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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人间别久不成悲
(3)
信寄出去,接下去就只是?等消息,但狄却非显然没有以前开心了,有时?候碰见或是?喝酒,都?是?一副愁容满面。
游照仪不欲安慰她,只让她自己细想。
转眼到了六月初九,游照仪要随其他回京的三军将领上赫明山测考,发点兵帖,令人惊喜的三军回来的竟都是赫明山的学子,尤其是?河西军,回的是?焦十安。
机会难得,今日又正好休沐,游照仪便问询了一下在京的同窗,是?否要和她一齐上山,几人都?欣然应允。
斗转星移,事易时?移,距几人离山已然近十年,竟又重聚到了这里。
留任京中的也不?过是?周星潭、郭泊灵二人,还有驻京营中的张长鸣,宣武卫回来的是?蒋尧年,左定山军的卓云嵩也是?众人同窗。
众人在山脚下聚首,互相寒暄,一起走上熟悉的山路。
不?知?道是?谁先?笑谈,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上学的时?候,家里是?怎么叮嘱我们的?”
“记得啊,千万要让着小郡王和小世子,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哈哈哈哈,然后第一次休沐回家的时?候大家都?忘了的一干二净了,路上还没头乱撞的,谁管世子还是?郡王。”
“回去我娘还训我了呢,说我不?懂礼数。”
众人哄笑起来,似乎也回忆起了曾经那?些灿烂的时?光。
不?知?道又是?谁从笑声中抽离,闷闷的说了一句:“要是?……宁康朝在就好了。”
一句话,大家又沉默了,只有几句浅淡的迎合声,说:“是?啊。”
游照仪握了握拳,听见狄却非说:“等会儿下山,我们大家一起去宁府看看伯母吧。”
几人立刻答应下来,周星潭见不?了气氛如此沉闷,另起了个话头,说:“以前的学宿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郭泊灵立刻接道:“等会儿去看看,还可以再用个饭。”
周星潭说:“说起用饭,第一日上山的时?候要不?是?游照仪,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吃上饭。”
狄却非笑:“你可别说,照仪可护着世子了,果不?其然二人如今终成眷属了。”
郑集安道:“世子不?是?吗?我那?回不?晓得,喊了一声照仪小名?,世子直接就跟我急了。”
焦十安还不?知?道这个事儿,闻言问:“真的吗?叫的什么?灼灼?”
游照仪无奈,回头看了一眼焦十安,示意?她闭嘴,又赶忙去看宣峋与?,怕他又急。
宣峋与?倒是?没生气,他都?几岁了,怎么可能还会因为这个生气,见游照仪看过来,还瞪了她一眼。
几人见状,立刻善意?的哄笑起来。
“你看照仪,被殿下吃的死死的。”
“哈哈哈,本以为他们只是?我们中成亲最早的一对了,没想到还是?唯一一对。”
“蒋尧年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吗,你不?晓得吧?”
“是?吗?是?哪家的姑娘?”
“你们不?认识,是?我有一回在酒楼吃饭碰见的,姓陈……”
“……”
气氛终于活络起来,众人说说笑笑,走到了半山腰的山门口。
书院牌坊没什么变化,只是?上面金漆又剥落了些许,更添霜华,那?两边石柱依旧提着熟悉的诗: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一撇一捺如何书写?,如何添着,他们早就烂熟于心。
往上,山长覃衔青和院长周令同正在山口等他们,他们早就收到消息,今日来的人不?少,此时?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几人一起行礼,道:“山长好,院长好。”
二人已年近六十,胡须花白,见状忙上来扶他们,周令同感?叹道:“近十年未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几人从赫明山结业之?时?,还是?十四五的半大小子,如今都?双十有余,已然立业成家了。
众人便跟着两位夫子一起上山。
狄却非文官做久了,爬了半山腰便喘得不?行,扒在焦十安身上让她拉着她,倒是?日日黄粱绕枕的郑集安面色不?变,还时?不?时?的扶她一把。
宣峋与?也有点累,亦步亦趋的依着游照仪,她便在袖中拉住他的手。
日头又偏了两分?,几人终于走进了书院,里面倒是?没什么不?一样?,大致的路还熟悉,也记得,只有一些小东西变了。
几人指指点点,笑谈起来。
走了几步,辛拙言和闻序来迎他们,焦十安一见到辛拙言就怵,忙往最近的周星潭身后躲,谁料被他揪出来,笑着问她躲什么,然后又开始念念叨叨。
焦十安忙告饶,和他行礼,一脸苦相道:“辛先?生,放过我罢!”
众人大笑,一起往演武台走去。
学子们已井然有序的排列好,站在演武堂下,听闻笑谈声,好奇的往这边看来。
一个个穿着整齐的学服,像初生的嫩芽,眼神清凌凌的,游照仪不?禁想,曾以为自己有多年少老成,怕是?落在他人眼里,也是?如此一览无余的模样?。
周、覃二人依旧没介绍他们,只让辛拙言,闻序抽签唱名?。
见此,众人又开始笑谈起来。
焦十安:“我记得我之?前抽中了世子,当时?可吓死我了。”
游照仪:“我不?是?让你别怕,他打不?过你。”
焦十安:“那?我也不?敢打啊,下手可轻了,谁知?道世子这么容易……”
宣峋与?看了她一眼,焦十安立刻噤声,把她要说的话截在了肚子里。
游照仪好笑,说:“自己输了,还不?让人说?”
宣峋与?不?理她,自顾自的看那?群学子。
狄却非转了个头,说:“周星潭还把郑集安和游照仪都?打赢了。”
周星潭笑起来,得意?的说:“承让承让。”
游照仪道:“他确实厉害,我现在都?打不?过他,若是?有空咱再比试……”宣峋与?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游照仪断了声,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好在后面几个人没这么在意?,继续聊起自己的事。
她靠近宣峋与?,低声道:“欣赏、真的只是?欣赏。”
宣峋与?轻轻哼了一声,说:“看演武台,不?许看他。”
游照仪忙不?迭点头,认真的看向演武台。
不?得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许多人落在游照仪眼里,都?那?时?候的自己强多了。
但这些年来军中、朝中男女比例失衡,导致书院的女子也不?多,大多都?是?家中有些背景的,自己考将上来的女子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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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叫李危素的女孩最为亮眼,身体极为柔韧,看得出轻功已有小成,几乎一往无前,不?管抽中了谁都?能赢,游照仪随口问了问一边的蒋尧年是?否认识。
结果蒋尧年看了片刻竟真得晓得,说:“是?叫李危素吧?李鸾徽将军的二女。”
游照仪问:“她长女呢?”
蒋尧年说:“也在军中呢,去了左定山军,你问卓云嵩。”
他拍了拍边上的卓云嵩,问:“李将军的长女是?不?是?左定山军?”
卓云嵩点点头,说:“叫李樊素,昭武校尉。”
游照仪默然的点了点头,回到宣峋与?身边继续看。
一上午下来,约行进了一半,游照仪约有几个心仪的人选,午间?吃饭的时?候和卓、蒋、焦三人商量。
这厢焦十安正猜测,说:“最后夺得魁首的应该就是?个李危素了,她要么进宣武卫,要么随她姐姐进左定山军罢。”
蒋尧年点点头,说:“你们也可以试试嘛,万一她想进河西军或剑南铁骑却没有点兵帖,不?就暴殄天物了吗?”
卓云嵩说:“不?错,今年很多人都?很强,比我当时?强多了,我当时?和游照仪打还输了呢。”
游照仪笑了笑,说:“那?我不?也输给周星潭了?”
几人笑,焦十安问周星潭,说:“你倒是?看看,谁能夺魁?”
周星潭正吃着饭,闻言道:“我倒觉得有个叫王隐的更有可能。”
他这么一说,四人便回忆起来,游照仪说:“是?不?是?和一个叫成璧的学子打的,两脚把她踢下台的那?个?”
由?她提点,其余三人便回想起来,焦十安说:“他没抽到过李危素,不?知?两人谁赢谁输。”
周星潭和她打赌,说:“若是?下午抽中了,我便赌那?位王隐能胜。”
焦十安也来劲了,说:“那?我赌李危素。”
“赌什么?”
“一个月俸禄。”
“成交。”
二人你来我往,一下子把一个赌约形成了,半晌蒋尧年才说:“周星潭,你不?会忘了焦十安家中是?干什么的吧。”
能买下半个京城。
周星潭一拍桌子,懊恼道:“嘶,失策了,应该换个赌的。”
焦十安笑嘻嘻的,说:“说好了就不?能反悔了啊,若是?我赢了你一个月俸禄,便请大家去喝酒。”
周星潭也笑,说:“你如此慷慨,我怎么能吝啬,那?我要是?赢了你,我便也请大家喝酒罢。”
众人笑,乐得看他们。
到了下午,那?签文不?负众望,竟真把二人凑对了,双方似乎也是?王不?见王的状态,尤其是?李危素,见签子上写?着王隐,脸色都?变了,倒是?那?个王隐,听到辛拙言唱名?,一脸惊喜的走到李危素身边。
几人便专心地看着这一场。
那?王隐确有几分?周星潭的影子,招式极其利落,速度也很快,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李危素则轻功卓绝,看起来应该是?辛拙言的得意?门生,抬步翻身行云流水,不?过几息,二人已然你来我往的过了十几招。
王隐似乎并不?想对她出手,很快就变攻为守,一直沿着演武台周边走,根本看不?出来上一场三两下把人姑娘踢下台了。
李危素似乎也察觉到了,蹙起眉头,厌烦的看了他一眼,那?王隐见状立刻抿唇,眼里浮起受伤,只得化守为攻,与?她缠斗在一起。
本以为如此下去,二人会好几个时?辰都?难分?胜负,结果没过多久,李危素便开始不?耐烦了起来,动作也凌厉了不?少,全?力向王隐一击,那?王隐旋步躲闪,回头想化她招式,结果没想到李危素还没来得及抽身,竟直接在她凌空而起之?时?把她一掌拍到了台下。
这厢连狄却非都?看出来他藏拙了,偷偷在游照仪耳边说:“你来我往这么多下,装的吧。”
王隐见她跌下台,脸色大变,茫然的看了看自己手,反应过来后立刻跳下去扶她,结果被她甩开,皱眉说:“你一早便能赢我,又在演些什么。”
那?王隐讷讷的,说:“抱、抱歉。”
他以为他演的挺好的,没想到她出招后竟没来得及抽身。
李危素看样?子很不?喜欢他,自己爬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土,一句话也不?欲多说,立刻就转身走了,徒留王隐在原地抿着唇看着她的背影。
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周星潭笑说:“诶呀,不?知?道是?哪军运气这么好,一下能收进两个人才。”
那?王隐一看就钟情李危素,但李危素似乎只把他当作了难以超过的对手。
众人心照不?宣的笑笑,继续看其他人的武试。
下午的对战不?多,还没到黄昏就结束了,四人又凑在一起把三十名?勾选出来,送到周令同手上。
每军约有十张点兵帖,加之?各军会有重复的人选,需要核对着来,减少名?额的浪费,若还有特别入眼的,也可以多几个,但毕竟发了点兵帖就意?味着直接做官,其中利害还是?得斟酌。
虽然数量有限,游照仪还是?试着给李危素发了点兵帖,但又觉得她不?会来,想了想还是?没给王隐发,其余几人倒是?两个人都?发了。
几人又选了几个觉得出众的,和其他三人对了对,再将最后的名?单交给周令同。
到这他们今日便事毕了,只要等过几日周令同将学子的意?愿交给各军,他们三人再返程,等到第三年回驻京营领人即可。
和书院各个夫子告别后,几人一起下山,向宁府走去。
正是?晚饭的时?间?,宁康曦正在赫明山,府中只有宁母一人。
她听闻世子、郡王上府,忙出来迎,结果一群宁康朝的故旧同袍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忙笑着说今日得空,来宁府蹭饭,几人你一言我一眼,她也听不?清都?说了什么,只觉得熙熙攘攘的,一下子把府中的空寂填满。
心中泛起酸涩,也顾不?得行没行礼,只含泪笑说:“快进来吧。”
第42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1)
因着周星潭打赌赢了焦十安,拿到学子意愿的那日众人便又约在一起去往酒楼吃饭,但武官下?值比文官早些,狄却非和宣峋与二人只得迟来。
流云声倒是还开着,但她和周星潭二人上次在此查案大闹一场,怕被人认出来,便不好再去,此时去的是一家叫做沉江月的酒楼,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众人还未到齐,游照仪想问问流云声和阿满的事情,便坐在周星潭身边,低声问:“流云声之前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那个阿满也送走了吗?”
周星潭说:“还在查呢,宋大人在洛邑待了半年了,阿满也跟过去了。”
“还在查?”饶是游照仪,都感觉有点惊讶了,问:“这都……要三?年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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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潭点点头,说:“那酒楼背后绝对有人,八成是皇亲国戚。”
“不是镇国公主府也不是广邑王府,你不会是说……”
二人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正好迟到的焦十安进来了,众人便凑到一起拆周令同送来的书?信。
一军十张点兵帖,若是没有点兵帖却仍想投此军的,也可以进入,但只能从兵卒做起,不能为官,此届赫明山有一百四十一人,按照以往惯例,约十之有七会投军入伍。
游照仪打开手信,大致扫了一眼,剑南铁骑有二十四人,扫了一眼名字——
“李危素投了剑南铁骑?”
真的出乎意料。
几人便看过来,焦十安问:“那王隐呢?”
“也投了,但我?没给他发点兵帖啊。”
“简直是暴殄天物,让第?一名去做兵卒。”
“我?也没想到李危素会投剑南铁骑啊,我?就是试一试。”
“真是的,要不要和院长说说啊?这为了喜欢的人自己?的前途也不要了?”
“嗯,我?明日给院长去信,再问问。”
“你看之前那个……”
“……”
几人又对了对手中的书?信,今年是宣武卫人数最多,足有三?十人,还有几个天资很?是不错,蒋尧年从拆开信开始脸上笑都没断过。
看完了书?信,众人便围在桌前吃饭喝酒,没多久下?值的狄却非和宣峋与也进来了,几人便起身抵杯。
周星潭说:“敬我?们中衢人才辈出。”
几人笑,抬手一饮而?尽。
……
晚间?回去,游照仪便给周令同去了信,第?二日上值前将?信送到了官驿。
周令同是一早便知的,但他奉行无为而?治,本不欲多管,但见游照仪言辞恳切,不愿人才埋没,还是把王隐叫来问询。
“其他三?军都给你发了点兵帖,为何选了剑南铁骑?”
王隐清俊的脸庞有些窘迫,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周令同只好挑破,问:“是不是因为李危素。”
自然是,他原本以为拿到了宣武卫或左定?山军的点兵帖便能和她一起了,谁知她为了躲开他,选了最不熟悉的剑南铁骑。
她那日来找他的时候难得露了个笑脸,问他收到了哪几军的,这么多年她和他心?平气和说话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他哪能抵抗,一时脑热就说了出去,结果她立刻变了脸色,转身就走了。
他便猜到她一定?会选剑南铁骑。
没什么好犹豫的,他还是想跟着她一起。
见他还是不说话,周令同便说:“这是你的前途,不能儿戏,兵卒到九品官之间?有些人一辈子也迈不过去,你天资聪颖,或许三?五年便成了,但这三?五年于你来说是一种?浪费,你明白吗?”
王隐抿了抿唇,还是说:“我?已经想好了,院长。”
周令同摇摇头,说:“你没想好,你是自己?考上来的,家中清贫,你可想过九品官的俸禄和兵卒差多少吗?能给家中带来多大的改变?”
这似乎一下?子戳中了他心?中的痛楚,他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周令同说:“剑南铁骑的游大人今日专门?给我?来信,说不愿你被埋没,望你再三?思,给你一日时间?,你再想想,若是最后你还是做此决定?,我?也不会再劝你。”
王隐点头,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结果刚走出周令同的院子,李危素就站在外面皱着眉头看着他。
对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走上前来,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你选了剑南铁骑?你疯了?!”
他别过脑袋,倔强中带着一丝委屈,说:“还不是你,你敢说你选剑南铁骑不是为了躲开我??”
李危素不可置信,说:“你知道你还选,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王隐双拳握紧,扭头看她,有些服软:“你别去剑南铁骑好不好,你不是想跟随你姐姐去左定?山军吗?不要就因为想躲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李危素烦躁的看着他,说:“我?去哪军对我?来说都一样,可是你不行,我?就是不喜欢你想躲开你怎么了?你让我?消停几年不行吗?”
他知道李危素一向厌烦他,可是如此锐利的言语还是第?一次,那些话一下?子把他割裂开来,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
自己?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她多看自己?一眼吗,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见他说不出话,李危素便转身准备离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别让我?看不起你。”
第?三?日,游照仪收到了周令同的回信,看到王隐重新选择了河西军。
她正疑惑,焦十安便说:“因为河西军和剑南铁骑驻地接壤,而?且行军的前半段是一起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心?下?叹气。
……
到了第?二月的月中,四人便再往赫明山接人去驻京营,此届共有一百零九人进了军营,持点兵帖的每军约有八九人。
李危素看见她,行了个礼,她也点点头,没有多说。
周令同正在前方说话,还是那些老生常谈,说完后学子们便与同窗告别,一时间?整个山中都是不舍的哭声。
曾几何时,她们也是这样在此分?别,再难聚首。
李危素也在和同窗告别,几个交好的朋友都在叮嘱她要保护自己?,她连连应承,扭头看见王隐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马上要摆脱这个人了,李危素心?情也好了点,不再对他恶语相向,反而?走上前去说:“你去河西军也好,不过别来找我?。”
王隐抿唇,倔强看着她,问:“为什么不能来找你。”
李危素不以为意的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你。”
一看到他就想到自己?这些年武考策论永远排在他后面一名,怎么努力都超不过去的无力感。
王隐眼眶倏忽的红了,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李危素觉得二人估计以后不怎么会见了,于是也敞开了说:“因为你太强,我?每次都打不过你,在你身上我?太挫败,所以不喜欢你,不过这纯属我?个人的问题,跟你没关系。”
王隐闻言,心?里苦笑,若不是这样,恐怕你连我?叫什么名字还没记住。
可面上也只能扯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表情,说:“我?知道了。”
李危素点头,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现在没有战事,点兵入营都只按照流程走便好,四人将?学子带回驻京营,各自安排营帐及熟悉环境,第?二日便要开始参训。
几日下?来,见众人都还算适应,焦十安等?人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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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装返回驻地,几个有空闲的同窗送了送他们。
日子便如流水般铺陈开来,院子塘中芙蕖含苞待放,上京已然入夏。
……
盛夏之时,京中出了件大案,宜光帝姬出宫玩乐,在一酒楼中凭栏喝酒,却被一喝醉的客人认作妓侍,言语轻浮甚至出手调戏,帝姬殿下?大怒,将?人五花大绑抽了好几鞭子,这酒鬼清醒后吓得半死,连忙解释,说酒楼中原有这生意,他去过好几次,今日喝的太多,见帝姬容色照人,一时不察才认错了人。
帝姬闻言终于命人停手,笑着说:“本宫来这酒楼好几次了,这么不知道这还有暗门?生意?”
那人忙道:“小人以性命发誓,这里确实有,还有几个异族人,绿眼睛的,就在一条河上!”他极力描述,想让对方相信自己?。
帝姬看了一眼边上脸色发白的侍从,说:“叫管事的来见本宫,本宫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偷偷在皇城根下?做这等?暗门?生意!”
管事的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一脸油光水滑,见事情败露,擦着冷汗,跪在帝姬面前,颤颤巍巍的说:“殿下?,实在是这位客人记错了,我?们酒楼真的没有这等?生意啊!”
那醉酒之人见对方反驳,忙道:“我?亲自去得,哪里有假?城中有文书?的风尘之地可没有绿眼睛的妓子!”
管事忙道:“客人您真是吃酒吃多了,怎么会有绿眼睛的妓子,我?们这也有很?多曾是南羌的客人,您怕是看错了。”
醉酒之人道:“这等?事情我?如何认错?殿下?,你可要相信我?啊!”
帝姬见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召来了一队京畿卫,说:“今日便把这个酒楼掘地三?尺,我?便要看看孰真孰假!”
那京畿卫立刻领命,查抄酒楼,竟真在后院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门?发现了一条暗道,走进去后七弯八饶,最后通向了一条河,那河上画舫遍布,因着是白日,画舫未亮灯,京畿卫进去一看,全是正在休息的妓子,还真有不少绿眼睛的南羌人!
帝姬盛怒之下?尚存清醒,立刻要求大理寺查明这些人从哪来的,怎么会出现在上京,竟然还被用作这种?生意。
“所以,是你和帝姬商量好的?”
宣峋与也听闻了这件事,本在和游照仪闲谈,谁知对方告诉了他鲜为人知的另一层事。
见游照仪点点头,他狐疑的问:“不应该吧,那客人喝得再醉也不至于嘴上这么没把门?,轻而?易举就说出来了?”
游照仪笑了笑,说:“那个客人也是我?们的人。”
这事是游照仪、周星潭、宋品之三?人商量好的,后又找了宣芷与,有她帝姬身份作保,才有可能把这件案子闹大,不至于又湮灭无痕。
半个月前,去洛邑查案的宋品之回到上京,第?一件事却不是述职,而?是再次寻了周星潭和游照仪,把查出的案件和他们一并说了。
曾经流云声背靠皇亲国戚的传闻兜兜转转,竟落到了当今太子的府邸之中。
……
南羌是宣懿十四年灭国的。
在与中衢僵持了近十年后,最终还是被先圣宣懿皇帝带兵攻破都城,南羌皇族被杀了个干净,南羌十二旗也被改成了容、蜓二州,归入中衢版图。
一开始,因为两国数年征伐,南羌又战败,中衢百姓对于南羌人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尤其是中衢的军队入驻容、蜓二州之时,其中被打压、为奴为妓的大多是南羌人,以至于南羌的百姓生活一度水深火热。
先帝将?其灭国后就班师回朝,久居上京,自然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直到当时与容州接壤的冶州发生蝗灾,还是宣威将?军的宋凭玄领命赈灾,发现冶州城县中竟有不少南羌人为奴为侍,且很?多都是遍体鳞伤。
她心?下?不忍,赈灾结束后便回去和先帝呈报了此事,先帝大怒,亲自到容、蜓二州查办,发现那些南羌人入了中衢后寸步难行,自戕自毁者无数。
之后先帝便下?了铁令,容、蜓二州内的南羌人俱为良民,除非原为贱籍,否则不得随意奴役,需得文书?齐全,此外还将?容、蜓二州的徭役赋税全部?减去了好几成,又派了几个心?腹大臣前去管辖,二州的境况这才好了起来,逐渐的南羌人也渐渐归顺。
可以说,在先帝的政令之下?,南羌人在中衢是比较受保护的,如今竟有这么大南羌人在没有文书?的情况下?被带到了中衢都城为妓,实在是骇人听闻。
是以三?年前阿满被带出流云声后,宋品之就秘密的查探起了这个案子,就连半年前去洛邑,用的也是告假探亲的理由,她的上司大理寺少卿也帮她一起掩护,这才彻底翻出了这件大案。
第43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2)
就算是自小生在容、蜓二州的人,也多少会?说几句南羌语,虽然国家灭亡,归顺它国,但心中总是留有几份愁思,想把一点语言、文字流传下去?,不至于让故国湮灭无痕。
但阿满不会?说。
阿满从小?学的就是中衢官话。
他从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一个黑沉沉的小楼里,楼里的窗户永远用铁栅栏封着,能看?见的只有同一个视角和形状的天空,楼里的门也从未开过。
十岁之前,阿满是不被允许上二楼的,而是住在地下,从一楼最深处的一个小门下去,七弯八饶,就会?有一个暗沉沉的通道,只有几盏灯亮着,两边是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房间,一个房间住三个人,只有床和一张桌子。
那里都是和他一样的小?孩。
之所以会?觉得一样,是因为那个送饭的男人和他们?不一样,那个男人眼睛是黑色的,鼻梁也不高,头发也不是卷曲的,这时候,他才?有“一样”和“不一样”的概念。
有个黑色眼睛的男人会?定时给他们?送饭,一天三次,次次不落,但从来?不会?和他们?多说一句话?,最多也只会?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好几年后,阿满来?到上京,见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最常见的就是这种眼神。
他渐渐的明白过?来?,那是一种怜悯的眼神,但不是对人,更多的时候,是对着待宰的羔羊、鞋底的蝼蚁、肩上的拂尘,谁都能轻而易举的决定他们?的命运。
他们?从不见生人,每个月会?有一个也是黑眼睛的女人来?教他们?认字。
说是认字,但认的也不多,只要求他们?能说会?念,他们?无聊的时候,就用水在桌子上写那些看?过?的字,或是盯着那个小?小?窗外的天空。
今天是晴天,今天是雨天,今天云好多,今天的晚霞好美。
他们?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每日被关在地下,像一头猪一样被喂养长大,逃不过?待宰的命运。
长大一点后,很多小?孩试着跑出去?,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期望到那个窗子外的天空下面去?。
可自然无一例外被抓了?回来?,狠狠的毒打一顿,甚至有个小?孩被打断了?一条腿,就算治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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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也成了?跛足。
阿满很怕痛,所以他没跑过?。
到了?十岁,他们?终于被允许出地下,跟着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走到一楼。
那天,所有小?孩都很激动,认为自己终于摆脱了?暗沉的过?往,即将迎来?灿烂的新生。
可是一楼和地下没有什么不同,也是无数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外面的光依旧照不进来?,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住在这里的人比他们?大了?一些。
有时候,他们?会?被带去?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吃饭,二楼也有很多房间,每个房间也都是小?小?的,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关着一个个大着肚子的大人。
……
他们?只是从地狱,到了?更深的地狱。
来?了?一楼,照旧还是学东西。
不是诗书、不是歌赋,学的第一件事,是怎么脱掉自己的衣服。学这么奴颜婢膝,折腰下跪,诱惑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那段时间,眼睛里都是白花花的□□,每天都抑制不住的想吐,他恨不得回到地下,成为一头只用吃饭的肥猪。
不过?很快,他们?就习惯了?,有时候甚至还能主动去?学,认真去?做。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再?也没有、也不能有别的事情了?。
快到十五岁的时候,他们?又见了?几个新人,开始给他们?讲述什么是中衢、什么是容州、蜓州,什么是洛邑。
告诉他们?为什么他们?是绿眼睛,别人问?他们?的时候该怎么回答。再?微弱的威胁都对他们?有用,因为他们?没有学过?“反抗”这个词语。
于是,他知道他终于要被送上绞刑架了?。
阿满第一次走出小?楼的时候,是被蒙住眼睛的,等上了?车也有人看?着他们?,但阿满坐在角落里,用绑在身前的双手轻轻推了?推眼前的布条。
马车没有帘子,是封闭的,但能从车板裂开的缝隙里,看?到泥土,看?到绿草,看?到落花。
看?到那一点点光,从这点缝隙里一点点的漏进来?。
车轮子轱辘轱辘,把他和他的伙伴,送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画舫飘飘荡荡,河水浮浮沉沉。
那些斑驳的灯光,透过?头顶的枝叶,洒在他赤.裸的、被随意对待的身体上。
眼神怎么样能更柔媚,腰肢怎么样能更软,肌肤如何能更加如凝脂,话?语怎么说才?能更加魅惑。
他了?然于胸,一清二楚。
他是个被豢养出来?的工具,一生全然没有意义。
直到那个普通的、平常的夜里,他遇见了?一个女人。
————————————————
“顺着阿满的给的线索,我找到了?那个小?楼,坐落在洛邑一个很荒僻的村子里,很难找到,我说我闻名而来?,想买一个,他没让我进去?,只是给我看?了?一些画像。”
“他们?警惕性很高,我试了?几次,但偷溜不进去?。”
“我后来?又走访了?容、蜓二州,发现了?不少二十几年前被拐走的男女,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那时候先帝对南羌并未有什么保护之策,所以找不到便不了?了?之了?。”
“后来?又根据别的线索,我陆陆续续拼凑出了?大概,但还是没有证据,也并不知道完整的事情。”
“阿满口中那些大着肚子的人应该就是之前容、蜓二州被拐走的男女,南羌因为样貌和我们?不同,在中衢的风尘之地很受欢迎,有些人不把南羌人当人,就专门拐人去?这种地方。”
“后来?先帝策令颁布,一时间官府严查,很多没有文书的南羌人都被送了?回去?,再?想从容、蜓二州带人走几乎是不可能,于是就有人想出了?这个办法,让原来?已?经被拐走的那些人直接生育,生下来?的孩子样貌自然也是异族,再?卖去?这种地方。”
“很多州县这种生意都被查抄干净,但只有洛邑保留了?下来?,并且越做越大。”
这些事情宋品之已?然给周星潭和游照仪说过?,此刻再?一次给宣芷与复述,对方听得满脸空茫,几近作呕。
游照仪给她?递了?一杯水,宣芷与勉强顺了?一口气,紧张的问?:“那怎么会?和太子府扯上关系?”
宋品之说:“我留人看?着流云声,发现店主有日出入了?太子外府的后门,当然,只靠这个并不足以证明这件事和太子有关,我只是猜测。”
洛邑是今上曾经的封地,其?他州县查抄却只有洛邑保留,流云声的生意他们?亲眼所见,其?店主还进入了?太子府。
林林总总加起?来?,论谁都会?这么猜测。
宣芷与脸色苍白,双目放空。
好半晌,她?捂住胸口,又跑到一边吐了?出来?。
恶心!太恶心了?!
简直、丧尽天良,罄竹难书,她?不知用什么语句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境,只觉得一阵难以抑制的反胃。
游照仪走到一边抚摸她?的背,但并不出言。
良久,宣芷与走回来?,用沙哑的嗓音说:“你们?救出来?的那个孩子呢?让我见见。”
宋品之便差人把阿满叫了?上来?。
阿满作为小?厮跟了?宋品之好几年,褪去?了?一些怯懦和讨好,但见到生人,眼里还是透出了?一丝恐惧。
可也只躬身行礼,不知道她?是谁,只和宋、周、游三人一样称呼:“大人好。”
一个漂亮、纤细、没有任何锋芒的少年。似乎你给他一刀,他也会?跪着说谢谢。
宣芷与声音有些颤抖,问?:“你几岁了??”
阿满道:“已?经快十八了?。”
他是三年前游照仪带出来?的,接了?几个月的客就成了?宋品之小?厮,但饶是如此,骨子里还是散发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柔媚。
可其?实他也只比游照仪小?了?六岁,从小?过?的却是这种日子。
……
他们?习武、看?书的时候,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他们?骑马、打猎的时候他在学习如何更好的卖出自己。
他们?游船、开宴的时候,他被关在画舫里,一日一日的生不如死。
荒谬!何其?荒谬!
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宣芷与的心头,她?几近茫然的看?向游照仪。
游照仪叹了?口气,继续摸了?摸她?的脊背,说:“所以,这件事还需要殿下的帮忙。”
良久,宣芷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捏紧她?的手,眼睛却在看?向阿满
“你说吧,怎么做。”
……
游、宋、周三人这次并未亲自去?探,而是盯着流云声,逮住了?一个疑似进入画舫的客人,威逼利诱之下说出了?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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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和三年他们?去?过?的那次差不多后,就安排宣芷与和一个周府的小?厮演了?那场戏,彻底翻出了?这桩案子。其?实能查到的宋品之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剩下查不到的,以她?的官职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查到,于是只能依靠帝姬殿下的帮助。
三年前游照仪、周星潭大闹一场,不仅带走了?阿满,还杀了?流云声十几个侍从,但流云声却未报官,也根本?没有声张,其?中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辛,不言而喻。
在宣芷与装作不知情的彻查要求下,宋品之立即在明面上接管了?这个案子,开始动用京畿卫开始搜查京中各大酒楼或是秦楼楚馆。
所能查到的也和流云声差不多,大多都是在暗处藏匿,又或是表面上以中衢妓侍掩人耳目,背地里却混杂了?几个南羌人。
交不出文书的、非自愿的、被拐骗的,中衢风尘之地从上至下遭受了?一次严查,能送回原地的被送回,不能送回的暂时被安排在官驿,等结案后再?做打算。
如此大的动静之下,不仅街头巷尾也传遍了?此事,宫中很快也知道了?。
此时,查出有暗门生意的酒楼、妓院,其?店主已?然被提进大理寺审讯,其?背后主谋昭然若揭之时,太子宣荐与找上了?帝姬。
……
“皇姐,你快让大理寺停手,这件事不能再?查了?!”他匆匆而来?,第一句话?就是让她?停手。
宣芷与佯装不知,问?:“哪件事?”
他语气惶急,道:“流云声,南羌妓子那件事,再?查就乱套了?!”
宣芷与神色冷漠:“和你有什么关系?”
宣荐与咬牙,不知道该不该说,半晌只憋出一句:“反正就不能查了?,再?查会?伤到你自己的!”
宣芷与:“事情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此刻罢手,那些被送至此的妓子怎么办?”
宣荐与:“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你就安心做你的帝姬,不要再?沾手这些事情。”
闻言,宣芷与笑了?笑,说:“去?处?什么去?处?你不会?不知道姑姑把这等事情管的多严吧?如今竟有这么多人被送至此处为暗娼,这可是上京!天子脚下,不说国泰民安,也不至于内地里如此污糟!”
宣荐与嗫喏了?一下,说:“父皇不愿意你提姑姑,皇姐你还是别提了?。”
他一副逆来?顺受的懦弱之态,让宣芷与皱起?了?眉头,问?:“你老实说,这件事真的是你在背后经手的?”
宣荐与顿了?顿,捏紧拳头脸色挣扎,最后还是说:“你别管了?,皇姐,我求你了?。”
宣芷与:“这件事已?然被掀起?,现在已?经不是我想罢手就罢手的了?,街头巷尾对这件事议论纷纷,容、蜓二州有不少官员曾是南羌人,也已?经上折请奏,要求给个说法。”
宣荐与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皇姐,我知道你对父皇立我为储君有异议,可是太子又如何,也不过?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玩意儿?,是个牵线而动的傀儡。”
还没等宣芷与反应过?来?,宣荐与已?然转身离去?,背影萧条,透着索然。
……
月上中天,大理寺审讯司依旧一片灯火通明。
宋品之在这已?然待了?三日,审讯结果已?然到手,可是却完全出乎意料。
她?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对着暗沉沉的屋顶苦笑了?一下。良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数本?卷宗,向广邑王府走去?。
二人本?已?就寝,但游照仪听闻宋品之深夜来?访,晓得有事,忙下床穿衣。
宣峋与也被吵醒,夜半深眠正酣,他有些离不开游照仪,想了?想也下床穿衣,准备和她?一起?去?。
宋品之间游照仪携世子前来?见她?,反而松了?口气,正好,她?此番要见的就是世子,就是皇亲国戚。
宋品之径直把卷宗递给游、宣二人,道:“世子也需观览。”
宣峋与闻言,心中一震,和游照仪一起?打开了?卷宗。
数十名酒馆老板、妓院老鸨供认不讳,可是所指认的对象却不是和太子有关的人,而是宜光帝姬府内的内常侍——裴绪云。
第44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3)
此?论一现?,游照仪和宣峋与都变了脸色。
宣峋与只觉得荒谬透顶,和一脸凝重的游照仪对视了一眼。
良久,游照仪才问:“你去寻过裴绪云了吗?”
宋品之摇摇头,说:“如果还要再查此案,必然提审裴绪云,但一旦提审,在外人眼里,这件事就落在了帝姬府的院子里,如果罢手,那便全然断了。”
她向宣峋与行礼,道:“这事如何向下,还待世子殿下指示。”
宣峋与握紧了游照仪的手,半晌,才道:“你且按下不表,明晚来府,我与你详说。”
宋品之称是,行礼告辞。
————————————————
二?人相携回院,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夜色深深,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复又脱衣就寝,但两?人再没睡意,只半坐着,在床上夜话。
宣峋与窝在她怀里,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兀自沉思。
灯火未灭,房中暗光沉沉,良久听?见?游照仪问:“之前我协宋大?人查案,你如何得知那些人来自洛邑?”
那时候她办完案,杀了人,整个人情绪都不对,后来又立刻去赈灾,遇到了生母和?弟弟,完全把?这个案子抛掷脑后,根本没想起来问他这一句。
“因为,洛邑已然糟烂透了,”宣峋与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安心了些许,继续说:“我进入太常寺之后,接手了各个州县的祭祀、郊庙事宜,比如每年国诞,会要求每个州县都举办仪式,杀牲或是祝祀,中衢毕竟地?大?物博,起于割据,每个地?方不一样也是有的,我那时候就没想那么多。”
“但洛邑有点不一样。”
他顿了顿,有些可怜的抬头看了一眼游照仪,他是王侯公府的后裔,生来就有为民?立命的责任和?心气?,可是皇权巍峨之下,竟然被他发现?全是污糟。
游照仪温柔的摸了摸他的眼睫,低头与他轻轻的交换了一个吻,宣峋与双手慢慢的攀上她的脖颈,舌头乖顺的被她缠到口中。
亲完后,他得到了些许安慰,继续靠在她怀中,用着甚感荒谬的语气?,说:“洛邑曾经拿人祭天。”
“宣懿十九年的时候,洛邑大?旱,姑姑就派了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左相贺昀早去赈灾,没想到灾旱情太过严重,带去的粮草、银钱根本不够用,还没到上京再送来,灾民?已然暴乱。”
“这时候不知道那里来了一个算命的道士,和?还是洛邑王的今上说只要以人祭天就能?降下甘霖,还能?一步登天。”
“那时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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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察觉到一步登天是什么意思,但是天降甘霖,对当时的洛邑诱惑太大?了,于是今上就偷偷抓了几个男女,把?人塞进牛羊肚子中,伪造假象,以此?祭天。”
“谁知没过多久洛邑真的开?始下雨,百姓把?那道士当作神仙,甚至给他立庙撰书,供奉香火,一时间天佑中衢的言论甚嚣尘上。”
“左相虽然不信这种事,但灾情得缓,也松了一口气?,赈完灾便回京述职了,谁知没过多久,姑姑的身体开?始越来越差,太医也查不出病因,到后面更是神思不瞩,还认不清人,姑父整日以泪洗面,太医也日以继夜的看顾,可仍旧没留住姑姑,没过两?年她便撒手人寰,没过多久今上便登基了。”
游照仪无意识的摩挲着宣峋与的肩膀,思忖了片刻问:“所以,那个道士说的一步登天,是指今上登基?”
宣峋与:“现?在想来是这个意思,但是乱力怪神之事我并不相信。”
“除此?之外,洛邑的官府贪污也很严重,都仗着曾是今上的封地?,便觉得自己是第?二?个上京,四处搜刮民?脂民?膏,估计一个县令,吃穿用度都比得上朝中三?平大?员。”
游照仪:“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宣峋与轻轻瞪了她一眼,说:“我是世子,有些东西我自然查得到。”
他十七岁时就接手了广邑王府的死士组织,叫做雪刃,只有百来号人,但个个身手不俗,明面上出现?的只有许止戈。
这算广邑王府秘辛,虽然宣峋与没刻意瞒过她,但她十七八岁知道后也从没打听?。
游照仪:“那你觉得,那些人为何指认帝姬。”
宣峋与:“假设那些人说的都是实话,说明行事之时,全部用的是帝姬的名号,如果那些人说的不是实话,可能?是有人见?帝姬下令查案,临时决定拉她做挡箭牌,阻止宋品之再把?这件事闹大?。”
游照仪:“你觉得是哪一种?”
宣峋与:“都有可能?,现?在还不好说,现?在这件事幕后最大?的黑手只有可能?是皇帝和?太子,否则其他人不敢这样指认帝姬。”
游照仪:“明日你打算怎么办?”
宣峋与:“先找堂姐商量一下对策吧,现?在宋品之虽然手持卷宗,但不代表审讯的那么多人不会把?消息传出去,不出一日,上京便要沸沸扬扬。”
游照仪:“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宣峋与:“我以前觉得他是个昏懦草包,什么也不会,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事,现?在……我觉得我可能?看错了。”
裴毓芙一向不喜欢这个夫兄,自小没怎么带他入过宫,皇帝也不怎么关心他们,只有宣应亭回来之时才会象征性的见?一见?,是以他对皇帝也说不上有什么情感,即便那是他的叔叔。
游照仪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先帝常年征战,练武不辍,怎么会三?十多岁突然沉疴不起?”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心惊。
难道说,手握兵权的弟弟妹妹忠心不二?,反而是日日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有那份狼子野心吗?
后半夜睡是彻底睡不着了,两?个人在被子里相拥,像两?株藤蔓一样缠绕在一起,在对方身上汲取一些温暖和?力量。
但许是心里压着大?事,连呼吸都有点压抑。
两?个人心照不宣,知道这件大?案可能?会掀起血雨腥风,尽管现?在还平和?如初,但已是山雨欲来。
“姑姑在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中衢强盛,国泰民?安。”宣峋与的声音闷闷的响起,说:“我们结业的时候,也约定要护国安邦。”
“家国若真是如此?,宁康朝才是白白付出了性命。”
游照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惴惴的,只搂着他的腰轻轻的摩挲,以示安抚。
“灼灼,别?离开?我。”
怎么又说这个,游照仪有点狐疑,但还是答:“不会离开?你。”
“要出事了,你我都知道,虽然不知有多少狂风骤雨要发生,但你不能?丢下我,永远。”
他抱紧她,语气?用力:“你保证。”
游照仪耐心的重复:“我保证,”顿了顿又加上:“我永远不离开?你。”
宣峋与安心了一点,又慢慢的说,声音轻轻,像是低喃:“离开?你我没法活。”
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论对方有多少爱,多少喜欢支撑,都不能?离开?他。
至死方休。
……
二?人一起睁眼到天明。
辰时中,游照仪准备起床,宣峋与也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头疼?”
一夜没睡,还有大?事压着,怎么可能?不头疼。
宣峋与轻轻的嗯了一声,游照仪便伸手帮他揉了揉,说:“不如你再躺一会儿?”
宣峋与蹭了蹭她的手,但还是说:“不了,起床了,我们去见?堂姐。”
二?人便起床整装,他眼底有些血丝,整个人显出几分憔悴。
游照仪后知后觉出了一丝轻微的心疼,手僵了僵,但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宣峋与并没发现?,自顾自收拾好自己,与她一起出门。
……
太子和?帝姬十四岁就可以在宫外开?府了,称作太子外府和?帝姬外府,方便他们在宫外办事的时候居住。
自从宣芷与从叱蛮回来后,就没怎么住在宫里过,大?部分的时候都住在外府,就坐落在禁宫不远处的明光街。
二?人入府之时宣芷与也才刚起,见?他们这么早来找她诧异的问:“怎么这会儿来?案子有进展了吗?”
她睡眼惺忪,还在揉眼睛。
游照仪说:“幕后黑手已经供出来了。”
宣芷与一下子清醒了,咽了口口水,有些害怕听?见?弟弟或是父亲的名字,但还是问:“是谁?”
“是你。”
什么啊?宣芷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的瞪大?眼睛,又问了一遍:“是谁?!”
宣峋与皱起眉头,说:“是你,堂姐,那些人指认你。”
“怎么可能?!我连这件事都不知道!还是照仪和?我说的……什么啊,指认我!我前两?年还在叱蛮!是不是疯了?!”
她语无伦次,眼里出现?惊惧。
游照仪上前一步抓住她乱挥的手,说:“我知道不是你。”宣芷与被她制住双手,喘着粗气?看着她,见?她声音仍是坚定平和?,总算听?进去一点,渐渐安静下来。
“但是他们指认你,你已经不安全了。”
宣芷与眼泪倏忽涌出来,抖着声音的问:“是谁!是不是太子?还是我父皇?他们想用我当挡箭牌?我是他女儿啊!我是他女儿!”
她头晕眼花,手脚发软,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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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照仪说:“从昨天宋品之审讯完开?始,消息若是不可避免的传出去,就会有人冠冕堂皇的说要处置你,你死了,这件事就有了替罪羊,要是消息传不出去,宋品之也会顾忌到你不敢再查,渐渐的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倒时候生意照做,暗门照开?,没有人会关注。”
宣芷与抬头看她,眼里都是绝望。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她的脑子割的七零八落的,只能?茫茫无依的看着对方。
游照仪蹲下来,和?她对视,声音轻轻却振聋发聩。
“殿下,你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别?人欺凌,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话指示性太强,宣芷与良久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对方目光沉沉,可是眼底却烧了一片野火,就如同她曾经那样。
是啊……
只有握住天权,才能?说出口,喊出声,不任人摆布,不受制于人。
幼年的自己,不是说好要站在顶端吗?
现?在怎么都忘了呢。
她看了看游照仪,又看了一眼宣峋与,声音战栗:“我、我试试……”
“不是试试,”一直站在游照仪身后的宣峋与开?口了,声音寒凉:“若是真的到了最后那一步,你不能?用试试就让别?人和?你去拼命。”
宣芷与咬牙,描画了精致蔻丹的指甲刺入手心,淋漓的鲜血留下来,刺激着她的神经:“好、好!如果到了最后一步,我定拼尽全力!”
游照仪笑了笑,放开?她的手站起身,宣峋与最后叮嘱:“明日若有变,由?卜同钰来接你,别?人不要轻信。”
宣芷与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看着游照仪拉起宣峋与的手走出去。
……
晚间,宋品之依言夜访广邑王府。
宣峋与和?游照仪在内间等着她,让她入座后,世子才开?口道:“今日街巷已有流言,称宜光帝姬贼喊捉贼,结果被自己人查了出来。”
宋品之点点头,说:“我也听?说了,世子想如何办?”
宣峋与说:“我与灼灼还有母亲都商量过了,再暗中查探已然无济于事,不如直接把?卷宗公诸于世,两?相抗衡。”
游照仪道:“直接把?水搅浑,说不定能?找出更多的破绽。”
宋品之有些迟疑,道:“若是如此?,相当于直接和?陛下宣战,臣的性命……”
她虽有报国之心,但相较之下,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更何况她还有夫婿。
宣峋与:“你放心罢,明日你在大?理寺外公诸,广邑王府会派人保护你,一旦事毕,你与你的夫婿就立刻启程去往容州,那里已经做好了一切接应,定会保你安全无虞。”
宋品之这才放心的点点头,神色也坚定了起来,道:“愿做第?一剑。”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似要应和?这蒙昧的尘世,细若游丝的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风起时,丝网翩然而动,风落时,便又悄然落下,一起一落之间,是彼此?沉默的战争。
第45章黄昏独立佛堂前
(1)
中衢起于?割据,常年征伐,历朝皇帝不论男女几乎都曾领兵作战,尤其是先圣宣懿皇帝剿灭南羌后,中衢官场重武轻文?的风气达到鼎盛,百姓认为只有投军才能在官场之中冲出一条路来,民间的应试正考一度凋敝。
为了改变这一现象,由当时还在朝中为官的尚书右丞江寻也献策,以大理寺为首,太常寺、鸿胪寺为翼,每月初十、十五、二十,向京中百姓公诸府内事物,大到他?国来朝如何设宴招待,小到左邻右舍吵架拌嘴的事?如何审理,都?一五一十的告知百姓,让他?们晓得国家是如何运转、百姓是如何安居,严明?武官攘外,文?官安内,缺一不可。
这事?儿刚开始干,并没有什?么?成效,百姓们每天白天睁眼到晚上闭眼,何时不是忙忙碌碌的跑生活,除非是有关自己家的案件或是马上要来临的节日,否则并没有多少人会?停下脚步听这些公诸。
连弄了两个月,连先帝都?倦了,和江寻也说算了,可江寻也很是倔脾气,自己下了值坐到大理寺门前听了两天,那些官员见尚书右丞坐在下首,冷汗淋漓,本就枯燥的卷宗读的更是磕磕绊绊。
江寻也这回发现问题所?在了,当晚就找了个生意最好的茶楼,高价把里面的说书先生给聘来,前一晚看卷宗,写文?书,第二天就坐在大理寺门前一拍醒木,把李家的狗踹了徐家的小孩这一件事?说的百转千回,当天那门前简直是乌泱泱的人山人海,连路过的狗都?忍不住停下来听两句。
最后那先生一笑,言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门前百姓纷纷哀嚎,十五便又眼巴巴的来门口等,那说书先生总算把上一回案件如何判的结果说了,然等到说下一个案件,结果却照旧按下不表,再等着下回说。
经此一遭,百姓们也对这事?儿充满了兴趣,听久了也能听出点门道,例如这个案件判的有失水准,那个案件真是大快人心,江寻也还招人在三寺放了个大箱子,让百姓们若是听出错漏或有什?么?意见都?可以上书陈情,竟还真的纠了不少冤假错案。
除了这点以外,渐渐的应试正考的人数也多了起来,文?武考官再次变得严格,中衢人才不断涌现,进入最繁盛的时期。
如今近三十年过去,这一旧俗一直延续了下来,三寺门前的说书先生换了一批又一批,百姓对此也司空见惯,不再像之?前那么?感兴趣,每日门前的人都?很稳定,不多不少。
然今日有些不一样。
大理寺外一早就围满了人。
其中有不少人是游照仪找来虚张声势的,这也吸引了一堆逛早市想?看热闹的人。
众人往上一瞧,并不见什?么?说书先生,只见大理寺卿顾准并少卿江萦序立于?一侧,少丞宋品之?手持卷宗站在正中公诸。
“我为大理寺少丞宋品之?,今日由我为前日里帝姬斥于?流云声一案做出公诸,望大家详听。”
流云声一案在民间闹出的流言只多不少,前日那些店主刚招,昨日帝姬贼喊捉贼的言论就开始甚嚣尘上,但?百姓们并不知道其中秘辛,别人怎么?传,自己也就怎么?听。
“帝姬斥于?流云声一案,始于?宣懿十四年,约三十名南羌旧人前后被洛邑祥云城挽月台老鸨许其绥从容州拐卖至洛邑,被现洛邑州丞、原洛邑祥云城守军校尉陈西岳查获后,交予了万两白银送至守军营贿赂陈西岳。”
“陈西岳受贿后,见此中牟利巨大,以权谋私,与许其绥达成交易,以他?之?官权为其拐带南羌百姓,其间利润四六分?成,许其绥答允,二人官商勾结,共谋此事?。”
“后由原宣威将军、今镖骑大将军宋凭玄启事?,先圣宣懿皇帝亲自前往容、蜓二州查案,各州县的此类生意纷纷垮塌,南羌旧人被送回,陈西岳不舍其中巨大利润,求至原洛邑州丞、今太子少保越德时府中,越德时保其不受先帝亲兵查探,故此,洛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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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被全然保下。”
“此后,容、蜓二州监管严格,拐带人口之?事?偃旗息鼓,由许其绥献策,陈西岳实施,在祥云城城西元七县设暗楼,共将原被拐至洛邑的一百十九人软禁,逼生幼子。”
“今时初探,已发现男二百二十七人,女四百九十五人,其中有孕者又一百五十三人,十四岁以下者三百零六人,对照初时,数以倍计。”
“后经我大理寺提审各方店主,俱对购买南羌妓子供认不讳。”
“本案陈情完毕。”
宋品之?合上卷苡華宗,看向下方议论纷纷的百姓,有人面色凝重,有人脸色苍白,有人几欲作呕,有人漠不关?心。
广邑王府派来保护她?的那些人藏匿在人群中,警惕的盯着四周。
“所?以罪魁祸首是越德时吗?”
“那个许其绥才是源头啊!”
“若不是陈西岳帮他?,这事?儿能办起来吗?”
“三个畜生!”
“畜生!”
“此事?身后无人作保?我不信!”
“那可是先帝!区区一个洛邑州丞就把他?拦住了?”
“我听说这事?儿背后推手是宜光帝姬。”
“你?是不是傻了!那时候宜光帝姬才几岁?!”
“那你?说是谁?”
“那当然是……”
“真是畜生!”
“逼人生孩子干这种事?情!”
“听闻还对男子用了禁药,使得男女一起怀孕。”
“真够恶心的!”
“……”
一句句猜测和谩骂传入众人的耳朵,宋品之?扭头和顾准、江萦序对视,见二人点头后,三人共同离去。
人群中的护卫也跟上了宋品之?,一行人送其至宋府后门,其夫婿亓渊已经携好物什?在一不起眼的马车中等她?,见她?前来,焦灼的表情松懈了些许,立刻伸手将她?拉上马车,众护卫骑马护持在她?身旁,迅速离开了此地。
……
不到半月,大理寺今日门前公诸所?引发的议论已然铺陈开来。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被指名道姓点出的洛邑州丞陈西岳连发数十道请安折子于?京,太子少保越德时也日日跪在大殿之?上,说自己是被诬蔑的。
然而此事?发酵至今已然不可转圜,越、陈二人命悬一线,日日担心受怕。
大理寺卿顾准也在大朝之?时要求提审、收押越、陈二人,以免其背后还有主谋祸乱朝纲。
两方相?较,皇帝态度却含糊不清,朝堂局势一日比一日凝重。
————————————————
夜深人静,宫闱深深。
今上宣应衷于?殿中金椅霍然起身,拍掌击案,对下首一黑衣侍卫大喝道:“你?再说一遍!是谁指使的?!”
那黑衣侍卫脸色发白,迅速道:“广邑王府!虽然此事?确实是大理寺查出来的,但?是教唆帝姬启事?,送走宋品之?的都?是广邑王府的人。”
宣应衷发出了两声诡异的笑容,面色狰狞扭曲,声音却带着笑意:“真是没想?到啊……广邑王府!朕这个三弟,竟也有这份心……”
黑衣侍卫道:“经属下查探,帝姬殿下跟广邑王世子及世子侧妃都?走得很近,尤其是世子侧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默默无闻。”
宣应衷依旧在笑,说:“朕岂会?不知……敢和朕叫板,也不想?想?后果。”
黑衣侍卫:“那接下来该如何,请陛下吩咐。”
宣应衷坐回自己的王座上,灯火幽暗,照亮了他?嗜血的眼睛:“将宜光帝姬软禁,活捉宣峋与,游照仪……杀无赦。”
黑衣侍卫领命,又问:“此案该如何结案,平息众怒?”
宣应衷泄力,靠在椅背上,不以为意的说:“拔了陈西岳和越德时的舌头,抄家记人,诛其九族,二十岁以上的秋后问斩,二十岁以下的流放寒岛,路上都?杀了,一个都?别留。”
黑衣侍卫抱拳称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灯火还在跳动,宣应衷勾着一抹笑,看着那描金画凤的灯罩半晌,突然起身,朝内殿走去。
内殿左侧有一小间,多用以午间小憩,靠墙还有一面书柜,放满了兵书典籍——都?是他?姐姐宣应亹的东西。
他?熟练的走上前去,拉动书柜顶部一垂落的细绳,一副巨大的画卷便展开在宣应衷面前,赫然是先圣宣懿皇帝的等身画像。
那画画得确然不错,不仅将宣应亹流畅利落的面容刻画了十分?,神韵也跃然纸上,每次站在这副画像面前,他?好像又看见了长姐那漠然失望的眼神,像一支淬了毒的箭一样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从小到大,他?就是四个人里面最差劲的一个。
长姐比他?大了两岁,是正宫嫡出,他?父亲则是宫中贵君,母皇生了他?们两个后,本不欲再生,怕孩子太多以后皇位纷争,只尽力培养他?们。
然而长姐太优秀了,他?熬了一夜背下来的诗词,她?扫一眼便会?,夜以继日练的骑射,她?信手拈来,年仅六七岁便可与母皇讨论国事?,献治蝗论整治了南方虫害,接见他?国使臣落落大方,母皇的的眼中不仅没有了他?,还对他?越来越失望。
母皇和长姐两个人同样失望的眼神,一度是他?登上皇位后几十年的噩梦。
许是见他?不成材,以后无人辅佐宣应亹,在他?六岁的时候,又幸了一贵君,这回生了一对双生子,便是宣应亭和宣应雍。
他?曾经对妹妹很好——如果她?能一直那么?笨的话。
可是没有,好像他?们生来就是天才,文?能出口诵,武能马上行,只有他?文?不成无不就,慢慢就成了个浑噩度日的废物王公。
母皇跳过了立储这一阶段,直接禅位给了宣应亹,改国号为宣懿,暂时听政,中衢经历了一段二皇临朝的时期,这个时候宣应亹才十岁。
宣懿四年,年仅十四的宣应亹就开始带兵打仗,尝试攻下南羌。
宣懿十四年,曾经繁荣富庶的南羌被举国攻下,成为中衢的一员。
在这十年间,宣应亭封广邑王,持兵权带领剑南铁骑镇守北疆,宣应雍被立为镇国公主,持兵权带领宣武卫镇守西疆,三人在最后攻破南羌都?城的时候并肩作战,传下永世佳话。
只有他?,宣应衷,宛如一个被人遗忘的笑话。
他?在封地如何逍遥快活,无人关?心,如何纨绔浪荡,无人斥责。
他?只是想?要所?有人眼里都?能看到他?,有错吗?
……
消息是皇后王颂兰传出来的。
宣芷与派人去通知广邑王府的时候,游、宣二人已然遭遇了一波刺杀。
原本夜半深深,二人抵足酣眠,屋内也是一片暗沉,只有月色在外面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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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京待久了,又有宣峋与在身旁,她?的警惕心也变得迟钝,动静到了门边她?才察觉,睁眼下意识的去拿手边的兵械。
一摸却是一场空,只有柔软温暖的被子,她?才乍然想?起兵械早几个月就被自己放在了地上,因着夫妻二人夜中缠绵,宣峋与身子总会?被她?放在床边的剑硌到,他?身子太嫩,不用第二日身上就能泛起淤青,游照仪只好次次把剑放在床下,免得再伤到他?。
可是此刻垂手,并不足以让她?触到兵械。
该死……
她?轻轻翻身,用手捂住宣峋与的嘴,再轻轻摇醒他?,宣峋与下意识的嘤咛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口鼻被捂住,立马清醒了过来,看见游照仪在黑暗中看着他?。
见他?醒来,对方立即朝门外伸了伸手指,他?心里一惊,眨了眨眼。
游照仪收回手,屏息凝神,细听脚步。
约有十几个人,气息很低,应该武功不弱,广邑王府的雪刃不能被发现,能支援的只有许止戈,但?是今日值夜的不是他?。
门发出微弱的细响,几不可闻,一个身影率先踏入,连脚步声都?没有。
宣峋与跟着游照仪闭眼装睡,心跳如雷。
很快,黑影持械到了床边,整个床有帷帐遮着,隐隐绰绰,大致只能看见里面躺着的两个人影。
他?立刻出手,寒刀削铁如泥,划破了帷帐,朝躺在外面的游照仪身上砍去。
几乎在同一息之?间,游照仪隔着被子抬腿,将刀刃踢开,掀被翻身抓起床下的剑,来不及去鞘就和对方打了起来。
外面的十几人见里面动静,纷纷闯入支援。
屋内暗沉,众人不知方位,游照仪却如履平地,三两下解决了几个人,还待再杀,不知是谁扔出了一个火折子,迅速扔到刚刚被砍破的帷帐上,四周火起,屋内霎时火光冲天。
可宣峋与还在床上,意识到这一点,游照仪惊惧交加,立刻回身用剑挑开燃火的帷帐,宣峋与正面色苍白的坐在中间,显然是有点不知所?措。
游照仪三两步冲上去,把他?整个揽腰抱在怀中,边杀边退,不再恋战,立刻冲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