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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谭枝 溪月眠 47482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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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万箭穿心换你自由身

第141章

而在百姓欢呼声中,一坐府邸内却是尽显悲凉沧桑。

帝师。

辅佐三代君王的帝师去了。

就在圣旨下发之后,便去了,听闻,去时还坐在院中,很是安详,无一丝痛苦。

已经两年,帝师不常出府,听说是重病缠身,直至上次女子科举一事,帝师才出现在众人面前,此后,便常常相见,一时间,众人都忘了他年事已高,还生了病,眼下忽然去了,倒是让众人震惊,又觉帝师怕是在吊着一口气,等着什么,等到了便也放心去了。

谢谭幽听闻时,刚用完早膳,盯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才起身道:“去帝师府。”

她换了身更为素净的衣裙,才抬脚出屋,走了不过几步,迎面便遇上从正屋出来的燕恒,他今日,穿了身素净长袍,眼底微冷,在看见谢谭幽时又一点一点散去。

燕恒问谢谭幽:“帝师之事听说了?”

谢谭幽袖中手心微微收紧,过了会才轻轻点头:“我去青枫院问问母妃,可要一同前去。”

说着,便抬脚要离开。

“母妃不去。”燕恒凝着谢谭幽侧颜,道:“燕王府,我二人去就可。”

“那你先去。”谢谭幽未看燕恒,“我去将军府寻表哥,与表哥一道去。”

话落,她便抬脚离开。

燕恒下意识皱眉,声音淡了下来:“我给你丢人吗?”

去帝师府宁愿绕路去寻温凛,也不愿与他一同前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谭幽道:“我只是刚好有话想与表哥说。”

“你说谎。”燕恒面容沉下,声音愈发冷:“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与我说?我会伤害你吗?还是你不信我?又或者是你想做什么,是我不能帮你的吗?”

昨夜,他想了很久,谢谭幽应当不会因那样的事而生气,既然不是,那她昨夜今日种种到底是什么意思,燕恒不解,心头也难免有了气。

燕恒的一连质问落在谢谭幽心头,滚烫非常,她心头紧了紧,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冷清:“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是有话想跟表哥说。”

“那你走那么快作甚。”

“……”

谢谭幽不语。

见状,燕恒快走两步,一把拽过谢谭幽,心头涌上怒意,真的是莫名其妙,也是有些委屈,声音也止不住拔高了些:“你到底是……”

可几个字才出口,他就察觉到谢谭幽的不同寻常,与微微颤抖的肩膀,她在哭。

哭什么?

一瞬间,燕恒无措起来,也是懊恼,用力拽着谢谭幽手臂的手缓缓放开,轻轻的扶着她,像是什么宝物,生怕弄碎了般。

“阿谭。”燕恒声音放轻又小心翼翼道歉:“抱歉,是我没控制住脾气,我不该大声对你说话。”

“我只是有些不明……不解,你不理我,态度那般冷,我也是会情绪不佳的……”

谢谭幽肩膀颤抖的越发厉害,燕恒喉头干涩,轻声询问:“你怎么了,能不能和我说?无论什么事,我都帮你解决好不好?”

“你不要哭。”燕恒最怕谢谭幽哭了,每次听在耳畔,都好生心疼,他眼底微酸,又放轻了声音:“不论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谢谭幽深吸好几口气,才将泪水一点一点憋回眼眶,她推开燕恒,声音虽颤又有冷意:“我昨夜说了,过几日我会去寻你。”

话中意思直白,这几日便不要相见了。

“你也不要管我。”

“……”

燕恒垂眸看她:“你不是不想看到我,还是因为其他?”

“我只是说过几日。”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我知道了。”燕恒退开两步,拉开彼此距离:“我这几日不在你面前出现就是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晚幽院,一路往门口去,面容沉的能滴出水来,下人见了纷纷离远了些,不敢上前。

燕王府门口早已停着马车,燕恒淡淡瞥了一眼:“两辆?”

黑风忙道:“另一辆是王妃让人备下的。”

“……”

燕恒冷笑一声,上了自己马车,黑风一直等在门外,看着燕恒这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唯一肯定的便是燕恒此刻很生气。

“愣著作甚?”燕恒凉凉嗓音传来:“等着本王给你当车夫?”

“……”

“属下不敢。”黑风忙快步过去驾马,扯起缰绳正准备走,燕恒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将那马车拆了。”

“……”

黑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去看燕恒,是要他拆了谢谭幽的马车?

他怕会错了意,小心问道:“王爷,是要拆王妃……”

燕恒打断他,冷声道:“本王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不是。”黑风心头一凛,忙跳下马车,走至前方的那辆马车,直接将那匹马放走了,没了马遍不是马车,也是跟了燕恒多年,现下才慢慢反应过来,怕是与谢谭幽闹了矛盾。

想清楚,黑风暗自腹诽,将谢谭幽的马车拆了作甚,难不成是吵架没吵赢,故意惩罚她走路?

想不到,他们家王爷竟然是这种人。

“诶,这马车……”

黑风刚走到燕恒马车前,就听见后方声音,他脖颈一凉,有些心虚的看向谢谭幽,谢谭幽也刚好看过来,他怔了一瞬,忙垂眸,跳上马车,准备驾马先离开。

燕恒道:“王妃马车坏了,还不将人请上来。”

“……”

黑风都惊了,好久后才总算总算真的反应过来,敢情燕恒是为了与谢谭幽同乘马车。

“王妃。”黑风朝谢谭幽走去,恭敬道:“马车既是坏了,不若与王爷同乘?”

谢谭幽扫了眼那没马的马车又看向燕恒的方向,心头轻叹,这人也是太幼稚了。

也未说什么,而是抬脚朝燕恒马车走去。

马车宽敞,二人面对面而坐,燕恒垂眸,并未看谢谭幽,谢谭幽下意识抚了抚腰间荷包,坐到边上,轻轻闭目养神。

没一会又睁开。

眼眸微颤,似是有些后怕,缓了会又掀开窗帘一角看长街之景,燕恒缓缓抬眸,凝着她面容,眼底神色情绪复杂,好像装了很多东西,很累,而又不敢睡。

她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就对他这般。

没一会,便到了帝师府中。

群臣都来了,就连云启和云裳也在,有不少大臣在空隙中与云启交谈又站在他一侧,想必,是昨日云崇的话让众人心头燥热了,群臣能来的这般齐全,大多怕是打听到了云启也会来。

谢谭幽目光落在一身素服,眉眼清傲的萧婉身上,偌大帝师府中,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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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此刻,她没有痛哭流涕,而是将帝师的身后事安排妥当,领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为帝师上香,听着旁人念他之语,眸中泛红,却强忍着不哭。

“节哀。”谢谭幽上了三炷香后看向萧婉。

“谢燕王妃。”萧婉微微俯身。

温凛和萧然也是来了,纷纷上了香后才退至一边。

谢谭幽看着人群中的萧然良久,才别过眼看温凛,出声唤道:“表哥。”

“幽幽身子如何了?”温凛上下打量她,想起昨日看到的伤痕,皱眉道:“遇见那种事也不知道和我说。”

“这不是没事了。”

“若是有事呢?”

“不会的。”谢谭幽道:“表哥不必担忧我。”

“我倒是想问问昨夜。”昨夜她不在宫中,今日听闻那圣旨十分诧异。

温凛简单将昨夜干清宫的时说给谢谭幽听,云崇能忽然这般倒是让人意外又感觉心下不安,谢谭幽眉头轻蹙,云崇竟是要传位云启吗。

上一世,云崇也封过云启为太子,似乎就是在这个时候。

可是今生,怎么可能呢。

今生,萧然在京城啊,如果云崇知道萧然身份又怎么会再立云启…这其中定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一个时辰后,谢谭幽才从帝师府出来,燕恒比她出来的要早,不知是回府了还是去了何处,她本想直接离开,沈妤却唤住她。

“你看那里。”

谢谭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头微沉,却未说什么,只是淡淡垂眸,回想这几次,好像有云裳的地方,她每次都能见到她去寻燕恒。

她道:“走吧。”

“这就走了?”沈妤轻哼:“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

“不……”

才说了一个字,沈妤就已经脚尖点地飞上屋顶,快步朝燕恒与云裳所在屋顶下而去,谢谭幽看着无奈摇头。

燕恒早在谢谭幽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她了,本想抬脚离开,与她说几句今日,却见沈妤飞身过来,他眉头渐渐松下。

不禁想。

谢谭幽是不是看到他与云裳在一处不开心,所以便让沈妤前来偷听。

云裳见刚刚还冷冷的燕恒,忽而心情不错,有些不解,轻轻唤了声:“阿恒哥?”

“离本王远些。”燕恒淡淡道:“你说的本王不感兴趣。”

看着谢谭幽不理自己的模样,他不过是心头烦闷,出来透透气,不想,云裳竟然跟了出来,到底是一开始给她几分脸色,让她得寸进尺了。

“你在这做什么?”云启声音忽然传来。

谢谭幽皱了皱眉。

真是阴魂不散。

“昨日忘了和你说,蛊虫之血已经在你身体蔓延开来,除非以血换血,否则,你会死的很快的。”云启低低笑道:“而好巧不巧,你体内适用了燕恒的心头血,世上,除了他,无人能救你。”

谢谭幽身体逐渐冰凉,不可置信看向云启。

云启声音如魔咒,很轻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们二人,只可以活一个。”

“……”

谢谭幽心头颤颤,朝后踉跄两步,是有人稳稳接住她才不至于又踉跄,熟悉清香扑鼻,心头才一点一点的缓而平静下来。

燕恒垂眸看谢谭幽,确认她无事,才抬眸看向云启,一双眸子犀利而冰冷,云启弯眸,眸中尽是饶有兴趣的笑意。

只是没一会,他便无法笑了。

燕恒一脚踢在云启胸口,令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又重重砸在地面,这般巨响,帝师府中不少朝臣都见到了,眼皮狠狠一跳,却无人敢上前。

燕恒冷冷瞥了云启一眼,“再敢骚扰本王的王妃,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丢下一句话,便带着谢谭幽离开。

马车之上,二人谁也没有开口,直到快到燕王府,燕恒才看向对面的谢谭幽,沉声问道:“云启跟你说什么了?”

刚刚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没什么。”谢谭幽身体还是冰凉的。

燕恒眯了眯眸子:“昨日,你是不是也见了他?”

“没有。”

马车忽而停下,谢谭幽掀开马车帘子就下了马车,未等燕恒,而是将人甩开,又让沈妤在后看着,自己一人去了李谪院落。

见到她,李谪很是意外。

谢谭幽开门见山:“师父,如果,没有燕恒的心头血,我还可以活吗?”

李谪道:“若阴阳花到手可以一试,不行只能等冬日。”

“我说的不是这个。”谢谭幽看向李谪,一字一句道:“我说的是血傀之蛊。”

李谪喝茶的动作猛然一顿,“谁告诉你的?”

“云启。”谢谭幽也不隐瞒:“他说我如今体内蛊血蔓延,若想活命,只能以血换血,而如今,我体内适用了燕恒的心头血。”

简单来说,是以命换命。

李谪将茶杯重重搁置,冷哼道:“他告诉你,是不安好心。”

“我知晓,所以才会前来再问一问师父,我如今身体,可是与他说的那般?”

李谪想了会,最终还是点头。

以血换血,这是他在苗疆寻到的解蛊也是真正救谢谭幽的法子,他没跟燕恒说,就是怕燕恒去做了一些傻事。

谢谭幽眼睫一颤:“如果没有心头血,我能活多久?”

李谪叹道:“我初见你时,你就是个将死之人,是阿恒执拗。”

“……”

如此,便能明白了。

谢谭幽喉头有些胀,声音哑了下来:“所以,这三年是因他,我才可以活着,而如果没有心头血我就会死。”

“嗯。”李谪道:“但你不会死的,等阿恒再去南燕时,拿了阴阳花回来你体内毒素说不定可以解,至于蛊虫,我虽暂时没有办法,但……”

“我不会再用他的心头血了。”

李谪皱眉,先前燕恒用心头血救谢谭幽,他又心疼又气,可后来看着谢谭幽几次吐血昏迷难受,他终于也是不忍,今日又听她这般说,心头闷闷。

他道:“若你毒发或是蛊发作,没有心头血压制会死的,最多可活三月,但若相枝子解了,你活的时间会多些。”

所以,他才会告诉燕恒先去寻了那阴阳花一试。

从李谪院中出来的时候,谢谭幽已经调整好了面容心绪,只是被那刺眼阳光照耀着,总觉悲哀。

她竟然是个将死之人。

在青龙寺那三年,被病痛折磨,她难受的想死,可现下也是一样难受,她却不舍死,可她又没办法活。

当真无奈啊。

也是怕了,燕恒让她多活了三年,已经可以了,而她已经对不起他,总不能在这一世还要让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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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搭进来,孟南溪已经孤身一人,可不能再没了燕恒。

谢谭幽入了晚幽院,还是去了偏房,不像正屋那般明亮,偏房有些暗,她坐在床榻之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察觉什么,又站起身来看向柱子之后。

“是我。”燕恒缓缓出来,上下打量谢谭幽:“你去了师父那里。”

“嗯。”谢谭幽道:“夜里太凉,想开几副药。”

“那为什么还来这。”燕恒走向她,缓缓道:“你在躲我。”

“……”

“为什么。”

“我没有。”谢谭幽呼吸微微凝固。

“你躲我,是不是因为心头血一事。”

第142章

“你躲我,是不是因为心头血一事。”

燕恒忽然的话语,让谢谭幽刚刚才平复好的情绪又猛然上涨,指甲陷入掌心,疼而不自知,她没有开口,而她也不意外燕恒能猜透,毕竟,她确实反常,又与云启见过,还去寻了李谪。

燕恒一开始会不明,可在回过神后,他自然是会猜透的。

只是那么快,他们就要将这件事摊开来说,谢谭幽心头还是止不住颤抖,她不愿燕恒受伤,又为她做那么多,燕恒心疼她,不舍她,可她也是很心疼燕恒的。

没有人知道,这两日前世梦将她困的多死,她好怕,也好无助,她竟然做了那么多,偏偏,燕恒居然不怪她,还在今生护了她一次又一次,甚至,早早为她改了命。

原本,那三年,她该去庄子的啊。

可她去了青龙寺。

是谁在背后操控,她知道。

回京那日,她遇到山匪,燕恒刚好赶来救下她,会是巧合吗,如果是,那为什么无论燕家军还是他,额头都有些细汗,甚至面容有些苍白憔悴呢?

而后在西街,还是燕恒,谢谭幽忽然想起谢靖所说,那日,是燕恒中毒昏迷后将将醒来,他拖着病体就来了,也是巧合吗。

还有燕王府门口,他的冷言冷语又看着她微微出神时,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想到了上一世,她故作柔弱利用于他稳固地位,为自己说话。

后来,她落了泪,哭了很久,燕恒眸中尽是挣扎犹豫,又在想什么呢。

这么些年,他是不是时而挣扎犹豫又陷入自我折磨痛苦之中,他不该帮她管她的。

谢谭幽只要一想起这些,一颗心就好疼好疼啊。

她有什么值得他护的。

明明,上一世,她是那样坏又狠又做了很多错事。

一开始,燕恒其实很生气的,可在马车上时,瞧着谢谭幽望着长街景象表现出来的孤独落寞,他心头一下子就没气了,只有心疼,他是一点都看不得这些,每每看着,都让他想起,上一世最后见到她的那一面。

是孤独也是绝望,还在哭,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听不清,只记得她挥舞着的手是绝望,亦是被困在笼中的鸟儿,他很心疼,明明,阿谭是那般的喜欢自由,她会骑马,骑马的样子很漂亮耀眼。

从前,他将她捧至云端,任她翱翔,却在后来,他不在时,被人硬生生折断双翅,死死困住。

有机会了,他自然得让她恢复自由身。

所以,在后来,他选择以死换她自由身,那时,身后无人,前方唯有阿谭了,不知道她又记不记得他,但不论如何,她是阿谭,他就得永远护着她。

只是遗憾可惜,不能再见一次骑于马背上的那红衣女子。

如今面前还是她,又是他的妻子,他更要将人好好护着。

忽然的反常,他想了又想,猜了又猜,最终还是想到这里,原本也只是试探一问,不想,她双眸却没有半分疑惑,可见,真的是因心头血。

燕恒不想让谢谭幽知道这些事的,他也从来不觉得云启会告诉她,因为,在上一世的好多次,云启都冒领了他所做之事,稳固他与谢谭幽之间的情感。

“你是担忧我,所以想着远离我吗?”燕恒俯身去看谢谭幽,声音尽显柔和。

“……”

谢谭幽咬唇不语。

燕恒轻叹一声,安抚道:“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的,不用心头血也能让你平平安安过一生。”

谢谭幽终于抬眸,眸子血红,强忍喉头胀痛:“如果救不了呢?什么东西都救不了我呢?”

燕恒盯着她双眸,一字一句道:“心头血,护你一辈子。”

“……”

谢谭幽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抓住又肆意揉捏,疼的她喘不通气来,缓了会,她问:“那你呢?会死吗?”

“在你好之前一定不会死。”

“……”

谢谭幽别过眼,泪水滑落。

身体好起来的机会好像很渺茫,端听燕恒这些话语,她就会知道,如果最后真的到了以血换血的地步,燕恒一定会救她,可她不许也不愿。

她要燕恒好好活着。

是以,她道:“我不想你救我。”

“我也不想再留在这了。”谢谭幽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以后,你也别再管我了。”

“你要去哪?”燕恒攥紧她手腕。

谢谭幽睁眼,眸色已然冷清,她也未挣脱,只淡淡道:“哪里都可以。”

就是不在这了。

“就只是因为心头血?”燕恒攥着她手腕的手收紧,将人往跟前扯,“区区心头血而已,我不在乎。”

区区心头血……

会死人的心头血……在燕恒眼中不算什么,他也不在乎。

可谢谭幽做不到不在乎,那是燕恒,是护在她身前一年又一年,是不远万里总来看她,是孤独一年又一年,亦是一人承担很多的燕恒。

无人知道那些年的燕恒,也没有心疼他,可谢谭幽心疼,她想不到什么能杜绝燕恒再为她做什么,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远离。

她要远离他。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明明不想伤害燕恒的,如今好像也是不得不伤害,她在心头将自己狠狠骂了一通,才咬牙道:“不止。”

“还因为什么?”

“我不想待在燕王府,也不想看见你。”

“……”

“什么意思?”燕恒面色微变,死死盯着谢谭幽。

“你非要我说的那般直白吗?”谢谭幽声音很冷,如冬日的积雪:“而且,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心头血一事,如今,不过是累了,厌烦了,想离开了,这样,能不能听懂?”

她皱着眉,似是不耐,真的很厌恶。

为过宫妃,也为那地位使过手段,自是会演戏。

“你不在乎,我也是不在乎的,又不是我的心头血,我只要能活命就好。”

一句接一句,冷血又残忍。

“我也问过师父了,近两年,我身体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此,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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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放心离开。”

“……”

燕恒手臂微颤,连带着谢谭幽的手臂都跟着微微抖动:“你的意思是…你在利用我?现下,对你没什么用了,便可以扔开了?”

“是。”谢谭幽答的清脆又爽快。

“那日太后寿宴,你说你喜欢我,你……”

“骗你的。”谢谭幽打断燕恒的话语,喉头腥甜翻涌,她极力忍着,垂眸道:“我不喜欢你。”

闻言,燕恒攥着谢谭幽手腕的手一点点松开,身形微微发抖,眸中是不可置信又渐渐染上一层道不明情绪,下额紧绷:“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谢谭幽又用力攥紧手心,让指甲陷入的更深,瞳孔轻颤,渐渐浮上一层红意,她缓了好久,又深呼吸,才敢抬眸去看燕恒,燕恒凝着她,双眸是悲,是凉,看着就让人心疼。

谢谭幽紧咬唇瓣,鲜血浮动,身体疼的已经麻木,渐渐的,她看不清燕恒,嘴巴却是缓缓张开,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你。”

“我不信。”

“……”

谢谭幽将鲜血咽进去,没办法再与燕恒独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着,耳畔,是悠远银铃声,她面色渐渐发白,忍着声音里的颤意,今生,头一次对燕恒,说下特别要狠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利用你为我杀秦氏谢音柔,还有谢靖。”

“后来,谢靖死了,表哥也回了京中,我原本想就此离开,可我知道了心头血一事,没了你,我活不过三个月,所以我才委曲求全在你身边!也是刚好也可以借你之手科举,这般大胆之事,若你在,我总不会死。

“而今,没你。我也能活两年,定国将军府和沈国公府还有母亲之事也已经渐渐浮现清白,我自然不愿再待在你身边,解药我自己会去寻,不再需要你,所以,我要离开。”

谢谭幽的每句话都如一把刀深深扎在燕恒心头,燕恒就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痛到无知觉,如一具空皮囊。

一缕阳光缓缓照进屋内,刚好打在燕恒身上,却没有半分的暖意,反而冷到极致。

“在我身边是委曲求全吗?”

“……”

“我知道了。”

最后,燕恒只说了这两句,却让谢谭幽格外的酸楚,心头的无数对不起无法言说,没有任何一刻,她是这般的恨又讨厌自己。

燕恒也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凝望谢谭幽,喉头疼的要命,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谢谭幽没有退缩,也是看着燕恒,心头滴血,面上却是不变。

二人僵持很久,谁也没有开口。

又过了一会,寂静屋内,忽而响起脚步声,是燕恒抬脚离开,望着他远去背影,谢谭幽像是被掏空般,身体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丝丝血迹缓缓从嘴角流出,她抬手擦去。

银铃声越发重。

蛊虫在体内爬行,她面色越发惨白,缓缓爬至床榻边,窗户时不时吹来的清风,让她心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她用力撑着床榻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李谪给她的药瓶,取出一粒服下,怎料,药才入口,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猛撞击,而后四散开来,身体的每一处,都是钻心了的疼。

她紧紧攥住胸口,眼前渐黑,要朝后跌去,却在下一秒,落入一个温热怀抱,温柔又令人安心的声音也从头顶传来。

“阿谭,不要乱说话,要不然,我真的会生你的气。”

“……”

“你也用不着骗我,我有心,可以感受得到,你和我一样疼。”

第143章

燕恒紧紧抱着谢谭幽,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二者为一,永远不在分开。

他刚刚分明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也能感受到她在强忍疼痛,既是疼,为何还要说呢,气他便也罢了还要连累自己。

燕恒只要感受到一点谢谭幽的难过,他便永远不会信,说反话而已,前生,信她反话,导致,与她死别,今生,他说什么也不会信,不能信,也不敢信。

“过几日我就要去南燕战场。”燕恒道:“等我回来都会好的,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阴阳花他势在必得,而燕家军或许有叛军,他去处理一番,自然快速回来,本想着要不带谢谭幽一起去吧,又怕她身子受不住,战场之上还是太苦,养不胖她的。

谢谭幽身子如湖中木筏,轻轻漂浮着,她很难受,体内像着了火般,越来越旺,银铃声又充斥她脑海,之后,一道声音在脑海中炸开,如恶魔般低语。

“你恨他,杀了他。”

谢谭幽靠在燕恒胸口,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控制着她所有,又逼迫她。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燕恒。”声音忽而柔下,又带着引诱:“他禁锢你自由,让你沦落如今模样,杀了他,你便可以脱离苦海。”

“……”

谢谭幽眼前越发模糊,浑身都在疼,她吃力抬头去看抱着她的燕恒,还是能依稀瞧见熟悉的眉眼五官,只是一眼便让她心下全是疼痛悔意,想开口却无法言语,而耳畔,又传来一道沙哑难听嗓音。

“伤害自己都不可以伤害燕恒。”

亦是熟悉的。

好像是她所说。

是在上一世吧,被蛊虫幻铃控制伤害燕恒一次又一次后,她终于猛然清醒一次,她怕又瑟缩,眸子瞪的很大,全是泪水,万分无助,云启还在逼她,将她拉至那巨蟒前疯狂恐吓,折磨她心智,当云启放开她时,银铃之声又响起,就是这般的恶魔低语又引诱。

她也被迫张嘴,忘忧草入腹,那时,是清醒的感觉到了记忆一点一点在流逝,她恨,却也只能在最后一刻,用力对自己说:“伤害自己都不能伤害燕恒。”

她死,燕恒都不可以死。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动作缓而慢,身体是真的有在被渐渐控制,可她极力隐忍着,努力想要将身体那把火和脑海之中的恶魔之音摧毁,却发现无济于事,只能在心头一遍遍说不可以,不要做不可挽回之事。

浑身如烈火焚烧,痛的她面色发青,她却没敢叫出来,还是有半分清醒,还是怕燕恒又救她,她只能伸手紧紧环住燕恒腰身,借他之力,让自己克制住。

燕恒感受到谢谭幽抱紧自己的力度,以为她是终于接受,信他,心头微微松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却在不经意间瞥见蔓延至她脖颈之处的红黑线,浑身猛然一凉。

“阿谭。”他将人推开些,这才发现,她面容早已不正常,燕恒面色微白,朝外唤道:“黑风,换师父过来。”

“阿谭。”他唤她。

谢谭幽皱着眉,似是在挣扎着,泪水与汗水同时而落,瞧着就悲惨可怜,燕恒一边为她擦去一边轻轻抱着她哄又安慰。

终于,在他又一声阿谭下,谢谭幽猛然清醒,用力推开他,一口黑血从喉咙中涌出,燕恒重心不稳,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

银铃声止住,谢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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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身子虚弱又难受,大口大口深呼吸,而眼前已经清明,她止住又要走近她的燕恒:“你出去。”

燕恒见她这般,怎么可能会离开,不顾谢谭幽的各种冷言冷语,弯腰就将人抱起放至床榻之上。

谢谭幽又推开他,蜷缩至最角落,强撑着虚弱身体,冷冷道:“燕恒,你别碰我。”

是血傀之蛊发作。

她不确定她何时被种下的这蛊虫,也不确定,这血傀之蛊的缓解之法是不是又是心头血,如果是,她不要燕恒在她身边,她要他走开,越远越好。

而这血傀之蛊会控制人心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会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刚才,是有人欲要控制她杀燕恒,她硬生生忍住又反抗了,所以现在是遭到了反噬。

李谪抬脚进来就见缩在角落,双眸泛红的谢谭幽和站在床榻边面色黑沉又黯然的燕恒,担忧心痛却不上前,只是看着。

李谪皱了皱眉,看那地上的黑血也来不及问,上前想要替谢谭幽把脉,谢谭幽却道:“不必麻烦师父,我已经好了。”

“……”

李谪看向燕恒。

燕恒看着谢谭幽,终是缓缓开口:“师父先出去吧。”

“……”

李谪眯了眯眸子,还是抬脚出去,却并未走远,而是在那石桌旁坐下,然后吩咐黑风带着一众人下去,别让人进来。

屋内,二人对望。

谢谭幽凝着燕恒:“你也出去,唤阿妤进来。”

燕恒不动。

谢谭幽又道:“你若喜欢这里你住,我出去。”

说着,她便要起身,蛊虫发作万分煎熬,她很艰难的才慢慢起身,想要下床,却在快要落地之际,手臂被燕恒攥着,整个人又落入他怀中。

“等你好了怎么闹都随你,这种时刻,你听话些。”

谢谭幽刚才是一直强忍,所以才要赶他快些离开,现下被他拖延,已经是撑不了半点,燕恒声音还在继续:“我说认真的,我可以用心头血护你一辈子。”

“你凭什么护我?”谢谭幽低着他胸膛,眼眸含了泪,声音依旧冷又狠:“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你不要管我。”

“阿谭。”燕恒将她面容捧起,轻轻吻了吻她柔软唇瓣,“凭你是我的妻子。”

燕恒扶着谢谭幽躺下,蛊虫蔓延之时,她的力气会一点一点消失,所以之后,她只能看着燕恒,看着他垂眸解衣,胸口袒露,连带着那无数伤疤展露在她眼前,?谢谭幽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伤痕是他救她一次又一次的证据。

而此刻,心下也是明了,这血傀之蛊也是要这心头血缓解。

瞧着燕恒拿出匕首,谢谭幽一颗心提起,声音有些急切:“我不需要你的心头血,不需要你护,我不说谎,我是真的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管我!”

燕恒不说话,只缓缓将锋利匕首插入胸膛取血。

谢谭幽喉头发胀,那每一滴血都疼在她心头,她咬牙道:“燕恒,我恨死你了!”

话出口,已然是哭腔。

“你快停下,你要是敢用这心头血救我,我就与你和离,永远都离开你,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燕恒!够了!你快停下!”

“……”

“你会死的!燕恒。”

“你会死的。”

燕恒缓缓收了匕首,擦去谢谭幽面颊热泪,忽而认真问:“倘若有一日,我真的死了,阿谭会不会难过?”

“不会!”谢谭幽怒吼:“我恨死你了!所以你给我出去,不要碰我也不要管我。”

“可是阿谭,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我不会不管你的。”

“……”

谢谭幽再也克制不住,泣不成声。

嘴上大脑明明是拒绝的,可当燕恒的心头血入口,她却觉生甜又舒服,真的是个怪人,心尖胆颤,绝望又心疼,可她身体不听使唤,拒绝不了燕恒的心头血。

从一开始的半碗至后来的,没克制住,将他压在身下,轻轻舔舐……

她好像真的是个怪物。

绝望凄凉泪水落下,燕恒轻轻揉着她墨发,对她,声音永远都是温柔的:“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前。”

“……”

七皇子府邸。

云启攥紧手中幻铃,面色瞬间泛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一旁的黑衣高手忙从胸前掏出帕子递给他:“殿下。”

云启未接,只慢慢将嘴角鲜血擦去,冷声问:“可找到石衡了?”

黑衣高手摇头。

那日,石衡被带入宫中后,他本想找机会将他弄出来,却不知他被云崇关在了何处,云崇未找他问,他便也不开口,却不想,找遍宫中,仍是不见他踪影。

“再去找。”云启沉声道:“三日内,再寻不到人,便自行了结了吧。”

“是。”黑衣高手应声退出去,忙又带着人潜入宫中。

书房渐渐静下,云启垂眸看着手中幻铃。

为什么不管用?

难道真如石衡所说?谢谭幽是在保护燕恒,宁愿承受反噬锥心之痛,也要护着燕恒,不忍伤害他。

为什么?

又凭什么?

云启咬了咬牙,忽而想到云崇来,眼底渐渐染上一层凉凉笑意,换了身长袍,入了宫。

而此时,皇宫。

云崇又昏迷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就是萧然面容,殿中太监婢女早早就被他遣退。

他吃力的想要坐起来,却尝试多遍仍旧失败,萧然瞧着,下意识的想要帮扶,却想起他所做所说,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心头不禁感慨,一个帝王竟然也能狼狈至此。

云崇又费了很多劲,才堪堪坐起身来,此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望着萧然,嘲讽扯唇:“就这般恨我。”

“你活不了多久了。”萧然并不与他打哑谜,而是直言道:“你体内曾被云启下过蛊,现下蛊虽取出,但你身子已然是不行了。”

云崇并不震惊,只是听着萧然的平淡之语,心头难免闷闷。

“你知道?”萧然见他未震惊,微微讶异:“那为何还要当着群臣之面那般说?”

云崇道:“朕现今的儿子唯有云启比较出色,总不能,朕死了,让这漓国乱了套。”

“云启若是上位,漓国将永无安宁之日。”

“皆时朕已死,安不安宁与朕何干?”

闻言,萧然面色一沉:“你当真不配为君。”

圣旨上,处处护着先帝,还是不想被人戳了脊梁骨。

可这般举动,只会让更多人寒心。

外面,人人说,帝师或许是等到这圣旨,这清白才去,萧然却觉帝师怕是被气的狠了而去。

云崇道:“不需要几天朕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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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然攥了攥拳,抬脚出了宫,心头怒火翻涌,云崇眼底的戏谑别以为他看不出是什么,就是看出,他才觉得这人真是该死啊。

幼时,母亲在时,他总不来看母亲,后来母亲死了,他却知道日日到他们曾经住的宫殿看看,又认真教他识字学文,给他最好的东西,将他带在身边,这般宠爱,却也在他死于大火时不查不痛,不到半月便又选秀纳妃。

而今,身为君,还是不能彻底偿还臣子清白,让忠臣寒心,这般帝王,实在是可恨!

所以他在想,幼时,他教他的为君之道都去哪了呢。

“大人。”

前方,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萧然看过去,是杨芸,听身边小厮说,这两日杨芸找了他好几次,他却每次都不在,今日,倒是在这里见到了。

杨芸眉眼微弯,缓缓朝他走来,萧然看着他,记忆被拉回很久很久之前,他们相识于幼时,他是师门最小的一个师弟,唯一的关门弟子,而他的上面是很多个师姐,却只有杨芸常常与他在一处,温雅倾很喜欢她,走哪都带着,她性子也是温和,记忆中总是眉眼弯弯的。

而,回到京城后,初次在朝堂见鸿胪寺卿,他便认出她了,她是鸿胪寺卿,却也是他的师姐杨芸,他百思不得其解,杨芸以前好像是恨官的,所以刚认识时,他们之间不是很愉快,可多年后再见她却为了官。

为什么呢。

燕恒告诉他,她为云霄之死而来。

还告诉他,在云霄死的那一年,她便离开山间入了京城想看看他,却惨遭人追杀,怀疑云霄之死,也不愿连累师门才就此拜别恩师,这么多年来,独自上京,女扮男装,只身入朝堂,为云霄之死。

“大人近日好像很忙。”杨芸已经走到萧然身前。

萧然道:“有何事不解。”

杨芸问:“我想查一案,很多年了,大人可否帮我一把?”

“何案?”

“云霄太子之死。”

“……”

*

第二日。

刺眼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床榻上的谢谭幽皱了皱眉,又缓缓睁眼,入眼是熟悉摆设,瞬间清醒不少。

偏眸,燕恒还在她身侧,呼吸轻轻又均匀,胸口微微袒露,一眼就能看见那新伤旧伤,谢谭幽别过眼,瞥见他腰间不知何时挂上的墨色荷包,荷包口已然松开,而里面是一张信纸。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取过来看。

信纸折叠着,很皱又很古老,像是被人翻来覆去看了多次般,谢谭幽越发好奇,展开来看,入眼,是一行字。

唯有心头血可暂时缓解。

她手心缓缓收紧,想到什么,忙从桌上拿过她近日一直带在身边,关于血傀之蛊的卷宗,翻开不完整的那一页,她将纸张拼上,若是看不清折痕,这就是完整的一页卷宗,那完整的一句话也写的清清楚楚。

血傀之蛊唯有心头血可暂时缓解。

她重重深吸一口气,才又将那半截卷宗放进燕恒荷包之中。

卷宗何以会少了一半,还是重要部分。

大许是燕恒怕她看到,自己撕下来的。

谢谭幽掀开被子下床,睡了一夜,身子已经不像昨日那般虚弱,趁着天气好,她得去长街,将那炊烟记翻新,若是慢些,赶在七八月份份开业也是行的。

空静大师还在京中,与李谪在一处,而沈妤这两日又跟着黑云去了清幽居,在那卖酒,梅花酿快完了,眼下这个时节,没有梅花,怕是只能试着用桃花来酿酒。

三人商量着又去了那桃林,宣德候已经被抓,明日午时就要斩首,她们用些他的桃花总不为过,但也并未直入,而是唤着杨芸一起来了,让杨芸为她们止阵法,不想,萧然也跟着来了。

谢谭幽也未多想。

上次来过,这次总是安全又迅速些,有的阵法也是没了,谢谭幽将那好的桃花折下,装满了两辆马车,一行人才又回城,入了谢府。

谢谭幽第一时间去了后院,看那满院的梅花,梅花树越发高了,杨芸惊呼出声:“谭幽,这都是你种的吗?那么多的梅花树,等到冬日定然是极美。”

“不是我。”谢谭幽道。

“不是你?”杨芸看向她,不解,相府之事她听闻过,如今这里都是她的,不是她种的还能是谁?

“自然是阿恒种的。”萧然抚了抚面前梅花树,笑道:“可是种了一夜呢。”

当夜,他是跟着燕恒一起来的。

“当夜,我还记得他说…”萧然垂眸想了想燕恒当夜之语,好久后才抬眸看向谢谭幽:“一片红艳之梅中,他愿你岁岁平安。”

谢谭幽眼睫轻颤,不语。

“想不到燕王爷竟是这般的人。”杨芸语气有些艳羡:“早年间,听闻燕王爷残忍又冷心冷情,其实不然啊,燕王爷是只对一人上心。”

“……”

“那可不是。”沈妤笑道:“世间之人千千万,唯有燕王爷是顶好的男子,我们大小姐也是顶好的女子,所以,他二人,乃绝配。”

“阿妤这话说的,我不好?”院外,温凛轻哼一声,双手环抱胸口的样子,倒像是有些生气。

“就是。”萧然也道:“我不也是顶顶好的人?你看看,你们一唤我,我就来了。”

“我何时唤你了?”谢谭幽道:“我唤的是杨芸。”

“……”萧然道:“杨芸唤我了。”

“……”

所以,他去了。

第144章

燕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身旁早已空空,半分温度都没有,谢谭幽当是离开很久了,他垂眸将长袍穿好,胸口上的伤也早在昨日谢谭幽睡过去时,他自己包扎好,这么多年,这些还是熟练。

拉开房门出去,黑风已经等候在外,见他出来,直接要出院子,忙道:“王爷,王妃出府前命人准备了不少膳食,王爷还是用些再出府。”

燕恒脚步略停,没说话,还是抬脚出了院子,却未出府,而是去往府中阴暗潮湿之地。

才一进去,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迎面而来,燕恒面色未变,脚步声落在里面格外重,黑风点燃烛火,为他照明方向。

锁应声而落。

燕恒抬脚进去,石衡盘腿而坐,听闻脚步声,未睁眼,冷笑道:“燕王不必再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语之间又有几分快意挑衅。

“没打算再问。”燕恒语气中有几分漠然又淡淡:“本王来是想告诉你,你们的苗疆圣女死了。”

闻言,石衡猛地睁眼:“不可能!”

圣女能够从苗疆惨战中复生,如今便不会死。

燕恒接过黑风递过来的瓷杯打开,将里面放着的东西展现在石衡面前,当石衡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惊的气息狠狠一抖。

青蛇在苗疆被称作神物,圣女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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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高便是历代圣女都是由青蛇选中然后跟随,青蛇不会死,有青蛇在身边的圣女更不会,而此刻,眼前,竟是他曾在圣女身边看到过的小青蛇。

石衡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去抢夺,燕恒缓缓移开,将那瓷杯递给黑风,道:“本王得到想要的,青蛇归你。”

“若得不到,这青蛇本王便喂进你腹中。”

“……”

石衡咬牙:“我不知道。”

“嘴还是那般硬。”燕恒沉声道:“既如此,便赏了他。”

黑风垂眸应是,青蛇活了上百年,身体却是娇小如刚孵化出来般,两只手指便可夹起,石衡看着黑风靠近,青蛇扭动,心口沉沉,他怒道:“青蛇乃神物,燕王如此不怕遭天谴。”

“……”

燕恒冷眼瞧着,并不答话。

石衡想走,却被黑风制住,青蛇已经在眼前,嘴巴被迫张开,万分惊恐,终于,在青蛇即将入口之时,他道:“我说。”

黑风放开他,却未离开,青蛇还在手,那样子,分明就是若敢耍花样或是又不说,他便随时可将青蛇喂给他。

石衡全身冒了冷汗,若食了青蛇,他就是苗疆的罪人!死了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而他还想复国,便不可能让青蛇死去。

石衡深吸一口气,道:“血傀之蛊平日不会发作,唯有幻铃响起,遭人控制时才会承受蛊虫爬行,钻心之痛,而心头血可解当下所有痛苦,长期以往,却也能让人离不开心头血。”

谢谭幽如今就是了,见到燕恒的心头血她会控制不住的。

石衡瞧着燕恒略略泛白的面色,忽而笑出声:“想必,燕王已经能感受到,谢谭幽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变成会喝人血的怪物。”

燕恒淡声问:“如何解蛊。”

“一命换一命。”石衡眸底升起报复之意,一字一句道:“以血换血,她若活,你便死。”

燕恒心口隐隐作痛,垂眸,很久之后,才道:“黑风。”

黑风会意,用武力逼迫石衡张嘴,然后将那青蛇生生喂进他腹中,石衡惊的连连干呕,体内滚烫又疼,他双眸含恨:“燕恒,你!会遭报应的!”

“若是这般就要遭报应,那你和云启是不是得被挫骨扬灰?”燕恒抬脚过去,伸手紧紧掐住他喉咙,眸底阴鸷狠辣:“痛苦绝望而已,你该受着,也好好尝一尝无人帮扶,恐惧绝望又疼痛是何等滋味。”

“……”

石衡面色涨红,其实也没有那么疼,他更多的是绝望恐惧,吞食青蛇啊,要下地狱受万千折磨的,而他又不敢死,死了青蛇亦死,唯有活着,青蛇或许也还能活。

里面太过阴暗又冷,燕恒才出来,迎面遇上倾洒而下的阳光,长袍竟然才有了些许温热之气。

黑风道:“昨夜,七皇子府邸的黑衣高手又入宫了,看样子,怕是去找石衡。”

云崇处罚了宣德候和秦国公府,却未提石衡这个苗疆之人,朝臣以为是云崇将人关了起来,有人又觉云崇如此怕是在包庇云启,毕竟,这苗疆人是云启的贴身小厮,还与宣德候在一处,谁知背后有什么呢?

却无人知,早在当夜云崇清醒,燕恒离宫后,云崇就让人将这石衡给了他,至此,燕恒知晓,原来,云崇什么都知道,不愧为君,全身上下都是凉薄,又能演得一场完美的戏。

至于他将石衡送他做什么,燕恒没心思深究,只要从石衡口中得到血愧之蛊破解方法就可。

以命换命,以血换血。

*

谢府。

这一半日,谢谭幽教着萧然杨芸还有温凛与她和沈妤黑云一起酿酒,桃花酿,她先前就尝过一次,是在外祖父书房,回想起那味道,也是香甜可口。

几人围在那树下,时而嬉笑打闹又说些近几年彼此不知道的趣事,笑声从一开始的低低到后头放大,就连黑云也是跟着笑出声来。

“阿凛你还别说。”萧然笑的肚子疼:“当日,阿恒真的是这般,就差一丁点,我就要被他揍死了。”

“那还不是你欠揍。”

萧然在说他与燕恒在军中时,被传出的谣言事件,几人听的哈哈大笑,谢谭幽眉眼染了笑意的同时,瞥见那一院梅花树,好像看到一个身影,孤独的落寞的,就他一个人。

心头猛然一疼,笑意敛住,她忙站起身来:“今日,你们帮帮我,来日,我请你们喝酒。”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温凛问:“幽幽,你去哪?”

“燕王府。”

“……”

谢谭幽一开始是走,后来是提起裙摆朝燕王府跑去。

一路上,胸口剧烈起伏,怦怦跳的心脏很疼。

也不知怎么了,又抽什么疯。

就是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的燕恒,忽然就好生心疼。

一群人在一起很开心很温暖,而一个人在一处,很孤独很难过,那般的孤独她受过,一想起燕恒若是醒来,他也是一个人,胸口还疼不疼呢又难不难受,谢谭幽跑的越发快,引得百姓齐齐回望。

终于,到了燕王府,下人齐齐换她王妃,她来不及点头,下人见状,面面相觑,王妃那般着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谭幽没有进晚幽院,而是在外面站定,鼻尖一下子就酸涩了,因为,她看到了燕恒,燕恒坐在石桌旁,一个人用膳,眉眼低垂着,面色微白,像是有些虚弱又情绪不高。

他今日没有去青枫院,大许是怕孟南溪发现什么。

燕恒手中动作微微停下,将眉眼垂得更低些,谢谭幽在外面,他知道的,只听脚步声便能猜到是她了,可她未进来,他便也没开口。

胸口微微犯疼,但今日醒来时,瞧着身旁空空如也的床榻心脏更疼,好像也是有些疲惫,这两日,他时时看到前世,前世今生混杂,一时都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了。

也有那么一刻,他也问过自己,谢谭幽说的是真的吗?

可都被他自己否决。

阿谭不是这样的,这样的时刻,你更应该陪在她身边,不能赌气,别让她一个人。

可今日,她出府,听黑风说温凛沈妤,萧然与黑云都在,就连杨芸也在,他们去了城外,她教着所有人酿酒,还告诉他们,待她的大酒楼开业,可要来给她打下手,然后她请他们喝上三天三夜的酒。

唯独他不在,她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大半日了不见人,而那袭话,明明是很久之前,阿谭给他许下的承诺。

他给她打下手,她便请他喝酒。

他记得的,阿谭还说,并且只请他一人。

燕恒喉头又开始酸涩,无法再将口中食物咽进去,他缓缓放下碗筷,还是没有抬眸去看外面之人。

心头有种悲凉之意,是这两日以来,从未有过的悲。

看到他在,都不愿意进来了。

燕恒准备起身离开,院外却传来婢女声音:“王妃,陛下身边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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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来了,说是陛下在宫中设宴,前来请王爷和王妃入宫。”

谢谭幽僵硬的身体在这一刻微微缓解,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去,而燕恒也起身回了屋,看他这般,谢谭幽心头应当是松下或是开心才对,因为,他不理她,不管她,以后怕是也不会救她,可不知为何,她心头却是闷闷的难受。

谢谭幽回了偏方换衣裙。

听萧然说云崇病的不轻,今日却还要设宴,是想做什么?

谢谭幽察觉其中怕是有阴谋,不太想去,可余光瞥见外面,燕恒已经换好长袍,看样子,是要入宫,她深吸一口气,也出了偏房。

燕王府门口,依旧两辆马车,燕恒站在一辆马车前方,他未上去,像是在等人,而他目光直直看着她,谢谭幽怎会不明,压着心头情绪,她还是道了句:“我喜欢清静些。”

所以,是他在她身旁,吵又烦到她了。

燕恒转身上了马车,长袍席卷怒意,黑风大气不敢出,与谢谭幽说了一声,驾马离去。

谢谭幽垂眸上了马车。

宫门外已经有不少马车,谢谭幽手心紧了紧,不明云崇想做什么。

一路入宫,到云崇此次设宴的重华宫,大殿之中已经坐了不少人,她在她位置落座,抬眼却见燕恒进来,微愣,燕恒不是在她前面?怎么会在她身后?

燕恒在臣子席位落座,不过一会,温凛和萧然也来了,找了位置坐下,温凛偏眸看看垂眸饮酒的燕恒又看向对面的谢谭幽,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燕恒不语。

“你二人吵架了?”

“没有。”

温凛眉头皱的更紧,这看着不像没有啊,刚刚在宫门口,他还见有两辆燕王府的马车,想再问,殿外却响起太监尖声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臣与一众贵妇听闻,忙起身跪地。

“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崇与皇后被宫女太监簇拥而来,一步一步走向高处又面向众人,云崇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身落座。

谢谭幽瞧着云崇,眼底尽是疲惫之色,可他唇角仍是带着笑意。

云崇举起酒杯道:“朕敬众卿一杯,多谢众卿这么多年以来辅佐朕,又为这朝堂尽心尽力。”

众臣忙起身:“陛下为明君,臣等自当尽心尽力。”

云崇道:“近日,朕身子大不如前,说不定哪日便会离去,皆时,众臣可要如此,尽心尽力辅佐新君。”

这话倒像是在交代身后事。

众臣面面相觑,忙道:“陛下切莫忧心,陛下定当能长命百岁。”

云崇唇角笑意略深,又看向满朝文武皆站,唯他坐着的燕恒,“此次,南燕之战还是要靠阿恒。”

“南燕战事火热,前方却未传来消息,朝中无人知那方是何光景,燕家军是阿恒手下兵,阿恒当去引领众人。”

“而此时,你本该也是在那南燕的。”云崇声音忽而淡下,像是下令:“三日后,你便离京吧,朕与朝臣在京中等你凯旋而归。”

闻此,朝臣纷纷看向燕恒又朝他举杯:“祝燕王凯旋而归。”

燕恒唇角扯出冷笑:“那便多谢诸位。”

云崇道:“阿恒,朕会活着等你回来。”

燕恒不语,只是将这杯中酒饮尽,之后,群臣互相交谈讨论,一众贵女贵妇也是在一处谈笑,有的去了那后花园赏花,天色越发黑沉,宴会才一点一点接近尾声,群臣缓缓散去,皇后在谢谭幽起身时,笑道:“本宫看燕王妃喜欢的很,燕王妃若是不忙不若在宫中多待一会?”

皇后这般开口,一般人不会拒绝。

可谢谭幽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俯身道:“臣妇近日身子不舒服,怕是无法陪伴娘娘过久。”

皇后笑意微淡:“如此,本宫便不强求了。”

宫中夜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冷,谢谭幽一路出宫,路过之地是她熟悉又令她心头犯闷的地方,她走的很慢,将近一个时辰才出了这宫中,宫外,只剩下两辆孤零零的马车,谢谭幽抬脚走向来时乘的那辆,却才走了不过几步,手臂便被人用力一拽,她惊的回眸,见到是燕恒,又松下一口气。

四目相对。

谢谭幽用力挣扎,燕恒却将人拽的更紧,拉着谢谭幽就朝另一辆马车去。

谢谭幽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说着她便挣开燕恒,燕恒又伸手拽住她,谢谭幽心头生了怒气,一把推开燕恒,与他动起手来,燕恒拦住她劈向自己的手掌,然后将人紧紧禁锢着,嗓音微沉:“我有话跟你说。”

谢谭幽呼吸渐平,盯着燕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任由燕恒将她拽上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

燕恒攥着她手臂的手还未放开,谢谭幽藉着月色看他,想开口,唇瓣却被人轻轻碰了碰,她心头一颤,忙推开燕恒。

“这就是我想说的。”燕恒道:“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

说着,他便搂紧她腰身,额头相抵,燕恒声音轻轻又忧伤:“不要不同我讲话,也不要说话气我,我会疯的。”

“……”

“我只是想不通而生气,暂时不想说话,你不要以为我不想理你。”

谢谭幽身子忽而狠狠一沉,眼眸酸涩,泛起红意。

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

她讨厌自己又心疼燕恒,可她不敢软声与他说话,她怕一说,她就再也狠不下心来,她又问过李谪,李谪说了,她最多只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啊。

所以,她怎么敢与燕恒好好说话,她怕燕恒又救她,她可以死,燕恒不可以,他保护她太多次了,总不能最后还要让他为了救她而死。

燕恒问:“我不理你,不说话的时候你开心吗?”

谢谭幽不语。

燕恒自顾自道:“我不开心,我快疯了。”

“阿谭,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

谢谭幽泪水落下,她慌乱擦去:“我不喜欢这里。”

“那你喜欢哪里。”

“你别管我了行不行。”谢谭幽道:“我有我想去的地方,你三日后也要去南燕。”

“我三日后要走,所以我才想与你好好说话,不能我走了,反到让你一个人不开心。”

“我不会不开心。”

燕恒轻轻吻了吻她鼻尖:“那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谢谭幽又不说话了。

好不了了,永远都好不了了。

她不说话,燕恒就一遍一遍吻她,一遍一遍问,动作轻柔声音亦是又带着蛊惑引诱。

唇齿交缠,甜中又苦涩。

外头,忽而响起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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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谢谭幽睁眼,想要推开燕恒,却听燕恒道:“不会有事的,死不了。”

“刺客在外,你就不担忧?”谢谭幽还是将燕恒推开,燕恒胸口有伤,若是对方人多,难免不会落了下成。

她掀开帘子出去,却见,这马车竟然不知何时行驶到了一片林中,而面前是群群黑衣高手,她眸色一凛,想要动手,被燕恒制住,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往林中深处走出,身后高手追逐。

谢谭幽皱眉:“燕恒,你做什么?”

“对方人多,眼下,就你我二人当然要逃命。”

“……”

燕恒不是一个会逃命,更不是一个身边会无人的人。

谢谭幽觉得他有些怪,却又说不清,只问:“黑风呢?”

明明,出宫时还在。

燕恒道:“不知。”

“……”

“前方是悬崖,为何还要向前走,我杀了身后人就是。”谢谭幽咬了咬牙:“你若怕,在我身后就是。”

燕恒脚步顿住,看着她,而黑衣高手也追了上来,谢谭幽抽出腰间软剑,护在燕恒身前,黑衣高手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飞身而来,谢谭幽攥紧手中剑,想同高手厮杀,可剑才起,便被燕恒死死攥住,燕恒不让她动手。

谢谭幽是真的怒了:“燕恒,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燕恒凝着她,声音淡淡:“是疯了。”

谢谭幽瞳孔紧缩,下一秒,便被燕恒搂着跳下那万丈悬崖,她双眸瞪大:“你…”

燕恒却是笑了,语气中带着疯狂之意:“阿谭,下面是一片梅花深林,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第145章

谢谭幽感觉到身体瞬间失去控制,迅速往下坠去,风声呼啸,将她头发打散,衣裙也被扯得飘扬,而眼前发丝浮动,她睁不开眼,要是一个人,她定当恐惧。

她最害怕的就是这般黑沉的感觉,每每这样,她总觉前方是那黑水,是巨蟒,可现下,她知道燕恒在她身边,不知道燕恒究竟想做什么,可无论什么,她总是不怕的。

回想他的那句:“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谢谭幽微微失神,心头好像也没有什么情绪,她好像是愿意的,如果燕恒要死,她愿意也会陪着他一起死,只是,若她死,她不愿意燕恒为了让她活下而去死。

燕恒垂眸看着紧闭双眼,紧张害怕却又不害怕的谢谭幽,心头微微软下,声音随着风声传入她耳畔:“我才不舍得让你死。”

“……”

话落,二人稳稳落在一处,像是地面又不像,风声止住。

谢谭幽缓缓睁眼,月光倾洒而下,满天的繁星照亮所有,她可见那云雾缭绕如仙境,青山峭壁而庞伟,而他们现下的落脚之地竟然是悬崖中的一个山洞,下面是一层又一层的云雾,待云雾散下,她微微眯了眯眸子,也是好一会才看清,那最下面竟是一片红艳之地,当真有梅花。

可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梅花呢。

燕恒道:“那里常年生寒冷,梅花永不凋零。”

“若你想去看看,只能等我回京后,再带你前去。”

谢谭幽收回视线,抬眸看燕恒,心头不解之事,渐渐明了,问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早就知道今夜入宫定然会有事发生,也知道有刺客,支开黑风等人,又制止我动手,就是为了带我来这。”

“是。”燕恒并不否认,他的确是故意的。

“为什么?”

“京中人多又闹腾,你没事就喜欢出府又不带我,这两日见了面也不会好好说话,我便只好带你来这清静之地。”燕恒找了个地方坐下:“就你我二人,你将话跟我说清楚。”

“……”

拉她跳悬崖,跟疯了似的,结果就是为了清静,然后二人好好讲清楚。

该说的她都说了,燕恒还想听什么?

谢谭幽咬牙:“你幼不幼稚。”

“前两日你说的,我一个字未信。”燕恒道:“你今日看着我再说一次。”

“……”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与不信随你。”

谢谭幽说着,便四下寻找出路,燕恒竟然能这般大胆的跳下来,此处定然有上去的路,可看了半天,眼前依旧是云雾,她已经看不清上面了,想必不论她还是燕恒,怕是用轻功都不能上去,真是,跳下来容易,上去难。

而眼下又是夜中,怕只能等到第二日天亮再看。

燕恒在山洞中生了一堆火,将整个山洞照明,也更能清晰的看清这里的每一处。

燕恒看着四下望去的谢谭幽,缓缓道:“不必找了,上不去的。”

闻言,谢谭幽走向他,皱眉:“上不去是什么意思。”

“若没有外力,不论我或者你都无法上去。”

也就是说,除非有人前来相救,否则他们便要一直在这里?

明白这个,谢谭幽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转而坐到一边去,也没去看燕恒。

“过来坐。”燕恒道:“那边冷。”

“知道冷你还带我下来做什么?你……”话未说完又猛地顿住,若此话出,她便是关心燕恒伤势。

“我带了桃花酥。”燕恒没有追问她要说什么,而是道:“宴会上我看你没怎么动筷。”

闻言,谢谭幽彻底被气笑了:“你来这游玩来了?”

连吃的都备好了,难怪要赴宫宴,原来是主动入圈套。

燕恒微微扯唇:“近年来,我身上总是带着桃花酥。”

“……”

谢谭幽垂眸,抿唇不语。

“时间过得真快。”燕恒望着天空明月,似是在回想又感叹:“很多事,已经是很多年之前了。”

“……”

“阿谭。”燕恒轻叹一声:“而我喜欢你也是很久的事了。”

“……”

谢谭幽心头一紧,没想到燕恒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她浑身上下到处都在酸涩,为燕恒和她而悲伤,她紧紧咬唇,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燕恒说的是从上一世开始,还是今生那三年开始。

忽而想到什么,她问:“你曾经说我救过你是真的吗?”

“是。”

“何时?”

燕恒道:“我八岁那年,在相府,你说你要给我一个家。”

“但我没有应。”

“……”

谢谭幽回想幼时,可不知为何,她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要皱眉。”燕恒轻笑道:“若是想不起便算了,左不过那是你不在意的事。”

谢谭幽问:“你很在意那件事?”

燕恒点头:“事发之时不在意,但后来的很多年我都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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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什么?”

“没有应你。”

若是他应了,他便不是燕家子,就只是相府大小姐身边的一个护卫,日日护她笑容,哪还有后来那么多事。

可他是燕恒。

燕家唯一男丁,要继承燕荣,要守护漓国百姓。

他无法再做旁人。

谢谭幽也是忽然明白,为什么在上一世,她在庄子备受折磨的那一年,燕恒为何会出现,原来,他们早就相识,只不过,那段记忆,只有燕恒记得。

可真的如他所说,是她不在意所以不记得吗。

“所以,阿谭有话能不能好好说?”燕恒声音低低的,甚至有了些哀求:“对你,我真的没办法做到不管又太狠,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心痛难忍,可我也告诉自己不能信,我一遍一遍治愈安抚自己,然后继续走向你,你能不能不要退缩或是又把我推开来。”

“我真的快被折磨疯了。”

“……”

燕恒的一字一句何尝不是如一把刀在她心口用力划着,她又何尝不想抱抱燕恒,与他说,她不讨厌他的,相反,她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甘愿和他一起死。

可每每,话即将出口之时,她的眼前都是燕恒被折碎的傲骨,和他一次一次的不远万里,还有昨日的心头血与那一胸膛的伤痕。

燕恒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从上一世都今生,已经够了的,眼下,她要死了,若想活一生,便只能以命换命,还是燕恒之命,所以,她该怎么抉择呢?若是现在远离,燕恒当真恨她,待她真的死了,燕恒也不会知道又或是难过。

这场风雨很大很大,却唯有她一人在风中凌乱又凌乱。

谢谭幽都不知是不是老天在与她开玩笑,让她知道燕恒的所有好后又逼着她不得不离开燕恒。

掌心渗出丝丝血迹,不及心脏疼。

谢谭幽克制着犯疼的喉头,淡淡道:“你对我狠不下心来,是你喜欢我,而我对你能狠,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这个道理,你该明白的。”

燕恒死死盯着谢谭幽:“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

“我送你的荷包你也还挂着。”

谢谭幽垂眸抚上那荷包,冷笑:“一个荷包而已,你那么在意,我还给你好了。”

她说着,她便要扯下那荷包,却又道了句:“免得你总是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四个字咬得极重。

燕恒呼吸一抖,刚才的低语哀求也没能换来谢谭幽的一句缓和之语,反而还更加冷如利器,他眸子渐渐浮上一层寒意,重复那四个字:“自作多情?

“不是吗?”谢谭幽道:“我都说了不喜欢你,讨厌你,你总是不信。”

“……”

“我也说了,不是因为什么心头血,就是单纯的不想留在这里,所以……”谢谭幽话音顿了顿,别过眼去,终是狠下心道:“我要与你和离。”

“先前就说好的,待所有事成便和离,而今,就算没有成,表哥在京中也不会有人来欺负我。”谢谭幽道:“燕恒,世上不是只有你可以护我,当日求你,也不过是,你是那时唯一的选择。”

“所以,现下,我要与你和离。”

和离二字入燕恒耳畔,令他浑身血液凝固一瞬,他什么都听不清,只听清了和离二字,愣神很久,反应过来后,他站起身来坐到谢谭幽身边,用力拽过她,又强迫她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

燕恒双眸已经渐渐泛红,心头怒火戾气翻涌,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次。”

谢谭幽不想去看燕恒双眸,身体却被他死死禁锢强迫,此刻的燕恒不像往常,手下并不温柔,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谢谭幽眼眸也生了红,攥了攥拳,冷冷道:“我说,我要与你和离。”

“而你我,也没有夫妻之实,算不得夫妻,我也不喜欢你,不如就此和离了,好聚好散,以后互不干扰。”

她声音冷而淡又莫名的狠,残忍,一句句摧残着燕恒,让他心痛,难过又疯狂。

“……”

燕恒面容被火光映得猩红,他眸底晦暗又翻涌着疯狂,好像是真的疯了又着了魔,沉冷的嗓音又是无数的疯狂狠意,手掌抚上谢谭幽裙摆,用力撕扯。

谢谭幽身体忽而一凉,面色一变,双手抵在燕恒胸膛:“燕恒,你疯了!”

“是疯了。”燕恒将人按在墙壁,声音凶狠又执拗:“所以,要与你做一回真夫妻。”

“……”

第146章

“所以,要与你做一回真夫妻。”

“……”

燕恒话落,薄唇便落在谢谭幽脖颈,炙热又凶狠,谢谭幽吃痛,想要反抗,却被燕恒紧紧攥着手腕,他手掌佷大,一只手便攥紧了谢谭幽双腕,另一只手搂着谢谭幽脖颈,尽情亲吻她脖颈每一处,吻落之地,不带一丝温柔,狠的犯疼。

燕恒真的是疯了。

已经不清醒了。

谢谭幽怎么挣扎都无用,她用脚去踢燕恒,燕恒却也任她踢,不阻止,只是吻到之地越发凶狠,从脖颈往上,耳垂,面颊,又到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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