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委屈。”安妃浅浅一笑,可谁又能看清她笑容背后的心酸与愤恨。
没多久底下人来报,“陛下,容城传来消息说江南一带有位神医,可治头风之症,并且从无败绩。”
***
自那日之后,柳仪温就带着宋琲在街上采买,凡是成亲需要用到的东西通通买了回来,下午又去了衣服铺子。
火红色的婚服挂在正中间,衣料上绣制的图案都是金丝银线,还串着颗颗圆润的珍珠,非常的华丽与漂亮,没有一件衣裳能够比得上它。
柳仪温盯着这件衣服出了神,他不敢相信若是穿在宋琲身上得有多好看,于是迫不及待地拉着宋琲上前,“你穿给我看看!”
“抱歉,公子,这件服饰是别的顾客定制的,不可试穿,您若喜欢,可以量身定做一身。”
柳仪温轻轻地摸了摸料子,眼里闪着光,对宋琲道:“你喜欢吗?”
宋琲双目含情地看着柳仪温,“喜欢。”
柳仪温嘴角都压制不住地上扬,神采奕奕地和掌柜的道:“我们就要这个一模一样的,两身。”
“好勒,两位里边请,量一下尺寸。”
他们脱了外衣,张开手让伙计帮忙量身量,柳仪温身材高挑,骨相匀称,但身量比起宋琲还是小了一圈。
宋琲看见了一旁的红色布料,忽然心血来潮。
柳仪温交了制作婚服的定金,又回来问宋琲,“你想要什么样的头冠,是要金子的还是穿宝石珠子的……唔!”
话还未说完,一块红彤彤的布料就笼罩了下来,柳仪温不明所以,当即就要掀起来,却被宋琲出声拦住,“别动,我帮你掀。”
于是他停下了手,乖乖地等着宋琲给掀开红色的布料。
闭塞的小屋内只有两个人,能够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周围的场景一点一点地模糊起来,变得红彤彤的一片,满是喜气洋洋,宛如婚房一般。
宋琲的心像打鼓一般扑通扑通地跳着,犹如郎君在新婚之夜掀开了心爱的妻子的盖头。
而盖头之下的阿温被红绸衬得面色红润,像是染了云霞,眼眸晶亮,直勾勾地盯着他望。
柳仪温微微歪头,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疑道:“怎么了?你喜欢这个料子吗?”他捻了捻布料,确实软软的,很舒服,“不过有点小了,只能做条亵裤吧,我让掌柜的找个大点的。”
说着就要往外走,刚探出一个脑袋就被宋琲拉了回来,笑着剐蹭了一下柳仪温的鼻尖,“谁会把亵裤盖在头上啊。”
“啊?那干什么的?”柳仪温还是不明白,这块小小的布料还能做什么。
宋琲轻轻地捏了捏柳仪温的两团脸蛋,“红盖头啊,宝贝,小莫成亲的时候不是盖在头上的吗?”不知他是太笨拙了,还是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柳仪温看了看红色布料,又抬头看了看宋琲,发现他眼眸中闪烁着期许的神色,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他从未见过两位男子成亲的场景,不知道是否需要红盖头。
于是将红布盖在了自己的头上,掀起了一角,浅啄了宋琲一口,笑颜如花,“你是想掀红盖头吗?那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也戴着吧,给你掀。”
宋琲再也忍不住了,低头吻上了柳仪温,吻住了自己的“新娘”。
第55章
交了所有的定金回家,发现门口站在了一些官兵,将小巷子都围住了,为首的是容城城主,柳仪温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曾经为他医治过头风之症。
一瞧见柳仪温过来,容城城主笑得一脸谄媚,说明了来意。
柳仪温与宋琲对视了一眼,后者瞬间蹙起了眉头,连看向城主的眼神都变得锐利阴沉起来,他们一直以来想要的安定生活即将再一次被打破。
当时皇帝被下药,是柳仪温在隐瞒周立的情况下偷偷医治,但皇帝不知道是他,以为是祝医师的功劳,他是不想再与皇城有丝毫牵连的。
可柳仪温在外一直没有隐姓埋名,用的都是这个名字,名声渐渐的起来,如今已经传进了皇城,他们就想瞒也瞒不了。
最终,他还是决定回京了,他在宫中多年,抗旨不遵是什么下场比谁都清楚。
柳仪温最放不下的还是诺诺了,他们明明才刚刚相聚没几日,他抱着小小的诺诺,心里很是难过,但还能压制住自己的感情,对魏伯增与师父道:“诺诺又得托您照顾了。”
“这是说哪里的话,应该的。”
诺诺紧紧地拽着柳仪温的手,眼睛红彤彤的,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爹爹和阿爹又要走了吗?”
宋琲忍不住摸了摸诺诺毛茸茸的小脑袋,心里一阵抽疼,京城那儿除了宋瑾与许怀清还没有人知道诺诺的存在,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柳仪温恋恋不舍地亲了亲诺诺的额头,承诺着,“爹爹与阿爹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爹爹可要说话算话啊。”诺诺伸出小指头,要给爹爹与阿爹拉钩钩。
他们一一与诺诺拉了钩钩,印了戳,要说话算话,不然会变成小狗。
直到坐上了马车,柳仪温通红的眼睛吧嗒吧嗒地掉下了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又什么生离死别,怎么这么难过啊……”
经历了一场谋反夺权的惊险事,才刚刚安稳了一些,与家人团聚,与诺诺一家三口在一起,却因为一道圣旨被迫分离。
进了皇宫,真的还能轻而易举的出来吗?
宋琲心里一阵抽疼,拿出帕子给柳仪温擦眼泪擤鼻子,温柔道:“等看完病我们就回来。”
“还能回来吗?”
“能的。”
在路上行驶了四天的时间抵达了京城,宋琲还对外称病,不便出面,柳仪温将他赶回了楚王府,官兵根本没给他什么喘息的功夫就被送进了皇城。
再次回到庄严肃杀的皇宫,乾清宫内一片寂静,只有皇帝翻阅奏折的轻微声响,安德站在一旁端茶添水,在看见柳仪温后,表情小小的雀跃了一下。
皇帝微微抬眸,看了柳仪温一眼,回想起了他的容貌,比起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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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来脱了稚气,五官更加精致漂亮了,不禁眯了眯眼睛道:“朕还记得你,柳仪温。”
柳仪温跪得笔直,面不改色,“是。”
“你不是被匪患劫走了?”皇帝合上了奏章。
“草民确实被劫走了,后来生了一场重病九死一生活了下来,草民自知医术欠佳,愧对陛下,难以再进宫面圣,后又听闻陛下头风发作,头痛不已,经人推荐草民斗胆来为陛下医治。”柳仪温说着和宋琲商量好的说法。
皇帝眼神锐利精光,紧紧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此话的真假。
乾清宫内再次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柳仪温不确定皇帝会不会信这套说辞,开始紧张起来,隐在袖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紧紧地抠着手心,很是不安。
皇帝静静地看了柳仪温半晌,旋即道:“你的医术怎会不佳,医治好了楚王,又缓解了朕的症状,你可比你师父厉害多了。”
“陛下过誉。”柳仪温的头低得更低了。
“朕现下好些了,你先在宫里住着,等什么时候朕的病症再发作,你再来为朕诊治。”
柳仪温毕恭毕敬地应承着,“是。”
在柳仪温进宫之后,宋琲拿着腰牌进宫,去了安乐宫。
安妃似乎知道他要过来,便早早地坐在那儿等着,宋琲显先是关心了自己母妃几句,然后就问起了柳仪温,“母妃,为何要让阿温进宫?是不是父皇知道了什么?”
“应当没有,他现在的头风症时常发作,宛如疯了一般,若他知道,早就派人把他带回来了,何必等到今日,让自己如此受苦受难,原本此事交给了礼部,想寻遍名医为陛下医治。”安妃解释着她所知道的内幕。
这与宋琲自己调查来的结果差不多,是容城城主想要巴结京城,攀附关系才将柳仪温推了出来,若能成功他可是大功一件,可于他与柳仪温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安妃注意到了宋琲的表情变化,又道:“其实就算没有那个城主,柳仪温早就在江南一带名声大噪了,也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我不想让他再牵扯进来,他在外做个小小的大夫就好了。”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更不用在皇宫担惊受怕,将头拴在裤腰带上生活。
“你对他还真是情意深重。”
宋琲看向安妃,眼神坚定,不容一丝一毫地动摇,“是,儿臣此生只会钟情于他一人。”
安妃微微一怔,她似乎透过宋琲看见了多年前的那个他。
此生只会钟情一人,只有一个妻子,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多美好的誓言,多美好的爱恋啊,原来她也是可以拥有的,却偏偏因为一个人而被轻易地毁掉。
见安妃不说话,宋琲问道:“母妃是还要阻止我们在一起吗?儿臣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
安妃叹了一声,走了下来,怜爱地摸了摸宋琲的头,像是小时候那样,“我还能说什么呢?你为了和他在一起都说自己不举了,又不顾性命跑去了灾区,甚至推了与孙家小姐的婚事。”
与孙将军家的婚事是皇帝提起的,安妃觉得对方家世不错就同意了,可没想到发现了柳仪温与自家儿子之间的事情,柳仪温的身份地位是配不上一个皇子的,又是个实打实的男子,彼时太子还没有被废,看不清时局,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一些。
没多久就传来了柳仪温失踪的消息,她儿子也“疯”了,一个月间没日没夜地找,若不是宋瑾隐瞒着,差点儿就让人发现告到了皇帝那里。
她终日惶惶不安,也意识到不该那么做,当初她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就是被皇帝无情地拆散的,现在自己又怎么能再做相同的事情呢,何况他都为了一个柳仪温说出终身不娶这样的话了。
“其实我也挺喜欢柳仪温的,是我不好,一开始就没有顾着你的心情,既然喜欢就在一起吧。”安妃浅浅一笑,露出了身为人母和蔼温柔的表情,“你不用承袭皇位,想必陛下也不会多加苛责与勉强,我只希望你能高兴,能幸福。”
柳仪温被安排在了从前太医院的单间,里面的一切都是当初的模样。
程书礼已经是二等御医了,一张圆脸脱了稚气,看上去成熟稳重起来,可瞧见柳仪温之后简直是又惊又喜,激动得紧紧地抱住了他,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还以为……以为你死了,我都难过死了!”
“我没事,不过,再被你这么用力地抱着我快卡死了。”柳仪温拍了拍程书礼的胳膊,面色都有些红了。
“哦哦,抱歉,我实在是太开心了,”程书礼连忙松开手,抹了抹眼泪鼻涕,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柳仪温,发现他并没有穿官服,忽然想到了什么,“礼部从江南带回来的可治疗陛下头风症的是你吗?”
“嗯。”
“你是回来继续做御医的吗?”
“……”柳仪温沉默了,他并不想。
程书礼一下子了然,小声道:“宫里也没那么好的,若能出去就出去吧,你不应该回来的。”
可是现在应该不应该他都必须要待在皇宫,也不知道事成之后,皇帝会不会放他离开。
“你还记得你曾经的心愿吗?”
“记得。”打开太医院的藏书阁,广泛传播,让天下医者都可研学与阅读,救治更多的人,可是他的提议一次次被皇帝否决了。
“你知不知道藏书阁被彻底封禁了。”
“什么?”柳仪温一脸震惊。
程书礼将柳仪温拉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小心翼翼地悄声道:“你应该也听说过前段时间发了一件大事,太子谋逆,让周立给陛下下了慢性毒药,后来得知那些被人探不出脉象的毒物都是他从藏书阁那些书中学到的,陛下得知此事,十分震怒,一气之下想要将藏书阁焚烧殆尽,被几位大人极力地劝说才打消念头仅仅只是封禁而已。”
现在就连一等御医都不能进去翻阅了,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所禁地,药理用好了能够治病救人,同样也可以做杀人的刀,可是那么流传下来的古方该怎么办……
程书礼看见了柳仪温痛惜的神色,不禁道:“我知道你以前总是和陛下提起开启藏书阁之事,所以和你说一说,别再提了,陛下震怒,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柳仪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宋琲从安乐宫那儿出来之后就问到了柳仪温的消息,知道他回了太医院就找了过去。
柳仪温没有职务,没有官服,穿着一身方便干活的短打,头发全部束起,干脆利落,在一众太医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
在太医院一住就是三日,第四天半夜皇帝的头风症又复发了,形状疯癫犹如疯魔,大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叫了过去,就连几位重臣都被惊动。
柳仪温随着御医来到了皇帝的寝殿,地上一片狼藉,花瓶碎了一地,宣纸笔墨都被挥洒到地上,宫女太监们各个跪着,低着头抖如筛糠,不敢言语。
皇帝的症状比起两年前要更加严重了,形容疯状,也只有安妃娘娘在身边才能听进去一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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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柳仪温看过皇帝的脉案,情况不容乐观,头风之症发作太过频繁是容易影响脑神经变成疯子的,看皇帝这个样子,让他心里无比沉重。
柳仪温在安妃与慧贵妃的示意下上来给皇帝诊脉,然后按压他脑部的穴位,摸清穴位,从前就是他为皇帝施针,熟能生巧,自然清楚穴位所在,并未发现有什么细微的变化后取出了金针。
众人看见一尺长的金针大惊失色,这么长的东西没入皇帝的脑子,若是有所差池可就回天乏术了,于是纷纷反对,并劝诫皇帝,不可实行,有的甚至暗戳戳地说柳仪温大逆不道想要谋害皇帝!
柳仪温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畏畏缩缩,被吓唬一下就抖得不行的小太医了,当即就将金针放进了匣子中,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
“贵妃娘娘,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事关陛下龙体,万不可大意而为,。”何尚书跪下劝诫,“臣也从未听说有金针入脑治疗头风之措啊。”
宋琲睨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是何大人孤陋寡闻了吧,这位柳医师还是您的手下从江南一带找来的,难道还不信任自己的手下吗?”
“这……这微臣也未料到会是这样的治法。”何尚书将目光转向了丞相,希望他能说出什么来。
当年下江南之时,丞相亦在皇帝身边,曾经亲眼见过一位医师为皇帝施展金针入脑之术,确有奇效。
如今陛下如此痛苦,一旦发病就如疯子一般,现在还能用药物稍稍控制住疯症,若时间久了恐怕会更加严重,所有御医都手足无措,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皇帝额间青筋暴起,双眼猩红,喘出的气息也十分沉重,手里紧紧攥着安妃的手,安妃细白的手都被抓得发红。
丞相看了看旁边没什么表情的柳仪温,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跪下,“还请陛下一试。”
“你……”何尚书微蹙眉头,还想再反驳一二。
此时皇帝忽然发话了,声音嘶哑,像是处在巨大的痛苦之中,耳边嗡嗡作响,有些听不清楚,但还能努力地分辨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够解决头疼的问题,怎么都好,于是道:“那就试试。”
皇帝金口一言,其他人都不敢反驳了,纷纷噤声,将目光转向了柳仪温。
倒是柳仪温有些惊讶,没曾想皇帝竟然会同意,看来真的是被病痛折磨得不清。
他再次取出金针,足有一尺长的金针由穴道没入大脑,这套技巧已经练的如火纯情了,手法精准,稳定性极强,轻轻转动刺激神经。
众人闭住呼吸,神情紧张地看着这套操作,只觉得心惊肉跳,额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生怕皇帝有什么不测,但见皇帝紧皱的眉头渐渐地松懈下来,痛苦不堪的表情也缓解了不少。
片刻之后,柳仪温取出了金针,用干净的布轻轻地擦拭着,再用火一燎进行消毒放进了匣中。
皇帝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顿时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了起来,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明,立刻松开了安妃的手。
安妃的手捏的通红,呈现有些奇怪的形状,一旁慧贵妃露出了心疼的神色,连忙让御医过来看看。
皇帝尚沉浸于自己眼已经恢复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安妃的手,龙心大悦,当即就厚赏柳仪温,赏黄金百两,并留在他身边伺候。
宋琲表情微沉,柳仪温也看不出丝毫喜悦之情,但还是跪下领旨谢恩。
走廊上。
“陛下的头风症比其他人要严重些,不是一次施针就会好的,大概要有三个疗程。”柳仪温道。
宋琲并不在乎有几个疗程,他不想让柳仪温在宫里待太长的时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皇宫,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不,”这次柳仪温拒绝了,“我听说陛下封禁了藏书阁,里面的书并非都是害人的,不该被如此掩埋,若是我真的治好了陛下的头风症,我想试一试。”
不然实在是太可惜,柳仪温曾经读过不少,也将其进行分明别类,一些不实的书籍被区分开来,并不用全部封禁的。
宋琲眼神过满是疼惜,“父皇做下的决定未必能轻易改变想法。”
毕竟从前被拒绝了那么多次,成功的几率不实很大,但凡事都是要努力努力的,万一就成功了呢。
“没关系,我尽力一试,实在不行的话,等陛下病好了,我们就回月城。”
“嗯。”
几日后,皇帝册立慧贵妃为皇后,景王宋瑾为太子,一月后进行册封典礼。
柳仪温一直待在宫里,随时为陛下诊治,他都不能出宫,期间许怀清偷偷地过来与他见了一面,自废太子一案之后他们也有两三个月未见了。
许怀清瘦了一些,小脸都尖了,眼下也有乌青,很是疲惫的样子,脖子上还有一抹红痕,不过掩饰得太快,柳仪温并没有看清,又想去摸他的脉象,却被许怀清躲开了。
柳仪温微微蹙眉,一脸的担忧,“哥,你要好好休息啊。”
“没什么的,你别担心,就是没有睡好罢了。”许怀清抽回了手,温柔地笑道:“你最近如何?”
“我很好,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柳仪温的注意力还在许怀清身上,面上忧色不减,将他上上下下地都打量了一番,“太子一事不是都解决了吗?虽然还没有抓到他,但是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你为什么还怎么忙啊?”
许怀清连忙拍了拍柳仪温的手,以示宽慰,“好啦好啦,最近不是要举行封后大典了嘛,时间有些仓促,所以就忙了些。”
“你别以为我不懂,这些事情合该礼部去做,关御使台何事?”柳仪温久居深宫,不太清楚朝堂上的职务与分配,但大抵如何还是知道一些的。
许怀清面色不改道:“当然有关系了,御史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封后大典如此盛大的场合免不了有人浑水摸鱼,自然要事事盯着。”
说得这般义正言辞,柳仪温也渐渐地打消了疑虑,“那你……你也好好顾着身子的,我给你写个方子,你照着吃一吃,别把身体累垮了。”
“好。”许怀清揉了揉柳仪温的脑袋。
***
在宫里又待了一个月,观看了封后大典,就连恭顺亲王都亲自来送上贺礼,并在皇城小住一段时间。
柳仪温为皇帝施最后一针就能彻底治愈头风之症,他也打算在成功之后提起藏书阁的事情。
殿内除了贴身一位太监以外,并没有其他人,他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于是道:“陛下要不要宣几位太医陪同。”
“不用,朕相信你。”皇帝透过镜子盯着柳仪温这张脸看,虽说上了年岁,但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一般,令人不适。
柳仪温浑身不自在,但也强迫自己隐下心中的不安,先是给皇帝诊脉并未发现什么不脱后取出匣子里的金针。
片刻之后,施针完成,比之前要得心应手许多,“陛下,您日后便不会再受苦楚了。”
“嗯。”皇帝感觉自己好了很多,这些日子下来也知晓了柳仪温高超的医术,不禁道:“你医治好了朕,可要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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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仪温眸色一亮,“草民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可以。”
得到了皇帝的金口玉言,柳仪温“扑通”一声跪下,“草民所求能够打开太医院藏书阁的大门,千百年来所记载的典籍能够造福百姓,不该就此掩埋。”
“朕还以为……”皇帝倒是一愣,没成想柳仪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朕记得你曾不止一次提过这样的要求。”
“是,微臣为一等御医之时才有资格进入藏书阁,曾经仔细拜读过,臣的金针之术与治疗疫症的方法都是从书中学来,书籍是医学之基础,名家所留下的典籍更是如此。”
“典籍能救人,亦可害人。”想到此处,皇帝的眼神就暗了暗,他可没有忘记周立给自己下药的事情,令全部太医都束手无策。
“治病救人乃医家信条,可也因人而异……”柳仪温坚持道。
皇帝盯着柳仪温,目光恢复沉静,不知在想什么,“就没有其他想要的?比如名分,地位?”
“那草民别无所求。”
“好,藏书阁不可以打开,不过朕可允你随便进出整理,等什么时候能将书阁中的全部书籍清点分类区分真假,什么时候再考虑打开大门。”
藏书阁的书籍数以及万,前朝楚医师呕心沥血了一辈子也区分好,小小的一个柳仪温又如何可以。
“多谢陛下!”柳仪温大喜,面上的喜色都要掩饰不住了。
忽然又听得皇帝开口,“你多大年纪了?”
还沉浸于喜悦之中的柳仪温不觉有他,回答道,“回陛下,草民二十有一了。”
“朕在你这么大年岁的时候还没有孩子呢。”
皇帝的话意有所指,这时柳仪温才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了一下,犹如打鼓一般,饶是再怎么掩饰,脸色还是白了一些,神情不自然起来,他想起了诺诺,莫不是皇帝发现了诺诺的存在。
皇帝将柳仪温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并未在说什么,“好了,下去吧,朕乏了。”
柳仪温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是软的,出了乾清宫之后倏地一跪,差点儿就磕在了地上,幸得过来送茶水的安德扶了一把。
安德见他脸色不是很好,连忙问道:“柳医师,您……您没事吧?”
柳仪温的思绪有些飘忽,喃喃着,“无事无事。”
他想去找宋琲,可是又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先回太医院等着,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乾清宫内。
“父皇找儿臣是有何事?”
皇帝咳嗽了两声,信手翻阅着奏章,“你也大了,上次与你提成亲之事你还不乐意呢,如今都二十有二了,该成家立业了。”
“父皇,您知道儿臣的,儿臣身子不好,虽说调理得当,但终究还是落下病根的,儿臣……儿臣不举啊,”宋琲满脸悲怆,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一般难以启齿,“可万万不好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无妨,都能生出一个女儿来了,再生个小世子想必也没什么问题。”
第56章
宋琲一脸震惊,随即掩饰过去,“父皇何出此言啊,儿臣哪来的什么女儿。”
“你以为能瞒得过朕吗?朕只是不想将话说的太明确,那孩子两岁了吧,她身边还有谁呢?”
诺诺的身边除了魏伯增还有柳庆,都是已死之人,若是诚心要计较,他们早就没命了。
皇帝看着宋琲的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一桩往事,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跪在他面前,露出这种不屈的眼神,求着自己成全他们。
“光一个女儿可不够,还需要儿子,将来好承袭爵位,皇家从未有过男妻的先例,虽说民间盛行,但到底是不雅,不过做个侍妾倒也勉勉强强。”皇帝一直盯着宋琲看,仿佛想要从他一成不变的面色中看出些什么来。
宋琲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强忍着自己的眼眸不要露出愤恨的表情,收敛好情绪,对上皇帝的眼神时又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就凭儿臣这副身子骨能有个女儿已经是上天赐福了,不知父皇为儿臣看中了哪家姑娘?”
“光禄大夫的嫡次女。”
“原来是三嫂嫂的母家啊,还真是亲上加亲呢。”
光禄大夫陆家乃是与万家一般是三朝元老级别,身份地位贵重,陆家嫡女嫁于宋瑾为王妃,尚在闺中之时身子骨就不太好,常年用汤药吊着,从不出席皇家宴会,一直久居王府,不过也生有一子宋允鹤,深受宋瑾喜爱,两姊妹的姑姑就是恭顺亲王的王妃,一家子都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本有宋珩在,宋瑾与太子之位无缘,给陆家与宋瑾赐婚就是防止陆家与万家一样会有外戚干政的局面,但现在诸位嫔妃与皇子之中只有宋瑾最有资格成为太子,那么陆家便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那又为何要给自己赐婚?
“父皇为儿臣赐婚,儿臣喜不胜收,只不过儿臣也是真心喜爱那女儿,又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说不准儿臣就那么一个孩子了,还望父皇给她封个郡主的称号。”宋琲借此机会让诺诺正是成为楚王府的小郡主,将来会是唯一的小主子。
诺诺上了皇家玉牒,有了郡主的身份就不会轻易受到伤害。
皇帝应允了,宋琲再次得寸进尺,想将柳仪温要来了自己身边,但皇帝表示已经安排柳仪温去藏书阁整理典籍不便出宫,不过可允他们时常相见。
柳仪温的身份公布不了,身在皇权之下不得已要事事低头,波云诡谲变幻莫测的皇宫永远都比不上自由自在的月城。
“诺诺成郡主了?”柳仪温听到这样的消息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书籍都差点儿掉在地上。
“父皇已下旨封她为长乐郡主,不日就会接回京城,到时候你就能日日与诺诺在一起了,”宋琲将书籍摆正,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为父皇要给我赐婚而感到惊讶呢。”
柳仪温可没有心思和宋琲贫嘴,沉吟道:“陛下果然知道了。”
他将今日只与皇帝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琲,“这倒是像威胁我一样,可我又有什么值得被威胁的呢?”他如今久居深宫,没有官职,一无是处。
“不是威胁你,是威胁我。”宋琲目光一沉,今日父皇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在敲打他,提到女儿,提到假死的人,又提到了柳仪温,都捏在他的命门上,他已经不想再争了。
宋琲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恐怕就是因为他不想争了,父皇才弄了这么一手,就是想让他将矛头指向陆家。
皇帝与恭顺亲王均为嫡子,恭顺亲王是先皇后的小儿子,难产了一天一夜才生了下来,据说那夜漫天霞光隐隐有凤凰清啼之音,此乃祥瑞,于是帝后皆偏心幼子。
由于天降祥瑞,宫中不乏有传言,说小皇子是真龙天子转世,只有他才有望成为下一位皇帝,这么多年来,哪怕恭顺亲王一直如表面一般卑躬屈膝,但父皇还是心有芥蒂。
恭顺亲王与王妃陆氏琴瑟和鸣,从未有过妾室,感情甚笃,从陆家下手可就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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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来,也不光是惧怕如万氏一般外戚干政,一并除了恭顺亲王才是他的目的。
宋琲从未与恭顺亲王打过交道,也不知那位亲王是否真的存了别样的心思,可不管如何他都觉得冰冷刺骨。
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位废太子,他早就知道的,在皇家没有什么骨肉至亲,什么手足情深的,连同胞兄弟都不放过。
柳仪温见宋琲在发呆,挥了挥手,“为什么威胁你?陛下那么喜爱你。”
宋琲的视线落在了柳仪温身上,他的眸色清澈,满是自己的影子,他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贪恋着此刻的温暖,希望能够驱散体内的寒冷,“因为皇权至上,没有永恒的爱,只有永恒的权利与利益。”他又捧住了柳仪温的脸颊,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角,“可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唔——不会的,殿下永远不会是那样的人。”柳仪温紧紧地握住了宋琲的手,轻柔一笑。
“不过陛下从前不是想给你与孙将军的女儿赐婚吗?怎么又变成了陆家的嫡次女了?”
宋琲不想将朝堂上污遭的事情告诉柳仪温,只道:“孙家姑娘去年就成亲了,总不能让人家退亲吧。”
“哦,也对哦。”
“阿温啊,为什么我要成亲了,你不生气呢?”宋琲还在纠结于此事,他被赐婚这样大的事情,他的阿温都没有一点点的反应,可气坏了。
柳仪温从宋琲手里抽回了书,朝着他眨巴眨巴着眼睛,反问道:“殿下会成亲吗?”
“当然不会。”宋琲立刻表态。
“那我为何要生气呢,殿下上了我许氏的族谱,就是我许家人了,我们还在筹备成亲事宜,若是没有来京城,我们早就成亲了。”
自从宋琲的名字写在族谱上时,他就自己的人了,无论生老病死,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们就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柳仪温摸上了宋琲的脸,眼眸中满含深情,“你不退缩,我也不退,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定不会轻易放弃,不然就是真正的辜负你了。”
他知道当初自己跑掉的事情对宋琲的打击很大,他已经退缩过一次了,不想再有一次。
什么天壤之别的身份,什么高不可攀的地位,既然宋琲都不在乎,他为何还要在乎呢。
可柳仪温也不是毫无原则的,他望着宋琲的眼睛,好像要看进更深处,认真道:“但你若是退缩了,我也不要你了。”
柳仪温不确定如果宋琲真的成亲了,自己是否还会愿意和他在一起,但他好像太自私了,他不想宋琲娶王妃,还别人成亲。
宋琲一愣,“这么温软的嘴巴是怎么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来着?”
柳仪温紧紧地抱住了宋琲,埋在他的颈间,闷闷道:“殿下,我太自私了,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说我不乖也好,善妒也罢,反正就是不想。”
宋琲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眼底都是笑意,在柳仪温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吧唧”一声在寂静的藏书阁内显得十分的响亮。
“我爱死这样的你了,宝宝。”只有真正的喜爱才会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柳仪温任由宋琲亲着,可他越发得寸进尺起来了,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别老是亲我,这里是藏书阁。”
“又没有其他人。”宋琲拿掉柳仪温的手,追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柳仪温踹了宋琲一脚,然后站起身,努着嘴巴,一副生气的模样,“那也不行,再这样的话你就出去吧。”
“好了好了,我不动了,就抱一会儿,难得能见一面。”宋琲也不敢乱动了,只想和柳仪温多待一会儿。
柳仪温将手里的书放进书架,又拿了一本出来。
宋琲不禁问道:“这么多书,你一个人能整理得完吗?”
柳仪温翻开书籍,眼底的光烨烨生辉,“一个人的力量自然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我发现这里与我离开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我想应当也有与我有同样心愿的人在整理,但若是人人都如此,我相信很快就能成功的。”
***
安妃是在皇帝与宋琲说完之后才知晓要赐婚的消息,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有钟情之人,不可能移情别恋,她不希望宋琲为难与愤愤不平,想要劝说一二,可都无功而返,对皇帝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夜晚,安妃喂皇帝喝药,面色柔和,眼眸柔情似水好像饱含爱意。
一旁的太监总管接过药碗,笑眯眯道:“陛下与娘娘可真是恩爱美满。”
“是啊,臣妾有陛下,很是幸福呢。”安妃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像是真的沉浸于幸福之中一般。
然而皇帝陷入沉睡之后,所有的温柔与情谊全部烟消云散,只留下浓浓的恨意。
如果不是皇帝,她也可以如此幸福美满。
第57章
柳仪温的日子逐渐回归正轨,不用给皇帝看病,整日泡在藏书阁内整理医书,有时候程书礼会偷偷地跑过来和他见面,带点小食一起吃。
聊聊这两年间有不少人进来与柳仪温做同样的事情,聊聊他认识了一位姑娘,她长得很可爱,最近又聊到了楚王竟然有个女儿。
程书礼小声道:“我跟你说,两年前陛下要给楚王赐婚的时候,他说自己身体不好,伤了根本,那方面已经不行了,不能耽误人家好姑娘,谁知道女儿都两岁了。”
“不……不行?”柳仪温一脸震惊,怪不得之后就没有听说过赐婚的消息,宋琲说去解决,原来就是这么解决的,给自己造谣。
但他怎么可能不行,他可太行了!
柳仪温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后腰,一脸郁闷。
两日后,长乐郡主进宫了,先带去面圣,然后去见了安妃。
安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震惊了,但很快就被可爱的诺诺萌化了心,心生喜爱之情,赏赐了一大堆好东西,还热情地邀请她宫里居住。
“爹爹!”
在藏书阁的柳仪温忽然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声音,抬眸望去就看见一个小团子如炮弹一样发射.进他的怀抱,撞得他往后踉跄了两步,但还是稳稳地抱住了这只粉团子,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诺诺“吧唧”一口在柳仪温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爹爹有没有想诺诺呀?”
“想了,爹爹太想诺诺了,爹爹见到诺诺很高兴。”
柳仪温欣喜地摸着诺诺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小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粉雕玉琢,两边脸颊肉团团的可爱。
粉团子穿着一身宫装,宫中绣娘绣制的精致罗裙,脖子上挂着几串珍珠红宝石项链,小小的胳膊上环着金银串珠与手镯,走起路来叮铃作响,俨然一副小公主的模样。
柳仪温抬头看了宋琲一眼。
宋琲道:“去了一趟安乐宫,母妃很喜欢诺诺。”
“阿爹和爹爹都一个月不来瞧我了,前几日有人说要带我去见阿爹和爹爹,我不认识他,还以为是坏人呢,我还打了他一顿,后来我就看见南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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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打人啦,”柳仪温摸了摸诺诺的小拳头,笑道:“能打得到吗?”
诺诺在空气中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拳拳生风,很有劲头,“当然能了,我现在可厉害了,都能拉得动弓箭了哦,叔公说我比阿爹有天赋多了。”
“嗯,诺诺是最棒的。”
“阿爹说我成郡主了,以后可以住在漂亮的宫殿里,最最重要的是可以和爹爹天天见面啦!”诺诺咧着嘴巴笑,非常的感谢两只小脚都一晃一晃的。
小小年纪的诺诺不能理解这些称呼是什么意思,但能够和爹爹经常见面,她就很开心。
路上舟车劳顿的,见了这个人又见了那个人,诺诺早就累了,但还撑着见到了爹爹,已经心满意足了,说了两句话就窝在柳仪温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琲拿了一条薄毯盖在了诺诺身上,以免他着凉。
“诺诺真的能住在安乐宫吗?”柳仪温的声音浅浅的,生怕吵醒了小粉团子。
宋琲坐在了柳仪温的身侧,“嗯,母妃说了,诺诺与她同吃同住,安乐宫防御森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还能天天到太医院这里来看你,不过,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的。”
“好,其实有你有诺诺我就已经知足了,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柳仪温担忧道。
“不会的,你还欠我一个盛大的婚礼呢,我还等着看呢。”
“不过你要怎么推脱与陆氏的婚约呢,”柳仪温挑了挑眉头,视线下移,打趣道:“难道又想说自己那儿不行吗?”
宋琲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深了,悄悄地捏了捏柳仪温的腰身,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行不行,你是最知道的。”
原本是想调侃一下宋琲的,谁知道自己还是不如他,反被调戏了一番,忿忿地掐着宋琲作乱的手,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不久之后,许怀清与宋琲在暗中调查陆氏的事情,还真查到了一些端倪,陆氏这些年一直在干着买官卖官地的事情,甚至暗中操控科举之事,就连废太子都被藏匿在恭顺王府之中,意图谋反,皇帝借此发挥,将恭顺亲王削爵关押至宗人府内,永世不得出。
但又让废太子宋珩跑了,这次是在宫里跑掉的,禁军立刻封锁整个皇宫,每间宫室逐一排查。
藏书阁内。
诺诺晃着小脚坐在小凳子上安安静静地看书,上面都是精美的图案,有大渊朝的山河,有四季美景,有小猫小狗等小动物……都是宋琲买回来给她解闷的。
柳仪温给她泡了一杯果茶,放了一些糖块,甜蜜蜜的。
藏书阁很是十分寂静,能让人平心静气丰富阅历休养生息,有诺诺的陪伴感觉日子越发好起来了,没有丝毫觉得无趣。
诺诺渐渐地将书看腻了,就去玩柳仪温的药箱,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掏出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仔仔细细地瞧着。
柳仪温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把银针拿了过来,敲了敲诺诺的小脑袋,“小心把手扎破了嗷嗷哭。”
“我才不会哭呢。”诺诺哼哼着,又去翻看别的东西,但她不会弄乱了,只是好奇地瞧瞧。
柳仪温见药箱里没有其他尖锐的东西便也随他去了,只是将银针收了。
忽然角落的窗柩那儿发出一声轻响,起初柳仪温并未在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又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于是循声走了过去。
一个男人猫着身子,胡子拉碴着看不清容貌,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亡命之徒的气息,阴狠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柳仪温身上。
柳仪温猛地一惊,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撒腿就跑,可还是男人的脚步更快,在柳仪温发出声音的时候快速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拼命地挣扎着,直到一把匕首抵在了脖子上才安静下来。
“我还记得你,柳仪温。”
是废太子宋珩的声音!
“是不是没想到我会在这儿?”宋珩恶狠狠地道,“当时事情败露,我可是九死一生才跑出来的,没想到被人抓住了塞进了恭顺王府,恭顺王倒台我又被抓了,倒是阴差阳错地让我回了宫,还能在这儿碰到你,可是意外之喜啊。”
柳仪温死死地瞪着宋珩。
这样的神情又让宋珩想起了一个人,顿时怒火中烧,狠狠地掐着柳仪温的下巴,透过他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你这双眼睛还真是和许怀清一模一样,都是贱人!”
“放……放手。”
诺诺听到了声响,立刻跑了过来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拿刀抵着爹爹的脖子,双眼瞪得滚圆,大喊一声了“爹爹”,然后就冲了上去。
宋珩显然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孩子,在看清她与宋琲有几分相似的样貌之后一脚踹了上去,狠狠地咒骂着,“小杂种!”
“诺诺!”柳仪温突然爆发狠狠地咬了宋珩一口,男人吃痛立刻松开了他。
柳仪温连忙冲过去抱住了诺诺,诺诺捂着肚子,小脸都哭得通红,他都心疼死了,要去给她把脉。
嚎啕大哭的声音引来了门口的守卫,纷纷破门而入,看清里面的时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为首的守卫立刻让人去叫人。
宋珩立刻揪起了柳仪温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再次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安静点!不然我杀了你!”
柳仪温一心只在孩子的身上,夹杂着灭门之祸,对宋珩的恨意到达了顶峰,“宋珩!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要如何?!我要杀了宋琲!我在黄泉路上拉他陪葬!当年我就应该把他溺死在荷花池里!如果不是那个人他早就死了!”
这些话直接点燃了柳仪温的怒火,他的父亲爹爹,他许氏满门皆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他的妒恨而葬送性命!
柳仪温猩红着眼睛吼道:“你最该恨的人不是宋琲,而是陛下!而是你自己!是陛下偏宠,是你妒恶成性,造成如今的局面,还牵连了无辜的人,让他们家破人亡!”
“闭嘴,你知道什么!”宋珩恼羞成怒,匕首逼近了几分,“在宋琲没有出生之前,父皇是很疼我的,都是因为宋琲,他甚至还要动摇我的太子之位,如果不是他,我会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唔——”柳仪温感受到了脖子上的疼痛,生生地逼出了眼泪。
话音刚落,宋琲等一行人就赶了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简直大惊失色,在众人面前一向端方持重的他第一次失态,控制不住地面露狰狞,“宋珩!你把人放了!”
宋珩的手上用力,又将匕首又逼近了一些,笑得癫狂,“我就知道你对他的情义不浅,宋琲你也有软肋!”
宋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去和宋珩谈判,“你想要什么?金钱?出宫?活命?我都可以给你。”
“我只要你死!”宋珩此刻什么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也不能再拥有什么,但他本该拥有一切的,父亲的疼爱,至高的权利,通通没了,都是因为宋琲!“你把刀刺进心脏,我就放了他,刺啊!”
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因为情绪激动而脖颈处,溢出了鲜血,刺红了宋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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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于是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
“不……不……”柳仪温双目滚圆,惊恐万分,不顾脖子上的伤口,拼命地摇头。
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惊惧之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捏着一根银针,狠狠地扎进了宋珩的麻筋,宋珩立刻感觉到如过电一般的疼痛,手一软,刀退了几分,柳仪温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朝着诺诺跑去。
千钧一发之际,宋琲迅速反应过来,飞出一记飞刀直接插.进了宋珩的胸膛,当场毙命。
宋琲朝着柳仪温而去,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口,再转向诺诺。
诺诺扑进了柳仪温的怀抱,不断抽噎着,“爹爹,爹爹,呜呜呜呜……诺诺疼……”
柳仪温紧紧地抱着诺诺,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去摸诺诺的脉象,“没事了没事了,诺诺乖,爹爹在呢。”
废太子死亡,恭顺亲王被关,陆氏倒台,这场闹剧彻底结束,皇帝也未再提指婚的事情。
诺诺被踹出去的时候正好有个垫子垫了一下,没有摔伤,但被一个成亲人实打实地踹了一脚也是伤到了肺腑,需要好好养着。
柳仪温日日守在诺诺的床前,又是号脉又是熬药,衣不解带的照顾,人瘦了一圈,眼睛通红,眼下都是乌青。
宋琲进来的时候,柳仪温正趴在床边打瞌睡,紧紧握着诺诺的小手,拿了一条薄毯盖在了他身上。
此时诺诺也醒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几天的汤药喝下去,她已经不怎么疼了,挣扎着要起身,手一动,柳仪温就醒了。
“怎么了诺诺?哪里不舒服?”柳仪温连忙问道。
诺诺摇了摇头,“没有,诺诺想喝水。”
宋琲按住了柳仪温,转身去倒水,诺诺似乎是渴极了,两三口就喝掉了温水,然后看着柳仪温,视线落在他缠着白布的脖子上,伸出手小手摸了摸,“爹爹疼吗?”
“爹爹不疼,诺诺疼吗?”
诺诺咧嘴一笑,“诺诺也不疼。”她是真的不怎么疼了,一开始是很疼很疼的,可是躺了几日她又觉得自己生龙活虎的了,“诺诺应该向叔公多学学武艺,这样就没人敢欺负爹爹了。”
柳仪温抱住了诺诺,愧疚道:“没人欺负爹爹的,爹爹没有保护好你。”
宋琲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一切都是源于自己,才让阿温与诺诺承受了这么多。
柳仪温给诺诺清洗身体,喂她吃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享受过这样的亲子时光了。
又是两天之后,诺诺的伤势彻底好了,能跑能跳的,都能爬树摘花了,没有什么异常。
柳仪温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既然诺诺没事了,我得赶紧回太医院……”
“不必回去了。”
柳仪温一愣,“可是陛下那边……”
宋琲的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道:“不管他了。”就好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柳仪温不明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想陪着诺诺身边,他不愿再和自己的孩子分开了。
***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甚至躺在卧榻上病重得起不来身,期间都是安妃与御医程书礼随侍左右,朝中大小事务皆由太子代劳,宋瑾能力很强,颇有先帝的风范,朝中无一人不服。
乾清宫内的龙床上层层幔帐围着,密不透风,苦涩的药味缭绕,让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安妃如往常一般端着太医院配的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龙床上的皇帝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而已,一双混沌的眼睛看见了安妃,顿时扯出了一个笑容,“爱妃来了。”
可安妃却不似往常那般轻声细语温柔体贴,只是冷冷地看着卧榻上挣扎的皇帝,眸色中没有半点温度,只是皇帝一时没有发觉,还喝着她喂来的汤药,喝完之后问起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先前被下药一事伤了根本,身体大不如前,又动怒受寒,这才病得起不来身。
皇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清楚的,猛烈地咳嗽了一阵,脸色咳得通红,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等喘匀了气息才道:“陆家是不成了,还得……得给琲儿再择一门好亲事。”
安妃放下药碗,睨着皇帝,“琲儿有喜欢的人。”
“那就是个小小御医,不,现在他是不是都不是了,只是一个庶民而已,配不上琲儿……”皇帝喃喃着。
“陛下偏要如此强求吗?”安妃的声音渐渐变冷。
皇帝不以为意,他根本就不会想到会有人违抗他的旨意,“朕怎么能是强求,朕是为他好。”
安妃冷冷一笑,“陛下这是又要对付谁了呢?”
“什么?”
此时此刻,安妃不想再和皇帝辩驳什么,她的怒气已经达到了顶峰,忍无可忍,“在进宫之前我是有婚约的,是你以权势天威压迫,我不得不从,我苦苦求你放他一条生路,但你还是杀了他!”
她双目充血,紧紧握拳,染着蔻丹的指甲都要扣进了肉里,抑制不住眼底的恨意。
皇帝一愣,从未见过这般歇斯底里的安妃,尽管是三十年前她跪在地上求自己时也未曾有过这般,拧紧了眉头,“你……你竟然还想着他,朕……朕从未做错,朕是真心爱你的。”
“爱我?皇后欺负我时你视若无睹,废太子欺负我的儿子时你只让我忍,我的第一个孩子甚至因为皇后而夭折,你逼得我们不得不去争斗,让我沈家被迫陷入漩涡,赔上我沈家所有性命去和太子一族抗衡,你逼迫琲儿做不愿做的事情,娶不愿娶的人,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所有的苦难所有的痛苦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比如慧贵妃,比如顾贵君,没有哪个不是迫于淫威而屈服,永远地被困在宫中,可曾有人问过他们是否愿意!
因为安妃的话,皇帝胸口不断地起起伏伏,像是动气了一般,挣扎着要坐起身,可刚抬起一些又沉重地栽了下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妃,宛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安妃的手,却因为无力而最终垂了下来。
安妃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光一般,往日的情分通通烟消云散,她的脑海中只有当年他的惨状与情义,家族的无奈与妥协,皇帝的狠毒与威迫,字字珠玑。
“我无一日不恨你。”
第58章
平元三十九年秋季,皇帝驾崩,太子宋瑾登基,封景王世子宋允鹤为太子,已故景王妃陆氏为皇后,至今后宫空悬。
宋瑾已经为柳仪温与宋琲赐婚,只是先帝驾崩,还在孝期,婚期定在了一年之后。
春去秋来转瞬即逝,步入盛夏,楚王府的庭院里的花开了又谢再开,满园缤纷,就连诺诺去年抱回来的一窝小兔子都养得胖嘟嘟的。
许怀清被认命为太子太傅,关系似乎比以往亲厚了一些,闲暇之余还会带着宋允鹤到楚王府来。
诺诺熟念地牵着太子哥哥的手去看看她新养的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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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宋允鹤笑得一脸宠溺,嘴角上扬的模样倒与许怀清有几分相似。
许怀清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水,柳仪温在一旁捣药,“原来那时候哥哥忙着查陆氏的事情,怪不得精神不济,整日都焉焉的。”
“现在我可没有你忙了,你时常要往宫里跑,整理书册。”
“陛下已经下旨,拨了一批太医帮我,我也算轻松一些。”柳仪温发现许怀清在转移话题,又道:“我在说你的身体呢,好些了吗?”
“你瞧我的气色,难道还不好吗?”许怀清放下了茶杯,一脸笑意。
柳仪温用帕子擦了擦手,轻轻地搭在许怀清的手腕上,“那我还得把把脉。”脉象平稳,跳动有力,并无异常,于是收回了手。
许怀清拉下了袖子,眉眼含笑,一双杏眼微微眯起,倒比平时多了一分妩媚,轻易地就能叫人被蛊惑。
“哥哥如今是太子的老师了,事务繁重了许多,更应该好好保重身子,可切勿再做些伤身伤神之事了。”柳仪温又忍不住碎碎念念了起来,虽说身子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好好歇息,他说着一些注意事项。
许怀清只是笑着,柔情地望向柳仪温,像是透过他在看他们的爹爹与阿爹一般,从前自己生病,阿爹也是这样喋喋不休着的。
如果他们还在,见到如此其乐融融美好幸福的场景该有多好啊……
忽然,诺诺回来了,趴在宋允鹤的背上,兴致冲冲地朝着他们挥挥手,“爹爹!爹爹!你觉不觉得我还和鹤哥哥长得很像!嬷嬷说我们很像呢!的眼睛很像。”
“爹爹来瞧瞧呢。”柳仪温将诺诺抱了下来,捧着她软软糯糯的小脸蛋儿与宋允鹤的脸仔仔细细地对比着,“嗯,确实是有些像呢,可能是因为你阿爹与陛下是亲兄弟呢。”
诺诺歪着脑袋看了看宋允鹤,又看了看爹爹,“可是……可是我的眼睛和爹爹很像吖,一点都不像阿爹,和……和舅舅的也很像呢!”
宋允鹤看向许怀清,眼中闪过一丝不容人察觉的期许。
许怀清倒是十分从容,没有从前那般抗拒了,撑着下巴,看着宋允鹤,眼底饱含笑意,道:“是吗?我也觉得挺像的。”
宋允鹤的脸颊倏地一红,似乎不好意思一般地扯了扯衣角。
许怀清揉了揉诺诺肉乎乎的脸蛋,“不是还有好几只兔子呢,带舅舅瞧瞧,是不是比上次肥了许多。”
“好呀好呀!”诺诺一手拉着许怀清,一手拉着太子哥哥,兴致冲冲地去展示她肥嘟嘟的小兔子。
柳仪温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流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瞧什么呢?这么入神?”宋琲忽然出现在柳仪温的身后,端起他的茶水一饮而尽。
“刚刚诺诺说太子殿下与她的眼睛有几分相似。”柳仪温笑道。
“嗯,亲父子自然是相像的。”
柳仪温猛地一惊,杵臼都掉在了地上,瞠目结舌着,“什么?!”
“这算是秘闻,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宋琲捡起了杵臼。
“可陛下有皇后啊?”人人都道他们琴瑟和鸣,从未有妾室,就连陆氏生的儿子亦是唯一的景王世子,怎么可能与哥哥有关。
宋琲又倒了一杯茶水,娓娓道来,“当年父皇赐婚时,三哥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很不起眼,陆氏不想将嫡女嫁给一个没什么根基皇子,便偷梁换柱塞来了一个庶女,是个病秧子,成日汤药不离手,连下榻走动都很困难。”
柳仪温细细地想了想才道:“怪不得宫中夜宴从未见过皇后的身影,既如此陛下大可以告诉先帝,治他们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下旨的时候只说了陆家嫡女,并未指名道姓是哪一位,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当时三哥也不喜这桩婚事,但被慧娘娘狠狠教育了一番,便也将错就错下去,一直以礼待之。”
这样的真相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柳仪温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哥哥会和皇帝扯上关系,不过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从前许怀清受伤之时,宋瑾比谁都要着急,眼底的关切与焦急是掩饰不住的。
柳仪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消化着这个秘闻,问道:“那太子殿下知道了吗?”
宋琲抬头看着远处蹲在地上看兔子的三个人,道:“看他的样子许是也知道一些,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理这层关系了。”
只是如何处理全凭宋瑾的心意,身为臣子的许怀清又能做什么呢,可若能早早处理,如今也不该后宫空悬。
但柳仪温知道他的哥哥不会甘愿做一个藏在深宫之中的后妃,他应当居庙堂之高为国为民,他的光芒应该照耀在大渊的每一寸土地上。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知不知道最近你很冷淡,都不着家的。”宋琲掰过柳仪温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柳仪温以为宋琲是在问他最近的行程,回报道:“陛下拨了一批太医到藏书阁,这两日我在和他们说一些注意事项,还有城中有些百姓有疾我去看诊了。”
他一直没有同意恢复御医的身份,他不太愿意总是待在宫里,外头的病患同样等着他去医治,如果再次成为御医行为便会受到约束,倒不如这样自由自在的。
宋琲努了努嘴巴,不满意柳仪温的回答,惩罚似的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又忍不住期待道:“那你知道过两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柳仪温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反应过来,“陛下虽然为我们赐婚了,但孝期未过,还有几个月才到日子呢,到时候我们去月城那儿再办一场,那是我答应你的,然后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日子啦。”
宋琲的笑容凝滞了一下,轻轻地揪了揪柳仪温肉肉的脸颊,不死心道:“当真是不记得了?”
见宋琲这般认真,柳仪温也以为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仔细地回想着,可是又不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又不是亲朋好友的生辰,实在是想不到了,于是摇了摇头。
“真是没良心啊,那么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记,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宋琲的态度倒像是受了丈夫冷落与委屈的小媳妇儿一般,弄得柳仪温有些手足无措,“你说明白一些啊,不然我……我真的不懂的。”
“算了,不和你说。”宋琲直起身子,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他越是不说,柳仪温就越是好奇,放下手里的杵臼就去拉他的衣袖,“你怎么越发扭捏起来了?到底什么事啊?”
“哼!”宋琲生气气。
“啊?”柳仪温迷茫。
***
日子渐渐地平稳起来,又到了七月初七这一日。
但柳仪温显然忘记了这个日子,早早地起床,与宋琲一起去了郊外的宝育堂。
宝育堂里都是一些失孤的孩童,柳仪温除了在宫里整理书册,也会经常过来看看他们,给堂内提供一些必要的药材。
柳仪温将制作好的荷包分发给小朋友们,还在他们身上撒下了一些药粉,道:“正值夏季,多蛇蚁毒虫,要把撒些药粉,这样小虫子就不会来咬你们啦。”
宋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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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下巴,看着柳仪温的一举一动,被柳仪温睨了一眼,“你都来了半天了,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吗?”
“比花好看。”
柳仪温翘了翘嘴,踢了宋琲一脚,力度不大,跟挠痒痒似的,“哼,贫嘴,还不如帮我干干活呢。”
“天地良心啊,这些草药可都是我摘的。”宋琲邀功似的捧着一大篮子草药。
柳仪温“哼哼”提着篮子转头就走。
宋琲黏了上去,抢过了柳仪温手里的篮子帮他拿着,挽起了他的手,委屈巴巴的,“哼哼什么呢,也不知道夸夸我,我可是挑了半天呢,干干净净的,比你那些药童们认真多了……”
“啵——”柳仪温踮起脚尖,毫无征兆地在宋琲的脸颊印了一个清脆的吻,浅浅一笑,“够了吗?”
眼前的阿温微微地弯起眼睛,像只小狐狸一般明媚,宋琲揽过他的腰身,压着他的脖颈,结结实实里里外外地亲了又亲才结束,笑道:“这样才够呢。”
下午,宋琲有事回了宫,留下南越尘在这里护着他。
柳仪温给一个摔伤的小朋友处理伤口,膝盖那处的裤子都摔破了,倒是很勇敢,一声不哼的,只是眼睛红了红。
“下次小心一点。”柳仪温柔声道。
小男孩脸色红了红,一阵懊恼地小声道:“我……我上山采花来着,不小心摔下来的,花都掉了,我……我想送给柳大夫的……”
“没关系的,下次再去就好了,好好休息。”柳仪温轻柔地揉了揉小男孩的小脑袋,不疑有他。
小男孩被搀扶回去休息后,诺诺和几个小姑娘红着脸捧着一大束山间的小野花过来。
“你们采这么多花做什么呀?”柳仪温笑道。
诺诺腼腆一笑,将花递了过去,“爹爹,今日是七夕哦,送给你。”
柳仪温一愣。
哦,原来今日是七夕啊。
怪不得前两日宋琲总是奇奇怪怪的,原来他是觉得自己忘了七夕佳节,他们是在这一日互表心意的,确实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自己好像真的忽视宋琲太多了,于是晚上回去的时候,柳仪温去了一趟集市。
***
柳仪温回王府的时候发现饭菜都准备好了,小桌上堆得满满当当,他一瞧就知道是出自十里春风楼。
宋琲撑着下巴,似乎已经等了一阵子了,好整以暇地望着柳仪温。
“你怎么又点春风楼的饭菜了?很贵的,哪里架得住日日吃啊。”柳仪温换了身衣服才坐下。
宋琲夹了一块柳仪温最喜欢的排骨,道:“你喜欢,我就日日买了,而且今天不一样。”
柳仪温眼底含笑,故意道:“哪里不一样了,往常也是这样的。”
“你回来的路上就没有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柳仪温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
宋琲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柳仪温是装的,七夕佳节,外头早早地就布置了起来,游灯会,月下红绳,鹊桥相会,一路走来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不可能发现不了。”
“阿温,你学坏了。”宋琲冷峻的脸色一点点融化,刮了刮柳仪温的鼻尖。
柳仪温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跟你学的,你应该告诉我的,我有时候是真的不记得,不是故意忘记的。”
“我只是想让你自己记起来,被提醒了有什么意思呢。”宋琲还真是扭捏了起来,在柳仪温身上他总是觉得患得患失的,想要找到一丝他爱自己的证明。
柳仪温起身抱住了宋琲,摸摸他的头,“对不起,是我忘记了,下次不会了,我一定牢牢地记着。”
“嗯。”宋琲紧紧地搂住了柳仪温的腰身,然后掏出了自己的礼物。
柳仪温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枚绣着莲花的荷包,掺杂着金线与颗颗小小的宝石,用料昂贵,只是与两年前宋琲送自己的那枚的针脚毫无差别,但他还是夸赞地笑道:“殿下,都两年多了,你的手艺精进了不少啊。”
宋琲抑制不住地翘了翘嘴角,又隐隐期待着,“那当然了,勤能补拙,你有没有给我的呢?”
“我可不会绣这些东西,每天忙着摘药捣药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柳仪温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揶揄道。
“你是在说我不务正业吗?”宋琲掐了掐柳仪温的脸颊。
“我可没有说哦。”
阿温真的是年纪越长,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若换了从前,他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但显然他更爱了。
宋琲佯装生气,“哼,你倒是数落起我来了,明明是特殊的日子,你却什么都没有,就是我们不怎么见面的那两年,我也有东西送来的。”
“谁说我没有东西送了。”柳仪温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个小锦盒,塞到了宋琲手中。
宋琲的双眸顿时一亮,万分惊喜,迫不及待地打开,发现是一个精美的腰封,布料柔软,银线绣制的兰花栩栩如生,还缠了一圈小小的珍珠,异常漂亮,惊讶道:“你绣的?”
“当然不是了,我可绣不出来,是我买的,可贵了,要一百两银子呢。”柳仪温都把这几个月的月俸都搭进去了。
不管是自己绣的还是买的,都足以说明柳仪温的心意,宋琲猛地站起身,扯下了自己的腰封,“你帮我戴。”
“好。”柳仪温笑盈盈地接过,站在宋琲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捻着腰封的边缘慢慢地朝他靠近贴近,双手一环,宛如揽住他的腰封一般。
两人离得极近,宋琲都能嗅到柳仪温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从前他一直不知道整日泡在药材缸子里的柳仪温怎么可以这么香,后来才发现他每天都用香薰熏衣服,总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是个独立又精致的小医师。
宋琲的气质浑然天成,哪怕不用华丽的服饰搭配都能彰显雍容华贵,被精致的腰封一衬托更加的富贵起来了。
柳仪温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眼眸亮晶晶的,他就知道很适合宋琲,也不枉费那一百两银子了。
宋琲捧住了柳仪温的脸蛋深深地吻了上去,柳仪温仅仅愣怔了一瞬间便迎合着他的动作,都有些情.动。
自回宫之后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亲密举动了,几乎是一点就燃,刚刚系好的腰封又被扯了下来,鞋子也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齐齐地倒在了床上,渐入佳境。
“阿温……”宋琲不住地唤着柳仪温的名字。
“嗯。”柳仪温声声回应。
“阿温……”
“我在。”
我一直都在的,不管何种境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一直都在,至死不渝。
柳仪温紧紧地抱住了宋琲的脖颈,凑在他的耳边,他的话被撞得支离破碎,可唯有一句说得无比清晰,“我爱你……”
宋琲将柳仪温脸颊上汗湿的发丝拨到一边,看着他泛着粉意的面颊,水光潋滟的眸色,目光不移地深情道:“我亦如此,此生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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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再次吻了上去,包含着爱意,共同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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