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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识破
施乔儿长这么大还是头次见除了自己爹娘以外的人可以吵架吵那么凶,当时两耳便有些发嗡,一直到回到帐中还有点没缓过神。
沈清河怕出来一趟正事没开始干先把自己娘子吓傻了,便将她抱到褥中轻声唤道:“乔儿?乔儿?”
施乔儿一下子回过神,下意识解释:“我不是故意乱跑的,你老是不回来,我担心你。”
沈清河的心瞬间软了下去,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怪你,留在那的时辰确实长了,我以后不会留你一个人待那么久了,今晚可有吓到?”
施乔儿后知后觉有些委屈,对着他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沈清河将人搂到怀中,心疼道:“那位邀月是五殿下的近身侍卫,两人曾在宗人府相依为命十年,十年遭人冷眼,性子自然孤傲,以后见了他,装作不理便是了。”
施乔儿靠在他怀中,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他说我怎样都使得,但我就是见不得他说你一句不是,你又没欠五皇子的,大老远来给他们卖命,倒卖出仇来了?”
沈清河心里甚是熨帖,笑了笑,摸着娘子嫩生生的脸颊道:“所以三娘这一架,是为我吵的,是吗?”
施乔儿一扬眉梢:“这是自然!否则我才懒得去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起些口舌之争,我躺帐子里睡大觉不好吗!”
“好好好,三娘说得对,这一架漂亮,有你在,这大营中再没有人敢说为夫的半句不是了。”沈清河只管夸。
施乔儿一扬下巴,小骄傲的样子:“那还得是我。”但说完就又一脸恨铁不成钢盯着沈清河,“可是你也是!那个什么什么月的那么无礼!你就一点脾气没有!半分不同他计较!”
沈清河“唉呀”一声,想笑还得憋住,揉着怀中人的肩头安抚一番,柔声询问道:“依三娘之见,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施乔儿不假思索:“剿匪啊!不然至于放着舒服日子不过,跑来受这些洋罪。”
沈清河:“这便是了,既然我们是为剿匪来的,那么除了剿匪以外的琐事,都无须耗费太多精力,既容易累着自己,也不值当。你想,即便我与那人耗费半夜口舌得出个胜负,他迫于压力对我好生道了歉,结果又能如何?”
施乔儿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比方她方才骂那一番的确很痛快,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除了给自己憋出了一肚子气,也没什么用。
毕竟她明明可以骂更痛快些的!
施乔儿心里想通了,嘴上却还不服软,白了沈清河一眼推开他,倒在被褥中背对道:“反正理都是在你那边的,我说不过你。”
吵了那么多,邀月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在理,就是读书人的确会说满嘴漂亮话。
沈清河也脱去外衣躺下,伸手轻轻环住娘子的腰,脸贴在她后颈,吐息洒在她耳根,轻轻笑道:“现在还觉得邀月好看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想起那张脸,施乔儿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一副咬牙切齿的语气:“不好看!丑死了!”
沈清河心里彻底舒坦了。
次日早,旭日东升,队伍再度出发。
昨夜估计是一宿没消停光顾着和老五干架,邀月一早起来眼下两块乌青,脸比平时更臭了,阴沉着一副表情在前头开路,好像佛祖挡路他也能给打回西天老家。
施乔儿倒是神清气爽。
邀月不高兴她就很高兴。
夜里再停下,施乔儿刚和沈清河在帐中腻歪片刻,老五那边便又派人来请。她刚到手的相公又要飞了。
知道圈不住她,沈清河这回放宽要求了,不求她一直在帐中待着,只说绝对不能乱跑,要转也只能在营里转悠,而且身边必须有人跟着。
如此这般,施乔儿不能和相公继续贴贴的憋屈心情才好受一点。
帐外,月高风清。
眼下已经离京五六百里,算是到了南边的地界,夜间没了那股子彻骨的寒意,走在外面勉强能舒得开身子,十分惬意。
今晚扎营的地方选了片平地,周遭春草茂盛,清香扑鼻。管马的士兵将几匹平日里算是温顺的马儿撒开,由着它们去啃食嫩草尝鲜,算是夜里加餐了。
施乔儿长这么大只坐过马车,马一次也没骑过,所以在比自己还高出不少的大马跟前,又好奇又激动。
好想骑,但娘亲说过姑娘家不可以骑马。
施乔儿本要失望退回,低头时瞥了眼自己的衣着,脑子立即就灵光起来了,心想:“姑娘不可以骑,但我现在是男的啊!”
骑个马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骑个马有错吗!
她下定决心似的跺了下脚,跑到一位还算面善的巡逻将士跟前停住,怯生生道:“大哥,你们现在谁有空,能教我骑骑马么?”
对方瞧着面前不及把柴火壮的小兄弟,颇有些感到好笑道:“都能随主人出远门了,马不会骑?”
施乔儿摇头,拨浪鼓似的。
又是几声带着嘲讽的朗笑,笑得施乔儿脸都热了,正准备打退堂鼓说不学了。对面人便说:“我们都忙着呢,教你骑马那算擅离职守,要挨棍子的,你不如去找邀月兄弟,他马术最好,也不必守太多规矩整晚必须待在一个地方。”
施乔儿一听到那个名字,退堂鼓打更凶了,一句“不必”正要脱口而出,热心大哥便朝她身后一扬手:“哎!邀月老弟!这儿!这个小兄弟想学骑马,你若没事就教教他吧!”
喊完还不忘对施乔儿咧嘴笑:“这不巧了么,说曹操曹操到,行了,你跟着他慢慢学吧,我们兄弟几个还要巡逻呢。”
施乔儿欲哭无泪道了声多谢,心想大哥你不行啊,昨晚我和那厮吵那么凶你是一点不带知道的。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近,施乔儿正准备脚底抹油,肩膀便被一把攥住了。
“不是学骑马吗,溜什么啊。”
声音听到施乔儿耳朵里,弄得她头皮直发麻。
平心而论,邀月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不是粗犷低沉的男人声音,而是有些偏居中的音色,刚中带柔,若好好说话,其实很招人喜欢。
偏偏这会带着股子阴阳怪气。
施乔儿大着胆子把肩上的爪子一把扯掉,转过身理直气壮道:“我……我现在不想学了,天黑了,一不小心容易摔着。”
邀月也不强逼她,就“嘁”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嘴里抛出一句:“胆小鬼。”
施乔儿一听就受不了了,冲过去将人胳膊一拽:“我哪里胆小了!”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娇气包,以前磕到一下都要哭三天的,现在都敢女扮男装往匪窝里混了,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被说胆小。
邀月垂眸瞥了眼抓在胳膊上的小嫩手,挑了下眉道:“对我倒是不胆小。”
施乔儿立刻收回手,还嫌晦气似的搓了搓,赌气道:“不就是骑马么,你敢教我就敢学,但是有一点,你不准因为昨天的事情故意欺负我,不然……不然我就去告状,让五皇子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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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俸禄都给扣光。”
邀月噗嗤一声笑了,这回是真笑了,扶着额别过脸去,故意没瞧施乔儿。
施乔儿抬眼瞧这奇怪的家伙,心想笑个屁,马上就把你饭碗摔了让你喝西北风。
可没等她萌生出更加“恶毒”的想法,她就已经被邀月抓住领子一拎,就近扔在了一匹马背上。
她刚坐稳,腿肚子直打颤,瞧着地面直犯晕,刚要扯嗓子喊“不学了谁爱学谁学!”,邀月就已经飞跃上马在她身后,两手抓住缰绳高呼一声“驾!”,马儿扬蹄飞奔,飞快跑出辕门,徒留下一连串喊叫。
施乔儿喝了一肚子风,眼睛睁也不敢睁,拉着哭腔便喊:“你别带我乱跑!我不能出营,不然我相……先生会生气的!”
邀月在她而后轻嗤一声:“看不出来还挺听话,学骑马就得在宽阔的地方学,那里面来往都是人,你学个什么劲?”
施乔儿仍是嚎嚎:“我不管!你把我送回去!”
邀月一皱眉:“行行行,别嚎了,听得我头疼,再转上两圈就回去。”
回去还得对着朱昭那张脸,想想就烦。
施乔儿慢慢在马背上被颠习惯了,心不再那么慌,逐渐将眼皮撕开一条缝儿,试探着打量前路。
不想这一睁眼便将她惊到了。
邀月带她出大营,一路到了广袤的平地,马蹄下的初生嫩草一望无垠,经风吹动来回摇晃,在月光下,宛若海面微动的浪潮。
施乔儿只在画中看到过海长什么样,以前她一直不懂那一大汪子水到底有什么稀罕之处,竟值得文人墨客留下那么多赞颂。现在一看,她好像能脑补大海的十分之一模样了。
何止壮阔二字。
邀月感觉到前面的人没了动静,轻嗤一声道:“怎么?不嚎了?”
施乔儿两眼亮起来,仰头问身后人:“这片草的尽头是什么?”
邀月:“山。”
“那山的尽头呢?”
“还是山。”
施乔儿想了想,继续仰头道:“那你可以带我去山上看看么?”
邀月:“求求我。”
施乔儿:“求求你了。”
“……”
不该乖的时候怎么那么乖。
因山路难走,邀月并没有真的带她上山,只是驾马带她上了一小座稍高的山坡上,一眼望去,可俯瞰整个平地。
施乔儿下马以后兴奋地到处跑来跑去,她头回知道原来夜晚只要站得足够高了,月亮便离自己那样近,而且周遭一点都不黑,视线可以又长又远,看到任何想看的地方。
“原来我们的营地也没有那么大。”施乔儿眺望着拿手比划,“只有我的指甲盖这么大一点,人也像蚂蚁一样,小小一个。”
邀月没兴趣东看西看,下马后就找地方躺下了,头枕肘上,静静望着墨色中的那一轮老玉盘,随口问:“没出过远门?”
施乔儿摇头:“没有过,我十六岁以前,连家门都没怎么出过。”
邀月忍俊不禁,不由嘲笑:“你爹娘把你当姑娘养的吧?怎么舍得把你送到人家中为奴为仆的。”
施乔儿静静思考着,慢慢张口说:“因为我们先生,真的很好。”
邀月不以为意:“嘁,那么好还带你去赣南冒险?年纪小就是好骗,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读书人,娘的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鬼话,我当年头次下山闯荡江湖,挨的第一次骗就是被书生骗。”
施乔儿一听,兴趣顿时来了,也不到处看了,跑到邀月身旁蹲下道:“什么当年?什么闯荡江湖?你是话本中的侠客吗?如果是,那你怎么跑到五皇子身边给他当护卫了?你快跟我说说,我想知道。”
邀月本不想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可抵不住这细皮嫩肉的小兔崽子撒娇,只好清了清嗓子道:“闭嘴!想听就别哼哼,说话黏黏糊糊,跟个小娘们似的,这辈子怕是投错胎了。”
施乔儿挨了凶也不恼了,满脑子都是对八卦的渴望,晃着邀月的胳膊忙不迭道:“我不哼哼了,你快说你快说!”
邀月便耐起性子,继续盯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其实也没什么有趣的,就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三年前,哎隔太久我不记得了。反正我头一次从师门出来,本来下山是要办点事的,身上带的银子也不多,就够个吃喝和睡觉。结果第一天走街上,就碰到个卖身葬父的年轻男的,那男的看样子颇有书卷气,一手字写得又漂亮,说起身世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凄惨万分。他跟我保证发丧时收了份子钱便将我的钱还我,我信了,就把我全部的钱都给了他。哪知道啊哪知道,当天夜里我饿到在饭馆门口要饭吃,一抬眼就看到他和他那个早该入土的死鬼老爹在里面大吃大喝。”
施乔儿听完捧腹大笑,边笑边指着邀月数落:“你好憨啊!这种招数都信!还卖身葬父呢!三岁小孩都知道十个里面九个假,再说他都穷到要卖身了,哪里会有亲戚出来给他份子钱?你真是太憨了!”
邀月急了,一抬头:“笑什么笑!我那时候才多大,又是头回闯荡,自然见什么便信什么。”
施乔儿还是忍不住想笑,但努力憋住道:“好我不笑你了。后来呢?你有没有把那对骗子父子揍一顿!”
邀月叹了口气,头重新枕了回去,道:“揍是揍了,可那又有什么用,我的钱都被他们一顿饭吃光了,我就是把他们揍死揍烂,他们也没法把钱还给我。所以从那以后,我看见书生模样的家伙牙根子就发痒。”
施乔儿点头:“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你的观点我很不认同。”
邀月转脸看着她,一副见鬼的表情。
施乔儿:“天底下人多了,书生也多了,你不能因为一个书生是坏的,就认为所有书生都是坏的。反正我家先生就很好,无论其他人怎么样,他就是很好,又有学识又聪明又善良又善解人意体力还……咳咳,反正他就是好,以后你无论当我的面还是不当我的面,都不准再对我家先生不敬!”
邀月“嘿”了一声,一下子坐起来:“我真就不明白了,那沈清河到底是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见过护主的没见过护成这样的,他是救过你的命怎么?”
施乔儿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因为他是我相公”强行咽下,抿了抿唇,颇有些心虚道:“你别问了,总之我永远站在先生那边,夜深了,你赶快送我回去吧,先生找不到我又该着急了。”
邀月脸一别:“不送。”
施乔儿顿时恼了:“嘿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驳你两句话吗,男子汉大丈夫,一点气量没有。”
邀月:“就没气量,不送。”
施乔儿急了:“你再这样,你再这样我打你了!”
邀月量她这小细胳膊小细腿也就嘴上逞英雄,把头一递:“打,不打我看不起你。”
然后施乔儿举手照脸就是“啪”一声。
场面一时定格。
邀月:“……”
施乔儿眨巴着眼:“是你让我打我才打的嗷。”
“你拿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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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的眼神看我干嘛啊,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听你的话我还听出过错来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哦,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能说就吵一架,你不要趁着没人对我……啊!打人了!娘亲救我!”
两人你咬我一口我捶你一下,施乔儿拼上全部力气和邀月不费出灰之力基本可以论个平手。
不相上下之间,邀月觉得施乔儿是个男的,就朝着胸口推了一把。施乔儿觉得邀月是个男的,就也朝着胸口推了一把。
然后,各自懵住。
两人感受到手下的触感,都觉得匪夷所思,似乎怀疑自己的判断出错了,就又试探性的按了按,确定不是幻觉,瞬间收手退后,盯着对方的眼神活似见鬼。
二人短暂愣了一下子,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你是个女的!”
接着又是异口同声:“不准告诉别人!”
……
施乔儿到营中时,正是沈清河刚从王帐出来没找到人。
眼见他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抬头一看,他的小娘子就自己慢悠悠回来了。
沈清河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上前将人拥住低声道:“三娘,你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施乔儿此刻还懵着,怔了一下傻傻开口道:“我和邀月骑马玩去了啊,刚回来。”
沈清河眉头皱紧:“邀月?是他将你带出去的?此人未免太过没有分寸感了!不行,我要去找他说明一下,让他以后绝不能再随意带你乱跑。”
施乔儿忙拉住他:“小事!这都是小事!咱们最要紧的不是剿匪吗,其余这些都不重要!”
“剿什么匪!”沈清河语气难得急上一次,“不剿了,回去,再这样下去匪没剿上娘子先遭人拐跑了。”
施乔儿见拦他不住,一着急扯他领子使他低头,贴着耳朵说了一句话。
沈清河听完甚是讶异:“女子?”
施乔儿连忙比上噤声的手势:“别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我们俩都约定好了,除了对方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沈清河连连点头,心情大好,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趁没人注意亲了施乔儿一口,拉着手将人拐回帐中休息去了。
与此同时,王帐中。
朱昭听完一口茶喷了出来,不可思议道:“女,女的?”
邀月连忙捂住他嘴,呵斥道:“小点声!我和她都约定好了,这事天知地知我知她知,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懂我意思吗?”
朱昭点头如捣蒜。
……
足行了约莫又有半月的路,总算踏入了赣南境内。
抵达时是个清晨,施乔儿在马车里被颠了一夜,睡得并不算好,人没什么精神,但等钻出车窗看到外面的景色,两眼立即发亮,忍不住感慨:“好美啊。”
东南之地群山连绵,山稠林密,目光所及满眼青绿,而今又逢早上,山间薄雾萦绕,轻纱般笼罩住群山,使得山色有浓又淡,各不相同。
和刚出京城时见到的山不一样,那里的山是一座座,这边的山是一簇簇,山间树木多到连路都看不见,没有人烟的样子,只能听到虫鸣兽叫,像画中神仙住的地方。
同样的山,同样的风景,落到前头朱昭的眼中,便要将他愁出满头大疙瘩。
“先生你看,当真是千里山区,沟壑纵横,铁桶一般。”朱昭的语气活似死了亲爹,痛心中带着无奈。
“十万多的匪众,便是藏身在这样一座座的山峦之中,他们熟知地形,善于与官府作战,靠着神鬼不觉的战术穿梭在山间,不知损害了多少镇压精兵。我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凉男儿,到了这里,竟如同掉进猫窝的老鼠,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如何不令人痛心疾首?”
沈清河神情从容,目光缓缓扫过一圈山峦,道:“我们前面到哪停下?”
朱昭本还沉浸在痛心之中无法自拔,闻声愣了一下方道:“南康县。此县乃赣州主城,内里四通八达,耳目众多,先生若嫌太过打草惊蛇,亦可——”
“不必。”沈清河收回目光,口吻果决,“就到南康县。”
作者有话说:
今晚可能有二更,十二点之前可以瞄上一眼,如果没有那就是我虚我不行(点烟)
第42章招安
收到消息,南康县县太爷亲自跑到城外迎接,迎人回衙门的路上一路屏声息气,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朱昭对于赣南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也懒得再问他些什么,到了衙门便拉起沈清河开起小会,连施乔儿也不避了,到了房中将门一关张嘴便问:“咱们,现在是否,放出假消息?是说明日便,开始剿匪?还是后日?还是大,后日?”
施乔儿揣着回衙门半道上买的炸果子,坐榻上咯吱咯吱嚼着,心想这老五还真是越来越不拿我当外人,难道身份暴露了?
不应该吧,和邀月说好了的。
沈清河这一路也感到不少疲倦,本来想先搂着娘子睡一觉再说的,没想到这五皇子硬是连口喘气的空都不给他留,见他前脚进房后脚便追来,非得刨根问底才好。
沈清河捏了捏眉心坐下,道:“不着急,一上来先不必这样。”
朱昭精神抖擞:“那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
沈清河冷不丁吐出两个字:“先招安。”
朱昭:“啊?”
别说老五疑惑,连施乔儿都给惊了一下子,手中的果子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待把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老五打发走,施乔儿忍不住扑到沈清河怀中询问:“相公,为什么要先招安啊?以前朝廷可是招安招了不少次了,结果不也就那样吗?我听大姐夫说过呢,有不少山匪头子,表面上顺从朝廷,答应好好做人,实际等人一走,立刻回到山中干老本行去了,而且手段比以往更狠更凶,更加难管。”
二人单独在一块,沈清河心情不觉好了些,在乔儿脸颊亲了口道:“他们的招安,是威逼利诱,不听话便打,我与他们不同,我是劝。”
施乔儿诧异:“劝?怎么个劝法儿?”
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啊,还能被三言两语劝听话了?
沈清河眼睛眯了眯,一把抱起施乔儿走向床榻:“先给娘子卖上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眼下先陪我睡一觉,为夫实在有些乏了。”
到了榻上施乔儿方知沈清河没扯谎,他是真累。
甚至手都没再乱放,搂住她便进入了梦乡,呼吸声格外绵长。
施乔儿想到最近几日彻夜赶路,他让她在马车上好好休息,自己倒是一直骑马同五皇子在外谈话,中间鲜少入睡,撑到现在估计已是极限。
施乔儿抬起脸,看到自家相公一脸倦容,比刚上路时憔悴消瘦不少,不免心疼难受,伸长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下,小声说:“相公睡吧,等咱们忙完回到京城,我会学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沈清河在睡梦中自是听不到她的念叨,但不知梦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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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什么,搂着她的那只手更加紧了紧。
次日一早,沈清河就以皇五子朱昭的名义写了封招安书。
朱昭在他房外来回踱步地等,抓耳挠腮想不透为何要走招安这条路,招安书上又会写些什么。
屋子里面,施乔儿趴在书案上,看着沈清河落下一行行笔墨。
山匪大多不识几个字,沈清河这封招安书一改往日拮据聱牙的文风,行文很是通俗直白,施乔儿读起来毫无压力,甚至还能在脑子里过一遍以自己的话讲出来——
“我知道你们过往都是好人家子弟,甚至有些还是当过兵的大英雄,你们走到这一步,也是局势所迫,朝廷所逼。但如今我来了,你们所遭遇过的不公,蒙受过的冤屈,皆可向我倾诉,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你们的人付出代价,一个也别想逃脱。朝廷让我剿匪,我内心是极度不愿的,因为在我心中,你们与他人一样,都是大凉子孙,都是应该受到保护的百姓。朝廷拨给我的这二十万精兵,我实在是……”
施乔儿读到这里读不下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过路的苍蝇,看着沈清河道:“我们带了多少人来?”
沈清河:“两万。”
施乔儿:“……”
施乔儿:“你这上面说二十万?”
沈清河:“无伤大雅。”
施乔儿心想你就胡编乱造吧,低头继续读道:“我实在不想用来对付你们,毕竟伤在你们身上,痛在我的心中。其实我何尝不知你们的苦楚,整日在林中东躲西藏,过那些见不得光的日子,子孙后代也不能谋份正经行当过活,多么令人难过。所以当你们看到此书,只要愿意下山,我就可以上请朝廷赦免你们的全部罪过,给你们安排住宅田地,给你们的子女安排出路,甚至劝动亲友一并下山者,表现极度优异,可以在当地衙门安排闲职入仕,彻底摆脱过去的身份。而倘若个别豪杰非要继续留在山上,与我兵刃相见,那我也只能迫不得已,举兵攻上。在此,我给你们留下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衙门会派人在山下接应下山的兄弟们,鄙人当日亲临迎接——皇五子昭亲笔。”
沈清河写完了,施乔儿也读完了。
她扯着沈清河的脸晃啊晃,语气那叫一个复杂:“我到底是嫁了个什么玩意?流心儿芝麻白汤圆,死人都快被你给说活了!不过话说得这么好听,那些山匪会信吗?他们会听吗?”
沈清河就由着她晃,嘴里囫囵个儿地说:“会的,旁人说可能不信,但是五皇子他们肯定会信,不仅信,还会特别感动。”
不管如今老五的处境有多艰难,改变不了他的生母是曾受所有百姓爱戴的开国皇后。试问当年大凉成立前,皇后娘娘脱冬衣而卖换钱给百姓看病的事迹有几户人家不知?老一辈的哪个提起来不都是热泪盈眶。
沈清河第一步下来不诛人,先诛心。
一个上午过去,朱昭好不容易将招安书盼到手里,还没送出去,先把自己看哭了。给邀月嫌弃够呛。
招安书加急送出,先快马送到四方衙门,再由衙门派人到各座山下张贴。其余的时间里,等着三日后的动静就行了。
南康县的县太爷长了张低眉顺目的老好人脸,从这帮京中贵人来到的第一天就想给他们弄顿好酒接风洗尘,结果一个满脑子想着如何剿匪眼见即将疯魔,一个闭门不出整日装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沈清河好不容易歇过来,又不想出门同那些官吏打交道,睁眼闭眼对着他家小娘子,还能忙什么。
某些书生看着手无缚鸡之力,背地里花样可不少。
在房中连着三日不出,再度出去见人,沈某人倒是神清气爽,双眸都比在路上亮了许多。
施乔儿话都说不成个儿了。
早饭时四个人在一块儿用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南康县临水又靠山,简简单单一顿早饭,县太爷就差把老龙王烤了端上桌了。
结果朱昭看着桌面上的琳琅美食,最后实在没撑住,朝人来了句:“有苞米,粥吗。”
县太爷有些石化,出于谨慎,犹豫着开口道:“殿下口中的苞米,可是地里种的那个苞米?”
朱昭点头,伸手比划:“就是那个,苞米面,粗的,和水下锅,不能太稠,汤水一样的,就着咸菜。”
说着说着,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县太爷赶紧应声:“有!有!您稍等!我这就去下人那给您端……啊不是,我这就让厨子给您精心做上一碗!”
朱昭点点头,十分欣慰:“有劳。”
“不敢不敢!这是下官应该做的,是下官的福分!”
邀月在旁边听着,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心想以前在宗人府的时候太监都能骑你脖子上撒尿,现在还真是一朝龙在天处境不一样了。
她这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心里莫名窝火,便瞥了眼对面喝着汤都能打瞌睡的施乔儿,道:“等会儿出去逛逛吗?”
施乔儿两只眼皮子撕不开,脸都快埋汤碗里去了,还是由沈清河提醒一句,才猛地一抬头道:“什么!什么光了?钱花光了?”
邀月:“……”
邀月:“我是说,吃完饭以后,要不要出去逛逛。”
施乔儿以为什么大事呢,听清以后心情便又懒散下去,心不在焉道:“行啊,逛就是了,反正我不会掏钱的,看上什么你们给我买。”
开玩笑,她和她相公现在也算是因公在外吧,那当然不能花自己钱,理所应当公费吃喝。
半个时辰后,外面,大街上。
邀月看着刚吃完饭出来,又愣在点心铺子跟前迈不动腿的小丫头片子,无奈着返回去道:“你当真是国公府三小姐?沈清河他老婆?”
仍旧一身书童打扮的施乔儿点头,懵懵眨着眼道:“不像么?”
邀月哑口无言。
也不是说不像,就是觉得那姓沈的一看就是全身上下长了一百八十个心眼子的主儿,怎么会忍心把这么个脑子没长全的兔崽子叼回窝?
“我跟你说实话,”邀月双臂抱于胸前,沉声道,“我觉得你男人不太行。”
施乔儿:“屁!他可行了!”
话说出口施乔儿意识到不对劲,差点把舌头给闪了,连忙拐了个弯道:“可可可行……可厉害了!我早跟你说过了,你不准在当我面讲他坏话的!”
邀月冷哼一声,白她一眼道:“你自己转头看看这大街。”
施乔儿气归气,还是转身望了望,回过脸来没好气道:“看完了,干嘛!”
邀月瞥她:“看到了什么。”
施乔儿:“人啊,大街上除了人还能有什么,鬼啊。”
邀月凑近她,低声道:“我告诉你,这里几乎每五户人家都会出个上山为匪的亲人,然后靠着那些人抢来的钱财,在山下过着好日子。你真以为沈清河动动手写几句话就能让那些山匪感激涕零放下屠刀吗?他们不会的,他们最多假装投诚骗骗朝廷,等官兵一走,他们就原形毕露了。民匪勾结懂不懂?你们真的以为到这里治的只有匪吗?不是!还有靠着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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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处活下来的民,甚至官!”
施乔儿怔住了。
其实邀月说的这些话她又何尝不懂,但她就是莫名相信沈清河,相信他有能力把这桩烂摊子收拾妥当。
“看今晚吧,”施乔儿无力道,“我不相信我相公只有这一手,他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邀月被气死了,甩下一句“执迷不悟”便要离开,结果却被施乔儿一把抓了个结实。
施乔儿瞧着点心铺子,一脸可怜:“你要走就走,你把点心给我买了,我还没吃过多少赣南的果子,我要尝尝。”
邀月:“……”
什么玩意变的啊她是。
如愿买了果子,施乔儿走出铺子尝了一口,发现太甜,把嘴里的吐了,把手里的塞给邀月,一脸嫌弃:“我不吃了,你吃吧。”
邀月:“你找死啊!”
……
当天夜里,朱昭带兵守在其中山匪势力最为庞大的一座山下,按照沈清河交待的,拿着小帕子在马上抽泣,看见个下山的便亲自下马相迎嘘寒问暖,俨然一副爱民如子的慈父模样。
待到下山的人集合差不多了,他从手下手中接过名单,结结巴巴把上面的名字念了一遍,语气毫无异样。
被念到名字的山匪从人群中跑出来,以为是要给自己封赏,两眼冒着精光,手都抬起来了。却不想一把大刀落下,顷刻人头落地,身首异处。
其余人反应到情况不对已是来不及,四面八方皆被官差围住,想上山上不去,想跑跑不了。
山下有风起,刮起扑鼻血腥。
朱昭丢掉帕子,总是打结的舌头在这时利索起来,目光炯炯盯着几百号的山匪,锦靴一下踩在血泊中,说:“这些人,都是过去假意招安,待获得田粮后又回到山上作恶。朝廷不需要如此出尔反尔的百姓,大凉也不需要再三挑衅的子民。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必定是真心招安,不愿步他们的后尘,对吗?”
山匪们瞧着最前面的几具无头尸,个个面若土色,身体抖若筛糠。
不久后,不知谁先起的头,竟齐齐下跪叩首,口中高呼:“我等真心愿为殿下招安!恳求殿下成全!”
第43章内鬼
清晨,天未亮,朱昭一路快马赶回衙门后宅,下马以后步伐好似脱缰野狗,口中高呼:“先生!先生神,计!山匪招安,了!”
施乔儿本来窝沈清河怀中睡正舒服,硬是被这一嗓子嚎醒了,起床气一上来出去把人活吃了的心都有了,登时便要掀被子下床:“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了!外面天都还没亮!想打架啊!”
沈清河忙将人拉住哄了哄,再三劝慰之下才把娘子又哄回被窝里,轻拍着将她又送入了梦乡。
确定人睡熟了,沈清河轻手轻脚下床,穿好鞋走到门口开门而出,对着正欲朝自己大鹏展翅的朱昭便是一记噤声:“嘘!”
朱昭堪堪刹住闸,在距离沈清河一尺的地方顿住脚,轻轻拍了下手,小声道:“先,先生此计绝了!那些山匪,原本,假降的,现在也变,真降了!”
沈清河身上只着一袭洁白中衣,发丝披散肩头,面带明显倦色,眸似平湖,眉头轻拧,莫名比往常看着不好惹很多。
他捏了下眉心,问:“总共招了多少人。”
朱昭掰着手指头算道:“大大小小各座山头,总共四万多!光匪首就有六个!”
沈清河呼出口气,仰头瞧着渐明的天色道:“知道了,忙活一夜,殿下好好休息吧,我们醒来再继续说。”
朱昭却拉住他:“先生我不困!咱们,现在说。”
沈清河:“……”
沈清河:“你不困,我困。”
朱昭赶紧松手。
晌午,早起的吃过饭了,晚睡的补完觉了,四人继续聚到一处。
经昨夜那一场,邀月现在对沈清河刮目相看不少,起码不把他当满嘴跑马的大骗子看了,在沈清河说话时,不由便有些专注。
朱昭更是专注。
两人专注地盯沈清河,沈清河在专注帮娘子砸核桃。
当地特产的山核桃味道实在很好,施乔儿很喜欢,但外皮极硬,不好剥。
沈清河各种方法都用过了,也不过让核桃表面裂开一条缝儿,最终他没了办法,朝朱昭一伸手:“玉印借我一用。”
朱昭忙将袖中用以调兵遣将的玉印掏出,正正经经递给了沈清河。
沈清河道声“多谢”,抓着玉印一个手起手落,核桃就给砸开了。
“招安的山匪,先不要急着放他们归乡。”沈清河把核桃仁挑出来,吹干净,给了施乔儿,又砸了几个,“从中挑出来一些,给点真金白银的好处,到时候留着一起作战。”
朱昭面露疑惑。
沈清河:“过往各地府兵,京中精兵,前来镇压多次,为什么总是失败而归?”
朱昭想了想道:“因为,地形……”
沈清河点头:“对,因为地形。所以我们需要真正熟悉这里每座山每条山路的人,把他们变成为我们所用,后面能省掉诸多麻烦。”
朱昭两眼发亮:“妙!绝妙!”
但随即又愁眉苦脸起来:“可到时候,他们万一,故意带错路,反水,我们。”
沈清河停下动作:“我刚刚不说了吗,真金白银的好处。这好处颇有学问,不能给少了,也不能给太快了,若现在就将老底亮给他们,不反水就怪了。”
朱昭:“那,依先生,之见?”
沈清河抬眼看他,伸手将玉印归还给他,双目清明锐利:“战后清算人数,一个人十两银子,死活都算。带路的人,会比你我想象中卖力。”
邀月在旁边听得彻底毛骨悚然。
一个人十两,这哪里是带路,这是上山捡钱呢!而且因为想要更多的钱,带路的人必定会把官兵往山匪的大本营中引。
沈清河啊沈清河……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分明是杀人不见血的阎王爷。
一通说完,朱昭捧着玉印乐呵呵跑出去,忙着派人去调各地府兵加急训练了。邀月同他一起去,临走时看妖怪似的瞥了沈清河一眼,眼神中的轻视已然不在。
施乔儿半天光顾着嚼核桃仁,也没大听相公同五皇子都说了什么,直等到人都走完了,方问了句:“事儿还好办吗?”
“好办。”沈清河起身把门关好,回来手便开始不老实,声音低低的,笑道,“三个月内应该能忙完,咱们尽早回去,或许还能赶上外甥女的百日宴。”
施乔儿本懵懵点头,点完意识到不对劲,核桃也不吃了,一把扑到沈清河身上兴奋道,“是大姐姐生了吗!你怎么知道是外甥女的!”
沈清河笑着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说:“今日早上大姐夫特地传来的书信,说他家小女儿出生时漫天都是霞光,是大吉之兆,他现在正愁名字怎么取呢,问我有没有思路。你当时睡正熟,我就想着等你醒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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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一耽搁便一直到现在才得以说出口。”
施乔儿开心到不行,要不是力气小,真想抱着沈清河转上两圈,但仍踮脚亲了他一口,笑容满面道:“无妨!反正我现在知道了!大姐姐可还好吗!她生老大老二时可没少遭罪,现在如何了!”
沈清河:“信上说母女平安,具体并未与我细说。毕竟他还不知你在我这里,连襟之间情谊虽不浅,但他到底不好与外男谈论自家夫人过多事宜,否则便是逾矩了。”
施乔儿仍旧欢天喜地,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够了够了!我知道母女平安就行了,太好了相公!我又要当小姨了,你也又要当小姨夫了,我们要快快把这里的事情忙完回去,我已经等不及想要抱抱那个小姑娘了!她肯定香香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沈清河低头吻她耳垂一下,语气温柔:“你也香香软软的啊,让我忍不住想咬一口。”
施乔儿被他弄得脖子间直犯痒,笑了一阵儿干脆将他推开:“看他信中这么冷静,应该是家中还没发现我不见了,但我算着露馅也就在这几天,四喜喝完喜酒肯定要返回去了,到时候一问没问着人,免不了是桩大麻烦。咱们快快写信告诉他们,有大姐夫大姐姐求情,我相信我爹我娘再想打断我的腿也会忍住的。”
沈清河不容她躲,将她再度拽到怀中,不知满足似的嗅着香气道:“早上收到便即刻写了回信寄出去了,我在信上说是我不忍与你分离,所以威逼着你同我一起来到赣南,三娘尽管放心,回去以后岳丈即便打,也是打断我的腿。”
施乔儿的心彻底化了,也不嫌害痒了,搂住沈清河便软声撒娇:“相公真好!相公是全天下最好的相公吧!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辈子才能嫁给相公!”
一声声“相公”中,沈清河又又迷糊了。
这不能怪他,这放谁谁都迷糊。
反正门关好了,朱昭一走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烦他们。
俩人耳鬓厮磨,磨着磨着,磨到了床榻上。
太阳落山时,垂下的床帐终于被再度挂起来。
沈清河用帕子蘸了温水,给昏昏欲睡的娘子擦拭身子。
背上,小腹上,都得擦。
施乔儿全身发软,嗓子和眼神也不例外,直直看着沈清河时,说话的调子都能捏出水——“下次,我想你……”
后面的她羞于启齿,但她知道沈清河会懂她是什么意思。
沈清河望她一眼,眼里噙着笑意,其中无限柔情,与面对外人时的客气疏离截然不同。
配上清冷的长相,与尚带绯红的眼角,欲得要死。
“现在还不行。”他哑声说,“再过几年。”
施乔儿哼哼着不开心,起身抱住他胳膊蹭着道:“为什么不行?相公我想你那样……你不懂我么?我们分明可以的,但你每次到最后都……难道你就不想吗?”
沈清河将帕子拧了遍水,将娘子身上最后残存一点擦干净,擦时他的眸子垂着,睫毛纤长,朗目疏眉的清俊长相,挑不出一点错处,静如山巅皑雪。
却忽然说:“我也想。”
“怎么会不想。情至深时自然想与对方血溶于血水溶于水,甚至哪怕过去从未对这一生有过长远打算,但因为有了你,遇到了你,偶尔也会好奇,想到若我们之间有个孩子,会像你还是像我,性格秉性,是随你多些,还是随我多些,是否与我一样,天生喜静不喜动,是否口味上如你一般,分明爱甜,却又不喜甜到过分……”
说到此处,沈清河话锋一转:“可到最后,只要一想到需要你经历那般辛苦,我就打消了所有念头了。起码在最近几年,你身子骨刚刚长成,最是娇嫩,我不会去犯那份糊涂,毕竟来日方长,我们不必急于这一时。退一万步说,只要你施三娘子能平安与我沈涧走这一生,无灾无痛,快活自在,即便不要,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久未等到回应,沈清河抬头,见娘子认真看着自己,唇上噙着笑意。
“怨我了?”他笑问。
施乔儿摇头,身子靠过去,头枕在了他的肩上,静静道:“怎么会怨你,爱你还来不及。我只是觉得啊,我嫁人真的嫁对了,若非是你,怎么会有人这般为我考虑,连我娘都催着我早点为你沈家开枝散叶,能真心疼惜我的身子,全然为我着想的,怕是只有你一人了。”
沈清河却笑着驳她:“瞎说什么,哪里能将我对你的疼比得过亲生母亲对你的疼?我这般待你,只是因为我闲时读过些医书,懂得其中厉害,故而想让你趋利避害。娘亲那样,是她走过那一遭,便大抵觉得全天下女子都要走那一遭。她又是经历过大凶大险的,便以为即便届时你再是凶险,也凶险不及她那时候,咬咬牙就过去了。但若你真逢危难的时刻,她必是要生不如死,恨不得替你代为受过。”
施乔儿笑出声,伸手环住他道:“知道啦,我家相公最是不会挑拨离间,忌讳踩着别人挨夸。”
沈清河揉着乔儿圆润小巧的肩头,心头软软陷下一块。
夫妻二人温存片刻,施乔儿忽然想起来,抬头问道:“对了相公,话说现在招安也招到不少人了,能招的招了来,那剩下的,是不是都是些油盐不进,非得和他们真刀实枪上的恶匪了?”
沈清河点头:“正是这样,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没有大动作,先将兵练好再说。东南群匪作恶多年,当地府兵们早就被他们吓怕了,估计见到山匪别说抵抗,不落荒而逃就不错了,想要他们作战勇猛,只练区区数日是绝对不行的。好在这回带来的京兵中,有不少是二姐夫昔日部下,有他们在,硬等也等不了多久。我正好趁这段时间,将藏在我们身边的内鬼捉一捉。”
施乔儿睁大了眼,疑惑道:“内鬼?”
沈清河笑了笑,低头亲她一口。
……
夜晚,县太爷再次坚强无比摆洗尘宴。
朱昭忙到活似被鬼追,进出衙门时连记眼神没给,嘴里朝底下人嚷着:“兵!兵不要老的,老,老弱,病残,都不要!你们这都怎么回事!年轻人都,哪去了!”
年轻人都跑山上当土匪去了。
县太爷在厅中守着空荡荡的大圆桌子,本来一个没忍住差点垂泪,结果天潢贵胄没等来,等来了个一团和气的白面书生。
沈清河一袭素衫,眼中嘴角俱是噙笑,十分好脾气的样子,进门先对县太爷一揖,温声道:“殿下忙碌,特命沈某前来,望大人莫要介怀。”
县太爷忙起身相迎,诚惶诚恐道:“哪里会介怀啊!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先生这般灵秀个人物,能过来,这乃是下官的福气!下官明日早上可要烧香还愿呢!”
在小地方当官当久了,正经案子可能没办几个,溜须拍马的本事绝对没得说。
沈清河客套一番落了座,尚未坐稳,便听那低垂顺眼的县太爷明知故问试探道:“先生如此得殿下重用,身份必然不同凡响吧?”
沈清河微微一笑,道:“沈某不过一介普通教书匠,因夫人娘家显赫,故而得了能伴殿下赴往东南的差事,想来无论结果如何,回去后总能凭着此履历谋个一官半职,好不教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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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太爷捋着胡子一听,笑过一通,心中便有了数了。
以为是什么高人呢,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罢了,想来之前招安不过是他歪打正着,算不上什么本事。他老丈人镇国公再是厉害,手也伸不到这偏远东南,对待此人,无需太过诚惶诚恐。
县太爷心落回肚子里,对待沈清河立即生出三分轻视,面上却做得足,亲自斟酒举杯,谄笑道:“先生一路远道而来辛苦,本官敬你一杯。”
“大人请。”
酒盏颇小,沈清河一饮而尽,引县太爷直呼:“好酒量!”
酒杯是被故意安排用这么小的,沈清河心里清楚。
常喝酒的人都知道,酒醉在细不在粗,同样一壶酒,举壶喝完或许毫无感觉,但若用小盏一口口下肚,不多时便会头晕目眩。
老东西想套话,从他们刚到时就想套。
酒过三巡,沈清河扶额摆手:“不行了,在下素日家教甚严,少有饮酒,如今已是极限了。”
县太爷“哎呦”一声,举壶便斟:“这哪行啊沈先生!再来一杯!”
沈清河强撑着又喝一杯,更加头晕无法自持,咬字都不再利索。
待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老狐狸捋着胡子开始现行,凑过去悄声道:“咱们这剿匪可是难如登天着呢,得亏五殿下神武,若换个人,怕是刚来便要被这群山吓跑了,沈先生说是不是?”
沈清河闭着眼,点头直称是。
老狐狸一笑,继续:“先生与殿下一路形影不离而来,定然知晓他的全部打算,咱们不知,殿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干啊?”
沈清河醉醺醺的,含糊不清吐出句:“你们这些府衙里,都有接应山匪的内鬼,要想动兵,得先除……除……内鬼。”
老狐狸一拍手,当即附和:“可不是吗!必定是有内鬼啊,但是人那么多,咱也不知道那内鬼长什么样子啊,殿下英明神武,必定有得是计谋引出那些内鬼,先生说是与不是?”
沈清河轻嗤一声,未言语,缓缓撕开眼皮,迷蒙着眼神瞟向对方的胡子,伸手,指着其中一缕被编成小辫儿的胡须,道:“孙儿编的?”
老狐狸哈哈一笑,重新回到人形,连忙拆开道:“小孩子不懂事,正是胡闹的年纪,平日别的不喜折腾,偏与我这把老胡子过不去,都快被他给揪没了,让先生见笑了。”
沈清河仍是笑了声,重新闭眼道:“多大了?”
“五岁了,上个月刚过完生辰,属老虎的,长得也虎头虎脑,就是太过顽皮,不教人省心。”
沈清河点下头,眉头蹙了蹙,待再睁开,双眸便回归清明,无一丝醉意。
在老狐狸察觉到异样的神情中,他往前靠了靠,低声说:“证据我都搜集到了,那些被招安的山匪,只是一问,便将你供了出来。”
县太爷心一咯噔,瞪大了眼,身往后仰道:“沈先生此话何意!本官实在听不明白!本官……本官为官十几载,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沈清河不急不躁,依旧维持着那副平和的语气,平湖似的眼睛静静盯着人,说:“为官十几载,不会不知道,官匪勾结,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吧?”
作者有话说:
二更还是在十二点前友友们(点烟)
第44章经验
大晚上的,沈清河还没有回来,施乔儿百无聊赖,把邀月逮回了房中喝茶闲扯。
施乔儿现在还对邀月还有些疑惑在身上,如今得来了机会,便又提起曾在路上问过的:“照你之前跟我那么说,你应该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才对,怎么会跑到宗人府,给五皇子当护卫了呢?”
邀月喝的茶是施乔儿亲手做的茶汤,里面加了果仁果脯,与她素日喝的散茶截然不同,饮一口在嘴里,茶汤裹着果仁,好喝好吃。
想必是吃人嘴软,邀月今晚耐心许多,饶有兴致地搅着茶汤道:“记得我那回跟你说的吗,我的钱都被那对死鬼父子骗没了。”
施乔儿点头,不由坐得离她近了些,道:“然后呢?你身无分无,被迫流落街头,五皇子对你一见钟情,把你带回家,给你好吃好喝,从此以后你就留在了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邀月皱着眉,看着施乔儿的表情很是无语凝噎,顿了片刻道:“你脑子里整日都在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东西?一见钟情?我俩刚认识的时候一个十三一个十二钟个鬼的情?还带回家好吃好喝,你当他是活菩萨下界普度众生呢?”
施乔儿一歪头,眨了下眼:“难道不是吗,那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邀月翻了个白眼:“我快饿死了,他给了我一个馒头,就这么简单。”
施乔儿:“就这?”
邀月:“不然呢?”
因为那一个馒头,她记了那个人三年,后来再见,便是宗人府杂草横生的破屋中。
施乔儿叹了口气,手肘抵在桌面上,双手托腮道:“看来美好的故事当真都只发生在话本子里,现实中英雄救美的皇子殿下是个结巴,刚下山被骗钱的小侠女不讲理,还凶巴巴。”
邀月喝了口茶,白她一眼道:“沈清河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美好,还不离不弃,我们江湖人从来都是说散就散。”
施乔儿转过头,望着邀月,好奇道:“你会和五皇子说散就散么?”
邀月神情怔了一怔,随即扬起眉梢道:“那是自然。”
施乔儿本皱眉,但不知为何,朝着她的眼神忽然一亮,欣喜道:“相公!”
邀月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谁是你相公啊!”
直到沈清河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清清润润唤了声——“三娘。”
邀月这才反应过来是沈清河回来了。
她现在对这姓沈的莫名有些发怵,当即将茶一口饮尽,转身便要开溜。
沈清河却叫住她:“月护卫稍等。”
风光霁月沈某人独自跟老狐狸周旋一晚上,还被迫喝了不少烂酒,现在头昏脑涨,眼角和耳根绯红滚烫,十分不适。
却还是从袖中掏出一纸字条,交给邀月,和和气气道:“这上面是赣南地区所有与山匪勾结的府衙,人物名字都已写下,南康县令的亲笔,不会有假,这两日便可将人秘密收买,对于日后给山匪放出假消息,有大用。”
邀月惊到一个字说不出,难以想象这家伙是怎么不动声色把这样天大一件事给干完了,手略微哆嗦着接过字条,颇有些小心道:“要是收买不了,怎么办?”
沈清河垂眸想了想,片刻后抬眼道:“就地处决吧,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邀月呼吸一凝,看着沈清河的眼神中满是惊恐,撒丫子就跑了。
施乔儿走上前,将门关好。这两天越发回暖,沈清河不在的时候,她总爱开着门通风,但沈清河一回来,这门就必须必得关上了。
果不其然,门缝刚合上,她就感觉身上一沉,鼻息间满是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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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河从她身后抱住了她,脸埋在了她脖颈中,很是疲惫似的,一遍遍小声道:“娘子,我难受……”
施乔儿本来还想凶他两句喝这么多干嘛,但一听这话,再多的埋怨也没有了,先软着声音将人哄到榻上卧下,给他脱好鞋,取来凉帕子,轻轻敷在那张滚热通红的脸颊上。
这是沈清河第一次正儿八经在她面前展现出醉相,过往夫妻小酌时,微醺的时刻也有过不少,但像这样一卧倒就连眼皮撕不开,的确是头一回。
还跟个小孩似的,攥着她的手不松开,非要她在旁边,直等过了半晌,面上的滚烫分明降下不少了,依旧喃喃念叨:“娘子……难受……”
施乔儿哭笑不得,看他这幅模样,既心疼又觉得好玩,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道:“沈清河,你今年三岁啊,怎么酒一喝多,就变成小娃娃了。”
也罢,谁让素日里都是她对着他撒娇呢,怎么轮都该轮到他一回了。
施乔儿上榻,把她的醉酒小相公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后背,柔声安慰着。
沈清河醉着也不安分,时不时亲下她的脸亲下她的唇,紧紧拥着她,小声呢喃道:“娘子,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喜欢,我想回家。”
施乔儿一听,越发心疼了,眼眶都红了红,脸颊贴在沈清河脸上道:“等忙完这些咱们就回去,以后这种活儿再不要往身上揽了,你还是最适合教书,闲时写写简牍,累了就喝口我给你打的茶汤,如此便很好了。春夏秋冬,总有我们自己的小日子过,何至于到这些阴诡漩涡中,平白耗费许多精力,你不快活,我也不快活。”
沈清河声音越发低下去,脸埋在她颈中,颇有些委屈道:“娘子,对不住,让你随我到这里受累……”
施乔儿照他后背轻拍一下,酸着鼻头道:“夫妻之间说什么受累?再说是我要非得跟你过来的,又不是你逼着我,回去我就跟你老丈人说明,是我不听劝一定要随你来,他要生气就尽管打断我的腿,我才不舍得让他动你一下子。”
沈清河的呼吸有些哽咽,没再说话,就这么紧搂着他的小娘子,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
次日,沈清河破天荒日上三竿才起床。
某位天潢贵胄已经在门外等了小一个时辰,见他推门出来,两眼瞬间放光,
沈清河品着朱昭的眼神,感觉活似饿了一宿的狗看见一根肉骨头。他自知把自己比作肉骨头不恰当,把皇帝儿子比作狗更不恰当,但就是觉得……甚是相像。
“可把,先生,盼出来了!”朱昭顶着俩大黑眼圈,围着沈清河兴奋道,“昨晚上,我连夜,派人,去了周遭府衙,字条上的人,现已,全部被控制,控制不了的,全部就地解决,而且,一点风声,都,没走出去!”
一脸求夸。
沈清河停下步伐,定睛凝视朱昭片刻,神情复杂。
“殿下,您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他以为这份名单放出去,起码能让他喘两天气儿的啊。
朱昭眉头一皱,感觉这事不简单,一脸神秘道:“睡觉?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沈清河:“……”
沈清河:“去练你的兵吧,他们需要你。”
“得令!”
解决完朱昭这边,沈清河梳洗完毕刚要吃口热饭,老狐狸县太爷又登门了,对着他二话不说先是一跪,接着涕泗横流道:“老朽已经将功补过,还请先生一定上表陈情,保住我这一家老小人命,求先生!求先生啊!”
沈清河吹着热粥还要回应,不愿多说一个字:“会的,知道了,下去吧。”
“多谢先生!先生的大恩大德!老朽没齿难忘!”
等人终于都走干净了,沈清河将手中温热正好的粥放在施乔儿面前。
施乔儿拿勺子喝了一口,品着县太爷方才那副死了亲娘的样子,道:“他都官匪勾结了,还想朝廷开恩,倒是怪敢想。”
沈清河:“也不一定,毕竟没有确凿证据。”
施乔儿瞪大了眼:“你不是跟他说有证据吗!”
沈清河气定神闲喝了口粥:“我诈他呢。”
施乔儿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突然间感觉只要她家相公想,天王老子也能被玩得团团转。
而此时的施乔儿也并不知道,将各个府衙的内鬼拔出,不过是沈清河走的第一步棋。
之后半月之内,南康县看似风平浪静,但每到午夜时分,菜市场口都会惨叫连连,等第二天人们一上街,地上徒留一大滩发暗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衙差说,是在杀猪。
是不是杀猪,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赣南各个府衙开始严查贼户,凡是一户人家近来有跟山匪通风报信,一整条街的人都别想活。百姓们为了活命,纷纷跑到衙门承认自己哪名亲人在山上为匪,近来有没有见面,见面说了什么,全部交待了出来。而为了防止被邻里坑害,他们也开始日夜严查街区人家有没有同山匪走动,一经发现,不必等官差上门,自行扭了人送到衙门中,衙门检查以后发现情况属实,对扭送者另有嘉奖。
一时间,民风之肃清,旷古绝今。
那些开始没有招安的山匪,经过这一轮下来,有山不能下,有家不能回,原本是刻意藏在山上,如今是被生生逼在了山上。
如此绝境之下,主动招安者又添万千。
傍晚时分,朱昭照旧顶着一双大黑眼圈找上沈清河,丝毫未避施乔儿,到了张嘴便道:“先生,真乃神人!距今为止,一兵一,卒未动,匪患已平,大半!”
沈清河神色淡淡,放下手中典籍道:“还剩多少。”
朱昭:“五万匪众,聚集东西南,三面群山,三位匪首!”
沈清河思忖着道:“最凶残的三个。”
真正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决心和朝廷硬刚到底的三个。
朱昭这时候也明白了,沈清河之所以这么不疾不徐地抽丝剥茧一层层下来,就是要用保存下来的最大兵力,去对付最难对付的人。
朱昭知道,现在到时候了。
“我马上调兵,攻山。”
沈清河却道:“慢着。”
朱昭停下,转身疑惑地看着沈清河。
沈清河未管他,先起身走到檐下,看了眼外面的天气,道:“近来日头倒是大得很,天气干燥异常,夜晚却又常常起风,是个好时候。”
朱昭愣了一愣,马上明白了沈清河的意思,对着沈清河便是深深一揖,心服口服道:“能得先生,指点,乃为朱昭,三生有幸!”
送走了老五,施乔儿托腮瞧着沈清河,一脸疑惑道:“你们俩现在说话跟打哑谜一样,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沈清河走过去坐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附耳说了两个字。
施乔儿瞬时睁大了眼,捂紧嘴小声道:“这么狠?”
沈清河一挑眉梢,对她笑道:“不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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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他们可要对我狠了。”
施乔儿抱住他,语气果断:“那还是对他们狠吧!”
沈清河笑着将人揽入怀中。
……
夜晚西风起,带起一连串火种,刮向东面群山,山间燃起大火,匪众四处逃窜,下山逃命途中遭官兵拦截,接近两万匪众,全军覆没。
“东面群山远离城镇百姓,故而可用火攻。西南两面紧挨城镇,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若一把水点去,烧毁的可不止是匪众,还有民心。”
夜晚,沈清河与归来朱昭在房中详谈,两句话打消对方企图继续用火的念头。
朱昭听完,低头反思:“是我过于,急功近,利。”
沈清河宽慰:“殿下只是想早点彻底剿清匪患,这不是什么坏事,但,以您的身份,行万事绝非利字当头,而是民字当头。”
朱昭静静听着,眼中满是诚恳,显然将他的话全部听入脑中。
“烧东山剿匪的补金,务必这两日便下发到百姓手中。”沈清河道,“至于西南两山,西山人多,匪首最为凶恶,先攻西山,消息由卧底散播出去,下月初便攻。攻上以后,只能输,不许赢。”
朱昭本在点头,结果竟是愣住了,不解道:“只能输,不许赢?”
沈清河点头,口吻决绝:“务必如此,方可以最少的损伤,将胜算拉到最大。”
朱昭虽一时没想明白,但还是愿意按照沈清河说出的做。
时间一晃到了下月初,朱昭按照沈清河交待的,特地选了一支弱兵开路,意料之中,不到半山腰便被山匪打得弃甲而逃,场面狼狈不堪,好像此行剿匪与过往无甚区别,都是一帮酒囊饭袋前来例行公事,应付朝廷。
倒是施乔儿,后知后觉明白了沈清河的用意。
在剿匪当夜,夫妻俩在房中下棋解闷,施乔儿明知沈清河是在故意让自己,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故意道:“你让我一次两次可以,可若次次让我,我可就觉得你当真没什么本事了。”
话音刚落,沈清河落下一子,正中她不曾在意过的隐秘死穴上,一子定胜负。
施乔儿顿时恼了,甩着袖子道:“没意思,跟你玩没意思,让我活就活,让我死就死,我就跟个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蚂蚁一样。”
沈清河哭笑不得,起身到她那边揽住她道:“我可不敢娶个蚂蚁当娘子,再说棋局上你的生死我定,可在现实里,我的生死不也是由你来定吗?”
施乔儿惊了:“有这种事?”
沈清河一本正经:“你挺能让我欲生欲死的。”
施乔儿捂了脸:“啊啊啊沈清河!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荤话!”
和喝醉之后根本判若两人好吗!谁能还她那个娇娇相公!
似乎逗娘子比下棋有意思多了,沈清河心情大好,这几日遭琐事缠身的沉郁通通烟消云散了,抱着施乔儿好一通哄,哄好又两句话逗到她脸通红,然后再哄……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后半夜,施乔儿瘫软在某人怀中,指尖缠绕着二人青丝,有气无力道:“不过说真的,你为什么认为山匪就一定是你想的那样?把官兵打下去一次就轻敌,匪首又不傻,他的老伙计们都快被端没了,他会轻易放松警惕吗?”
“会。”沈清河的吻落在那两根纤细的锁骨之间,“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再散播出已经离开赣南的消息,他们就一定会相信。”
施乔儿咬了唇,从齿间发出细碎的低吟,克制着问:“为什么?”
沈清河的指尖从她的后背逐渐往下游走,低声道:“因为人总是会格外相信自己的经验,剿匪剿到现在,第一次动兵便大败而归,匪首只会以为这回来的依旧是往常那群。至于那些被一窝端的,招安的名义已经打出去了,山匪与山下又被我切断了联系,在他们耳朵里听到的,只会是我想让他们听到的,他们打听到的消息,也是我刻意让他们知晓的。在这一切上,再加上他们往日里的经验,他们会笃定此次必如往常那般,不必放在眼里。”
施乔儿手指穿入沈清河发中,不自觉慢慢收紧,轻启牙关道:“经验?”
“对,经验。比如我们现在。”
沈清河吻着她笑:“从我一靠近你,你便怕到要哭,到现在这般,风未动雨先来……不就是经验吗。”
作者有话说:
人无手断
第45章回家
数日后,夜深人静,邀月带着施乔儿秘密出了南康县,藏身于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
施乔儿拨开眼前越发繁茂的树叶,看着远方如豆的城中灯火,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出来,我相公和五皇子都留在了里面?”
邀月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说:“我们的人散播消息说剿匪的人马已经出城,贼首开始不放心,肯定会派人下山打探,而且不会是少数人,要的就是招人注目,好引人出来,甚至很可能直接到衙门门口挑衅,肆意屠杀百姓。我把你带出来,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朱昭他们藏在那里,是为了第一时间留意到情况,也好见机行事。”
施乔儿听懂了,更加有些着急,眺望着那零星几盏灯火:“那他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万一真不小心被山匪给发现了怎么办?”
邀月冷嗤一声:“那你还是担心担心山匪吧,如来佛祖到你的沈清河手里也得扒层皮才能走。”
施乔儿反驳:“胡说!我相公分明儒雅和善!”
邀月回忆起沈清河那张“儒雅和善”的软皮子脸,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我信了你的邪。
少顷,自西边方向亮起成片火把,浩浩荡荡进了南康县。
施乔儿捂嘴低呼:“他们来了!”
邀月:“说话大点声,离得远着呢,他们听不见。”
施乔儿不觉松下手,仔细盯着那些移动的火把道:“他们会在城里待多久?我们天亮之前还能回去吗?”
她真的好担心她相公,哪怕临走前已经听他再三保证一定会平安无事,但到了这种时刻,她只想快点再快点回到他的身边。
邀月:“哪有那么快,起码也要等天亮吧。”
说着瞥了施乔儿一眼,瞧她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终究有些心软道:“急没用,只能等着,你坐下歇会儿吧,这么盯着也不嫌累。”
施乔儿听话,就地寻了块地方坐下,但刚坐下便忍不住道:“这地上不会有虫子吧?”
邀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光有虫子,还有蛇虫鼠蚁,蜈蚣蝎子呢。”
施乔儿瞬时炸了毛:“我不坐了!”
邀月无奈:“行了行了,逗你呢,天都才刚暖和过来,哪有那么多虫子,放心坐你的。”
施乔儿这才消停。
过了会儿似乎嫌自己坐着没地方靠不舒服,她又把邀月拽了下来,抱着人胳膊,脑袋搭人肩上,舒舒服服盯着在山下城中移动的火把,委屈道:“这还是成亲以来我头一次和相公隔那么远,还死生未卜的,我能不着急吗,你对我好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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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凶。”
邀月无语凝噎,片刻后从嘴里蹦出三个字:“没出息。”
施乔儿抬脸瞪她:“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不也是守在五皇子身边那么多年,我就不信你能有天说走就走,半分旧情都不念!”
邀月怔了片刻,伸手将施乔儿脑袋往自己肩上一摁,不耐烦道:“闭嘴,歇你的。”
施乔儿哼哼唧唧,极不情愿地将脑袋又贴了上去。
正值春日,山林中不热不冷,施乔儿心里虽着急忐忑,但毕竟夜半疲劳,靠着邀月的肩,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等再一睁眼,天已蒙蒙亮,她撕开眼皮从地上坐起来,身边没了邀月。
她正想扯开嗓子喊两声,余光注意到自己脚边盘着一圈绳子,正诧异地想仔细看看,那绳子便动了动。
“啊!蛇!”
施乔儿被吓到差点魂飞魄散,喊声刚落下便听一声清冽脆响,等反应过来,脚边的“绳子”已经被剑挑起扔到山下。
邀月收剑,将摘来的野果扔到施乔儿身边,嫌弃道:“大惊小怪。”
施乔儿当真被吓得狠了,此刻魂归体内,抱住双膝便大哭出声,全身打着哆嗦,想想便是一身鸡皮疙瘩。
邀月捡起野果伸给她:“不吃啊?挺甜的。”
施乔儿泣不成声直摇头,一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出来。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让我吃,死女人你没有心。
邀月收起手:“那好吧,我还想着等你吃完便带你下山找沈清河呢。”
施乔儿立即止泪,夺过野果便咬上好几口,鼓着两腮一抽一抽嚼着道:“我吃了,带我走。”
邀月啼笑皆非,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小女子。
回到城中天色熹微,街上还有燃尽乱扔的火把,一看便知是山匪留下的。县太爷昨晚在匪众面前装了一夜的孙子,一口咬定朝廷的人走干净了,这才成功把人又诓回山上,今日衙门大门都不开了,缩在屋子里睡大觉装乌龟,看着更像是受了惊吓不敢见人。
可事实上,匪众聚集在衙门里威逼县太爷讲出实情的时候,沈清河和朱昭就在暗间里喝茶下棋,连外面人说话的动静都听得仔仔细细。
半月后,城中所有酒肆遭山匪一抢而空,夜里的西山上彻夜狂欢不休,辱骂朝廷的歌谣声从山上一直传到山下。
朱昭所带京兵,加上日夜严训出来的府兵,共计七万人,将西山四方围剿,再由熟知地形的旧匪带路,一举攻上山头,当众斩下匪首头颅。
山匪们酣饮至半夜,在官兵攻上时醉的醉倒的倒,防备松懈不堪,不少于睡梦中便被上了枷锁,待到清醒,为时晚矣。
西山三万匪众就此拿下,南山匪首见状,连日送上降书,不战而顺,自愿招安。
困扰了朝廷几十年的东南匪患,由此彻底根除。
但一场真正风雨的序幕,才刚刚由此拉开。
朱昭原本收到降书的那刻欣喜异常,蛰伏十年,一朝立下大功,他将真正逐步拿回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
直到他看到夹在降书中的一纸书信。
夜晚,朱昭拎了壶酒去找了沈清河,将那封被他看了几百回的一纸密函,放在沈清河眼下。
坐下以后,醉醺醺地喃喃道:“我父皇有十几个儿子,但所受他看重者,寥寥可数。如今老九算一个,过去老大算一个,老三算一个。老二年幼夭折,我没见过。老三他,他是我这么多兄弟里,长得与父皇年轻时最为相像的一个,连说话的样子,性格,都甚为相似。早在我们还小的时候,父皇便待他与我们甚为不同,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三哥不是嫔妃所生,而是与我和大哥一样,都是正统嫡出,这太子之位,到谁手里,是否都未曾可知。虽然我是皇后的儿子,但是先生,我见父皇亲自教他拉弓骑马,带他出宫狩猎,我羡慕他,我当真羡慕他……”
朱昭双眸赤红,噙泪饮酒,指尖往那张信笺上一叩:“可他为什么还不满足?民与匪勾结,是为了获得庇护,官与匪勾结,是为了获得好处。可他一个皇子啊!他与坐拥十万匪众的匪首勾结,他是为了什么!他想谋些什么!”
沈清河眸中风云暗涌,抬手按住了险被提起的酒壶,凝视朱昭道:“殿下,慎言。”
朱昭一拳捶上桌子,顷刻泪如雨下,咬牙道:“可我忍够了,十多年了,我是亲眼看着我大哥被押回京赐死的,当年他也是奉命来东南剿匪,可不日便传出起兵造反的消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物,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他朱煦的手当真就干干净净吗!”
朱昭眼带痛色,闭上眼皮,越发不忍回想:“我的侄子侄女,垂髫之年,皆被牵连赐死,我的母后,在冷宫十年,至今未出,我没有办法不去细想这其中牵扯,我……做不到……”
沈清河松开了按在壶上的手,指尖将信笺拈起,放到烛上点燃,道:“殿下,我只与你一言,今日一事你知我知,若想真要真相有出头之日,出了赣南,对此只字别提,权当没有收到过这一纸书信。回到京中,所做头一件,便是将拱卫司收到自己麾下,有此开头,万事不忌。”
夜半,飘细雨。
施乔儿在檐下送走朱老五,看着那踉跄的背影道:“五皇子今晚好怪,魂跟被人勾走了一样,路都走不成个了。话说起来,你们这一夜都聊了什么啊?我看他刚刚出来,两只眼里通红通红的,像大哭过一场似的。”
沈清河看着朱昭的背影,未听到施乔儿话似的,一昧喃喃说:“潜龙在渊……潜龙在渊……”
施乔儿皱起眉头:“什么龙什么渊,相公你在说什么啊?”
沈清河回过神,对她笑道:“一种卦象而已,没什么,眼见再过两日便要出发回去了,心中慌么?”
施乔儿喜笑颜开,扑他怀中道:“有什么好慌的,我早就想回去了,我想爹娘,也想四喜猴儿刘妈,还有李逵,我现在就想上路了。”
沈清河揉着施乔儿的头发,浅舒口气道:“是啊,一晃眼都出来这么久了,我的小乔儿早就想家了。”
施乔儿嘿嘿一笑,慢慢感觉到些许不对劲,抬手扯着沈清河脸道:“奇怪,我觉得你也有点不一样。”
沈清河这回不挣扎了,由她造次,温柔道:“哪里不一样?”
施乔儿:“嗯……就是感觉,你好像有些伤感。”
沈清河笑了下,将她拥入怀中抱住道:“不是伤感,是庆幸。”
“庆幸什么?”施乔儿问。
“庆幸上天给了我一个敢笑敢哭的小娘子,”沈清河轻轻说着,目光越发/缥缈悠远,“否则醉后淋雨而去的,恐怕就是我了。”
……
十几日后,京城城门下,正值上午。
国公府派人连续守了好几日,可算盼来了回京的队伍。
四喜踮脚张望半天,就是不见她家姑娘的身影,急得泪花子直往外冒,直到其中马车上跳下个小小少年的身影,举着胳膊朝她跑来:“我!是我啊四喜!”
四喜定睛认出那是她家姑娘,哇一声哭出来,忙不迭便冲了上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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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将人抱住大哭道:“姑娘终于回来了!奴婢差点被你害死了啊姑娘!我从老家一回来就被叫去国公府盘问,问我把你藏哪儿去了,这些日子都与你干了什么。我慌得不行,我哪里有藏你啊!幸亏大姑爷来得及时,这才给奴婢解了围,姑娘你现在胆子怎么那么大了嘛!匪窝都敢去!万一出什么好歹可怎么办啊!”
施乔儿搂着人安慰半天,又是赔礼又是认错,好不容易将人哄好,接着便颇有些心虚道:“我爹现在在家吗?”
如果在家那就先不回国公府了,她怕她的腿保不住。
四喜抽抽着摇头:“应当是不在的,今日是齐王府三姑娘百日宴,国公一大早便过去帮忙布置了。”
施乔儿双眸一亮,拍了下手转身便跑去找沈清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相公!外甥女百日宴正好是今日!咱们可以先过去蹭饭了!”
完全不把自己的腿放在心上了。
半个时辰后,齐王府大门口。
施虎笑容可掬,与老齐王一道守在大门两侧,对着来往宾客拱手还礼,活似俩看门老狮子。
直到街口处离老远,传来一声熟悉清脆的——“爹爹!”
老狮子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在脸上了。
朱为治眯着眼睛往远了瞧,“哦豁”一声,胳膊肘捅了一下施虎道:“看不出来啊,什么时候弄这么大一儿子。”
施虎照脸就喷:“你瞎啊!什么儿子!换身衣裳就看不出来了!这是我那上辈子救了我命这辈子特地来讨债的三姑娘!”
一通喷完,一瘸一拐小跑着便迎了上去。
施乔儿笑容满面,两眼冒着星光,身上男装也便利,大步迈着便要扑到施虎身上。
她都想好了,见面一哭二闹三装晕,老爹必定心软,腿能保住,相公也能保住,一举两得!
结果临到跟前,亲爹一个弯腰,硬是从她胳膊肘子下面绕过去了,径直奔向跟在后头的三女婿。
施乔儿心一咯噔,感觉大事不妙,转身冲去挡在沈清河跟前,一脸视死如归嚷道:“不准动我相公!当时是我出的主意和他没有关系!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施虎往哪上施乔儿就往哪挡,父女俩当街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周旋半晌,终是把施虎气得一甩胳膊道:“你给我起来你!我和女婿有话说!进去吃饭去!”
施乔儿一蹙眉,狐疑道:“你不会打他么?”
施虎想到宫里那位交待的话,现在看见沈清河比看见亲儿子还亲,扯开嗓门一吼:“我打他?我都想把他当祖宗供着!”
作者有话说:
醒来右手很疼,今天浅浅临幸下四贵人,周六周末再去找万贵妃,其余时候大家不用等二更哈~(顶锅盖逃走)
第46章到家
施老头虽然知道女婿的秉性,但临到这一步还是忍不住道:“东南剿匪大功一件,陛下把我召入宫亲自管我要人,你到现在仍是坚持当初的想法,坚决不入官场,不入仕途吗?”
施虎眼里闪着光,看着女婿的眼神分明在说:“快说不快说不。”
结果沈清河拱袖一点头,温温和和道:“小婿答案依旧未变。”
施虎痛心叹气:“唉呀,现在年轻人怎么都那么固执呢,多么好的机会啊,凭你的才智,只要进了朝廷,位极人臣是早晚的事儿!我老施家前两个女婿不是武官就是文官武职,好不容易盼来个清贵的,你又不愿意,唉呀,真是痛煞我心!”
施乔儿在旁偷听听不下去了,把沈清河一拉藏到身后道:“爹爹你干嘛啊!我们才刚回来,肚子都是饿着的,你就与他谈论这些,你起码先让我们吃饱饭吧!”
施虎一寻思,发现确实,便去拉沈清河:“怪我怪我,光顾着心急了,走,咱爷俩进去喝一杯去。”
施乔儿看着单相公被拽走了,自己还被留在个原地,气得一跺脚追上去:“爹你干什么嘛!你现在眼里就只有你这个女婿!我都要被你给忘了!”
施虎一转头,呲牙咧嘴:“惯得你上天!你娘差点被你给吓死,东南剿匪都敢跟着去,回头收拾你!”
施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