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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谭枝 溪月眠 37148 字 9个月前

“阿谭那般棒,就赶明年的春闱,而我可能也是那个时候回来,到时阿谭有了能力可别忘了我啊。”

“放心吧,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燕世子啊。”

看着燕恒三步一回头的看她和她说再见,谢谭幽眉眼弯弯,心头想的是,她怎么可能会忘了燕恒呢,这般好的人,应当值得她记住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

回想,初见,是她报着去死的心态,如果那日,燕恒没有出现,她与银杏都会死去的,可燕恒出现了,不止救了她们,还日日在窗外守着,后来,更是将她一点一点从泥潭沼泽之中救出,本是身处阴暗之地,忽然就在那一刻,她的头顶,身体,一点点明亮起来。

她不想死了,她想好好活着。

然后现在,等明年,等春闱,等燕恒。

可老天似乎只允许她快乐一段时日,燕恒走的第一个月,一道圣旨下来,她莫名成了云启的未婚妻,听银杏说相府的人在外面,要接她回去,她惊的面色惨白。

好像是昏迷了。

一觉醒来,她再也记不得燕恒,银杏也与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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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相府之时,她带着满身的病痛,没有人喜欢她的,由其秦氏与谢音柔,所以,在西街,她的清白被毁了,满城流言蜚语,辱骂,各种各样的,难听极了。

渐渐的,她就不敢出院落了,后来,还是被银杏劝着去后花园走走,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云启,蓝色的长袍,背影,莫名熟悉。

云启说,他们在庄子里相识三年,还说了很多很多她都不记得的事。

她害怕恐慌,云启就日日在她身边,又日复一日说着那三年。

谢谭幽脑中有零碎的片段,她觉得那不是云启,可那时的她,压根想不到,这世上,除了云启谁还会对她好。

所以后来,她也是很愿意做云启的皇妃。

与云启要成婚的前三日,听闻赫桀将军得胜归京,此次,拿下西凉十五座城池,云崇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赏了燕恒大箱大箱的金银珠宝和良田店铺却被燕恒一一退回,听人说,燕恒此次不要什么金银珠宝万金的赏赐,是想求一道赐婚圣旨。

听着院中婢女讨论,谢谭幽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会很疼,脑袋乱又嘈杂,像是有人在唤她,可她看不清前方,为了不再难受,只能重重摇头甩开,随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到成婚前夜,夜里,又听偷懒的婢女说,燕恒的那道赐婚圣旨没有下,不是陛下不应,而是燕恒心仪之人嫁了人,甚至有人看见,一像高傲不羁的人,在酒楼里喝的酩酊大醉,如疯子。

京中疯传,燕恒被人伤了心疯了魔。

谢谭幽是心疼着晕过去的,整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头脑晕晕,就连出嫁当日也是一副丢了魂的神情,直到晚上,听到一阵好听箫声,才彻底渐好,而她,也是饿了。

也就是在那一晚,她再见燕恒,他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可就算看得清,她也是不记得他了。

嫁给云启,其实也没有多快乐反而很孤独。

不过,有一人一直陪着她,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可她总是想不起,难受的快要发疯,她不知道对不对,只知道与面前这个黑衣人在一块,总是很安心。

后来,他面具摘下,并告诉她:“我叫燕恒。”

赫桀将军,燕恒。

之后的每每分别,他亦总会告诉她,他叫什么。

那几年,谢谭幽很是不解燕恒这般作为。

如今,她方彻彻底底明白了,是怕她又忘了他吧。

谢谭幽一颗心疼的她好难受啊。

面前是模糊的燕恒,耳畔又是他焦急惊慌的声音。

谢谭幽哭着哭着就笑了。

因为,她看到,燕恒跪在云启面前,用八十万的兵权,换她的皇后之位,只因一句,我想做他的妻子。

之后,燕恒便出征了,二人也没有好好的告别,也没在见过面。

再见燕恒,已经是六年之后了,此时,他是燕王,而她是帝王妃子,遥遥相望,他瘦了很多,听闻,他再也不能使用弓箭了,肯定很难过吧,可她没有办法慰问他,因为,燕恒未看她一眼,不小心瞥见时,平淡的眸中也皆是恨意。

他恨她。

为什么呢。

后来的后来,他们也没怎么见过面了,日日窝在后宫之中自保,只是在有一日,听说,燕恒死了,当下,她便猛地站起身,不知道心头为何是那般的情绪,想抬脚出宫殿,却在下一秒,倒地不起……

世上没了燕恒这个人。

……

谢谭幽鼻翼扇动,忽然放声大哭,燕恒已经到她跟前来,她紧紧拥住他,哭声委屈又凄凉的悲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哭的太狠,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燕恒喉头翻滚,看着她莫名其妙盯着他就开始哭,一颗心疼的不行,哄了很久终于说话,开口却说对不起,这让他一时有些无措。

谢谭幽一边摇头一边大哭。

她怎么就会忘了燕恒呢,怎么就会将云启错认成那三年的少年郎,又怎么会在今生屡屡梦到那三年,大多都是与云启有关呢,明明,护她,陪她,教她,爱她的一直都是燕恒。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她记性很好的,怎么可能就会忘记了燕恒呢。

想起了。

她初见云启并不是在相府,而是在相府之人来接她的那一日,之后她与银杏便是昏迷了,醒来了,谁也不记得燕恒这个人了。

是云启!

谢谭幽紧紧攥着双拳,用力到全身发抖,她好想杀了云启啊,她想杀了云启,要杀了云启,她恨死他了。

云启毁的不是她,是燕恒啊,那么多年,燕恒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疼不疼,孤不孤单,又难不难过呢,生了病有人照顾吗,不开心的时候可有人说话呢。

“别哭好不好。”燕恒心痛的难以呼吸,紧紧抱着谢谭幽,嗓音暗哑:“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谢谭幽哭声怎么止都止不住,她好崩溃好绝望,她凄厉大喊:“燕恒,我好恨啊,我恨所有人,他们欺负我又欺负你。”

燕恒身子微颤,发红的眸子缓缓垂下,看着崩溃不已的谢谭幽。

他盯着她,听着她的哭声,她的恨意,绝望。

不解,却很是不忍,燕恒轻轻吻去谢谭幽面颊泪水,嗓音放柔:“不哭,我在的。“

“……”

那一日,谢谭幽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她搂住燕恒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哽咽道:“阿恒,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好不好。”

就像是那年,她不知道又怎么了,突然生了病,整整三月,总是陷入昏迷,好像是快死了,迷迷糊糊间,她就靠在燕恒肩头,问他:“我是不是快死了?”

燕恒说:“我们阿谭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阿恒,那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好不好?”

第107章

山林之中静又密,温暖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到林中携手前进的二人。

谢谭幽一直盯着燕恒看,眼眶一直都是湿润的,有时又忽而笑出声来。

她该庆幸呢,还是该庆幸呢。

“发生什么了?”燕恒攥着她的手收紧,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因什么能让她这么难过,心头有一个想法,但他不敢信。

谢谭幽抿唇,极力压着又差点滚出的泪水:“我就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

“刚才那个水沟,有些深,我怕掉进去。”

燕恒脚步顿住:“我在,你怕什么?我可以背你过来的。”

谢谭幽指甲陷入掌心:“那样的话你就太累了。”

“为你,便不累。”

“……”

谢谭幽垂眸,泪水还是又落了下来。

是在有一年吧,看服饰,她已经是宫妃了,还是逃不过被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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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之地的命运,她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只知道里面有一条黑水沟,除了大小宽度,其余的就与刚刚那个是一样的,而里面还有一条黑蛇,那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她逃不掉。

真的没有人帮她。

但她记得,她在等燕恒,可燕恒没有来。

所以后来,她怕鬼,怕黑又怕蛇,可她依然只有自己,被折磨的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日子她看得清也记得,心头恨意翻涌,唯有看着燕恒时,只剩愧疚与心疼。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你明日要去南燕了?”

燕恒颔首:“我放心不下你。”

“你放心去。”谢谭幽用手背擦去脸颊泪水,然后对上燕恒的目光,扯出笑容来,神情认真的像是在发誓:“我会平平安安,会等你回来,会永远记得你。”

“那我不在,你不要去危险又黑还有水的地方。”燕恒伸手擦去谢谭幽眼角还残留的湿润,低低道:“京城离南燕不算近,若是你哭了,我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哄你。”

谢谭幽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哪有那么胆小,刚刚那个不过是个意外,是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些事。”

“什么事让你这么怕,这么难过?”

谢谭幽眼睛眯起,调皮道:“原本今日就想跟你说,但我怕你在去南燕的路上都在想着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你回京时再说给你听。”

告诉他,她不是有意的,再告诉他,其实在那三年间,她也就喜欢他了,那句不喜欢你是假的,怪当初羞赧,不敢直说。

现下,谢谭幽好像什么都顾不得了,甚至有些疯狂,就算最后燕恒恨她又或是中间隔着个云启,她也顾不得了,云启,她一定会杀的,而燕恒,她也一定是要的,不止要,她还会替他报那些年的仇与恨。

那般的少年郎,最后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只是明日他就要出征,若现在说,难免会影响他心绪。

日子还长,左不过等个半年,半年时间,她要杀云启,报定国将军府之仇,再替沈国公府讨一个公道,应当是足够了,如若那时,燕恒还未归京,她便奔赴战场寻他,也去看看他曾经说的万里千山,大月沙漠,雪山孤烟,然后再与他一同回家。

“你不说,我也会记挂你。”燕恒凑近谢谭幽,声音里带着蛊惑:“就今日说与我听如何?”

“不。”谢谭幽推开他,笑的眉眼弯弯:“就等你回来。”

燕恒拉着谢谭幽的小手晃了晃,又黏上来:“就今日,说与我听,好不好?”

“……”

有点撒娇之意。

谢谭幽笑的直捂唇:“真是没想到能见到燕王这样的一幕。”

燕恒看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笑,心头松下一口气,垂眸,扯下腰间黑玉:“这块玉伴随我多年,今日送给你,就当是你我二人约定,待我归京,你欠我一个故事。”

谢谭幽拿起黑玉打量,那玉质地极好,中间还有一个燕字,“这是你随身佩戴的?”

“先前是放在身边,三月前才开始佩戴。”

“既是放在身边那么久,就当留着,而我看这玉佩,似乎也不是一枚简单的玉。”

燕恒轻笑:“成婚那日,其实就想给你了。”

燕恒这样说,谢谭幽也没拒绝,四下扫了扫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陪自己很久,正准备开口,就听燕恒道:“不必想着回我一礼,给你的,从来就没想过跟你要回,或是让你以另一种方式补偿。”

“……”

“若你实在心头不安,我可以给你寻个方法。”

“什么?”

“日日给我写一封家书。”

“……”

谢谭幽点头应下:“好。”

*

二人出山之时,山脚下已经有马车在等候,黑风与一众侍卫站在一侧,见到二人,纷纷抱拳行礼:“王爷,王妃。”

燕恒颔首:“一路辛苦。”

暗卫面面相觑,只觉燕恒好像越发柔和了,也不再像曾经那般见了他就怕。

燕恒将谢谭幽扶上马车,回眸看着一众他的贴身暗卫,扯了扯唇,其实也不是突然待他们柔和,而是每每一见他们,他就想起上一世,在所有人要闹着离开他,对他失望时,是这些人一直在他身侧,护他和孟南溪的周全,即便最后全部身死,可忠心还是显而易见。

所以,今生,燕恒总是格外的待他们柔和些。

此时,天已经黑了,听黑风说黑云和银杏已经回了府,谢谭幽便在城中买了芋泥丸子和香酥鸭带回去给二人,又想到隐身于暗处和驾马的黑风等了他们这样久,抬脚入了一家有名的饭店,买了不少的饭菜,当是犒劳。

燕恒将最后一样东西搬上马车,装成很累的模样,斜靠在窗边盯着谢谭幽,唇角轻佻:“好像你漏了一个人。”

“嗯?”谢谭幽没听明白。

燕恒也没有开口,就好好的望着她,四目相对,谢谭幽忽然看懂了他的神情,没忍住,低低笑出声,又皱了皱眉,嫌弃道:“你什么都有,怎么还在意这些。”

“……”

燕恒冷哼。

“……”

“好。”谢谭幽有些无奈:“那我们的燕王爷想要什么呢,本王妃定当竭尽全力。”

燕恒这才又露出笑颜:“王妃给我做件衣裳,要蓝色的。”

谢谭幽心头一震,脸上笑容也是忽然就凝固了。

为何偏偏是蓝色。

因,上一世,在庄子时,二人打赌,她输了,便是要给他做一件蓝色的长袍,她做了好久好久,而燕恒也是日日穿着,那模样,如今回想,谢谭幽还是会想笑又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谢谭幽眨了眨眼睛:“好。”

没一会,便到了燕王府,谢谭幽才下马车就见到银杏与黑云了,再见银杏,她喉头肿胀的难受,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大小姐。”银杏朝她跑来,泪水湿了眼:“您说出去看看,结果城中失火,你又很久不回来,奴婢都担心死了。”

谢谭幽笑着将香酥鸭和芋泥丸子递给她,“我没事。”

几人一同踏进府,马车里的吃食也被暗卫们拿了进去。

暗卫围坐火堆,而银杏与黑云回了晚幽院,燕恒与谢谭幽去青枫院,明日要走,这一别,最低都是半年了,理应好好陪陪孟南溪的。

今夜的燕王府热闹又温情,是从未有过的景象。

孟南溪亲自下厨,三人坐在一起,也是好不欢乐,甚至还喝了些酒,酒过三巡,孟南溪有了些许醉意,她叮嘱燕恒要小心,要平安归来。

燕恒道:“母妃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孟南溪点头:“京中你也不必担忧。”

母子那么多年,一眼还是能看懂她未说完的话语。

她会护好自己,也会护好谢谭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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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她便让二人快回了晚幽院,燕恒明日就走,想必二人也是有很多话想说,谢谭幽想扶孟南溪去休息,却被她拒绝:“我去佛堂。”

灯光昏暗,她背影有些孤寂。

谢谭幽看着,眸子隐隐担忧:“母妃今日好像不太开心又心不在焉。”

燕恒道:“我每次出征,母妃都会格外的想念父王,而那一夜,她总是睡不着的。”

闻言,谢谭幽心下有些不好受,却也无法,孟南溪现下定是想一个人独处,直到看着她背影消失,二人才往晚幽院去。

路上,燕恒有些欲言又止,总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明日一早就走,距离出发也就不过几个时辰,心头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道为什么,现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有事会找表哥,萧然,绝对不让自己陷入危险。”还是谢谭幽先开口:“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母妃和燕王府一切,好好查案,经营我的小酒馆,然后等着你回来。”

燕恒点头:“我会活着回来的。”

“我已经传信师父,让他回燕王府一趟,若是你感觉身体不舒服,便去寻他,让他给你看看。”

谢谭幽摇头:“你要去战场,师父应当是跟着你。”

“师父不喜战场,而他也受不了如此奔波。”

“那黑云呢?”

燕恒摇头:“此次,我一人去南燕,燕王府的暗卫我一个都不会带走。”

谢谭幽心头一紧:“这怎么能行?你不带别人,黑风黑云总是要带去一个的。”

“燕家军在,我不会有事。”燕恒轻轻捏了捏谢谭幽手心,“军中也有军医,你不必担忧我。”

“那我替你守好家。”

“不是替我。”燕恒将她拥入怀中,“这是我们的家。”

“你和母妃安好便足矣。”

燕恒道:“我只是有些愧疚又不安。”

“为何会不安?”谢谭幽仰头看他。

“原本说好,要等你站稳脚跟再离京的。”

按照原本计划燕家军不会如此的,其中定然出了问题,所以,他也不得不先离京。

闻言,谢谭幽笑了:“这有什么,你放心去好了,我可以处理好,你早些回来就好啦。”

燕恒将谢谭幽抱紧了些,喉头翻滚,终是没有再开口。

*

翌日,天才一亮,燕恒便起身了,待他简单收拾好,再进屋却见早已换好衣裙等着他的谢谭幽。

“太早了,不是都说好了多睡会,不用送我。”

“你又不是走一个时辰或是一日。”谢谭幽轻哼一声:“我就是想送你出城,等你回来了,我再去迎你。”

“好。”燕恒无奈,“走吧。”

“等等。”谢谭幽叫住燕恒。

“嗯?”燕恒回眸。

下一秒,谢谭幽便踮起脚尖在他薄唇轻轻一吻,很快又很软:“城门口人多,我也不敢这样,现下是在屋中,只你我二人,所以我想说,我等你回来。”

燕恒还没从那轻轻一吻回过味来。

谢谭幽嗔了燕恒一眼:“燕恒,我感觉你好像个木头庄子。”

燕恒回神,不解:“怎么这样说?”

“我们是夫妻。”

“我知道。”

谢谭幽:“……”

咬了咬唇,心下一横:“等你回来,我们可以把未完成的事做完。”!

“……”

燕恒听懂了,就是因为听懂了,一颗心才发痒又燥热,咬牙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

“我一会就走,你还与我说这样的话。”

“……”

“那我收回。”

“……”

燕恒看着谢谭幽眸底的坏笑,无奈低叹,他凑近谢谭幽,唇距离她眉心一指的距离,是被气笑了:“那乖乖等我回来。”

谢谭幽抬眸,张口欲要说话,却被人堵住了唇,她瞪大眼,燕恒搂紧谢谭幽,将人往怀里扯,力度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里,与他为一体。

唇瓣相交,缠绵很久。

谢谭幽腿脚发软,就连抱着燕恒的手也渐渐松下,直到感受到她快喘不上来气,燕恒才一点一点松开她,唇瓣相离,却仍旧相拥,燕恒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我很想你。”

谢谭幽还有些气喘:“我也是。”

*

城门口,萧然早早等候,远远见他二人,摇头轻笑,开口便是吐槽他见色忘友。

“阿恒,自从你成了亲,你我便很久没见了。”

燕恒:“朝堂日日相见,那莫不是你孪生兄弟?”

萧然:“……”

知道燕恒说不出好听的话,也知道他急着要去南燕,萧然不再与他多说,只道:“等你回来,定要好好喝一次。”

燕恒看他一眼,扯了扯唇:“我在战场,京中……”

“放心去。”萧然打断他的话:“京中交给我。”

燕恒颔首,又深深看了谢谭幽一眼,谢谭幽笑道:“一路平安。”

“回去吧。”燕恒翻身上马。

谢谭幽点了点头,还是看着燕恒,并未有转身的意思。

燕恒攥着缰绳手紧了紧,垂眸默了一会,再次抬眼看谢谭幽,他忽然唤道:“阿谭。”

谢谭幽心口陡然一缩,望着燕恒,有些看不懂他眸中情绪,这是今生他第二次这样唤她,上次是在学着云启,而这次却又有些不同,眸子深深,最深处像是有湿意酸涩不舍,又像是透过很久很久而来。

有一刻,谢谭幽心跳的很快,她忽然觉得,燕恒好像知道是她了。

不是谢谭幽,不是今生,而就是上一世,那三年的阿谭。

可转念一想,又是不太可能。

燕恒道:“等我回来。”

第108章

燕恒离京的第三天,京城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京城被打湿,有些冷又有些静。

此时,皇宫,干清宫中。

扶摇堂的祭酒大人,温雅倾老先生和帝师将这些日子选好的几人卷子递交给云崇过目。

祭酒大人恭敬道:“陛下,这些卷子都是臣与温老和帝师从此次参加春闱众人中挑选出来的人选。”

与温老,帝师连夜探讨多次才选出这些人来,三人甚至已经在卷子上轻轻写下名列,不过还是要等云崇看过之后,才能做最终的决定。

云崇将手中茶杯搁下,抬眼瞧着第一张卷子,是杨芸的,仔细阅读一番,眉眼有了淡淡笑意,不愧是为过官之人,关于治国,她说百姓之安,朝堂和睦,而国之后的发展,她说当前进,扩大疆土,生于强国,当不退,旁国心思我国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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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女子。

云崇叹,可惜,她只是个女子,却又是忍不住勾唇笑,这鸿胪寺卿的位置就当是她的,可余光瞥见右下角的字,笑意却忽而顿住。

只见,那早已落下两个字:榜眼。

他抬眼看向祭酒大人和温雅倾,帝师,挑眉:“昔日的鸿胪寺卿如今的榜眼?”

温雅倾三人相视一笑,轻轻颔首。

“哦?”云崇来了兴趣:“那在你三人心中谁是此次春闱状元?”

“燕王妃,谢谭幽。”

闻言,云崇眉心狠狠一跳,垂眸在几张卷子中翻找到她的卷子。

卷纸上的笔锋柔和而又凌厉。

关于治国安邦。

谢谭幽道:“君王仁厚保善心,百姓疾苦有人扶。”

而国家日后发展,她道:“享强国之尊,便要有强国之势,全国上下一心,方可一统天下。”

甚至还在下方举例了,如今漓国朝堂该当如何,君王又该如何护朝臣护百姓,言语简单又大胆,普天之下,怕唯有她,胆敢指点君王行事。

云崇面色已然很不好看,因为,他想起了定国老将军,初登帝位那几年,老将军日日与他相见,处处都要教他如何行事,护百姓,然后得民心,他其实很厌烦更是止不住的生怒,可还是装作一副受教的样子,所以,定国老将军这一教竟是教到了他死去的那一年。

以为得以摆脱,燕恒却是又疯了,处处与他不对付,甚至诛杀对他忠心的朝臣,那时,朝堂之上,无人能与燕恒对抗,他亦是无法杀燕恒,所以,他只能转而扶持谢靖与秦国公。

后来知晓,那二人是云启的人,云崇心头是又震又气,他一直以为云启和旁的皇子总是不一样的,孝顺又温和,可结果呢,竟是伪装最深之人。

说来也是可笑,他从不贪图真心,也不知是不是待高位久了,有了些许孤独,在云启幼时初见他,云崇心头竟会莫名的柔软,什么灾星,不宜靠近之语也没放在心头了,又或许是云启太像某个人。

可云崇始终是帝王,最恨旁人算计他或者觊觎这个位置,是以,他便只能还回去,留着云启与燕恒互相对付,他只观棋局,且看看谁先鹿死谁手。

现下又来了个谢谭幽。

“陛下。”帝师见云崇面色,缓缓上前一步道:“如今朝堂之上多半是些圆滑,只懂明哲保身之人,能这般指出问题所在者,陛下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才能使百姓安居,朝廷和睦,唯有全国上下一心,国家才能走的长久不衰。”

云崇冷笑:“谁人圆滑,谁人只懂明哲保身?帝师倒是比朕看得还要明白。”

帝师垂眸不语。

事实是,这朝堂上好像除了燕恒,其余人都在明哲保身,昧着良心做事说话。

“罢了。”大殿中静了一瞬,云崇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既是你们三人都认同,朕便命人发告示。”

温雅倾道:“陛下若不介意,可以把这几位的卷子都贴到告示栏里,也好让众人瞧见,知晓漓国今后目标极发展。”

“朕知道了。”

“那臣等便先行告退。”

*

出了干清宫,帝师长长一叹,近几日他说话没头没尾的,又甚大胆,今日,也是改不了,都还未出宫,便淡淡道了句:“贴了又如何,众人知晓又如何,如今不过是我们这些人在推着他向前罢了,若我……”

祭酒大人闻言,顾不得礼仪忙伸手捂住帝师嘴巴,低低道:“帝师,还在宫中,切莫多言,小心引来陛下怒火。”

帝师喉头一梗,因嘴快而后怕,但更多的却是失望。

云崇真的不是以前的云崇,而他也没有先帝那般的容人之度,若先帝在,他身边有个燕恒和温凛,那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云崇身边有二人,却只有猜忌怀疑。

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云崇最终还是放不下,只怕此次,燕恒的南燕之战是危险重重,不止要防敌国,还要防本国。

又是一声长叹。

可他记得,先帝身边好像有不少忠心武将,一个安国公,沈国公,定国老将军和一众少年将军,而那时燕荣也还在。

自从沈国公叛了国,安国公战死沙场后,漓国就开始变了,后来云崇登基,漓国日日都陷入与他国之战中,北方是定国将军府,南方是燕王府,后来定国将军府众人与燕荣离去,漓国大将便只剩燕恒,一半的军队听他号令。

帝师并非那种无主见,只看表面之人,在燕恒初次上战场时他便远远见过他,更是见过他出征回来给百姓送吃食,他心中有百姓,定然就是一个好将军,可他多次挑衅云崇,杀朝臣又杀百姓,人人说他因燕荣离去疯了魔,残忍又冷心冷情。

可帝师并不那么认为。

曾辅佐三代君王,看过多少新臣旧臣,只稍稍一想,他便能猜透其中关键,能让曾经算作挚友的二人如此,能因为什么呢,大概是与燕荣之死有关。

所以,帝师对云崇才更加的失望。

*

云崇命人将此次春闱的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单公布,下方又附上几人的卷子。

状元是谢谭幽。

榜眼有二人,杨芸,另一个是扶摇堂的学子郭义。

探花三人,扶摇堂的学子占两个,另一个是户部尚书嫡女,何菱。

名单才一出来,便惹的一群人轰动,几个尚书和刑部,大理寺卿府纷纷前来抢人,早在名单还未出来时,几个大臣们便已经想好此次要谁来自己手下。

谢谭幽最开始想去的是刑部,可消息才出不久,萧然便来了燕王府,二人面对面而坐,萧然连喝了两盏茶,才开口:“我与阿恒,阿凛是挚友,你入我大理寺卿府稳赚不赔。”

“……”

这模样,倒像是在谈买卖。

“早听阿恒说你想查案,刚好,你想要的案件我都有,而且我为人正直,从不会给下属穿小鞋,有朝一日,若是你能将我干倒下,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将这位置让给你。”

“好。”谢谭幽看着萧然那认真的模样,还说的那般长远,忍不住轻笑出声:“以后,还望大人多多照顾。”

萧然一听,就乐了:“好说好说。”

状元在手,萧然别提多得瑟了,硬是拉着谢谭幽出了府,往人多之处走上一圈,才打算带着她去往大理寺卿府邸。

杨芸本来是户部看中之人,毕竟这可是曾经的鸿胪寺卿,十分抢手,虽说此次只得了个榜眼,没有恢复职位,可若能在他们这里做事,对他们也是有利而无害。

但杨芸想都没想便拒绝,此次,她从来就没想过官复原职,眼瞧着萧然要离开,她出声唤道:“大理寺卿大人。”

萧然回眸,见到是杨芸,神情微怔,攥了攥拳,才缓缓扯唇:“何事?”

“我想入大理寺卿府,不知大人可愿收我?”

“……”

萧然眸子微沉,望着杨芸,想开口拒绝的,又听杨芸道:“我也想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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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无辜之人讨公道。”

她眼眸毫无波澜,平静与萧然对视。

萧然终是没再拒绝。

一下子收了一个状元和一个曾经的鸿胪寺卿如今的榜眼,萧然更加得瑟了,那模样,惹得众人止不住的嫌弃。

*

“宫中刺杀一案进展如何了?”去大理寺卿府邸的路上,谢谭幽问萧然。

萧然道:“已经结案,一会我和刑部尚书就要入宫向陛下禀明。”

“刺客是什么人?”

“南燕杀手,已经潜伏京中一月。”

杀云崇,也不过是想让漓国上下生乱。

谢谭幽皱眉:“那日城中起火呢?是因何?”

刺客一事,除了燕王府暗卫和她还有燕恒,其余人是不知晓的,那群刺客分明是南燕之人,与宫中刺客完全就是两个地方的人,萧然为何会查出宫中刺客是南燕人?

明明就是两批不一样的杀手,她与燕恒遇上的才是南燕人那宫中的又怎会是南燕人。

萧然道:“是有人故意纵火,人已经被刑部抓了,刑部尚书在审问,想必已经出了结果。”

谢谭幽眉头皱的越发紧,脚步放慢,声音低低:“你确定宫中的杀手是南燕人?”

萧然看向她,等她继续说。

“那日,我与燕恒在巷子里遇到过一波刺客,燕恒说是南燕之人,我与刺客交手时,也仔细观察过,他们与宫中刺客的武功路子,明显不是一路。”

谢谭幽道:“宫中那群刺客,更像是漓国之人。”

第109章

“那群刺客身上都戴着一块令牌,我曾见过那个东西,是南燕皇室暗卫才能所佩。”萧然道:“而留下来的那个活口,嘴巴太硬,用了无数方法撬不开,之后仔我细观察,才探到他竟是个哑巴。”

“后来也只能寻着这些线索,摸到他们何时进城和先前所住的城中院落,我带人搜查过那里,里面有一条密道,通往的是城外长河,而那河流水最终通点便是南燕的漠河。”

“就连屋中一切摆设,从上到下都透着南燕二字。”

南燕人最是信奉神明,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家中都会放置神像,日日祭拜,而他查到的那间院落也是如此。

谢谭幽皱眉,只觉得太刻意了些,既是偷偷混进来的,还是刺客,在城中的院子却是敢这般,就不怕不小心被人发现?

谢谭幽道:“就不会是有人故意引导,让你误以为那是南燕刺客,而其实刺客就是漓国之人,是想刺杀陛下,相反,前来刺杀燕恒的,才是南燕刺客。”

萧然脸色微沉。

谢谭幽接着道:“宫中刺杀之事才出不久,便又有杀手围堵燕恒,而城中还在此时失火,这火是否来的太及时,刺客又是否太紧凑了些?还都是指向南燕,实在太过刻意。”

“再者,宫中出现的刺客,目的真的是要刺杀陛下吗?南燕之人又如何能熟识宫中之路,倘若真是南燕之人,想必里面定有漓国之人接应,既是漓国之人,那岂不是与南燕勾结?目的又是什么?换句话说,南燕人入城就是为了杀燕恒又或是陛下?”

谢谭幽也是在刚刚才想起宫中那日的细节,当时因与燕恒闹了矛盾,便也没有多想,如今回想,才是后知后觉。

那日宫宴,刺客众多却分了三路,一路朝云崇而去,一路朝殿中大臣极其皇子,而另一路却是朝她与云启,刺客就在眼前,云启却是不躲不闪,若非她反应够快,那箭怕要射穿他。

现如今,她拥有很大一部分的前世记忆,云启为人最是阴险狠毒,若要她看,她会偏向于此次是云启为之,可无证据,在萧然和杨芸面前,她也不能直说,只能等温凛回来再与他讨论。

抿了抿唇,谢谭幽又道:“这怎么都说不通,不论是燕恒还是陛下,身边高手如云,岂是那么容易想杀的?”

“而且,既是敢入宫刺杀,便不会报着存活希望,既如此,那又怎么敢将证明身份的令牌带在身上呢?事情出了不过一日,刺客再现长街,这怎么看都是有人在故意引导做局。”

一直未开口的杨芸也在此时开口道:“或许这是一出混淆众人视线的调虎离山。”

萧然与谢谭幽看向杨芸。

“怕不是有人在引导刑部和大理寺卿府,而是在引导燕王或者谭幽。”杨芸看向谢谭幽道:“宫宴出刺客,你二人在场,长街一事你二人亦是在,如今你说长街的是南燕人,与宫中那波不是一路,而大理寺卿与刑部查出的却是出现在皇宫中的刺客是南燕人,如此,这目的简直太过明显。”

谢谭幽手心陡然收紧。

她记得那日长街,刺客前来之时,城中尚未生乱,而当她与刺客不过交手一次时,便听得城外嘈杂喊声,所以,她才会出了那条巷子,城中的确起火大乱,可她却在那里看到长得与谢音柔一模一样的人。

燕恒说谢音柔的确死了,可她却在城中三次见到与她长得一般模样的人,若她真死,那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为的是什么呢?

还有那道忽而响起的银铃声很是熟悉,耳畔还有人在唤她,而她好像就是在这之后身子便万般难受,甚至还陷入了昏迷。

刺杀。

起火。

银铃声。

昏迷。!

不是引导!而是调虎离山,却是针对她与燕恒,将她二人分开来。

谢谭幽回想与燕恒认识以来,好像身子越来越好,可有些时候会莫名的虚弱难受,而在此之前,她好像就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彻彻底底沉沉睡去。

想到什么,她面色猛然一变。

这些年,她常常卧病在床,又屡屡陷入噩梦,莫不是那不是生病,身子虚弱,而是有人能掌控她整个思想及身子。

那道忽而响起的银铃声太过诡异,她好像也在梦中曾听到过。

“谭幽。”

“谭幽。”杨芸见谢谭幽忽然惨白的面色,吓了一跳,忙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又唤道:“谭幽?”

谢谭幽回过神:“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

谢谭幽摇头:“无事。”

说完,又看向萧然:“你可知,表哥具体归京时间。

“估计快了。”萧然声音淡了下来。

“燕王出征了,你这是想你表哥了?”杨芸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忧,昨日我去寻师父时,正巧碰上帝师与箫婉,听帝师说,大将军不日就会归京的。”

“阿芸。”正说着,一道醇厚嗓音便传来。

“师父。”杨芸朝前走了几步,“您怎么来了?”

温雅倾看了眼杨芸,才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萧然,四目相对,萧然最先移开视线,轻轻颔首:“温老先生。”

温雅倾双眸幽幽,还是看着萧然:“老朽听闻箫大人年幼便离京,直至去年才回来。”

萧然下意识摸索自己手指,点头道:“是,故土是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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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要回来的。”

“是啊,故土总归是家,总有人在等着自己。”

萧然笑而不语。

“杨芸虽是老朽弟子,曾也上任过鸿胪寺卿之位,如今她跟在大人身边,若做错了或是不听话,大人不必左右三思”。温雅倾道:“以大人之法治便好。”

杨芸:“……”

萧然道:“在我这,她们都只是自己。”

温雅倾又转身叮嘱杨芸几句,才转身离开,萧然带着二人踏进大理寺卿府邸,却在将跨过门槛之时,下意识的想回头看看,哪料,他回眸的瞬间,温雅倾也看过来,温雅倾怔了一瞬便笑了笑,萧然垂眸,终是抬脚垮了进去。

从谢谭幽细想那些事后,她便有些心不在焉,在大理寺卿府邸也不过停留两盏茶的时间便声称有事离开,直接回了燕王府。

晚幽院。

谢谭幽抬脚进去就看到黑云与银杏,步子未停,她道:“黑云,你进来,银杏,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

“是。”二人齐齐应声。

黑云才掀帘进去,便听谢谭幽道:“替我诊诊脉。”

黑云还以为谢谭幽是不舒服,忙快走几步在她身边蹲下,伸手为她诊脉,才搭上去,黑云便皱了皱眉,谢谭幽的脉搏怎么如此紊乱,而体内的毒素甚至比她第一次替她把脉时还要严重,如今已经延至肺部,燕恒不在,谢谭幽一个人怕是难以支撑到燕恒回来。

可她又无法与谢谭幽明说,只能先编一个其他的告诉她,正想着,头顶,谢谭幽的声音响起:“不必骗我,我要听实话。”

黑云一怔,不解看向谢谭幽。

谢谭幽双眸冷淡而平静:“这几个月,我觉得我身子好了不少,其实并没有是不是?”

“……”

听她这么说,黑云知道瞒不住了,咬了咬牙,终还是道:“王妃其实并没有生病。”

“……”

“而是种了一种罕见的相枝子之毒。”

谢谭幽面色发白:“中毒?何时?”

她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今年,应当算是第四年了。”黑云道:“王妃也不必担忧,此毒并不难解,王爷此次定要去南燕,便是因有一味解药在南燕皇室手中。”

她最终,还是没有将心头血一事说出。

谢谭幽难以置信的盯着黑云。

四年,那就是在青龙寺之时,那时的昏迷真的不是因为病了,而是中了毒,燕恒还一直都知道,所以每每见了他后,她身子总会莫名好一段时间。

只是令谢谭幽没想到的是,燕恒一定要去南燕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

“那日在长街,我与燕恒遇到一波杀手,你可曾听到一阵银铃声。”

黑云摇头:“不曾。”

谢谭幽攥紧了腰间黑玉,可她真的听到了,就是因听到,身子才不受控制的难受和响起一些画面。

谢谭幽忽的抬眸,眸子翻涌的情绪十分渗人。

是云启。

他在上一世可以抹掉她的记忆,这一世,又何尝不能控制她,使她想起些什么东西来,也是此刻,谢谭幽才终于明白,她不是会无缘无故的想起一些前世记忆,能够想起怕是与云启,和那道银铃声脱不开关系。

谢谭幽缓缓开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黑云走出去,谢谭幽才站起身来往书桌走去,在桌面上展开一张宣纸,执笔落字,给燕恒写下一封信,也不知,他此时到了哪里。

写好后,谢谭幽轻轻吹了吹才将信对折好放进信封里,抬脚去书房找了黑风,正在树上打盹的黑风听手下人禀报谢谭幽来了,忙睁眼,飞身下树。

“王妃。”

谢谭幽将信封交给黑风:“我想你应当有法子将这信以最快的速度交到燕恒手上。”

黑风忙接过:“属下定当快速交到王爷手上。”

“辛苦。”

黑风忙道:“为王爷王妃应当的。”

说着,他从胸前抽出一封信递给谢谭幽,谢谭幽瞥见上面字迹,愣了愣:“燕恒写的?”

“是。”黑风道:“王爷临走前,知道王妃会给他去信,便提前给了属下这一封回信。”

“……”

谢谭幽伸手接过,拆开来看,只见,信封上只有六个字。

勿怕,勿念,我在。

“……”

她捏着信封的手忽而就松了,没忍住,轻笑出声。

第110章

暮色时分,萧然与刑部尚书一同入宫觐见云崇,云启此刻在干清宫内,二人也只能在门外候着,刑部尚书冷眼睨着萧然:“每每查案之时,大理寺卿不是这疼便是那疼,我还以为今日也是见不到大理寺卿。”

萧然淡淡一笑:“查案之时忽而来的疼痛,不过是不想与你一起,我以为你是懂的。”

“……”

瞧着刑部尚书立马变了的脸色,萧然又补充道:“既是不懂,我便直说了,尚书大人可不要生气,若是心中有了淤血,死得快。”

刑部尚书:“……”

心头一口老血硬生生卡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萧然来了京中,当了这大理寺卿,他便没一天舒心过,先前京中传出他与秦氏的流言蜚语,白日是谢靖阴森森的脸和恨不得杀了他的语气,夜里是家中母老虎的咆哮……

被摧残的几乎怀疑人生,这仇他能记一辈子,奈何这厮说话总能将他气吐血,还硬生生找不到什么法子还回去,刑部尚书暗暗捏了捏拳,待寻到机会,他定要萧然好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云启才从干清宫出来,见到二人,简单询问了刺客一案。

刑部尚书忙上前与他叙说查出来的结果,萧然也顺势退到后方,微微垂眸,并不打算开口。

云启轻轻颔首:“去吧,父皇在等你二人。”

说话时目光却是凝着箫然。

二人应了声,便被高公公领着进了干清宫。

“臣参见陛下。”

“嗯。”云崇不轻不淡的嗯了声:“起来吧。”

“案子进展如何。”

刑部尚书看了大理寺卿一眼,冷哼一声,才将自己手中的案件记录本递给高公公,高公公接过,躬身递给云崇。

见云崇垂眼看,刑部尚书道:“陛下,当日存活的那名刺客是个哑巴,问不出什么,臣只能寻着细小的线索查去,也派人查看过死去的暗卫尸身,刺客是南燕人,潜伏京中已久,甚至多次朝外传递消息。”

“臣料想,南燕定是怕我漓国大军,是以,才会派人前来刺杀陛下,使我漓国里外大乱。”

“南燕。”云崇攥着手中本子,眸子微微眯起。

“是。”刑部尚书义愤填膺道:“南燕曾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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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有盟约,却还是会在边境城池放下瘟疫,杀我漓国百姓,若非大将军及时制止,那后果不堪设想,而后表面与我国开战,背地里却派人来刺杀陛下,其心可诛!”

“如此心狠手辣之背,还妄想称霸列国,简直令人发指。”

说着,刑部尚书撩开长衣下摆跪下,郑重道:“臣恳请陛下下旨,让秦国公带领我国军队踏平南燕,不然,南燕还当我国好欺负!”

云崇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燕恒已经去了。”

“燕家军十万人被困,燕王此次前去定是要先救燕家军的。”刑部尚书皱了皱眉:“若是救出了便好,若是不能,那以燕王的性子,会不会直接应了南燕所求?”

毕竟,燕恒可不是一个事事会上报之人。

萧然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了,见刑部尚书下跪,他还惊了一惊,这人什么时候竟会关心起我国战况来了,现下才知道,这是在给燕恒上眼药呢,嗤笑出声:“边境靠将士守,无士兵这仗如何打?刑部尚书出门莫不是没带脑子?”

刑部尚书怒了:“大理寺卿还请注意说辞!”

“区区十万燕家军弃了又如何?南燕想要一统之心明显,眼下,我国就该当舍棋,迎刃而上,而不是被人拿捏,又要等着燕王前去相救,如此,岂不是让他国看了笑话,称我国除了燕王,其余武将都是废物。”

“区区面子换十万人,刑部尚书是觉得太难了?”萧然眸子一冷:“再者,秦国公多年未上战场,头战便败,即便再派军队前去,结果也是一样。”

“如何能一样?”刑部尚书冷笑:“此次,分明是燕家军不听指令才造成这般局面,陛下不下旨杀了他们,还让燕王赶去相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不听指令?”箫然咬了咬后槽牙:“燕家军征战多年,以护卫百姓为职责,怎会妄动,让漓国陷入难境?”

信是秦国公传来的,事情究竟如何京中这些人也没个清楚的。

“……”

“够了。”云崇出声打断二人,“此事,明日上朝之时朕会与众大臣再商议的。”

闻言,萧然攥了攥拳,冷冷瞧着云崇,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该对他再抱有期望的。

“……”

云崇道:“你二人先下去吧。”

“是。”

“陛下。”刑部尚书正准备退出去,耳畔忽然响起萧然的声音:“关于刺客一案,臣有话说。”

云崇抬眼看他。

“臣在查此案时便觉疑点重重,直到今日听燕王妃一言,才确认,此案并非臣等表面看的这般,那刺客看似是南燕人实则却是漓国人,而真正的南燕刺客却是出现在长街起火那日。”

不等云崇开口,刑部尚书便道:“每每查案之时,大理寺卿都不在,现下却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又朝云崇拱了拱手道:“陛下明察,自陛下那日让臣与大理寺卿一同查案后,大理寺卿不是这疼便是那疼,从不与臣一起查过此案子,这些刑部之人都是可以作证,是以,臣不知大理寺卿此话何意?”

“哦?”云崇挑眉:“既是未查过案子,大理寺卿又是如何知晓刺客并非南燕人?”

“臣只是不曾与刑部尚书一同查案,并非没有带人探过。”

之后,萧然简单将谢谭幽今早说的话陈述给云崇。

“臣原先并不知长街出现过刺客,也是误认为出现在宫中的就是南燕人,如今细想,才后知后觉,臣以为,不论如何,当下之际,陛下当彻查,是否真有人与南燕勾结想对陛下不利和南燕人潜入京中目的所在。”

云崇面上渐渐浮上一层寒霜:“那便查,敢与敌国勾结,胆子不小。”

“是。”

萧然与刑部尚书齐齐后退。

出了干清宫,刑部尚书冷冷道了句:“大理寺卿竟是知晓这其中,何不早说。”

萧然却没搭理他,迳直出了皇宫,刑部尚书又是气的不轻,狠狠瞪了他背影一眼,也出了宫。

*

夜风微凉,玄月高挂上空,将一座城笼罩其中,寂静又安宁。

有人勒马止步于城外。

燕恒抬眸望着面前的边城二字,月色下,他眉眼冷肃,大许是因一路快马,显得他面容有些许苍白憔悴,他扯了扯缰绳,还是翻身下马,选择牵马入城。

过了这座城,再有两日就到秦国公带领军队驻扎之地了。

城中景与城外景像是两个天地。

城外,夜风吹的人凌乱又生凉,安静的能清楚听到人呼吸声,若没有月光照明,胆小些的人怕是会感到胆颤吓人。

而城中却十分热闹。

这里,与京城的繁华热闹不一样,或许处于边境之地,百姓脸上的笑容格外真挚又好看,老翁会瞧着街上跳脱的几个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这并非燕恒第一次进入这里,却是他头一次生了一个想法,想在这里买一座院落,送给谢谭幽,这里,她定当喜欢,毕竟,她也还是个爱热闹的小姑娘呢。

燕恒眸子跟随那些互相吵闹的小孩,不自觉轻笑出声,倒不是觉得这场景令人心头舒松,只不过是想念谢谭幽了。

这样漂亮的星星和月亮,京中是没有的,可惜,阿谭看不到。

“诶。”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肩头。

燕恒看过去,只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子,有些熟悉,燕恒皱了皱眉,他从不认识什么女子,神情冷了下来。

“阿恒,是我。”那人开口。

“……”

“温凛。”

“……”

燕恒眉头越皱越紧,上下打量他,一身女子装扮,面上还施了粉黛,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是男人声,他说呢,怎么会有熟悉之感。

燕恒开口,满满的嫌弃:“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诶,你那什么神情?”温凛不高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来见你。”

他的军队驻扎在边城之外,而燕恒身后又有云崇派来的影子跟随,二人要趁着今日见一面,可不是得花功夫,要不然,等他回了京中,云崇指不定又会让他去何处。

燕恒与他拉开距离:“离我远点。”

温凛:“……”

正想生怒,又听燕恒道:“身后影子如此多,只怕不消两日,今夜,我与一女子在边城携手散步的消息就会传入京中,皆时你还在京城之外,旁人我无心管,阿谭那没人替我解释。”

温凛皮笑肉不笑:“行。”

说着,他若有似无扫了后面一眼,“不过我说,你真挺招人恨的。”

燕恒耸肩:“谁让他们干不过我呢?”

“那么多人,是想干什么?”

“杀我。”燕恒淡淡道:“我放弃兵权之时,云崇云启都不敢杀我,如今我上战场保边境百姓,这二人倒是齐心的想要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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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语气毫无波澜,可听在温凛耳中却有嘲讽之意。

温凛面色冷又难看。

他一直觉得,为将者,当死于战场之上,而不是死于本国之人的阴毒手段。

瞧着身旁的燕恒,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不甘情绪再度翻涌,他只能尽力压下:“你可有对策?”

燕恒摇头:“但我一定不会死。”

他答应了谢谭幽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温凛垂眸道:“我之前探到消息,城中军队有变动,或许是云崇想派军前往战场助秦国公。”

“我知道。”燕恒嗤笑:“最少都得五万。”

燕恒已经前往,他身上从无败仗,若他带领燕家军征战南燕,可谓是必胜的把握,云崇为何还要派军前往,温凛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他是一定要在此战除了燕恒,还是用本国军队,所以十万的燕家军才被困至那般境地。

温凛心头生寒,恨不得立马回京。

“你回京后不必管南燕之战,也不要与阿谭说我如今处境。”燕恒道:“将沈国公府一事亮出,再之后便是定国将军府,都那么久了,总该结束了。”

燕恒已经不想拖了。

望着远方仍旧明亮的月亮,他脚步顿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再告诉箫然,此次,只要我活着回去……”

说到一半又忽而顿住,回眸凝着温凛,四目相对,他眸子平淡却又汹涌,温凛当然知道他此话的意思,这是早晚的事,是以,他心头并不惊,只是道:“你想好了?”

燕恒不答,而是换了个话题:“阿谭也许会在有时候陷入昏迷,不必惊慌,我师父在燕王府,你要守好她,不能让云启靠近她,半步都不行。”

温凛听着心下有些不安,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问,怕听到让人难以接受的。

“她不会死的。”燕恒轻声道:“南燕皇室有一位药,名唤阴阳花,听闻可解百毒,我想试试,待我寻到我便归京,在此之前,你护好她。”

离天山雪莲盛开的时间还远,他只能先选择这里,相枝子毒性太过霸道,他也怕她突然有一天撑不住,而还有那血傀之蛊,可暂时也只能先解一样,若再行不通,他便只能等到冬日。

冬日啊,还很远。

燕恒心头沉沉一叹,不经意间瞥见边上小摊贩摆着的一把小银梳,他伸手轻轻抚摸,然后从腰间拿出银子递给摊主,摊主笑道:“公子眼光真好,这梳子配您身旁的小姐正好。”

“……”

燕恒没有答话,温凛是又气又恼,也不敢说话,怕被人认出。

燕恒接过摊主打包好的梳子,认真看了看,才递给温凛。

“干什么?”温凛不接。

“不是送你。”燕恒觉得好笑:“旁人唤你声小姐,还真当自己是姑娘了?”

“……”

“阿谭应当喜欢,你帮我带回去。”

温凛冷哼一声,梳子在手,他啧了一声又一声,眼底却是笑意连连。

燕恒道:“天色不早,我该走了。”

温凛点了点头,深深看着燕恒,认识至久,也没说过什么太肉麻的话,可看他此次是这般危险的路,他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南燕之战危险重重,你多加小心。”

“嗯。”

“今日也不能与你碰个杯,等你回来,萧然我们三喝个三天三夜。”

“走了。”

燕恒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温凛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看不清燕恒的身影才转身,趁着夜色离了这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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