几经生?死?,波谲云诡,颇为不易,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她担忧的唤了一声:“殿下……”
宣峋与?依旧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样靠在床上?。
兰屏无?奈,轻手轻脚的起身收拾房间,一时间屋内只有声音窸窣。桌椅屏风扶正,碎瓷片拾好,水渍擦干,衣衫和帷幔都先放在了一边,被子被他压着,兰屏没动,收拾完后才道:“多少吃些吧,小游会担心的。”
言罢叹了口气,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屋内,游照仪已经三两下吃完了晚饭,见她回来便问:“郑蓄那边有什?么消息?”
兰屏坐下来说:“我和许止戈不敢问的太细,只聊了聊洛邑的香料生?意,不过?还?真有些有用的消息。”
“迈州城内有一叫月引香的香料铺子,其主很是孤高,非特殊的香不做,市面上?有的香料他一概嗤之?以鼻,常研究药香,安神香,在达官贵人?间很有生?意。”
游照仪:“郑蓄是如何得知的?”
兰屏:“他说这个铺子也是近两年?风头才起来,前几年?他也并不晓得。”
游照仪思忖,喃喃道:“近两年?……”
兰屏:“李择善从先帝寝宫拿的香饵如今已然验不出成分了,只能从她当时查出的般若入手。”
游照仪目光凝在一处,说道:“今上?之?前献药的药方已被篡改,王爷手中的只有依稀记得的残页,当时在军中为先帝看诊的军医也已然身死?……”该有的不该有的证据几乎都消失殆尽,又如何证明般若是从洛邑王府出去?的?
兰屏:“我们并不敢问的太多,洛邑毕竟还?是今上?的地盘。”
游照仪道:“嗯,先小心行事,祥云城的事呢?”
兰屏道:“挽月台的老鸨许其绥已被凌迟,挽月台也已查抄干净,元七县暗楼也拆了,人?都送回了容州,但他们大多已经没有去?处了,暂设了一个收容院。”
游照仪:“今上?派了谁管这事儿?”
兰屏:“左相一力举荐大理?寺少卿江萦序,他说话,今上?也不得不听,宋品之?也在暗中帮忙。”
游照仪放了心,道:“那应该没事。”
兰屏问:“明日我们先搬到那个租院中吗?”
游照仪道:“对,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些查清早些回广邑,就算有改换身份,洛邑也并不安全。”
她手指在桌上?轻敲,说:“明日我们先去?拜访一下这位月引香的老板。”
兰屏点点头,与?她敲定细节。
直到月上?中天,二人?才商议完毕,兰屏见她神态自若的起身准备洗漱,迟疑的问了一句:“小游,殿下他……”
游照仪愣了一下,又坐了回来,摩挲了一下指尖问:“他吃饭了吗?”
兰屏道:“我放下了,吃没吃不晓得。”
见对方沉默,她说:“若是你愿意,可以和我说说。”
游照仪眼?神有些迷茫,看着桌上?的烛火跳动,良久才道:“兰姐姐,若是此事得成,我……我想走?,你说王妃会同意吗?”
兰屏吓了一跳,声音也急促了起来,问:“走??走?哪里去??”
游照仪抿了抿唇,少有的踟蹰,道:“我、我曾经答应王妃会一辈子陪着世子……但是、但是好像现在这种陪伴已经是一种折磨了……”
——她含含糊糊说了那句话之?后,宣峋与?就听明白了,崩溃的哭了好久,又冲上?来亲她,亲了一会儿又推开,疯了一样在房中打砸,最后坐在一片狼藉里让她滚,满目怨憎。
她走?出房门,向听到动静前来的侍从解释,又给了一张银票作为补偿和封口,一切办得妥妥贴贴。
然后站在楼道里等着兰屏他们回来,看着楼下来往的游人?,一时间心里长长短短全是太息——
万一她一辈子也没法喜欢上?宣峋与?,难道就要一辈子互相折磨下去?吗。
兰屏见她问得认真,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说:“你为广邑王府几度出生?入死?,紧握兵权,若是此事得成,王爷这些年?担心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到时候你要走?,王妃自然会答应——”见游照仪眼?睛亮了亮,她又问:“——可是你让世子怎么办呢?”
他离开你能活下去?吗?
游照仪眼?神又暗淡下去?,想了想说:“或许没有我,他能过?得更好。”
兰屏并不这么想,可没说出口,她也曾看着游照仪长大,从入府、上?学、习武、打仗、成亲……知道她为了广邑王府、为了宣峋与?已经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所有,感情已经是她仅剩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游照仪轻声说:“王妃和世子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们,我可能活不下来,活下来也没法活得现在这么好,我已经想尽一切办法报答他们了……”她看向兰屏,眼?神竟有些可怜:“我真的尽力了——兰姐姐。”
兰屏心头一酸,安慰似的摸了摸游照仪的头发,声音也有些沙哑了,说:“我知道。”
这一点安慰似乎给了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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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维持的冷静,游照仪以手掩面,几滴清泪从指缝间溢出来,无?声的落在地上?。
……
第?二日清晨,兰屏再?次推开了宣峋与?的房门。
他还?是昨日那个姿势,似乎动也没动,睁眼?看不知看向何处,饭菜还?在原位,早就冷透了。
兰屏关上?门,轻声说:“殿下,我们该走?了。”
半晌,宣峋与?才有所动作,晃了晃身子,艰难的站了起来,兰屏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脸色惨白,眼?里都是血丝,一副灰败的样子,任由兰屏给他整理?,又戴上?帷帽,走?了出去?。
游照仪和许止戈在马车旁等她们,宣峋与?低着头,踩着一边的脚凳走?上?去?,可是僵硬了一夜的身子不听使?唤,脚下一扭就要摔倒,游照仪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托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稳稳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宣峋与?伸手抓住车壁站稳,扭了扭手腕,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尔后一言不发的钻进了马车。
许止戈还?是第?一次间宣峋与?拒绝游照仪的触碰,震惊的看向了兰屏,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游照仪没什?么反应,神态自若的收回手,道:“我来驾车吧,大哥,二姐,你们进去?。”
许止戈正要推拒,被兰屏一把拽住,说:“好,你驾车也行。”
二人?上?了马车关好门,游照仪搬起脚凳放在一边,利落的坐上?去?握住缰绳。
昨日那个小院在城东一个叫题金的巷子里,离客栈不远,整条巷子住的都是有些家产的商贾或官员。
大约一刻钟,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游照仪轻轻敲了敲车门,道:“到了。”
车门应声而开,兰屏和许止戈先走?了下来,游照仪轻轻推了推许止戈,自己退到了一边。
许止戈只好上?前一步,伸手扶了一把宣峋与?。
气氛一度凝滞。
正屋加上?东西耳房、厢房,共有五个屋子,本来默认宣、游二人?一起住在正屋,此刻怕也是不行了,游照仪看向兰屏,见她点了点头,便先拿着自己的东西进了东耳房,宣峋与?顿了顿,一言不发的进了正屋。
许止戈、游照仪住了东西耳房,便于保护宣峋与?,兰屏则住在东厢房,靠近垂花门。
收好东西后,游照仪让许止戈留下保护宣峋与?,和兰屏一起去?往月引香。
————————————————
月引香在城东,藏在七弯八饶的巷子里,二人?由郑蓄领着,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
游照仪一边默默记下路线,一边应和着郑蓄的寒暄。
郑蓄似乎对她很感兴趣,明明边上?还?有兰屏这个大活人?,他跟看不到似的,一心跟游照仪说话,游照仪虽有些不耐,但她这么多年?来演技已然被磨练了,根本看不出来她心中所想。
于是郑蓄更加来劲,还?未走?到铺子,便和游照仪约了晚间吃饭,她和兰屏对视一眼?,先同意了。
正说着,二人?走?到了香铺门口。
那门头上?挂一块木匾,刻着“月引香”三个大字,字体瘦长飘逸,别有一番风韵,木匾边上?还?别着一面绣着祥云纹的锦旆,上?书?“镜花水月,引香入怀”。
那门头不大,除了锦旆之?外便干干净净的毫无?外物,里面的香料也不多,整齐的一个个码在木格中,只占了半面墙壁。
他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门内也没有小厮出来招揽,郑蓄笑着说:“这店家性情有些古怪,但你信我,他制香一绝,我读完书?那两年?读书?睡不着觉,全靠他的安神香。”
郑蓄家中生?意很大,只有他一个独子,父母希望他能认真读书?考个功名,可惜他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学得无?比痛苦,后来他父母见他实在辛苦,只能算了,开始让他上?手家中的产业。
可他放下书?本后不知是读伤了还?是怎么,竟天天睡不着觉,如此持续了一年?之?久,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形容枯槁,他父母几乎动了所有关系寻找名医,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出了大价钱悬赏,被一个香料商人?揭榜,给他了一块安神香,每天刮一点在香炉中,他将信将疑的试了试,竟真的有用,此后才能睡个好觉。
这个香料商人?正是月引香的老板,郑蓄不知他名字,只叫他明先生?。
郑蓄轻车熟路的走?进店铺,拉长声音喊:“明先生?——你在吗?”
良久,才听见楼上?传来一个含糊的声音:“怎么又是你?安神香又用完了?”
二人?举目看去?,才发现内间靠墙还?有一个窄小的楼梯,一个人?影慢吞吞的贴着墙面走?了下来。
不高,看着四十岁左右,头发灰白,眼?睛浑浊,半片琉璃镜架在高挺的鹰钩鼻上?,嘴唇很薄,气质阴郁。
他原本语气放松,然而待抬眼?见到两个陌生?人?,立刻警惕的后退了一步,眼?神犀利。
游照仪眯了眯眼?,在心底确认,这人?绝不是普通的香料商人?——起码经历过?什?么生?死?之?事。
郑蓄忙解释:“这两个是乾州来的香料商人?,我与?她们说您手艺高超,她们特来拜访。”
游照仪摆出一副圆滑温驯的样子,笑着说:“明先生?,我姐妹二人?并无?什?么恶意,只是对香料颇感兴趣,想先了解了解洛邑的特色。”
说着,拿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
照郑蓄所说,他为钱揭榜,应该是个爱财之?人?,只要有弱点,没什?么查不出来。
果然,对方看见银票,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贪欲,探头看了看银票的数额,满意的收到了怀里。
游照仪也笑了,听他说:“好说,洛邑也有不少别的地方没有的特色,我可与?你好好说说。”
郑蓄很是上?道,闻言道:“站着说话也不好,不如我们边喝酒边说。”
明先生?笑了笑,没有拒绝,兰屏立刻朝外间伸手,道:“明先生?请——”
第52章恨到归时方始休
(2)
几人依旧到了郑蓄相熟的酒楼,开了一个雅间,明先生毫不客气的点了数十种菜品,酒肉流水般的端上来?。
游、兰二人并未多言,象征性的挟了几筷,陪着喝酒。
明先生大快朵颐,酒过三巡后笑眯眯的说:“看你们心诚,我也愿与你?们说道说道。”
二?人立刻表示洗耳恭听。
明先生道:“咱中衢地大物博,洛邑也是草树丰茂,多是别的地方没有的草植,拿来?做香很?是不?错,稍稍控制着分量,就能产出不?同的味道来?。”
“就比如蝉蚕香,就是取自深秋细雨后的金桂,还得是雀潭江边的桂树,这烧出来?的香才是浓郁正宗,上京的桂和洛邑的桂做出来?就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再比如这荼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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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种香浸润在?地下,连地面的土都能给你?染香了,虽说乾州的荼芜香很?是出名,但洛邑又有不?同……”
“还有这月支香,就是药香,它能驱走瘟疫,安神也别有效用,郑蓄的安神香就改自这种香料……”
两人耐心的听?着,并不?打断,游照仪先前也做了许多功课,时不?时能和明先生应和两句,明先生似乎对此?很?有研究,见?游照仪也懂一些,便越说越兴奋。
直到他说道:“香这种东西就是双刃之?剑,有些香看似是药,实则是毒,端看你?如何添着了。”
游照仪心里?一震,面上却不?动神色,道:“明先生说的是,我家做生意之?时也遇到过此?事,给的明明是香料,接过那客人却中了毒,一问才知在?屋中放了相克之?物,好在?人没事,否则上哪说理去?。”
她原以为明先生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听?见?此?话定会?露出马脚,谁知对方也脸色真诚,叹道:“是啊,这事儿我也遇了不?少,若真害死了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游照仪连连称是,道:“不?知何日先生有空,与我姐妹二?人说说洛邑的草植,我们也好认认。”
明先生喝了口酒,有些迟疑,游照仪立刻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酒杯下推至他面前,语气?真诚:“我们是真心诚意想在?洛邑安家的——前几年乾州打仗,生意几乎缩水了一半,真是作孽,想着上京太过繁盛,我等小?生意可能无立足之?地,而洛邑是今上曾经的封地,总能容得下我们,您看……”
郑蓄闻言,帮忙说话:“是啊,明先生,徐昭她们连店面都看好了,您就稍微指点指点。”
明先生拿起酒杯,看了一眼银票的数额,思忖片刻,一饮而尽。
游、兰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朝明先生道谢。
酒足饭饱后,几人约好了明日的时间,分道而行。
郑蓄执意要送游、兰二?人归家,行至半路,游照仪突然说:“郑公子,我家小?妹近日也有些头疼,我听?您说那安神香神效,能不?能分我们一些,若是得用,我等再找明先生买些。”
郑蓄闻言,迟疑道:“可明先生叮嘱他的香买卖需得明目在?册,不?允给予旁人。”
游照仪闻言,可惜的说:“那也无妨,我明日找明先生卖也可以——只是小?妹今夜又要难以安眠,真是心疼她。”
见?游照仪神情低落,郑蓄犹豫了一会?儿,说:“没事,我给你?一点就是,但你?千万不?要和明先生说。”
游照仪立刻欣喜道:“真的吗?郑公子您真是太好了,我替小?妹多谢您。”
郑蓄羞赧的笑了笑,说:“没事,你?叫我郑蓄就好,咱们也算朋友了。”三人说话间拐弯,已经到了题金巷巷口,他又问:“那你?是现在?随我回?家拿吗?”
游照仪看了他一眼,说:“好,”对兰屏道:“二?姐,你?先回?去?吧,和大哥说我马上便回?。”
兰屏只好点头,说:“那你?早些回?来?,小?妹会?担心的。”
她意有所指,游照仪点了点头,随郑蓄离去?。
二?人继续往前走,郑蓄有心和她交谈,便问:“看样子你?小?妹比较粘你?啊。”之?前她说自己头疼,也是扯着徐昭的衣角。
游照仪面不?改色的扯谎:“大哥二?姐年长我们不?少,小?时候他们随爹娘在?外忙,都是我与小?妹相伴。”
郑蓄:“那是感?情甚深,可惜我是家中独子,没体会?过兄弟姊妹情谊,也是可惜。”
游照仪扯着笑:“独子也有独子的好处,听?你?说读书的事宜,能看出你?父母对你?之?紧张,我们兄妹四个,自小?也是自己管自己的多。”
郑蓄:“说起读书的事……”
他兴致勃勃,游照仪也陪着聊,很?快就走到了郑蓄的院子,他要操持家中生意,除城西的主宅外又在?城东买了一个院子,方便有时的住宿,此?刻带游照仪来?的就是城东的院子。
天已经暗了,院中景致也看不?大清楚,郑蓄将她带到正堂,让小?厮给她上茶,道:“我去?房中给你?刮取一些,你?今晚燃了,若是觉得好,明日再找明先生要,但你?千万别说漏嘴啊。”
游照仪好笑的点了点头,就差给他发个誓。
郑蓄这才放心的去?了自己的卧房给她拿香,游照仪坐下来?,并没有喝茶,只望着院中的一颗正在?落叶的银杏发呆。
不?一会?儿,郑蓄便匆匆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纸包,游照仪拆开看了看,正是刚刮下来?的香料粉末。
她感?激的朝他看去?一眼,说:“真是多谢你?,我们家刚来?洛邑,便遇见?了你?,真是福气?。”
郑蓄被她说得脸红,说:“也没帮什么,你?们还租了我的院子,给的价也不?少。”
游照仪被他的单纯逗笑了,说:“这是我们应该的。”
郑蓄挠了挠脑袋,说:“嗯……天色晚了,不?若我送你?回?去?吧。”
游照仪说:“不?用了,送来?送去?的像什么话。”
郑蓄却执意要送,说:“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天色晚了,在?洛邑女子可能不?是很?安全?……”
游照仪顿了顿,说:“好罢——在?乾州女子也是也是可以正常出门的,怎么?洛邑不?行吗?”
二?人走出门,郑蓄才说:“也不?是,就是……”他伸手指了指天上,意思不?言而喻,道:“不?是不?喜欢女子么?这么多年,洛邑的官员大多是男子,不?想离家的女子走不?了仕途,一些策令也难以考虑女子,导致在?洛邑,女子渐渐变得轻贱,多是自己做生意,或是嫁人什么的。”
游照仪问:“女子独自出门也要小?心么?”
郑蓄点点头,说:“要小?心,尤其是晚上,有些男人一辈子没混出个人样来?,没想到在?洛邑‘是个男人’这种事也变得金贵起来?了,越来?越不?把女子当人,我曾还救过几个被醉鬼调戏的姑娘,真是混蛋。”
郑蓄自小?在?福窝里?长大,一辈子衣食无忧,没见?过糟烂事情,对任何坏事都义愤填膺,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游照仪的笑意真诚了一些,说:“你?在?洛邑长大,竟也没被同化。”
郑蓄忙说:“我可不?是这种人,我家家风严正,父母一视同仁,你?放心罢。”
她放心什么?
有些狐疑的看了郑蓄一眼,却见?他脸色红红的别开了眼。
她心中一震,立刻反应过来?。
这人竟然喜欢她。
她自小?守在?宣峋与身边,碍于世子的权位,学堂里?的学子也少有主动与她亲近的,最多也只是她情窦初开之?时喜欢过周星潭,周星潭自己都不?知道——到了战场上,虽然离了广邑王府的靠山,但大家都朝不?保夕,没人会?去?考虑这种事情,待她和宣峋与成亲后这种事就更销声匿迹了。
如今这人竟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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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副羞涩,纯真的模样,甚至不?敢靠近游照仪一步,只保持着一点距离。
游照仪心中霎时有些复杂。
郑蓄正绞尽脑汁和心上人多说一句话,见?对方也笑着回?答自己,一时间心情都飘飘然了起来?,恨不?得这条夜路再长一些。
可再故意走慢也没用,题金巷很?快就到了,把她送到院门口,游照仪又认真的道谢了一次,才和他话别,他便依依不?舍的走了。
这边游照仪看着他走了一段路,才轻轻的打开院门,原以为大家都休息了,没想到刚跨过垂花门,就看见?宣峋与站在?正屋门口,与她隔着稀疏的树影相望。
刚刚还在?与郑蓄说话,下意识扯出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回?,游照仪心里?一惊,嘴角立刻变得平直。
宣峋与惨白着脸,目光如冰,掺着惨痛的可怜,几息过后,转身回?屋,关上了房门。
游照仪松开捏紧的手指,先去?西耳房敲了敲门。
许止戈还没睡,给她开了门。
游照仪把那个纸包递给他,说:“寄给李择善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再分一点寄给焦家,我和十安打过招呼,她们家有这个生意,也可以帮忙看看。”
许止戈接过应好。
游照仪又问:“他……今天怎么样?”
许止戈目光微沉,道:“没吃几口饭,在?屋内待了一天。”
其实是一口没吃,晚间本劝他喝口粥,结果兰屏回?来?了,他下意识张望了一下,却没见?游照仪,目光茫茫的问:“兰姐姐,灼灼呢?”
这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但兰屏却说得有些艰难:“说随郑蓄去?取个东西。”
宣峋与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讷讷的问:“就、就他们俩吗?”
这是废话,兰屏都回?来?了,自然只有他们俩,可他还是问,兰屏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本就吃不?下的饭更是难以下咽,他心口一阵慌乱,感?觉一股气?已经顶在?了喉咙上,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良久,兰屏和许止戈离开了。
他开着门,望着远处的垂花门,目光怔怔。
不?知道一动不?动的等了多久,久到他想哭泣,想跪下来?求她回?家,回?到他身边——可他现在?连对方在?哪都不?知道。
那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慌一下子攫住了自己,让他坐立难安,只能站起来?,在?门边踟蹰,好似这样就能离她近些似的。
月光一点点洒下清辉,他感?觉真的过去?了好久,比在?上京等她的每一天每一年还要久,久到他快崩溃——终于门口传来?了动静,他心中一片焦渴,瞪大眼睛朝门口望去?。
他的灼灼走进来?,脸上还噙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温柔笑意。
看见?他,又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心口似乎被一把尖刀剜的鲜血淋漓,那些鲜血流下来?又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腐蚀,他几乎站不?住脚,惨痛又可怜望着她。
她怎么可以……
二?人僵持片刻,可游照仪没有一步上前的意思,好似能一直在?门口站到天荒地老。
天气?已然快入冬,冷风习习,见?她穿得不?多,宣峋与只能咬牙泄力,后退了两步,关上房门。
不?一会?儿,就听?见?许止戈的开门声,二?人的话语模模糊糊的传来?,他听?不?清,咬着小?臂忍着哭音,感?觉自己几乎要碎掉。
游照仪闻言,没就此?事说什么,只道:“明日照旧由我和兰姐姐去?,寄信让暗处的人去?便好。”
许止戈点头:“好,我晓得分寸。”
游照仪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中。
月色如水,只有冰冷的夜风在?屋外呼啸。
————————————————
第二?日晨,游照仪和兰屏按照约定再往月引香而去?。
明先生已经等在?店中,见?她们前来?,便带着她们往店子的后方走去?,打开一扇小?门,是一个不?大的小?院。
院中生机盎然,种着许多不?认识的花花草草。
明先生蹲下来?,小?心的看了看几株草植的长势,道:“这几样都是只有洛邑才有的草植,我与你?们说说吧。”
两人表示洗耳恭听?,认真的立在?一旁。
本来?二?人并不?期望今日就能得到般若的消息,只继续为伪装身份添砖加瓦罢了,谁知明先生略认了两种草药,便指着一株开着幽蓝花朵的草植道:“这草叫般若,燃之?有清香,只生长在?洛邑雀潭江支流一个叫磐磐山的地方。”
兰屏闻言,立刻想追问,却被游照仪扯住了手肘,对方朝她摇摇头,示意不?要打草惊蛇。
第53章恨到归时方始休
(3)
耐心的听明先生把院中的草植介绍完,游照仪笑着说:“今日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洛邑之地,钟灵毓秀,早知?道如此我们就应该早些来。”
明先生摆摆手,说:“诶,话也不能这么说,乾州也有不少好东西,我年轻时也去游历过。”
游照仪点头笑,说了几个乾州的小地方和吃食,明先生也说得上几句话,想来是真的去过乾州。
游照仪:“那我们几人算是有缘,明日新店开业,希望明先生能给分薄面,来为我等撑撑场面,有您在我们真是蓬荜生辉。”
对方皱了眉头,说:“还是不去了,我不喜欢抛头露面。”
兰屏见?状,又劝说了几句,对方还是拒绝,二人只得作罢离开,临走?前又给了他一张银票,说若有问?题再来拜访。
二人先去了正在修整的铺面,里面一应东西借的都是焦家的人或物?,还有几个雪刃的人,俱装作小厮。
铺面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此?时正在挂匾,取名为暗香盈袖,和焦家在乾州开的店名一样,店铺文书等物?也很快办下。
游、兰二人看着小厮将一块块香料仔细的摆放在台面上,轻声交谈。
游照仪:“想来那般若并不是什么不常见?的草,在洛邑稍涉此?道的都能知?晓。”
兰屏说:“可洛邑香铺这么多,该怎么查呢?”
游照仪思?及初次见?到?明先生时对方身?上阴郁的气质,说:“我觉得这个明先生还有可探寻之处,暂时还是盯着他吧。”
他如此?爱财,店铺却?小而隐蔽,也不拓展生意,也不抛头露面,怎么看都不对劲。
兰屏点点头,担忧的说:“王爷手中的残方还少了一味药材不知?是何物?,不晓得帝姬能不能找出来。”
游照仪道:“太医院的脉案备了好几份,也不能销毁,更?何况那是先帝的,帝姬是个聪明人,相信她罢。”
兰屏说:“那现在便?等消息罢。”
这事儿光靠她们是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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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的,还得各方协助。
游照仪上前一起?帮忙整理香料,说:“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最重要的是咬死身?份,才能查探到?更?多的东西。”
兰屏闻言点头,也走?上前来帮忙。
————————————————
第二日香铺开业,许止戈和宣峋与也得到?场,他依旧一身?女装,戴着帷帽,几天没近见?,已然瘦了不少。
郑蓄前来恭贺开业大吉,带了自家产的醇酒为礼,许止戈笑着收下了,又带着妹妹们向左右送礼,表明自己初来乍到?,还要大家多照顾。
在这些人眼里,也就知?道了有一户姓徐的人家在此?扎根,做起?了香料生意。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铺陈开来。
店中账目由她和兰屏一起?打理,生意虽然一般,她们也不强求利润,偶尔再去拜访一下明先生,又或是再应付一下郑蓄。
早晨从家中到?铺子,傍晚又从铺子回家中,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游照仪还是第一次过,一时间还有些新奇。
只是唯一让她有些无措的是和宣峋与越来越紧张的关系。
二人半个多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每每回院中气氛都是冷沉的滞涩,白日事忙,并不容易想起?这茬,晚间归家,她却?总要在巷口徘徊好一阵,才敢走?进去。
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关着房门,但也有时候他房门开着,夫妻二人便?隔着树影对视一眼,他大多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游照仪也只能顶着他冰冷的目光硬着头皮回自己房间。
这时候就能听见?他极重的关门声。
她知?道这些动静已然是他服软的信号,可她自上次生出离开的想法,不知?为何便?愈演愈烈,自暴自弃的想,不若就这样算了,等着夫妻情分在这日复一日的僵持中彻底耗尽,二人便?可好聚好散。
可是宣峋与并没有如她所愿,在一天入夜,主动敲响了她的房门。
这是近一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宣峋与,他瘦了很多,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唇上也不见?一丝血色,睫羽微敛,瞳孔在沉沉的黑夜中泛着绀青,眼尾薄得好似一抚就会泛红——他的惊世容光染上了疲态,玉润白皙的肌肤似乎在屋内一日日的闷过了头,透着一种我见?犹怜的苍冷。
游照仪还是没动,淡淡的看着他。
宣峋与委屈的想哭,可嘴巴抿了抿,还是克制住了,从怀中拿出雪刃送来的情报递给她,声音有些嘶哑:“灼灼,这是堂姐找到?的药方。”
其实是他几夜未眠,详布计划,派了一个雪刃的人潜伏入宫帮助宣芷与,才顺利的查出了此?物?,情报传来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想着要借此?让灼灼夸夸他,原谅他,可是真的站在了她面前,自己却?一句多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张口结舌,可怜的看着她。
游照仪伸手接过,说:“我知?道了。”
言罢竟立刻便?要关门,宣峋与眼泪瞬间滑下来,慌乱的抵住门框,泣不成?声:“灼灼……对不起?,我不应该叫你滚的,我也不应该这么不懂事……你别不理我啊,别不要我,我快死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跪下来,死死的抱着游照仪的腰肢,崩溃的哭,嘴里翻来覆去说得都是这几句话。
这段时间就像做梦一样,灼灼离他那么近,却?始终不再和他说一句话,刚开始他每日浑浑噩噩的待在房间里,不停的做自我建设,告诉自己灼灼不会真的不要他。
可是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再回来的意思?,他也只能入夜之时透过门缝远远的看她一眼,渐渐的,恐慌和恍惚彻底笼罩了他,理智游丝一线牵着,直到?昨夜的梦给了他最后一击。
梦中是上京游人如织的街道,他茫然四顾,没看见?任何熟悉的人,只能顺着人流走?着,然后便?看见?了熟悉的积石巷,游照仪就站在巷口。
他心中一震,隔了这么久终于近距离的看见?了她,不知?为何却?有些慌乱,只能忍着心悸佯装镇定的走?过去,原本?以?为灼灼会和自己说些什么,于是自己就乖乖的站到?她面前。
可她没有,她就像把他彻底当成?了一个陌生人,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错身?而过的那一刻他吓得半死,忍无可忍的拽住了他,失控又惶恐的质问?她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不要他了。
游照仪奇怪的问?:“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宣峋与立刻摇头,慌乱的解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真的一点都……”
他话还没说话,游照仪好像就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说:“我不爱你,不喜欢你,你除了这张脸有什么值得我看上一眼?”
“宣峋与,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是世子又怎么样?在我眼里还不如周星潭,甚至还不如郑蓄。”
宣峋与眼眶发红,眼里都是祈求,可她不顾他快要碎掉的神情,说完这些话就要离开,他只能惶急的拉住她的手腕,近乎卑微的说:“对不起?!对不起?灼灼,我错了,你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改。”
“我不要你爱我了,不要你喜欢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别不要我!求你了灼灼、求你了!”
可无论他多么低三下四,游照仪依旧没有一丝动容,狠狠的甩开他紧紧抓着、挣扎得鲜血淋漓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宣峋与连忙追上去,一路哭喊,形容狼狈,期望对方能回头看他一眼,可拼尽全力都追不上对方的背影,绝望的摔在地上。
这个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宣峋与一身?冷汗的喊着灼灼醒了过来,瞪大眼睛空洞的望着床顶。
好半晌过去,他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崩溃的哭出了声。
游照仪看他如此?悲痛的模样也不好受,拉着他的手臂说:“殿下,你先起?来。”
听见?她的称呼,宣峋与一下子愣住了,抬着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抖着嘴唇问?:“你叫我什么?”
殿下。
从那年在赫明山开始,她再也没叫过他殿下。
如今她居然叫他……殿下。
游照仪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你先起?来。”
“你叫我什么?!”
宣峋与声音不知?道大了几倍,哀痛又期待的看着她,只觉得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冬日刺骨的冷风呼啦啦的穿胸而过。
游照仪强行把他拉起?来,没有说话。
宣峋与抓着她的手臂,勉强笑了一下,说:“我听错了是不是,灼灼,我是阿峋啊,你叫错了、你叫错了……”他声音越来越悲痛,哭腔不可抑制的溢出来,呜咽着说:“……别这么对我。”
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游照仪心口却?一片麻木,那种互相折磨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她咬咬牙,把宣峋与抱进怀里,说:“好了、好了阿峋,别哭了。”
听到?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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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称呼,宣峋与终于感觉自己从濒死的状态里挣扎了出来,紧紧的依在她怀中走?进房间,用脚踢上了房门。
游照仪被他带着连连后退,直到?二人倒在床上,宣峋与才小心翼翼的抬头亲她,一口一口的,跟小猫似的。
游照仪知?道他想干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下一息抱着他的腰把他提到?床上,三两下扯掉了他的衣服,粗暴的按进被子里。
……
身?体的快感很快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来,可对方的嘴唇却?始终都亲不到?,那种若即若离的敷衍感让他的不安和恐慌再度加重,小猫似的仰着头哭求:“亲我啊……灼灼,亲我,求求你——”
可他始终没得到?一个温情的吻,只像个被使用过度的破烂玩偶,在床第间浮浮沉沉,心越来越冷。
她在故意伤害他。
妄图能以?此?把他推远。
宣峋与太了解她了,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样。
快感和痛苦掺杂,连日来焦灼思?虑、不饮不食的后遗症在游照仪毫不留情的对待间一齐涌了上来,帷幔后传出一声接着一声嘶哑的低吟,宣峋与带着浓重的哭腔满含情意喊了一声灼灼,下一息,他便?双目翻白,彻底晕了过去。
感觉手中紧绷的身?体彻底软倒,游照仪也抬头看了一眼他汗湿的脸,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撤了手。
……
将床第间收拾干净,游照仪才回到?桌旁,拿起?宣峋与递给自己的情报。
打开,里面用蝇头小楷写了六种药材,分别是雷公藤、防已、鱼胆、木通、厚朴、细辛,这些都是有些毒性的草药。
按照之前李择善的说法,先帝的所中的南羌之毒是慢性毒,短时间内并不致死,只是一直虚弱,无法领兵,为了稳定军心,宣应亭和宣应雍便?私下托了心腹寻找解药,宣应衷是他们的亲兄弟,自然也没瞒着。
出于信任,宣应衷送药前来的时候并没有细细查探,只让军医看了药方,军医的原话是:此?药虽有毒性,但当下以?毒攻毒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见?他神色笃定,宣应亭和宣应雍便?同意了用药,果然不出三日再把脉,宣应亹身?体中的毒素已然肃清,脉象安稳平和,人也顺利的清醒了过来。
然而不出一月,她身?体中的毒再次反复,喝了药后又恢复原状,几人才知?这毒并不是这么好解的,于是一边查探着更?好的解毒之法,一边一月一饮。
好在这几种草药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且只是一月一饮,并没什么大事,宣应亹的身?体也一直无恙,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众人便?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宣应亹身?死,宣应亭、宣应雍二人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劲,复又查此?旧案。
这几种药……
明日去药铺抓取一些熬制,再探药性吧。
想好后,游照仪把情报折好,塞进床边的暗格之中。
宣峋与正无知?无觉的躺在床内,盖着被子,只露着一张小脸,五官精巧,脸上有了点血色,一片潮粉。
游照仪站在床边,盯着他那张美撼凡尘的脸看了许久,心中似有微澜,可最后还是归于一片沉寂。
她认命的闭了闭眼,熄灭烛火,躺进了被子。
第54章安能行叹复坐愁
(1)
夜半深深,宣峋与又从一个心悸的噩梦中骤然惊醒,一身冷汗。屋内黑沉一片,窗外隐约有月光洒入,模糊的勾勒出床顶的轮廓——并不是他这几天?所熟悉的。
下一息,身上成片的刺痛袭来?,记忆也慢慢回笼,宣峋与动了?动身子,扭头茫茫的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人,深切的委屈再一次翻涌上来?。
不顾满身的伤痕,蜷缩着□□的身子再一次依了过去。
摸到?游照仪的手?,放在自?己腰间,企图营造她拥抱自?己的假象,自?己在心?里为她弥补刚刚对他的那些伤害。
谁知游照仪的手?动了?动,摩挲了?一下手?下熟悉的肌肤,下意识的把他的身体带入自?己的怀中抱紧。
宣峋与终于破涕为笑,连日的阴霾霎时散开,眷恋的把脸埋进她的怀里,近乎报复的想:你的嘴巴说你不爱我,可是你的身体在说爱我。
……
有她在身边,噩梦终于不再侵袭,宣峋与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的床铺,一片冰凉。
他一下子睁开眼坐起来?,屋内已经没有游照仪的身影,但身上的伤口被涂了?药,原本□□的身体也穿上了?衣服。
紧绷的心?弦微微松懈,他复又躺下,把脸埋在她的枕头里,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
……一切都会变好的,他死都不会离开她。
————————————————
李择善和焦家的消息差不多?时间送到?游照仪手?中。
前者说那安神香中有般若的香气,和她曾在先帝宫中闻过的味道几乎一样?,只是淡了?些许;后者则直接送来?了?那安神香的成分名目,确有般若一物。
香铺内间,游照仪看着两封信暗自?思?忖,兰屏这边已端着一个药盅走?了?上来?。
黑乎乎的药汁倒在碗里,放在案前,另一边是几株般若草,还开着幽蓝色的花。
二人喊来?雪刃中一个医者,一起动手?试验了?几次。
药汁本身验了?,有一丝毒性,这大家都已经晓得了?。
可当般若放入炉中一起熬,再倒出来?的药汁验,却又变得无毒了?。
熬药的时候将般若烧灰成末,再验药汁,依旧无毒。
可以说般若不仅无毒,甚至还把原有药中的毒性祛除了?。
那医者又细细的翻看了?几遍,说出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可能,当时先帝的南羌之毒根本没有解呢?”
游、兰二人凝目看他,他继续说:“这药能解毒正是因为它本身具有的毒性能以毒攻毒,但又没有彻底解毒,得一个月喝一碗压制,烧了?此香,把药碗中的毒性祛除了?,那这药便没有用了?,所以慢慢的导致旧毒复发。”
他说得绕口,但游、兰二人却听懂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惊。
半晌,游照仪提出质疑:“但那南羌之毒并不是致命的毒素,更何况先帝后来?识人不清之状又如何解释?”
医者思?忖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属下愚笨,可能猜得有误。”
游照仪摇头,说:“不必妄自?菲薄,这已是我们二人并未想到?的了?,只是我觉得,这般若的药效不止于此,你近日好好探究一下。”
医者应是,取了?那几株草退下。
游照仪继续看着那碗药发呆,喃喃道:“总觉得已然接近真相了?,却总行不通。”
兰屏安慰道:“没事,这已经是个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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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进展了?。”
游照仪摇摇头,说:“不、不,我总觉得还是该从明先生下手?,他绝对不简单。”
兰屏:“不若直接严刑逼供?”
游照仪凝目,道:“先让人探访一下他的店,看看有无有用的信息,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强的了?。”
兰屏点头,说:“我去安排。”
对方转身离去,游照仪便起身把药炉等物收拾好,该销毁的销毁。
打开内间的门,店铺内生意寥寥,门可罗雀,伙计站在掌柜后,百无聊赖的看着街上的行人。
游照仪象征性的嘱咐了?两句,准备离店归家,谁知刚踏出店面,便看见郑蓄朝她走?了?过来?。
对方一看就是奔她而来?,自?己也不好视而不见,只能等在原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郑蓄红着脸笑了?笑,说:“我来?看看你……们店。”
游照仪假装遗憾的说:“明先生说的那些香还未研制出来?,店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样?。”
郑蓄忙说:“若是你要,我可以寻家中的店铺原价卖你一些,也是明先生给?的配表,那些香销量还不错。”
游照仪佯装惊喜,问:“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明日就遣小厮去与你交接,但是原价就不必了?,那太不好意思?。”
郑蓄摆摆手?,说:“真的,我情愿的,嗯……我来?是想问问你,马上便要冬至了?,雀潭水街那边会有花灯游街,很是漂亮,你、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
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脸色也红得不行,游照仪倒不是喜欢他,只是颇觉他可爱,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声?音:“那日姐姐可能要陪我,怕是去不了?了?。”
二人回头,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戴着帷帽的宣峋与。
郑蓄脸一下子更红,说:“那、那小妹也一起来?罢?”
宣峋与隔着帷帽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恨不能杀其?泄愤,可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来?,说:“我身子不好,寒冬腊月可能没法出门——姐姐年年都是陪我的,”他走?上前去拉住游照仪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难道今年不要我了?么?”
郑蓄闻言,意有所指地劝道:“小妹,你姐姐总是要成亲的,总不能年年都陪着你罢。”
此话一出,游照仪立刻感觉到?宣峋与的手?一紧,身子前倾,一副无法忍受想冲上去的样?子,忙一把拉住了?他,说:“不若改日罢?冬至这天?我们家确然每年都是一起过的,何况今年刚到?了?新的地方,也不好让小妹一个人。”
郑蓄只好抿了?抿唇,可惜的说:“好罢,那下次再有盛景,我再邀你。”
谁跟你有下次,贱人。
宣峋与紧紧的抱住游照仪的胳膊,怨毒的看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想是已然剐了?他千百刀。
这厢郑蓄是遗憾的走?了?,游照仪也拉着宣峋与快步的朝家里走?去
她步履匆匆,宣峋与几乎跟不上,却没说什么,直到?踉踉跄跄的扭了?一下,游照仪才?醒过神似的慢下脚步。
直到?回了?院中,关上房门,游照仪才?道:“不要这么没分寸。”
这话没什么,但对于宣峋与来?说,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重的指责,他被这话说的一愣,表情像是从来?只被娇惯的孩子莫名其?妙被家人甩了?一巴掌,在感觉到?痛之前是一片不可置信的茫然。
他讷讷的问:“你为了?他说我?”
游照仪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说他,她语气正常,也没有带着什么冷漠指责的情绪,只是单纯的叮嘱一句,闻言便解释道:“我没说你,只是现在局势紧张,洛邑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言行举止要小心?一些,别让别人看出了?端倪。”
宣峋与眼里泛起水光,还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语气愤懑:“你说我,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说过我,如今你就为了?这么一个贱人说我!”
贱人?
游照仪愣了?愣。
他自?小学文识礼,温和待人,对着同窗同僚乃至陌生人,重话都说不了?一句,如今竟骂了?一句贱人。
宣峋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并没有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依旧嗔怨的看着她。
屋子气氛一时滞涩。
沉默的对视了?良久,宣峋与在她淡然的目光中渐渐软化,眼里闪过一丝后悔,可怜的拉住她的手?,说:“我不说了?,灼灼,我不说了?……我就是太害怕了?,我怕你喜欢他,我怕你不要我了?。”
游照仪下颚紧了?紧,反手?握住他的手?蹲在他面前,仰视着他的脸,说:“我不会喜欢别人,也不会不要你。”起码现在不会。
最?后一句话被她咽在心?底,成为了?告别的开端。
宣峋与抿着唇笑了?,从椅子上下来?把自?己塞进她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灼灼。”
语气坚定,却细若蚊呐,不知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
可宣峋与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近一个月的僵持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多?一刻、多?一息都是要他的命,现在他就像在沙漠中穷途末路的濒死之人,就算递到?眼前是一杯鸩酒,也只能照喝不误。
游照仪眼里闪过怜悯,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背安抚,却听见他一声?轻呼。
她这才?想起来?昨夜对他干了?什么。
宣峋与本依恋的靠在她怀中,享受这个久违的拥抱,突然感觉身子一歪,骤然腾空,下意识的勾住她的脖颈。
游照仪把他放在床上,拿出了?早间为他涂抹的药膏。
他乖顺至极的躺着,任由游照仪把他的衣服一件件剥开,配合的抬手?抬脚,黛蓝的被子衬得他肤色极白,宛若高岭上盈着的一捧碎雪,令人心?驰。
可如今这捧冰雪却染了?污痕,跌下云端。
游照仪伸手?握住了?那一节雪白的脚腕,微微拉开检查他的身体——从小腿到?锁骨,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皮肉,几处难以启齿的地方还有完整的齿痕。
虽然二人已经坦诚相对了?无数遍,但宣峋与对这种?完全袒露在她眼下的姿势还是感到?了?一丝羞耻,脚背在她的衣摆上摩挲了?一下,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合拢了?双腿。
游照仪正为他涂药,神情专注,明明眼皮都没抬一下,却淡淡的说:“分开。”
宣峋与细韧的腰肢可怜的抖了?抖,双腿听话的再次打开。
……
涂好了?药,游照仪坐在床头,拉起帷幔,说:“等药干些再穿衣服。”
宣峋与听话的嗯了?一声?,慢慢挪过去,把脸枕在她的膝上。
他的脸美得像个夺人魂魄的月中仙神,遍布痕迹的身子又像引人堕落的山中精怪,轮廓起伏间,只有日光的阴影为他遮羞。
游照仪目光茫茫的看着虚无的一点,手?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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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摸他的脸,轻声?问:“痛么?”
宣峋与正在亲她的指尖,闻言含糊得说:“不痛。”
殷红的舌尖探出来?,把她的指节卷入口中。
他舔的认真,终于引得游照仪低头看一眼。
口中的手?指又增加了?一根,往他舌根探去,一番搅弄后,口涎从嘴角控制不住的流下来?,艰难的吞咽声?在小小的空间里响起,宣峋与的胸口艰难的起伏了?几下,复又归于平静。
游照仪抽出手?指,却被他抓住手?腕将细细的手?指上淋漓的水光舔食干净,她并不阻止,只静静的看着,直到?他彻底松口,才?俯身亲了?亲他微张的嘴唇,夸赞道:“好乖。”
宣峋与高兴了?,热情的回应她,声?音甜腻:“我一直都很乖。”
所以一直看着我吧。
……
世子殿下和小游又和好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许止戈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兰屏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在得知了?游照仪的想法之后,她的一切行为好像都变得透明了?起来?,那种?若即若离的敷衍感和无力感一直弥漫在二人中间,可世子殿下看起来?却一直沉溺其?中。
独自?一人,还做着长相厮守的美梦。
————————————————
又过了?约半个月,被派往月引香暗探的雪刃找到?新物,回来?汇报情况。
桌上分别摆着一瓶药和一盒香,上面贴着的都是“般若”二字。
游照仪看了?一眼,问:“哪拿的?”
暗探面不改色答:“明先生床下。”
几人默了?一瞬,游照仪道:“你继续说。”
暗探答:“根据属下这几日的观察,明先生没有置私宅,平日里就住在月引香的楼上,前两日我在一楼铺面中查探,并未见什么稀奇的,后趁有日明先生不在,前往二楼搜寻,没想到?从楼梯中央开始,就有一些机关布置的痕迹,我找到?关窍后关闭,才?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一桌一床,桌下也有暗格,打开后是一些账本,我大约翻看了?一下,都是近两年店铺的收支,卖的最?好的就是月支安神香,足进账少说三千两,余下林林总总加起来?,这两年月引香的盈利都在万两以上。”
“这两样?东西则是今夜刚在床下的暗格中找到?的,机关很是繁复,不知道关窍之人绝难打开。”
四人神色各异的沉默了?一会儿,许止戈先道:“这明先生若真只是一个香铺老?板,何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上设如此多?的机关。”
游照仪说:“他绝对有点不对劲,起码经历过什么生死之事。”
兰屏道:“这一月多?接触下来?,能看出他对钱财的看重,但又为何不扩大铺面,且只做熟人的生意呢。”
宣峋与思?忖了?片刻,说:“像是在躲什么人?”
游照仪点点头,说:“我也作此猜想,店铺隐蔽,不爱抛头露面,钱虽照赚不误,却始终不扩大生意,既不想被人发现,又想满足自?己的物欲。”
宣峋与扭头对那暗探说:“你去把盛道谙叫进来?。”
盛道谙便是那名雪刃医者。
那暗探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55章安能行叹复坐愁
(2)
盛道谙仔细看?了看?那香和药瓶,又?到?空旷处烧了一些嗅闻,才斟酌着说:“应该是使用大量般苡華若草汁提纯后制成的,香味要比之前浓郁许多?。”
游照仪闻言,思忖了片刻道:“药剂和香料都取一些,然后将其放回?月引香,取的样照旧送给李择善和焦家,等?消息来?了再查。”
盛道谙得令,拿着东西下去了。
游照仪隐约感觉此案已然抓住了头绪,有些高兴的和兰屏对视了一眼,说:“若是顺利,过年前就能回去了。”
兰屏点点头,说:“是,也不知广邑怎么样了。”
闻言,宣峋与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前段时间母亲来?信,说广邑尚好,帝姬回?京后代为通传,说广邑王妃携世子回?封地修养,皇帝明面上也没?说什么。”
游照仪点点头,顿了顿问:“卜同钰回?来?了吗?”
宣峋与说:“回?来?了,前两日才刚到?广邑,受了不少伤,母亲还未给堂姐传信,怕被皇帝发现她和广邑王府有联系。”
此话一出,游照仪眼神变得阴冷了一些,看?着宣峋与慢慢地说:“让王妃看?管卜同钰,若到?了能给帝姬去信的时机,就告诉她——卜同钰死了。”
兰屏吓了一跳,说:“这样不好吧,来?日若是帝姬登基,发现此事,怕是不好收场。”
游照仪摇头,声音发寒:“到?时的事到?时再说,帝姬心还不够狠,她若是临阵心软,陪葬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兰屏还想再说,却被许止戈扯了扯衣角,只好闭上了嘴。
直到?出了门,兰屏才对许止戈道:“你拉我做什么,这事儿若真办了,到?时候若是被帝姬发现如?何是好?”
许止戈说:“帝姬心确然不够狠,你也看?得出来?,若真如?小游所说她在最后关头下不去手,广邑王府和镇国公主?府都是死路一条。”
兰屏还待言语:“但……”
许止戈打断她,提及另一件事:“崇月之战你也去了,没?看?到?小游是如?何将杨凝章一刀毙命的么?”
那时兰屏陪着宣峋与站在城楼上,看?的并不清晰,可他抱着游照仪,近在咫尺的看?着她如?何目光阴冷的持刀杀人,没?有一丝犹豫。
许止戈说:“小游的心远比你想象的更狠,也更清醒,此事不容闪失,听她的罢。”
兰屏思忖了片刻,叹了口气说:“好罢。”
————————————————
翌日,游、兰二人再次去往了月引香,表面上是买卖香料,实则试探明先生有无发现昨日之事。
一番生意做下来?,对方神色如?常,并无什么不对劲,二人放了心,回?到?店铺继续等?消息。
这次事情更为紧急隐秘,故而送信之人都是雪刃成语,不出四日便有消息,传回?了宣峋与手中。
几人复看?,李择善的信中表明此香和先帝殿中九成相似,但药剂她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焦家则来?信说此香和药剂是通过大量提纯得出的,小剂量使用有安神之效,但过多?可能会导致神思不属,意识恍惚。
乍见此言,游照仪只感?觉比心惊先出来?的是松了一口气——查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丝实实在在的进展。
宣峋与皱着眉头,情绪不高,沉声说:“所以姑姑识人不清,就是因为这香。”
兰屏说:“想来?是的,那明先生竟有此香,定和此案有些牵扯。”
许止戈点点头,几人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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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部署计划,准备强抓明先生,只有宣峋与看?着桌上那两封信,目光怔怔。
游照仪余光扫过他低落的神情,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可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抬,还是没?伸出去。
可宣峋与注意到?了,立刻抓住她抬起的手,低着头露出一个?抚慰自己的笑容。
游照仪收回?余光,继续与二人谈论?,心中一片挣扎,可最终还是没?有撤手。
……
夜半,夫妻二人就寝入眠。
自那日起,宣峋与提过一次让她回?主?屋睡,被游照仪以一句“再说吧”拒绝了,于是便自己收拾了东西搬到?东耳房与她同住。
游照仪想着这样也能更好的保护他,倒也没?说什么。
此时宣峋与刚吹熄了灯,小心翼翼的从游照仪的身上爬过去,钻进被窝睡在里侧。
游照仪拉上帷幔,帐中霎时一片暗沉,无人言语,寂静无声。
直到?游照仪的呼吸声平稳了下来?,宣峋与才动了动,抿着唇朝她靠近,再次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果然,她轻轻摩挲了一下熟悉的躯体,伸手把他扣入怀中。
宣峋与这才安稳,用脸眷念的蹭了蹭她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良久,游照仪才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酣睡的青年,心中一片无言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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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入夜,由雪刃十余人围剿,曾探过月引香的暗探打头阵,顺利的将明先生制在了店铺的阁楼中。
他被人从床上拉下来?,两柄寒刀架在了脖子两侧,可没?有一丝惊慌,看?着游照仪等?人从楼梯走上来?。
他下意识的惊呼:“是你?!”
一时间懊恼、愤懑之情从他眼里闪过,但很快归于平静,只问:“你是来?杀我的?”
游照仪倒是有些惊讶了,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怕。”
明先生阴冷的看?了她一眼:“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游照仪丝毫不惧的和他对视:“那说说吧,般若是怎么回?事?”
明先生不以为意地说:“就是一种药,你不是知道吗?”
游照仪说:“具体地说,什么药?什么疗效?”
听到?这两个?问题,明先生皱起了眉头,说:“你不是他的人?那你是谁?”
游照仪问:“什么人?”
明先生闭上了嘴,眼里终于浮现惶恐。
颈侧的寒刀缓缓靠近,明先生感?觉到?一阵冰凉的刺痛,忙说:“别!别!我说!”
刀被移开,他咽了口口水,才说:“是曾经的洛邑王,当今皇帝。”
闻言,游照仪知道真相已在眼前,感?到?了一丝紧张,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明先生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她身后无遮无挡的宣峋与,说:“既然你不是他的人,那就是要?扳倒他的人,我告诉你,你得保证我的安全。”
游照仪声音发寒:“你没?资格和我做交易。”
明先生咧嘴笑:“这世上怕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干了什么。”
见他神色笃定,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游照仪冷笑了一声,说:“若是你说的事得用,我自然保你无虞。”
明先生这才松口,道出了一件他所经历的陈年旧事。
明先生原名?段明,洛邑迈州人,家中世代从商,自小喜欢制作各种香料,母亲也很支持他这个?爱好,还专门为他开了几个?香料铺子归他一人经营。
然而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父亲率领家中的好几艘商船在海上遇险,生意顿时败落,负债累累,母亲拼尽全力也只为他保下了手上那几个?香料铺子。
富贵豪门的少爷,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母亲还没?来?得及教他如?何打理生意、拓展家业,就郁郁而终了,自此,他也只能守着日益缩水的家产浑噩度日。
没?有钱财,自然也买不起什么名?贵的香料研究,于是他便开始捣鼓一些随处可见的草植,希望能靠自己有一天东山再起。
然而那些香料并不被世家大族所接受,最多?能卖给一些图个?新鲜的小老百姓,根本?不能为他带来?多?少生意和盈利。
天差地别的生活让他一度陷入魔怔,开始日夜失眠,每日只想着自己过去纸醉金迷的日子,对金钱的渴望再次登顶。
为了缓解自己的失眠之症,他花了不少钱去吃药,但都没?有什么用,无奈之下便自己研制安神香。
市面上最常见的就是月支香,但他点了几日,成效并不大,于是试图改良,在尝试了几十种草植之后,他发现了般若。
将其直接烧灰为末,放入月支香中,安神效用十倍不止,但每次睡醒都有些头疼恍惚。
他基于此又?逐渐减轻用量,多?次试验,这才研究出了现而今的月支安神香。
发现了般若这个?功效后,他开始专门研究此物?,随手抓了几只兔子试验,发现经过大量提纯后的般若竟有祛毒之效。
他好奇是否能祛所有毒,于是买了能买到?的所有药材一一试验,竟让他发现般若和雷公藤能成假死之状。
“我本?来?以为那只兔子死了,于是便扔到?一边,准备过两天再扔掉,没?想到?第三天早上它竟醒了,在屋子里乱窜。”
假死之言一出,游照仪感?到?口干舌燥,一阵心惊肉跳后,听段明继续说:“此药一出,我便知或可能从阴私之处获得钱财,搭上了一些世家的线,这些大宅子里糟乱之事只多?不少,于是不出几月我便赚的盆满钵满,生意也越做越大。”
“可惜就是生意做得太大了,被当时的洛邑王注意,承诺给我万两白银,让我献药。”
“我给了他一块香料,又?将雷公藤之事告知于他,他便放我走了,我原以为这只是门普通生意,只要?我缄默不言便可万全,谁知没?有两个?月,我就被人追杀,一路奔逃至乾州,数次改换身份,制造假死,才勉强活了下来?。”
“宣懿十八九年的时候,我听闻先皇帝缠绵病榻不起,还在民间发了悬赏,我一看?那些症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但是我不敢出现!”
“后来?洛邑王登基,我兵行?险招,再次回?到?了洛邑,躲躲藏藏了十几年,才敢重新开店,赚点钱过日子。”
他断续说完,几人的脸色已然苍白,游照仪咽了口口水,问:“若是以雷公藤为药,般若燃香呢?”
段明说:“般若燃香会导致神思恍惚,与雷公藤反应则会陷入假死!”
此话一出,游照仪沉默的闭上了眼。
错了!全错了!
宣应亭的猜测,什么毒不毒的,根本?都是错的!
盛道谙说得没?错,般若燃香祛毒,导致先帝旧毒复发,缠绵病榻,燃香过重导致识人不清,日渐恍惚,与药中的雷公藤反应陷入假死!
那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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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先帝根本?没?有中毒,所以怎么测都测不出来?,只能看?着她日渐虚弱,而她被太医言明崩殂放入棺椁之时,其实根本?没?有死……
众人想明白了这一点,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段明。
很长?一段时间,室内都是一片寂静,直到?游照仪捂了捂眼,沙哑着声音最后问了一句:“你能确定你把这药给洛邑王了?”
段明点头,说:“当时我们二人密谈,没?有别人在场。”
一切尘埃落定。
游照仪向周围的雪刃挥手,疲惫地说:“案牍卷宗,让他签字画押,一处细节也不要?漏,”然后对段明说:“我们不会伤害你,但你也别想跑,暂时就留在洛邑当你的月引香老板,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去暗香盈袖,里面的人都能保护你,听明白了?”
段明和她对视了两息,示弱的点了点头。
……
直到?晨光熹微,众人才从月引香出来?,最大的事情已然查明,他们也不再需要?留在洛邑,当即便回?题金巷收拾东西,准备返回?广邑。
回?去的马车里,宣峋与一直靠在游照仪的怀里,脸色苍白,手脚发凉。
他出生第二年,宣应亹就死了,对这个?姑姑的印象远不如?宣芷与深刻,再加之裴毓芙不爱带他进宫,和今上的关系也是一般,但他也难以想象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竟能如?此狠毒,对自己的亲姐姐都能痛下杀手,还是用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计策。
兰屏和许止戈二人显然也被这件事冲击到?,此时脑子都一片纷乱,缄默不语,马车内的气氛一度凝滞。
只有游照仪尚算清醒,指挥侍从各行?其事,将院子和香铺都安排妥当后,准备等?入夜再走。
她不欲引起太多?关注,但也怕人发现不对劲,特地去了郑蓄的铺面和他告别,说族中有事,又?临近过年,得先回?乾州一趟。
郑蓄闻言愣了愣,有些失落的问:“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游照仪道:“若是顺利年后便回?来?了,不顺利的话我自己也不晓得。”
郑蓄说:“好罢,那你路上小心,早日归来?。”
游照仪点头,说:“保重,有缘再见。”
郑蓄有些伤心,但还是说:“我等?你回?来?吃酒。”
游照仪顿了顿,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竟还有些不忍心,几息过后点头应好,转身离开了。
第56章安能行叹复坐愁
(3)
等到最后一丝天光隐没,一行五六人才骑着马出了迈州城,连夜离开洛邑。
洛邑在上京东南方,几人为求安稳,舍了官道,从既州绕行回到广邑,足走了十来天,不过好在一路平安,没再遇到刺客杀手。
回到广邑当晚,宣应亭也接到消息从并州回来,众人再次于暗室密谈,游照仪把段明按了手?印的卷宗交给他,尚算冷静的叙述了这两个月所查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