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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天气渐渐地暖和了起来,距离小娃娃出生已经一个月了。

小娃娃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儿,已经褪去了一开始皱巴巴的小老头样,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眉眼与柳仪温简直一模一样,只有嘴巴和鼻子有点像宋琲。

宋琲对这个女儿爱不释手,走到哪里都抱着,逢人就炫耀这是自己的女儿,问人家“漂不漂亮”,柳仪温都笑着由他去了。

柳仪温的体质本来就很好,已经恢复如初了,只有不做一些笨重劳累的活是没有大碍的。

他与师父说了金针入脑医治,两人共同研究,都拿出了毕生所学,迎来了第一个试验者——魏伯增。

但柳仪温有些担心,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做,怕下手不稳,于是柳庆在旁协助。

魏伯增很相信柳仪温,更有柳庆坐镇,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柳仪温取出金针,如银针一般细,但足有一尺长,由穴道没入大脑,轻轻转动刺激神经,他额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很考验医师的准确度与稳定性,稍有不慎就会让病患造成痴呆。

魏伯增的表情由一开始的痛苦渐渐地舒展了眉头,放松了下来。

一炷香之后,柳仪温闭住呼吸,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一点一点地取出金针,上面未沾丝毫血迹,终于松了一口气,成了。

魏伯增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明,比针灸之术还要舒爽许多,眼不糊了,头不痛了,多走两步路也不会有“嗡嗡嗡”的声音。

“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柳仪温擦了擦额间的汗珠,脸色有点白,刚刚消耗了不少精神力,毕竟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一毫地差距,“虽然入针成功,但还要看两个月后会不会复发,如果没有,那才是真的成功了。”

“如果真的可行,那你就是为成千上万的百姓解决难题了。”

百姓辛苦劳作,常年在外风吹日晒,最容易发作的就是头风之症,却并不能根治,深受困扰,确实如大叔所言,若是成功,造福不小。

柳庆已经在月城待了一个月了,当初就是和皇帝告假,说是回老家祭拜父母,时间已经不短了,得赶紧回去。

柳仪温心中很是不舍,帮柳庆收拾包袱,“师父已经年愈五十了,按理来说可以致仕了。”

柳庆叹了一声气,他已不止一次提出要致仕的事情,但都被堵了回去,不禁感慨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要留在这个魔窟里了,也幸好自己单纯的小徒弟能够远离是非,快乐地生活着。

“师父可要万分小心。”柳仪温又不禁碎碎念念了起来,反反复复地说着要提防这提防那儿的。

“放心吧,没事的。”柳庆怜爱地揉了揉柳仪温的脑袋。

柳庆离开两天后,许怀清和宋瑄过来了。

皇帝派两人出城办事,许怀清想念得很,就拐了个弯来月城看一眼柳仪温,宋瑄自然而然地跟着。

诺诺是个自来熟,谁抱着都乖乖巧巧的,睁着乌溜溜的漂亮眼睛打量着对方,还伸出小手手乱抓着,逗得大家都很开心,她对长得和自己爹爹很像的叔叔特别有好感,握着他的手指不放。

许怀清抱着可爱的诺诺忍不住亲了一口,嘴角噙着一抹笑,眼中尽显柔情,可这样的神态落在宋瑾眼中却是格外的刺眼,因为他对自己的孩子从未这般过。

“诺诺很喜欢哥哥呢。”柳仪温眼含笑意,扯了扯诺诺身上的小衣服。

“我也很喜欢诺诺,对了,我给诺诺带了些东西来,我也不知道小孩子需要什么,多少都买了一些。”精致的肚兜,漂亮的小衣服,还有拨浪鼓玉如意这样的小玩具,

“都好,诺诺会喜欢的,哥哥来就来了,何必费钱买这些东西了。”柳仪温仔细地叠着小衣服。

“这是我的小侄子,我当然要好好宠着了。”许怀清又亲了一口,沾了一身奶味儿,逗得小家伙“咯咯咯”直笑。

抱了一会儿,诺诺就哭了,到了吃奶的时候了,就被奶娘抱了下去。

所有人都走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兄弟俩,柳仪温倒了一杯水给许怀清,不禁道:“哥哥最近还好吗?”

“很好。”许怀清抿了一口茶水。

“宫里怎么样?”柳仪温想要知道宫里的事情,知道太子一事的进展,可是他们谁都不告诉他,宋琲敷衍过去,许怀清更是只字不提地岔开了话题。

柳仪温叹了一声气,说道:“我给哥哥安排了住处,住几天吧,陪诺诺玩一玩。”

许怀清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坐就走,这次是有公务在身顺道过来的,耽误不得,等事情处理好了,能多出些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

柳仪温眼中一阵落寞,送走了师父,现在又要送走哥哥了,他找到了亲人,却也只能聚少离多。

另一间房。

“父皇让我与怀清去冀州查当年贪污腐败之事。”他们并非顺道过来的,而是许怀清实在是思念得很,快马加鞭赶过来瞧一瞧的,继续道:“父皇准备翻案,给万和如致命的一击,我们收集的证据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好,过两日我就回去了。”原本宋琲禁足就是为了让宋珩他们放松警惕,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当然要回去演一场好戏。

“对了哥,我还要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柳庆是我们的人,中宫那里是不会放过他的。”

每次宋琲来月城都是暗中行动,没有人发现,这次过来也是避开了耳目,但他发现有人跟在柳庆身后欲图不轨,于是他让人在林子里兜了半天甩掉了他们。

中宫想杀柳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一个皇帝身边的贴身御医,在宫里不方便动手,只有在宫外寻找机会,宋琲打算一劳永逸,既然他们想要柳庆的命,那就给他,从此绝了念头,柳仪温他们才能更加安全。

“我知道,皇后一直想要在父皇身边安插一个自己的御医,张之勇已经被父皇猜疑,是不可能用的,她私下里肯定还培养了其他亲信,既然她千方百计地想要柳庆的命,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宋瑄动作很快,当即就令人秘密去做这件事,许怀清在这里吃了顿午饭就起身离开了,柳仪温送他出了月城,刚回到就听到了柳庆在半路遇到贼匪被杀身亡的事情,恨不得即刻冲了出去。

宋琲也没想到宋珩的手脚这么快,刚说完的事情就已经办成了,立刻拉住了柳仪温跟他说明了缘由。

“你是说你们弄了一具假尸体,伪装成师父的模样。”

“是,皇后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动手了,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能顾及到,所以就遂了他们的心愿,也好保他的安全。”

刚刚得知师父遇难,又知晓其实是个局,柳仪温努力消化着这些事情,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强了许多,“师父也知道这件事?”

“嗯。”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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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琲有些心虚,挠了挠脸颊,“我也是怕事情未必能办成,免得你提前担惊受怕的,幸好三哥来了,才得以如此的顺利。”

“这样的话,师父是不是就可以安享晚年了?”随着宋琲的点头,柳仪温愁苦的脸上才绽开了笑容,心里也是抑制不住的高兴,为师父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柳庆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有了致仕的心思,只是当时安妃不让,因为宋琲还“病着”,需要他调理,后来安妃用不着柳庆了,倒是皇帝又离不开他了,也只有意外才能让他脱身。

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师父一日不回到月城他一日便不能安心。

终于在第五天后,柳庆回到了月城,师徒二人团聚了,宋琲也在这日下午动身回京。

这是来到月城之后,他们的第二次分离,这样的分离,以后只多不少。

没人知道柳庆是御医,城民们只知道他是柳仪温的老师,医术高明,为人随和,大家都很喜欢他。

柳仪温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也有大把的时间,在师父的指点下研学父亲留下的典籍,还有魏伯增的巫医之术,柳仪温本就天赋异禀,十分聪慧,短短时间就有了质的飞跃。

两个月后,魏伯增的头风之症没有复发,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柳仪温的金针之术成功了。

许多有头风之症的百姓纷纷慕名而来,柳仪温分文不取,为百姓造福,一时之间,柳仪温的名声传播了整个月城。

被金针治疗之后的大爷恢复了清明,脑袋从未有过如此的清爽,感觉浑身轻松,不吝啬地夸赞着,“柳大夫颇有当年许神医的风范,我还以为是许神仙轮回转世了呢。”

柳仪温浅浅一笑,并没有反驳,他是许家子孙,是许世仁的儿子,自然要继承父亲的衣钵,不能让父亲的医术就此失传。

为医者就是要以人为本,减少病痛。

渐渐地,距离宋琲回京已经快三个月了,原本平均每七日就会有一封书信的,可已经近半个月了,都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就连南越尘那儿也没有半点动静,不禁让人惴惴不安起来。

魏伯增抱着诺诺走过来,“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吧,无暇顾及上,别担心。”他安慰着柳仪温,让他放宽心,“来,诺诺,亲爹爹一口。”。”

小诺诺还不会说话,但已经能听懂一些了,停下手里正玩着的拨浪鼓,凑过来亲了爹爹一口,咧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得开心。

柳仪温顺势从魏伯增手里接过了小诺诺,展开了笑容,暂时将宋琲的事情抛之脑后。

两日之后收到了宋琲的回信,倒是不像往常那样碎碎念念了,只说了一句“安好”。

柳仪温觉得有些奇怪,但只当他忙,没有空理会一些小事,便没有过分在意。

两个月后,宋琲回来了以此,但匆匆忙忙待了几日便走了,当时柳仪温并不知道,那是他与宋琲在月城见的最后一面。

转眼间又到了夏季,这是柳仪温在月城第二年,诺诺都两岁了,会走路,会抱着他的腿喊“爹爹”,小巷子里的人都特别喜欢她。

宋琲写信的频率越来越低了,不久前还能传来京城的消息,近日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大叔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日,小诺诺坐在床边晃着小脚脚,手里玩着一只布老虎,布老虎是爹爹缝的,扎脚不好歪歪扭扭的,但她十分喜欢。

脚上的粉色小鞋是小莫姐姐纳的,上面还绣着黄色的小花花,特别精致,身上一件绣着小兔子的小衫是叔公新买的,两只圆乎乎的腕子上套着柳庆送的一对银镯子,脖子上还环着金项圈,可是她对阿爹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

柳仪温一边收拾一边对柳庆道:“师父,我要出城一趟,溪城有一病患突发急症,那儿的医师一时没有办法,我去瞧瞧。”

魏伯增与柳庆的脸色皆是一变,对视一眼后才道:“温儿啊,昨日大雨,你淋了雨又着了风寒,身子才好了一些,还是不要来回奔波了,我去一趟。”

“没事的,我身体很好的,不过是小小风寒罢了,师父腿脚不便怎能让师父去。”

魏伯增也加入劝说之中,“阿知啊,外头不安全,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月城吧,再说了诺诺也离不开你的。”

小诺诺十分配合地爬到了爹爹的腿上,然后环住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着撒娇娇,“爹爹,你别走嘛,诺诺舍不得爹爹。”

柳仪温怕她掉下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托着她的小屁股抱起来,温温柔柔地道:“爹爹给你带好吃的糖糕,好不好?”

诺诺两眼放光,立刻被策反,咧着嘴巴笑,“好呀好呀!”

然后对师父他们说,“我以前也出去过的,还有南公子的,不会有什么意外,诺诺有大叔和师父照顾我也很放心。”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毕竟他的愿望就是运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去帮助需要帮助的百姓。

从前在宫里,他未能实现,如今在宫外,行动自由,自然是要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两人见此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让他去,不过这次让他把小莫带去,说是让他也长长见识,柳仪温同意了。

晚上,柳仪温抱着诺诺睡觉,但诺诺一点睡意都没有,玩着脖子上的金项圈,金锁下的小铃铛“铃铃”地响着,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中很是明显。

“你怎么还不睡啊?”柳仪温将薄毯给诺诺盖好,轻轻地拍着他。

诺诺松开金项圈,钻进了爹爹的怀抱,“爹爹,我想阿爹了,为什么阿爹这么久了还不来看我呢,我都要忘了阿爹长什么样子了。”

柳仪温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你阿爹很忙,等他忙完了就可以见到了。”

诺诺努了努嘴巴,不是很高兴,“阿爹都不想我吗,不想爹爹吗?哼,坏阿爹!”

柳仪温刮了刮诺诺的鼻尖,“不可以这么说阿爹的,阿爹在做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如果成功了,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如果失败了……”他顿住了。

“嗯?失败了会怎么样?”诺诺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他就回不来了……”柳仪温哽咽了一下,一想到宋琲失败的后果,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诺诺一把抱住了柳仪温,她不懂“回不来”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不要这样,我要阿爹和我们在一起,我不说他是坏阿爹了。”

柳仪温回抱了诺诺,紧紧地拥着,贪恋着一丝温暖。

第二日一大早,柳仪温带着小莫和南越尘坐着驴车出发了。

临近中午他们才到溪城,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去找人。

柳仪温胃口不大,只要了半碗面,一会儿就吃完了,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看着旁边加快速度的小莫与南越尘,笑道:“慢慢吃,不着急的。”

一抬头,发现一蜂窝的人聚集在前面,柳仪温有些好奇,于是走过去看一看,原来是张贴皇榜,大致内容是皇帝病重,太医束手无策,便在民间征集能人异士,解陛下之困。

旁边的人都在小声地讨论着,“这皇帝好好的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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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病倒了啊?”

“我听小道消息说,皇帝已经病了有一阵子了,只是还不算严重,现在都在民间找大夫医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见了惹来杀身之祸。

另一个人面露愁容,“那……那岂不是太子很快就要继位了?”

柳仪温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宋琲他们失败了,联想到三个月没有收到宋琲的回信,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旁敲侧击地向那些人打听着。

“这事儿不是传遍了吗?楚王殿下两个月前就失踪了,好像被皇帝派去镇压叛军,遭到了伏击坠落海底,了无音讯啊……”

柳仪温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僵在原地。

怪不得宋琲没有回信,怪不得大叔和师父的神色有异,怪不得他们不让自己乱跑,原来是宋琲出了意外!

柳仪温失魂落魄地回到面摊,小莫紧张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莫的眼神有些心虚,看了南越尘一眼,“我……我怕你丢了。”

柳仪温的视线落在了南越尘身上,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吃完饭后柳仪温就去了那个病患的家中给他看病,他曾经遇到过这样的病症,有些经验,医治起来并没有什么困难,开了方子,一贴药喝下去,症状就缓解了一些,下午就回了月城。

晚上回去,一家子围着吃饭,但饭桌上出奇的安静,只有诺诺晃着小脚,挥舞着手里的勺子,“爹爹,我要吃蛋蛋。”

柳仪温拿走了她的勺子,把他抱在怀中喂她吃饭,小诺诺吃饱了就睡,雷打不动。

饭桌上又恢复了平静,落针可闻,柳仪温忽然开口道:“宋琲是不是出事了?”

魏伯增与柳庆皆是一惊,南越尘手一僵,本就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温儿啊……”柳庆率先开口。

柳仪温眼角一片通红,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手指,隐忍着情绪,不让自己爆发出来,“你们不用瞒着我了,我今日在溪城听见了,楚王失踪,皇帝病重,太子即将继位。”

柳庆看向魏伯增,眼神求助,但魏伯增没有回应他的视线,而是道:“两个月前就传来了消息,西海那儿不安定,皇帝派他与左将军前去镇压,殿下的那支队伍落入海中,没有找回来,我们怕你一时承受不住,所以……所以才没有说。”

柳仪温的手指握拳,紧紧地攥着,悲伤难过的情绪不断上涌,就要控制不住了,他柳仪温的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柳庆见状,连忙道:“温儿,现在殿下生死未卜,你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

“是啊,阿知,殿下希望你能过得好,而且……而且你还有诺诺要照顾呢,殿下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魏伯增又搬出了诺诺这个救星。

但柳仪温的情绪顷刻间就爆发了,眼角滚出了泪珠,一滴一滴往下落,“父亲的仇,你们让我坐以待毙,现在宋琲出了事,还是让我待在原地,好好生活,我如何能够好好生活!是我一辈子活在内疚之中吗!”

许家的仇,他帮不了,许怀清的艰辛,他体会不到,他早已经被排除在外,可现在宋琲又出了事情,还是同样的说辞,所有人都说要保护他,可是所有的后果都要他来担着。

家仇,亲人,爱人……所有本应该拥有的一切他都全部都在失去!

他不该同意答应他们的请求,置身事外,从一开始就要和他们共同进退的!

柳仪温猛地站起身,下定决心,“我要回京,我要去找宋琲。”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能再坐以待毙。

“不行,”南越尘拦了一下,“殿下吩咐了,一切以您的安全为重,现在殿下毫无音讯,我等更不能让您冒险。”

柳仪温见南越尘丝毫不动摇,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拿出了那块白玉镂空双狮环佩,目光沉静,态度坚决,紧紧地盯着南越尘的双眸,一字一句道:“见此玉如见楚王,我以楚王的名义命令你,带我回京!”

第52章

柳仪温一旦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劝说,安顿好了诺诺,就带着招揽民间大夫的告示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南越尘在背后打点一切,一路上十分顺利,只用了三天就抵达了京城。

京城中的流言比外头更多,说什么的都有,凡事揭了告示来京城的医师都被统一安排住处,统一进行考核,以免有人浑水摸鱼,最终都达标者才能进去内宫。

一共有两个人合格,均顺理成章地进了内宫。

这才知道,如今内宫由皇后只手遮天,一些忠心为主的朝臣们一方面为皇帝身体着想,另一方面不相信皇后与太医的一面之词,所以提出张贴告示,广纳能人异士,探究皇帝真正的病因。

另一位医师是冀州人,举止端庄面容沉静,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天家威仪。

乾清宫的门口有重兵把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个小侍卫看了柳仪温一眼。

皇后端坐正殿,垂下珠帘,堂前还站着丞相等几位要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二人,先是问了另一位医师,然后到柳仪温。

柳仪温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毕恭毕敬地回话,“回皇后娘娘,草民方义,来自于宛城,家中世代为医……”他抖抖索索地介绍着自己的来历。

早在这批大夫进宫之前,皇后就已经把他们的家底摸了个底朝天,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去看看陛下。”

柳仪温颤抖着腿站起身,弓着身子跟在领头公公的身后进了内殿。

随着殿门打开,一股药材味扑面而来,柳仪温轻轻地嗅了嗅,判断其中都是什么药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而旁边随侍的太医竟然是张之勇的徒弟周立。

隔着幔帐伸出了一只苍白无力的手,总管太监搭上了帕子,才让他们轮流上前诊脉,柳仪温轻轻地搭了脉象,眉心一跳。

起先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内里虚空,气走游丝,是典型的命不久矣的症状,但仔细探听之下,柳仪温发现了细微的差异,皇帝如今这样不是自身身体原因,而是药物导致。

请完脉之后,他们被轮流叫去回话,大抵就是皇帝年岁已高,身体欠佳,又偶遇风寒,久病成疾,病症郁结于心无法排解,到了弥留之际,就算用药,也只能缓解一二。

皇后立刻垂泪,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丞相亦是满面愁容,道:“既如此,便让他们留下,与太医一同斟酌用药吧,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只要能治好陛下的病,一切由丞相做主。”

就这样,柳仪温与另一位祝医师留了下来。

祝医师捣着药,凑到柳仪温身边来,小声问道:“方大夫,你瞧出什么了吗?”

柳仪温摇了摇头,还是和皇后的那套说辞,但他知道并非如此,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人心思精巧,寻常医者恐怕不能察觉到。

但他已经跟着柳庆与魏伯增学习了许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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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的小变化不会轻易放过,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下的什么药,然后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治好皇帝。

还有,他得去找安妃娘娘通个气,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如今在这宫里唯一能够信任的就是安妃娘娘了,希望她可以不计前嫌。

安德在皇帝床前伺候汤药,柳仪温有种见到熟人的欣喜感,但由于戴着人皮面具,安德认不出他。

柳仪温不知道安德是否是皇后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但跟他旁敲侧击地打听安妃娘娘与其他后妃都在佛堂,为皇帝祈福。

这些天,柳仪温、祝医师与其他太医都兢兢业业地守在皇帝的床前,时刻关注皇帝的状态,柳仪温在暗中偷偷地皇帝下药。

那是可以改变脉象却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的药物,一边造成病重未好的假象,一边在偷偷地治疗皇帝的身体,至今没有人发现。

已经在宫里待了差不多十多天了,柳仪温已经摸清了侍卫轮值的规律,趁着看准时机溜了出去,打算去找安妃身边相熟的小宫女。

柳仪温心中很紧张,哪怕是从前走惯了的一条路也让他神情紧绷,一丝丝的风吹草动都让感到害怕与恐惧。

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尽量避开人群,可在走到拐角处时,被一个人大力地扯进了怀里,进了一间屋子。

柳仪温立刻从袖口里滑出银针,在即将刺入那人的皮肤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温。”

柳仪温浑身一僵,瞪大了双眼,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转过头看向那个侍卫打扮的男人,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眼圈瞬间一红,颤抖着手指去摸他的脸,“殿……殿下……”

宋琲连忙去擦柳仪温的眼泪,心疼坏了,轻声哄着,“不哭不哭,你真是疯了,居然独身一人跑到宫里来!”语气既是责备又是疼惜。

这只小兔子真的越来越大胆了,虎狼窝也敢直挺挺地闯进来。

柳仪温紧紧攥着宋琲的手,一刻都不放开,生怕一松手,人就从指缝中溜走一般,“我听到你坠海了,下落不明,我在月城得不到你们的消息,我写给你给哥哥的信,没一封回应,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他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根本控制不住。

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有这些天担心受怕的委屈,有太多太多的情绪了,在这一刻终究是忍不住了。

宋琲抱着柳仪温坐下,透过这张平平无奇的脸皮看向真正的他,又亲又吻的,“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没事。”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他脸上还贴着大叔特制的人皮面具呢。

“你来乾清宫的第一天,你说过,一个人的容貌再如何变化,行为举止气息是不可能会变的。”宋琲目光柔和,“只是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你,今天晚上我发现你在鬼鬼祟祟的,怕你有危险就拽住了你,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找安妃娘娘,你出了意外,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很担心,我看见宫里找大夫,我就来了,我……我在宫里举目无亲,谁都不相信,能找的就只有安妃娘娘了。”柳仪温攥着宋琲的衣襟,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还是有些不安,时不时地往门外瞟去。

宋琲看出了他的想法,宽慰道:“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我没事,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柳仪温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水。

宋琲抹掉了柳仪温最后一滴泪珠,“嗯,只是为了让皇后他们放松警惕。”

“那我哥哥呢?”

“许怀清只是被贬黜,性命无虞,正与我们里应外合着。”

柳仪温愣怔了一下,眼睛瞪得滚圆,染上了怒气,他在月城担惊受怕,竟然都是假的,他狠狠地锤了宋琲一拳,“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饶是宋琲也不由得心口一痛,但他不在乎也没有躲开,而是握住了柳仪温的手,嬉笑着,“再打也别用自己的手,打痛了怎么办。”

柳仪温敛着眸色,气还未消,宋琲见状连忙解释,“是我轻敌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的,是真的差一点回不来,太子勾结了左将军,想让我死在海里,我是死里逃生跑回来的,万和如已经倒台,皇后失去了一大助力,他们不得不想别的办法。”

“给皇帝下药吗?”

宋琲点了点头。

万和如是不行了,但万家还在,宋珩的太子之位没有被废黜,一切就还有机会,不过皇后已经意识到皇帝有了废太子的心思,时间早晚的问题,为了登上九五之尊保住皇位就只要让皇帝神不知鬼不觉死掉,这样尚在太子之位的宋珩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位。

所以皇后才要在途中暗杀柳庆,就是为了在皇帝身边安插自己的人,又将宋琲支出去,除了心腹之患。

非太子一党的朝臣们不信皇帝会突发恶疾,久病不治,便由丞相和皇后提议,招揽能人异士,一同为陛下医治,皇后迫于压力同意实施。

“那个祝医师是丞相的人?”柳仪温瞬间是想通了其中的关卡。

既然有所提议,那肯定是要从中安排自己的人进来,才能保证不被皇后等人收买,探究皇帝的真正病因。

“是。”只是那个祝医师医术不算特别高明,看不清陛下的病因。

“陛下根本没有生病,是有人下了慢性毒药,那药古怪,轻易摸不出脉象,所以太医院的御医们才会束手无策,”柳仪温很庆幸,他和魏伯增学了些皮毛,有些歪魔邪道的功夫,才摸清了脉象,“我已经偷偷地在给陛下医治了,只是周立谨慎,我还没有查到那究竟是什么药。”

宋琲翻出了一个布袋,递给了柳仪温,“这是我在周立房间里悄悄捡来的药渣,你看看有没有用。”

柳仪温赶紧捻了一些轻轻地嗅了嗅,立刻知道了周立使用的是什么药材,“我知道了,我一定可以治好陛下的。”

“不行,”宋琲立刻拒绝,“这里太危险,你必须马上走,我已经安排了人,秘密地送你出宫。”

他告诉柳仪温一切,是为了解释自己杳无音信的原因,是为了让他不要讨厌自己,恨自己,不是要让他留下来犯险。

“宋琲,你要再一次抛弃我吗?”柳仪温握住了宋琲的手,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眸中满是担忧难过与无尽的不舍。

“……”宋琲顿住了,可是这事关柳仪温的性命,不能由着他来的,“这不是抛弃,是保护,你乖一点,好不好?等事情成功了,我就会……”

“诺诺说很想你,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你了,你是想要她永远失去父亲吗?”

宋琲说不出话来了,他何尝不想柳仪温,不想诺诺,自从诺诺出生,他都没有抱过几次,他连诺诺什么长牙,什么时候会说话的都不知道,他错过了太多了。

“可……”

柳仪温直接打断,“我走了,你们要如何医治陛下,陛下是你们这一环的关键,不管你们是不是有军队埋伏在外面,等着瓮中捉鳖,只要陛下死了,太子就会继位,而埋伏宫外的你们就会成为叛军,株连九族。”

“不行,”宋琲的态度依旧坚决,“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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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弄到了药渣,只要送出宫就可以……”

柳仪温知道宋琲不会同意,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催他离开,所以直接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为自己据理力争,“就算你们将药送出去,得到了解决的方式,来来回回要耽误多少时间?陛下的情况等不得的。”

他们是在兵行险着,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如果不能皇帝彻底咽气之前将他们拿下,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我知道陛下中了什么毒,知道怎么在不被发现的情况医治,我对你们绝对忠诚,不会泄密,我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你让我留下,至少……至少我可以帮你们,我真的不想活在担惊受怕,活在愧疚之中了。”

宋琲被柳仪温说动了,稍稍有些动摇,可是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他绝不能让柳仪温陷入窘境,于是望向了他的后脖颈,举起了手。

柳仪温察觉到他的意图,冷冷地看着他,“你敢打晕我,把我送出去,我就再也不要你了,诺诺也不会要你。”

宋琲一怔,手缓缓地放了下去,艰涩且祈求地唤了一声,“阿温……”

“宋琲。”柳仪温坚定道。

最终宋琲叹了一声气,将头搁在柳仪温的肩膀上,妥协了,“如果……,诺诺怎么办啊?”

柳仪温抱住了宋琲轻轻地拍了拍,“诺诺有师父,有大叔,有小莫,有小巷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不会受欺负受委屈的。”

没有父母双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事到如今,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贪恋着双方身体上的温暖,享受彼此的温度,一刻都不想放开,他们已经将近一年未见了,但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叙旧。

转眼之间又到了分开的时候。

一炷香之后,宋琲依旧是守门的小侍卫,而柳仪温依旧是宛城的方大夫。

柳仪温将熬好的药递给了安德,周立忽然道:“等一下,拿来给我看看。”

安德将药碗呈了上去,柳仪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药里偷偷放改变脉象的药丸,但就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不由得咽了咽唾液。

最终周立什么都没有发现,柳仪温松了一口气,看着安德将药喂给了皇帝。

“周御医,陛下什么时候会醒呢?”柳仪温试探地问道。

周立对这两个新来的大夫都不放心,主子娘娘让他盯紧了,立刻警惕起来,“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柳仪温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也是担心,不瞒您说,你当时是冲着赏银来的,谁知道……谁知道陛下病得这样重,到时候要是有个万一,我……我还能回家啊?”

周立放松了下来,对这个大夫嗤之以鼻,不过是贪财之辈罢了,“你放心,既是为陛下,结果如何都不会亏待了你。”

柳仪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故作松了一口气,一脸地谄媚,“那就好那就好,草民一定配合好周御医,尽心侍奉。”

和宋琲待在一起久了他都会做戏起来,一点都没有被看出破绽。

忽然,外头传来了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第53章

柳仪温低着头,自觉地退到了一边,与祝医师一起去捣药熬药。

宋珩用沾了热水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皇帝的手,为他清理,在旁人眼中完全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尚书大人贪污腐败欺压良民,儿臣判他流放千里,永不回京,丞相那些老臣们竟然说儿臣有失公允,听信谗言,要请父皇做主,儿臣都是太子了,他们还是不听儿臣的话……”宋珩缓缓地说着朝堂上的事情,他自认为自己处理的很好,可偏偏有人不服他。

然而他说的再多,床上昏迷的皇帝都不为所动。

宋珩轻轻地笑了一下,将自己的脸贴上皇帝的手心,像个求抚摸的孩子一样,“父皇,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您才能安安静静地听儿臣说话了。”

或许他也不想皇帝有什么回应,因为皇帝若是还清醒着,肯定会厉声斥责他,这么多年来他都活在责备之中。

“儿臣居于长,又是嫡子,可父皇从来不喜欢儿臣,父皇只喜欢安妃那个贱人生的儿子,父皇所有的爱都给了宋琲,连一丝目光都没有匀给儿臣与母后,母后是您的结发妻子啊,不是外人不是仇敌,儿臣只想要父皇的一点点关心,儿臣为父皇猎得灵狐,父皇却送给了宋琲,儿臣送父皇香囊,却被父皇以为别有用心,儿臣在父皇眼中就是如此的不堪吗?”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得到过皇帝一丝一毫的偏爱,他是太子,什么都拥有,可他只想要宋琲的一切。

安妃的第一子刚出生就要破例被封为太子,而他的太子之位是母族以祖训之由挣来的,甚至在宋琲出生之后还动了要改立太子的心思。

母后夜夜垂泪,痛恨安妃与宋琲,日日都说如果安妃和宋琲没了就好了,他们通通死掉就好了。

是啊,死了就好了,就没人和他争了。

忽然宋珩语气斗转,变得阴冷起来,“没关系的,现在宋琲死了,您最爱的儿子死了,父皇的目光终于该落在我身上了,可是父皇您为什么不睁眼瞧瞧儿臣呢?”宋珩猩红着眼眸,盯着皇帝那张形容枯槁的脸,可是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帝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本不该出现的一个动作,但幸好没有被人发觉。

宋珩知道父皇永远醒不过来了,露出了一个癫狂的笑容,像是也不在乎了一样,“还是母后说的对,与其期望父皇的喜爱,不如将权利抓在手中。”他放下了皇帝的手,“父皇,您就安心地睡吧,儿臣会比宋琲更加适合当个皇帝。”

柳仪温静静地听着宋珩的这些话,心沉入了谷底,原来太子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可这一切的一切要怪谁呢?

要怪就只能怪皇帝,是他要宠着安妃娘娘,要疼爱宋琲,对皇后爱答不理,对身为嫡子的太子多加苛责,造成太子不是太子皇后不是皇后的局面。

宋珩应该恨皇帝,而不是将罪责全部怪罪在当初并不想争夺什么的安妃母子身上。

皇帝始终没有清醒,虽然柳仪温已经在悄悄地治理,但周立同样在下药,是将药材制成药丸,每日给皇帝喂下去,然而那些药丸都被他带在身上,柳仪温轻易接近不了。

夏季多发暴雨,一到下雨天,安德的腿疾就会复发,走一步都疼痛不已,他坐在廊下小心翼翼地揉着自己的腿。

柳仪温走过来,递了一瓶药,“敷些药会好一点的。”

安德一时愣怔住,盯着柳仪温看了好一会儿,“方大夫,你让我感觉很熟悉,从前有位柳御医就对我们这些小宫女小太监很好,可你与他并不相像,大抵心善之人都是慈眉善目的吧。”

柳仪温轻轻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安德接过药,轻轻地嗅了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深深地望了柳仪温的后背一眼。

柳仪温和祝医师通了气,打算趁周立熟睡的时候给他下点麻醉散,然后趁此机会调换荷包。

有些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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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的就是麻醉散的气味有些特殊,容易被察觉,柳仪温加了别的东西,减少了气味,但药效也大减,所以他们必须要动作迅速。

然而在他们将要动手的时候,安德阻止了他,悄声且坚定地说道:“我帮你。”

安德的师父成了皇后的人,周立自然而然不会对他们有所怀疑,他不小心将水泼到了周立身上,趁他换衣服的时候将荷包偷偷调换,拿给了柳仪温。

由于紧张,安德脸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我……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知道你不会做坏事。”

“谢谢。”

安德笑了笑,然后就跑掉了。

祝医师有些担心与怀疑,“他可信吗?”

柳仪温打开了荷包,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可信。”

之后,柳仪温还和宋琲见了几次面,但都是分析当下的时局与传达消息,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好好说话。

又过了半个月,柳仪温为皇帝号脉之时,发现他的脉象趋于平稳,毒已经清了大半,有时候还能看清他的手指在动,动地越发频繁,柳仪温不动神色地将被子盖上,遮住了这一变化。

算算日子,收网的时间要到了,饶是知道全部计划,可柳仪温还是惶惶不安,可殿内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让他不敢将情绪显露出来。

祝医师到底是专业的,面容沉静地多,看不出一丝破绽,甚至还能与身边的小太监说话话,只是在说话间就将蒙汗药洒了进去。

没多久,外头吵吵闹闹了起来,嘈杂一片,有叫嚷着,有兵刃声,令人惶恐。

周立冲了进来,衣服都跑乱了,身上还沾着血迹,神情神情慌张与惊恐,来到皇帝的床前,去探他的鼻息,然后掏出个药丸就要往皇帝嘴里塞。

柳仪温找了个趁手的棍子,直接敲在了周立的脑袋上,力气不够,当即还没有敲晕,又补了几下,之后又去摸了摸他的脉象,确定只是晕过去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与祝医师合力将所有倒地的太监宫女都捆绑了起来。

这是一项体力活,两个大夫累得气喘吁吁,他们不敢有一刻的耽误,柳仪温去给皇帝喂药,祝医师趴在门口,透过门缝看外面的情况,原本守门的两拨侍卫打了起来,不知道谁是谁的人。

柳仪温捡起地上刚刚周立掉落的丹药,仔细一闻发现是致命的毒药,他们竟然狗急跳墙要直接毒死皇帝!

看见了血流成河场景的祝医师这才有些慌张了起来,“方大夫,咱们赶紧把陛下往密道运吧,万一太子的人先冲进来,我们就完了。”

乾清宫有个密道,直通宫外,这是唯有宋琲才知道的事情,于是告诉了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可以保命。

然而话音刚落,一个小侍卫就冲了进来,凶神恶煞的,脸上全是血迹,大肆地在宫内搜寻着,最终触及到柳仪温的视线时又变得柔和了起来。

柳仪温的表情终于松懈了下来,在祝医师的震惊中冲过去抱住了他。

整个皇宫都被宋瑾的人围了,宫内有宋琲的人,很快就将局面控制了下来,所有叛党全部抓获,只有宋珩在亲信的掩护下跑了。

皇帝在柳仪温的悉心照顾下清醒了过来,丞相等几位要臣与皇帝细说太子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试图谋反杀亲弑君,实乃大罪。

立刻下令废黜太子与皇后,将他们的一应罪行全部公示,包括屠杀许氏满门之事,还有陷害忠良、残害手足,所行之事令人发指,所有的叛党全部斩首,亲信者杖杀,旁支流放千里,只是一直寻不到宋珩的踪迹。

两个月后,所有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他们回到了月城。

魏伯增与柳庆接到了消息,早早地就待在诺诺等在门口。

诺诺太困了,趴在叔公的肩头昏昏欲睡,乌溜溜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小缝,脸颊上的软肉被挤到团在了一起,像只小糯米团子一样。

直到叔公说爹爹回来了才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爹爹的身影,立刻兴奋了起来,摆弄着自己的小脚,想要下来。

柳仪温抱起了一路跑过来的诺诺,他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诺诺了。

“爹爹,我好想你哦,你都不来看诺诺。”诺诺抱着爹爹的脖子不撒手,用自己肉乎乎的小脸儿去蹭他的脸颊,奶声奶气地,还很委屈。

“爹爹也很想诺诺的,对不起诺诺,是爹爹不好,离开诺诺太久了。”柳仪温眼角泛红,心里很是难过,这是他第一次离自己的宝贝这么远。

诺诺捧住了柳仪温的脸,在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亲亲,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没关系哒,叔公和爷爷说,爹爹要去做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等做完了爹爹就会回家,诺诺只要爹爹回来就好了。”

小孩子没有多少心思,爹爹不回家陪自己就会很难过,可爹爹回来了就把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了,只要和爹爹在一起就好了。

忽然,诺诺瞥见了爹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既陌生又熟悉,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笑,两只手半举着,像是要抱她一样。

诺诺有些躲在了柳仪温的脖颈处,只露出了一只眼睛,悄悄地打量着爹爹身侧的男人。

柳仪温察觉到了,轻声道:“诺诺,这是阿爹啊,你不是总说想见阿爹吗?”

诺诺探出了一颗小脑袋,盯着宋琲的脸看,虽然她想见阿爹,可是阿爹的脸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她努了努嘴巴,又埋进了柳仪温的脖子,无声地抗拒着。

宋琲脸上的笑容一僵,露出很难过的表情,可也应该是这样的,毕竟他与诺诺都一年未见了,上次见这个小家伙还窝在怀里不会说话,只会睁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人看呢。

“爹爹,我饿了,为了迎接爹爹,我今天早上起的可早了,都没有吃东西。”诺诺抱着柳仪温的脖子撒娇娇。

魏伯增无情地拆穿了她,“少来,你还吃了一颗鸡蛋,一个糖包呢。”

诺诺急了,闹着下来,挥着小拳拳就要去打魏伯增,“哼~叔公真讨厌,诺诺不和你好了。”

可爱的小家伙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柳仪温走到了宋琲身边,浅浅一笑,“她只是和你许久未见,有些生疏了,多陪她玩玩就好。”

宋琲握住柳仪温的手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诺诺乖乖地坐在柳仪温的身边,但视线忍不住往宋琲那儿瞥。

宋琲捕捉到了几次,小诺诺就像受惊的小麻雀地别过来去,他眼含笑意,给她的小碗夹了一只鸡腿。

诺诺望了他一眼,然后把鸡腿啃掉了。

午饭后,柳仪温帮诺诺擦小手和小脸蛋儿,忽然她奶声奶气地开口道:“爹爹,我想起来了,他是阿爹,我的项圈是阿爹送的。”

柳仪温有些惊喜,“对啊,他是诺诺的阿爹,不止是项圈,阿爹还给你送了好多东西。”

诺诺拨了拨金锁上的小铃铛,“那我……我要去看看阿爹。”

柳仪温笑弯了眼睛,把他的小项圈摆正了,“他知道你想起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宋琲在屋里收拾东西,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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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悄悄地溜了进来。

从她一出现在门口,宋琲就察觉到了,但他不敢出声,生怕吓到她又跑掉。

诺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吸引阿爹的注意,阿爹似乎没有发现她,都不理会她,又觉得无趣了,看见小凳子上放了一只草编蚂蚱,一时来了兴趣,“我能玩这个吗?”

宋琲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当然可以了。”

诺诺仔细地看着小蚂蚱,努了努嘴巴,“这个好丑,没有街上买的精致,你是不是被骗了?”

“这是我自己编的。”

诺诺:“……”

她抬眸看了宋琲一眼,发现他好像有点难过呢,于是道:“那你还是很厉害的,我都不会编呢。”

宋琲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与她平时,笑道:“你是在安慰我?”

诺诺长这么大除了爹爹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一时脸红,连忙别过脸去,娇娇俏俏地“哼”了一声。

又嘴硬着,“我才没有呢,不过这样丑兮兮的蚂蚱是没人会买的,你挣不了银子,就养不起我和爹爹了,我爹爹很贵的。”

宋琲被她的童言童语勾起了好奇,顺着她的话问道:“有多贵啊?”

“我爹爹会医术,他是月城最厉害的大夫,什么病都能治,除了月城,别的地方的人也来找爹爹治病,他们给爹爹好多好多银子,可一个蚂蚱才三个铜板。”这样丑兮兮的能卖两个铜板就不错了,哪里能养得起爹爹。

“阿爹也有很多银子的,阿爹有很多庄园山林,有一座像宫殿一样的府邸,有穿不完的花衣服和漂亮的首饰……”宋琲和小姑娘细数着自己的家产,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养得起他们父子俩。

但诺诺太小了,不能理解这些东西是什么概念,晕乎乎的,只知道有数不清的银子,“那……那也就能勉强养得起爹爹吧。”

宋琲“噗嗤”一笑,觉得这个小娃娃实在是太可爱了,板起小脸儿一本正经的模样简直和柳仪温别无二致。

诺诺生气了,脸颊气鼓鼓的,“你笑什么呢,我在和你说正经话,不过你有银子也没有用,你要好好对待爹爹,不能让爹爹难过,你不能让爹爹难过,不然我就让叔公把你抓起来,让爷爷扎你针。”

“我不会让你爹爹难过的,他是我的心肝宝贝啊,我疼都来不及呢。”

“真的吗?从前爹爹每天晚上的时候都在偷偷抹眼泪呢,我哭的时候爹爹就会哄我,可爹爹哭了,没有人哄他的。”诺诺满眼的失落,想起爹爹偷偷哭的样子,她也要忍不住哭了。

宋琲的心像是被针扎一般的疼,他亏欠阿温太多了,不禁抱住了一团团的小人儿,“对不起,诺诺,都是我不好。”

诺诺伸出小手摸了摸宋琲的脸颊,“爹爹说过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所以不是你的错,是坏人的错。”

“诺诺啊,你真的才两岁吗?”竟然这么听话,这么懂事,简直是让人心疼。

“对呀,”诺诺竖起了两根手指头,“我两岁零两个月了哦,你连这个都忘记了,你果然是骗子,哼~”

说完,诺诺又生气得“哒哒哒”地跑掉了,去和爹爹告状。

没多久房门被推开了,柳仪温走了进来,“诺诺说你都不记得她几岁了。”

宋琲拉着柳仪温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我怎么会不记得,平元三十六年四月初七未时三刻。”他忘了一切,也不会忘了与柳仪温的点点滴滴,更不会忘了自己女儿的出生年月,“阿温,对不起。”

对不起他没有好好陪在阿温与诺诺身边,对不起给阿温带来了担忧与惶惶不安,对不起让阿温陷入了漩涡之中。

柳仪温抱住了宋琲的脖子,轻轻地蹭了蹭,“我们之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如果总是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的,咱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啦?”

宋琲埋进了柳仪温的肩窝,心中无限愧疚,“阿温,你有没有……有没有后悔过……”他一直想问柳仪温这样的问题,他见过柳仪温在月城无忧无虑快乐的模样,见过没有他能够生活得更好。

是否会后悔遇见他,后悔和他在一起,后悔被牵扯进本可以不用参与的阴谋诡计。

“不后悔,我从没有后悔认识你。”柳仪温想都没想的回答着,宋琲如同光照亮了自己一汪平静的水面,微微泛起涟漪,波光粼粼。

在遇见宋琲之前,他没有想过成亲,没有想过要和一个人共度一生,可与他在一起之后有了这样的想法。

“阿温,你真的太好了……”宋琲的眼眶湿润了,他的阿温怎么能这么好呢。

柳仪温听到了十分轻微的抽泣声,忍不住问道:“殿下哭了吗?”

“嗯。你别看,丢人。”宋琲将头埋得很低,脸红了,耳尖也红了,不肯抬起头。

“不丢人,殿下哭的样子也很俊美。”

宋琲忍俊不禁起来。

柳仪温浅浅一笑,“反正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虽然废太子还没有被抓到,但昭告了天下,他的身份已废,应该成不了什么气候吧,我们的好日子都来了,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事情都解决了,不会再有什么能够打扰他们幸福的生活,只要好好地生活就够了。

宋琲握住了柳仪温的手,十指紧扣,“好。”

埋在脖颈间的宋琲渐渐地不安分起来,温软的嘴唇蹭着他的脖子,留下一片滚烫,手渐渐地抚上了他的腰身,用力地揉了一把,衣衫都揉乱了。

清风微动,吹着薄薄的窗户,静谧的小屋里只剩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与摩擦衣料的轻微声音。

窗户被吹开了一些,室内的热气散了出去,仔细听还能听到椅子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柳仪温额间冒出汗珠,断断续续地说着,“去……去床上……”

宋琲直接将柳仪温抱了起来,向榻上倒去……

“阿温啊,我看见那颗小痣了。”

“唔——”

……

柳仪温累极了,趴在床上动都不想动,眼睛朦胧一片,都是水汽,谁能想到他的孕痣居然长在那个地方,怪不得没有发现,偏偏宋琲还尝了又尝,简直是……

“怎么了?害羞吗?”宋琲亲了一下他的嘴巴,“我们连诺诺都生了。”

柳仪温别过头去,不想和宋琲讨论这个话题,于是扯到了别去,“我饿了。”但他也确实是饿了。

“我去给你做。”宋琲吻了吻柳仪温的额头,笑弯了眼睛。

然而刚穿好衣服下床,门猛地一下被推开了,找不到爹爹的诺诺一下子进来了,大叫一声,“爹爹!”

诺……诺诺!

柳仪温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自己还光裸着呢,还是宋琲眼疾手快地把被子盖好,将柳仪温遮得严严实实。

蜷缩在被子里的柳仪温脸红得像颗熟透了的苹果,羞耻极了。

“你们在玩什么呀,不带诺诺一起嘛?诺诺要生气了!”诺诺浑然不觉,上来就要掀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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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琲也是一阵慌乱,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眼疾手快地一把将诺诺抱了起来,“阿爹……阿爹陪诺诺玩!”

“可是……爹爹怎么了?”诺诺有些担忧地看着大被蒙过头的爹爹。

“爹爹太累了,睡着了。”宋琲看了一眼床上的小鼓包,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赶紧转移注意力,“诺诺想玩什么?”

“要放风筝。”

“好好,我们先去。”

第54章

魏伯增亲手做的风筝,是一只彩色的蝴蝶,特别漂亮,拿在手里和诺诺差不多高,简直是爱不释手。

宋琲算是个放风筝的老手了,跟着柳仪温时没少放风筝玩,从山坡上跑下来,接着风的力量,风筝顺利地飞上了天空,一拉一放之间飞得越来越高。

“爹爹说把愿望说给风筝听,风筝就实现诺诺的愿望,风筝飞得越高,实现的可能性就会越大!”诺诺看着高飞的风筝,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说出自己的心愿。

“诺诺许了什么愿望?”

“阿爹猜一猜!”诺诺朝着宋琲伸出双手。

宋琲顺势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诺诺将来是要做大夫吗?”

“我不做大夫,我要做大将军,要向叔公学武艺,将来好保护爹爹!”诺诺挥了两拳,还不小心打到了宋琲,小拳头还挺有劲儿。

“诺诺可真是有远大的志向,大渊朝还未出过女将军呢,我的诺诺这么厉害,可要成为第一个。”

“嘿嘿。”诺诺捧着宋琲的脸轻轻地蹭了蹭,整个人都要雀跃起来了。

过了几日,医馆的小莫来给他们送了请帖,这个小姑娘比两年前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圆圆的小脸儿一团粉气,又羞又怯还夹杂着满满的幸福,“柳大夫,我要成亲了,就在明日,我来给你们送一份请帖,可一定要来啊。”

柳仪温捏着烫金色的喜帖,笑道:“恭喜啊,我们一定会去的。”

诺诺还没有醒,小奶团子睡得香呼呼的,整张小脸都压得团在一起。

宋琲已经穿戴整齐了,柳仪温轻轻地拍了拍诺诺的脸颊,轻声细语着,“诺诺,时辰不早了,该起床了。”

“爹爹,我想再睡一会儿。”诺诺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翻了个身朝里睡着。

柳仪温可不惯着她,将被子一掀,“你不是想去山中看小兔子小鹿的吗?”

自回到月城之后,柳仪温的生活又回归了正轨,除了在医馆就诊,就是去山中采药,有一次提到了山中有不少的小动物,吸引了诺诺的注意,吵着嚷着要去看,今日倒是要将她带去了,偏偏不肯起床了。

“嗯,我要去。”诺诺爬了起来,眼睛尚且不能完全睁开就已经去够自己的衣服了,意志力可真强。

宋琲走过来给小家伙穿衣服,道:“要不让她睡觉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是她自己说要跟我们进山的,可不能光说不做,你不要老是惯着她。”

宋琲刚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诺诺高声打断,“诺诺要去的!阿爹,我自己穿。”于是从自家阿爹手里抢过小衣服麻溜地套上,“呲溜”一下滑下了床,穿上鞋子,然后“吧嗒吧嗒”地跑出去洗漱。

看得宋琲不禁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着。

出发前,柳仪温给他们身上撒上了一些药粉,虽然不是盛夏了,但山中蛇蚁虫兽还是不少,有些还是带毒的,撒些药粉,可以避免被咬。

宋琲套上了驴车,柳仪温背上了药篓子,诺诺戴着小挎包,里面都是肉干和蔬菜,说是要喂山里的小动物吃。

诺诺看见了几只小兔子,给他们喂了蔬菜,“爹爹,我可不可以把小兔子带回家?”

“好,但你要好好照顾他们。”

“会哒会哒!”诺诺兴奋地摸着毛茸茸的小白兔。

宋琲在一旁的小溪中抓了几条鱼,支起一个简单的烤架,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诺诺,叮嘱道:“你不要走远了,就在这儿玩啊。”

诺诺听话得没有跑远,一直围着两位爹爹转,小兔子要是走远一些,她就逮回来,于是自己动手做了一个简易的栅栏,把它们围了起来,就不会乱跑了。

等柳仪温采了一筐药材,宋琲也把鱼烤好了,他还带了一些香料过来,撒在鱼肉上,烤得油滋滋香喷喷的。

山下的风光一览无余,房屋变得矮小,行走的人们也如同小蚂蚁一般。

柳仪温吃着烤鱼,欣赏着风景,忽然道:“我不想回京了。”

“不回就不回,我也不喜欢京城,月城很好。”宋琲不觉得有什么,还帮诺诺挑去了鱼肉里的小刺。

诺诺吃得很香,满嘴吃得油汪汪的,还要分神看看自己的小兔子有没有乖乖地吃蔬菜。

“可你是皇子,与我终究是不一样的,不回京城真的好吗?”柳仪温抬头望向宋琲,他其实是有些担心的。

虽然皇帝身体的毒素已解,但中毒已久,到底是伤了根本,加之年岁已高,身体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康健,而如今太子被废,朝野势必要动荡,新立太子之事也要被提上行程。

宋琲知道柳仪温在担忧什么,但他志不在此,“太子已废,皇后自尽,剩下的最有资格成为新后的就是慧娘娘,三哥便是太子,其他的人不成气候,我若不想再搅合进去,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他伸手擦掉了抹掉了柳仪温嘴角的残渣,温柔道:“我陪着你,不好吗?”

“好啊,我喜欢你陪着我,但我怕你为我牺牲的太多。”柳仪温不禁想从头到尾都是宋琲在做出牺牲,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反而收货了许多。

“我从来就不喜欢争斗,其实幼时我很喜欢那些皇兄,也有过一段手足情深的美好回忆,只是皇家向来无情,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我已经受够了。”

回想起当初,宋琲的脸上难免露出了落寞与失望,他的身边又何尝不是空无一人,他已经斗够了,也到了该摆烂的时候了,“而且不在京城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们偶尔也能回去瞧瞧。”

宋琲搂着柳仪温的肩膀,悄悄地亲了他一口,“好啦,乖宝,别想那么多的。”

正巧诺诺转过头来,抱着两只兔子“嘿咻”一下坐在了宋琲怀里,“我也要亲,我也是乖宝宝。”

“好好好,阿爹也抱你。”宋琲把诺诺抱了起来,稳稳地坐着,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还能比得上此刻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亲亲热热说说笑笑呢。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何必让自己徒生烦恼,担忧这操心那,倒不如静心享受。

到了小莫成亲的这日,他的夫君柳仪温也见过,是和小莫从小一起长大的,邻里邻居都熟悉,他还曾给他家的老爷子看过病。

柳仪温是小哥儿,也可以随喜婆子进入小莫的闺房。

圆圆的小脸上涂了一些胭脂,红扑扑的,像云霞一般,嘴唇抿了口脂,也是红润润的,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在新婚这一日也有着女儿家的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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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仪温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了小莫,面带歉意,“我们回来的晚,事先也不知道你要成亲,贺礼送迟了一些。”

小莫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收下,当着打开了盒子,是一只成色极佳的碧玉簪子,对柳仪温表示自己很喜欢,还让他帮自己簪上。

随着红盖头盖上,姑娘出嫁了,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到处张灯结彩,敲锣打鼓。

柳仪温长这么大还没有亲眼见过穿着火红喜庆的嫁衣成亲的场景,当真是美极了。

因为高兴,柳仪温也喝了不少酒,整个人晕乎乎的,只能勉勉强强能看得清人,紧紧攥着宋琲的手走得乱七八糟。

宋琲怕他摔倒了,干脆就把他背了起来。

“诺诺呢?”柳仪温搂着宋琲的脖子,喃喃道。

“他跟着师父回去了。”

“哦。”柳仪温晃着两条小腿,声音轻轻浅浅的,像是撒娇一样,“宋琲,我好晕啊~”

灼热的呼吸都喷洒在了他的脖颈处,酥酥麻麻的,“你才喝了两杯。”

“都怪酒劲太大,太醉人啦~”柳仪温努了努嘴巴,他可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酒量太差,他又脸往宋琲的脖间埋了埋,嘴唇轻轻地蹭过了他的脸颊,像是在亲吻一样。

柳仪温甚少喝酒,因为一喝必醉,让他想起来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是被宋琲哄着喝的,最后醉得一塌糊涂。

可能同样是醉酒时刻,让柳仪温想起了几年前的一桩往事。

忽然他又抬起了头,道:“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喝酒亲了你来着。”

宋琲忍俊不禁,“是啊,你轻薄了我,第二天还不记得呢。”

“可是你把我嘴巴都咬痛了。”柳仪温锤了锤宋琲的肩膀,控诉着他,“而且……而且是你轻薄我,我就亲了你一下,你亲了我好几下,第二天还想……还想那样呢!”柳仪温被酒熏得红扑扑的脸颊又红了几分。

“哪样啊?”宋琲的笑意越来越深,眼睛都弯了起来,像只坏狐狸。

“就那样!哼!”柳仪温恼羞成怒地狠狠捏了捏宋琲的耳垂,不过是虚张声势,一点都不疼。

宋琲把柳仪温放了下来,让他靠墙站好,自己一手撑在了他的耳侧,一手揽着他的腰身,微微弯腰,“其实那次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对你有异样的情愫,之后就知道了我喜欢你,阿温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晚风吹过,让柳仪温的醉意清醒了几分,仔细地回想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也说不清楚,是在他被太子罚跪,宋琲帮他出气又说说“我会为你撑腰的时候”,是他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给写信的时候,是他身边空无一人跑死了几匹马匆匆赶来他身边安慰的时候……

太多了,根本无法精确到哪一个点,或许在更早以前,在见到宋琲绝美容颜的时候就沦陷了,或许是在七夕佳节时,他给他买了宅子送荷包,在烟花下深情表明心迹之时。

柳仪温抱着宋琲的腰身,埋在他的胸前,诚实道:“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很喜欢你,我爱你,宋琲。”

忽然,柳仪温抬起头踮起脚尖,在宋琲的唇上印了一个吻,眼睛亮晶晶的,蜻蜓点水的一下,但饱含爱意。

宋琲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满眼都是柳仪温笑颜明媚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柳仪温仰着头,任由宋琲亲着,轻而易举地被撬开了牙关,舌头都吮.吸的发麻,眼角微微泛红,沁出了泪花。

“唔……”在身体慢慢发软之时,柳仪温想起了什么来,推着宋琲的胸口,喘匀了气息,“你上了我许家的族谱,我还欠你一个婚礼呢。”

宋琲蹭了蹭柳仪温的颈侧,声音低哑,“嗯。”

柳仪温觉得痒兮兮的,伸手摸了摸,“我攒了不少银子的,我一定办一个盛大的,不会委屈了你!”

宋琲忍俊不禁,柳仪温能有多少银子呢?不傻兮兮地全部用掉就已经很好了。

“我是认真的!”柳仪温生气了。

“好。”

柳仪温看出了宋琲不信,立马把他拉回了家,酒劲儿还没怎么过去呢,走路东倒西歪的,宋琲紧紧地在一旁护着。

回家后就在衣柜里翻翻捡捡,抱出一个沉甸甸的匣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堆银票和白花花的银子,里面还夹杂了几块金锭子。

宋琲不由得愣怔住了,本以为心软又善良的阿温是没什么进项的,就算有也攒不住都会用在病患身上,看来也没有傻兮兮地全部花出去啊。

“这么多啊?”

柳仪温一股脑地将钱都倒了出来,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没有仔细地数过,“我给他们看病,有些生活困难的就不收他们银钱了,但他们会送我东西,很多很多,平时就省了买菜钱,还有一些乡绅富豪,觉得我像是救了他们的命一样,拼命地给我塞银票,我也推脱不了,一部分就用在贫苦又生病的患者身上,另一部分我就攒了起来,不知不觉也有这么多了。”

这些东西加起来粗略估计也有几百两了,再加金锭子,只多不少。

“原来诺诺说的是真的。”

柳仪温一张一张地数着银票,“嗯?诺诺说什么了?”

“他说爹爹很贵,阿爹没有银子养不起爹爹的。”

“哼哼,那是了。”柳仪温昂起头,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也不数了,把银子通通都塞给了宋琲,“够吗?要是不够我再攒攒,不过不是每次都有银子的。”

“没关系,够的,娶一个宋琲足够了。”

“嘿嘿。”

京城皇宫。

皇帝的头风症再一次复发,柳仪温下落不明,柳庆发生意外死在他乡,一个能医治他病症的太医都没有,就连解了他药毒的祝医师都没用。

皇帝的脾气一天天地暴躁起来,控制不住地将檀木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安妃正巧进来,飞出的毛笔差点儿打在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厌烦与疲惫的神情,但只是一闪而过,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与关切,“陛下这是怎么了?”

看见是安妃,皇帝收敛了脾气,挥手让小太监们赶紧收拾,然后道:“头疼得厉害。”

“臣妾给陛下按按吧。”安妃伸出纤纤玉手按在皇帝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

但他不是太医,这样的指法也没什么用,不过聊胜于无罢了,“琲儿这些天又去哪儿了?许久没见他过来请安了。”

“陛下忘了吗?琲儿身体欠佳在府里休息呢,陛下若想见他,我臣妾差人去叫他。”安妃的表情一直很温柔平淡,没有丝毫说谎的心虚感。

“不必了,让他好好休息吧。”皇帝将安德端过来的汤药喝掉,“不过宋琲的身体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欠佳了呢?”

安妃瞥了一眼仅剩一点药渣的药碗,然后收回视线,“琲儿幼时落水,落下的病根早就根深蒂固了,虽然现在与常人无异,不需要终日用汤药吊着,可哪里能好全呢。”说到此处,安妃就忍不住垂泪。

皇帝怜爱地拍了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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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的手,“真的辛苦你了,也让琲儿受了不少委屈,不过现在都已经好了,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是啊,一切都好了。”安妃的目光变冷,能怎么好呢,如果太子想要起兵造反有谋逆之心,如果不是他害怕外戚干政影响皇权,她还要忍一辈子,她的丧子之痛,伤子之恨,他又何尝有过半分。

“从前,朕就想封你的儿子为太子,可惜他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如今朕还是属意于你为皇后,琲儿为太子。”

安妃眉心猛地一跳,但手上的力气并未有变,淡然道:“臣妾从来不要什么后位,臣妾只要陛下的宠爱就好了,况且每朝每代的皇帝都需身体康健才有王朝的经久不衰,琲儿的身子骨受不住的,若论贤能琲儿也远远不及他的那几位兄长。”

皇帝看了安妃一眼,露出了一个笑容,“朕只怕委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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