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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 千里江风 61853 字 8个月前

而他们新上任的主将,更是个能将吐蕃军制军团给利用彻底的奇才。

更麻烦的是,吐蕃可以负担起这个远行,不断往前挺进,甚至在攻破了白兰羌后,将此地作为他们的一处中转大营,吐谷浑却不能效仿这一点来做出反击。

吐谷浑的疆土已注定了,他们不具备远征的能力。

李清月听到这里,忍不住回问道:“也就是说,吐谷浑现在该当做的,要么是通过一场足够有威慑力的战事击溃来犯的敌人,让他们遭到重创,不得不放弃这个对手,要么……”

“就是用绝对的防守将他们拦截在疆土之外,只要每次都能让他们劫掠所得远逊于消耗,其实也能让他们的优势慢慢被削减,是这个意思吗?”

前者,听起来是有点难做到,但后者好像还有机会。

吐蕃的兵马为了抢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奋力作战,可这样的模式也会导致,如果收获一次不如一次,他们就会觉得,自己不必如此发狠地作战,只要确保自己不会被挂上狐狸尾巴就行了。

如若吐谷浑完全转攻为守,一直拖到大唐有余力支援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抗住的可能呢?

“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弘化公主摇了摇头。

“一来,吐谷浑的地形狭长,注定了能被作为吐蕃进攻位置的关口很多。失去了白兰羌作为前哨之后,就更难以准确判断出来这一点。除非有一位擅长揣摩吐蕃将领心思的大将。”

可问题是,吐谷浑没有。

弘化很有自知之明。她或许在敏锐程度上强于丈夫,却还不能称为一个足够合格的将领。

“二来,吐谷浑内部是有亲近吐蕃势力的,甚至就分散在各处关隘的镇守队伍中,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向着吐蕃透底。”

“啊?”李清月疑惑,“这样的人不能在证据确凿后杀了完事吗?”

或者,起码也得将他们撤职查办才行啊。

可从此刻弘化公主无语凝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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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中不难确定,她是这么想的,却没能将其执行下去。

这大概率是因为吐谷浑内部的统筹有些混乱,而作为吐谷浑国主的诺曷钵也下不去狠手。

李清月腹诽,这可不是个合适的坚守态度啊。

她想了想,忽然朝着另一头的武媚娘问道:“阿娘,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弘化姨母带不回支援的军队,能不能带回一位有军事经验的大唐官员。他的官职不必有多高,但要能够代为执行这件事情,最好是能多会一点军事防守屏障的制作,协助戍防。”

“此外……若是此人还能有团结外邦之人的手段,让人觉得他的处决行动都是合乎情理的,那就更好了。”

李清月这句发问一出,弘化公主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武媚娘的方向。

这话听起来,很有可行之处啊。

要真能将这个清算吐谷浑内部势力的麻烦交给大唐来办,她也不算是白来一趟。若按照阿菟所说,这个选出来的人还能会军事防御,那么在明面上的理由,就只是他来帮助吐谷浑修筑防御工事。

唯一的问题在于……“大唐有这样的人吗?”

要是真有这种好手,大约官职也不会太低,早就被陛下派遣到其余战线去了吧。

哪来这等好事,能够让吐谷浑来捡这个漏。

但在她几乎不报希望地朝着身边的好友看去时,却见对方的脸上并不是找不出这样一个人的纠结,而是一种……或许该当叫做若有所思的表情。

甚至没让她等候多久,就听武媚娘给出了一个仿佛在梦里才能听到的答案:“可能还真的有。”

这个答案还有下半句,“这个人也能调度得动。”

弘化公主连忙追问,“此人是谁?”

若真有这样一个人,她非得将其请回去供着不可。

武媚娘旋即答道:“西州都督府长史,裴行俭。”

六年前的废王立武之中,裴行俭因为说了武媚娘的坏话,被发配去了西州。

事实证明,彼时武媚娘和李治说及的外放裴行俭好处,真是一点不错。

不像是寻常被外派贬官的官员一般消沉,裴行俭在西州竟混出了如鱼得水之感。

他不仅跟着当时还在西域的苏定方多有往来,又向着他学习了不少作战的知识,用在平息西域的小范围冲突之中,还借着瓦解矛盾的机会,与此地的各族民众打成一片。

若说当年的裴行俭还在年少气盛之时,那么六年后的裴行俭,就已经被打磨出了更为成熟的性格,和显露端倪的军事实力。

或许现在要让他执掌一军后悍然进攻,还有些为难他,可若只是让他协助管理吐谷浑内政,抓出其中的内应,在防御仗中发挥出他的本事——

那确有可行之处!

武媚娘眸光微动,“我会试试与陛下商议此事。”

具体是否要选裴行俭,又能否调度,都可以讨论一下。

若此事能成,或许真能给吐谷浑争取到一点喘息的机会!——

不过先找上李治的不是武媚娘,而是李清月。

她还穿着那身跑马所穿的衣服,便找上了门。

还上来就问:“阿耶,大唐当真这样缺将领吗?”

李治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只觉女儿像是要给弘化公主再度求情的,希望他能够支援吐谷浑。

但没等他开口发问,他已听见女儿接着说道:“阿娘说,事有权衡利弊、轻重缓急,阿耶能在四面环敌之下坐稳这个位置,已很是不容易了。吐谷浑那头的事情确实不是当务之急,等高丽那头解决了,腾出手来收拾也不迟。我只是……”

“只是看您现在又病体未愈,很想为您分忧。我听阿娘说缺将领,觉得阿耶肯定要因此头疼。”

李治立刻收回了本要出口的话,转而笑道:“你想怎么分忧?”

他可以确信自己并未看错,当阿菟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语气同他彼时头风病刚发作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这俨然是一句真心话。

他也该当多谢媚娘,在教养这个过分聪明的孩子之时并未忽略掉这份讲解,起码将他这个拒绝支援的决定给她讲明白了。

下一刻,他便听到女儿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是帮您挖掘人才了。您看,我老师,一个文官,都能帮忙顺利征兵调兵,说不定也是个潜在的将领人才。要是——”

她托着下巴思考了好一阵,突然蹦出了个更惊人的后半句来,“要是挖掘不到合适人才的话,那我就努力努力自己上。”

李治咳嗽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别因为这个答案笑场。

“自己上什么自己上,我听说你的习武课程进展是不错,但你也不想想你才几岁。”

“做人要有梦想的。”李清月念叨,“又不是没有先例。”

平阳昭公主不就是个先例吗?

李治很觉没办法。

但想想他年少的时候其实也有过这等亲自征战的梦想,又觉得女儿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反正,等到年纪再大一些,总会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又做不得了。

“阿耶,您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呢。”李清月再度开口,打断了李治的教育大计构想。

“我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李治答道。

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

说将领少吧,多少有点像是在女儿面前露怯,对于一个还在病中的天子来说,绝不会是他的选择。

于是他缓缓开口,说道:“大唐不是缺将领。”

这话看似与他不肯支援吐谷浑的指令有悖,实则不是。

起码在李治的认知中,这是同一套想法。

他麾下可堪调度的将领其实还有,比如出自铁勒的契苾何力,就完全可以从东边进攻高丽的战线上调度回返。

比如在平定西突厥战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弥射和其族兄阿史那步真,其实也都能投入到临近的战事中。

再比如说英国公李勣,虽然年纪稍长了些,但他毕竟还能行得动路,带得动兵,在领兵作战的经验上也非寻常人等可比。

可是——

契苾何力以及阿史那弥射这样的将领,终究还是外族。

李治或许会如同当年在万年宫中的表现一般,并不因贺鲁的反叛而对他们持有偏见,甚至仍旧将他们投入战场之中,却不会令他们完全独领战线,对战边境大敌。

因为李治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在巨大的边境利益面前,成为第二个阿史那贺鲁。

相较之下,他们更大的作用,是在突破战线中的冲杀和战后的招抚。

而对于英国公这样的老将军,若是将他派遣出去做个战事的扫尾还好说,真要将这样一位支持者派遣到青海湖这等高原环境里,李治自己都于心不忍。

迎着女儿好奇的目光,李治说出了他的后半句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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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缺的,是属于自己的,年轻的,且能独当一面的将领。”

第86章

那是一块木制的箭靶。

放在距离人二十步远的位置。

站在箭靶后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岁上下,略不到五尺的身高,持着一把专门为孩童打造的短弓站在那里。

一枚玉韘套在她的拇指之上,经由配套的绳索绑在腕部。

当她张弓搭箭的时候,那弓弦便借助着玉韘弯钩的带动和指腹的拉扯往后而去。

直到弦张如弯月,上头的那支木杆铁头长箭对准了箭靶。

夏日的微风在靶场上徐徐吹过,将持弓箭之人鬓边的头发吹起,有其中的一缕还吹到了她的眼睛边上。

但她好像浑然未觉,并没有露出任何一点异样的表情。

那双紧紧盯着箭矢前端和箭靶的眼睛里,已带上了一抹锐利的锋芒。

突然之间,她手中的弓弦一松,箭矢自风中穿过,宛如一道流光直扑箭靶而去。

只听得一声“咄”响,箭矢就已牢牢扎在了箭靶上。

还正中那靶心!

别看这箭靶的距离还不算远,可对于接触到弓箭时间还不长的李清月来说,已是个不小的长进了。

李清月顿时跳了起来,甚至当即转身,朝着后方不远处站着的两人挥了挥手。

或者说……是挥了挥她手中的短弓。

“阿耶阿娘,你们看到了吗?”

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雀跃,“我射中啦!”

“看到了看到了。”武媚娘也顺势朝着她招了招手,“你当心着点,别让弓弦割伤自己的手。”

见李清月朝着她点头,像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武媚娘这才放心地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当女儿已不在她的视线之中后,她还是不由朝着身边之人嗔怪了一句,“您不该跟她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

自然是那句“大唐还缺属于自己的,年轻的,且能独当一面的将领”。

可李治哪里会想到,李清月跑来问这句话本就是别有所图,甚至在弘化公主求援失败的现实面前,更为确信自己想要加快脚步的计划没什么错,这才朝着他发出了这样一个具有诱导性的问题。

而李治,他是真觉得那句话既不显得敷衍,又能将自己的形象挽回一下。

至于阿菟说的什么,想要给父亲分忧,找到这样的将领,李治反正是权当她在开玩笑的。又或者,这最多能够算是小孩子的孝心。

哪知道……

唉。

吐谷浑那边的情况,在媚娘提出了调度西州都督府长史裴行俭前去的建议后,最终被敲定了。

李唐暂时分不出人手来支援,这一点在朝堂上的意见很统一。不仅是将领不足,物资也不支持远上青海,和打“游击战”的吐蕃相持。

相比之下,派遣出一名有本事的官员协助吐谷浑作战,在必要的时候负责斩杀吐谷浑族中叛将,更符合大唐的利益。

裴行俭也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李治将其改任兰州都督府长史,又另加了个名号,叫做“吐谷浑督军镇抚”。他要履行的是何种职务,在这个官职名字中已表现得很明显了。

结果李治随即就听到小女儿问起了裴行俭的年龄。

当听到他当年的“年少气盛”是三十多岁的“年少”,现在都已满了四十岁后,发出了一句感慨,“不年轻了呀”。

然后又听她向着母亲问起了大唐近来表现出色的年轻官员,一问之下又发觉,居然没有一个能独当一面的。

这可好了,正该按照她之前的话做下去!

找不到人怎么办?本着要为阿耶分忧的想法,那就努力努力自己上吧!

别人说这种话,可能经历过几次挫折,也就差不多能确定,自己不是干这件事的料了。

可李治的这个女儿不一样啊。

早几年间就已展现出的聪慧,让她在分析起局势的时候还挺头头是道的。按照武媚娘和李治所说,那个启用裴行俭的想法,还得算是得到了阿菟的提示。

再看她自己的实际表现好了。

若说此前的演练武艺,已经能让人看出她的体质拔群,像是真能练出点东西,那么在她陆续进行了骑马和射箭的学习后,这个长进的速度就更不是寻常孩童能有的。

她是认真地要来一出“我行我上”!

李治都看得有点震惊。

尤其是当他自己还在康复进程之中,女儿却已经开始督促自己往武将方向成长的情况下,他很难不生出几分微妙的无言情绪。

在听到那句怪责后,他还下意识地回道:“可她真有这样的天赋……”

纵容她练练也无妨吧。

等等!他不该这么说。

李治的脑中也忽然灵光一闪,“不对啊媚娘,昨天我经过这里的时候还看到你在她后头,帮着她一起矫正射箭的姿势。”

要是她真觉得女儿这个年纪不应该练习羿射之术,那根本不必等到今日来跟他说这一句,前阵子就能拦下了。

可她分明是让女儿在母亲这里得到了一番鼓励,以至于对此更是抱有了更大的热忱。

现在纯属就是将这个责任推卸到他的身上。

不能因为他现在的眼神还有点不好使,就当他瞎吧!

要知道,他近日的恢复还算不错的,前几日还在与朝臣商议,等在洛阳度过这段苦夏时日,他便能够回到长安去了。

武媚娘侧过头来,带着几分打趣的语气问道:“可您说说看,这算不算是被您怂恿出来的吧。”

“您知道吗?之前因为刘仁轨被指派去征兵离开洛阳的缘故,我向您给阿菟求了个恩典,让她能在弘文馆中听课。结果她可倒好,自弘化携圣旨回返吐谷浑后的两个多月里,课恐怕是没怎么听的,光顾着在那里找书看了。”

李治疑惑,“看书不是好事吗?”

武媚娘忍笑,“那也得看看她看的是什么书吧。她从弘文馆中翻出了一本书,叫做《六军镜》。”

李治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头疼。

六军镜这个名字听起来还挺文艺,但带了个“军”字,总还是和行军打仗有关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相关。

因为这是十二年前过世的唐初名将李靖写下的一本兵书。

更有意思的是,几乎在同时,比阿菟大上一岁多的太子也同样展现出了其聪明才智,在东宫佐官的协助下,收集古今文集,修编《瑶山玉彩》一书。

他都不知道是应该感慨女儿的孝心可嘉,还是应该感慨,她竟是真同太子完全形成了一文一武的对照组,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做出点其他的应对。

却又已听武媚娘说道:“其实方今这样也挺好的,阿菟是陛下的女儿,合该有此资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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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喜欢的事情。陛下不也喜欢看到她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吗?”

“何况打从她多在人前露面以来,每次都是在为陛下分忧的。”

洛水修桥,促成了玄奘法师提出管教考核僧侣的建议,让李治在抬举佛教的同时予以打压,有了配套的手段。

她往蜀中去寻孙思邈,既让李旭轮的出生可无后顾之忧,又让这进而成立的东都尚药局为李治的头风病服务。

她将一批西域商人请到洛阳来,既是为了帮母亲一起发展洛阳,又何尝不是在为彼时的献俘大会服务。

要不是此事不适合告知于李治,武媚娘甚至还能说,那改元的吉兆还是出自女儿之手呢。

李治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可再一品味,“媚娘,你这可不只是在说不必拘着阿菟的行动,总归是我教唆的,也是在劝我别因为女儿行动迥异于旁人,便不喜欢她了吧。”

武媚娘但笑不语。

她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这种话就不用揭穿了。

反正她说的都只是事实而已。

李清月也正如武媚娘所说的那样,在练习完了今天的射箭之后收拾好了东西,继续回到了弘文馆中的书局,翻阅那本没看完的军事著作。

只是今日的情况,比起之前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她坐在书架的下头,因怎么说还是个小孩子的缘故,若不走到她这一格来,几乎瞧不见这里还有个人。

以至于当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经过的时候,这两道声音的主人就没发现她的存在,而是顾自交谈。

两人一开口,李清月便发现,那还是两个熟人呢。

洛水造桥那会儿的熟人。

一个是清河崔氏的崔元综,一个是河东裴氏的裴炎。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后脚的功夫入学的弘文馆,加上在那造桥立碑之事上想要为家族争个先后,明明跟其他同僚相处的都不差,就是跟对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但要李清月看来,这两人估计也是觉得其他人不够资格跟他们争。

所谓世家天才的高傲,莫过于如此了。

之前有一次见到这两人,就听他们在争论关于科举的事情,这才有了她跟母亲提及“进士及第”,而后有了那一番探讨科举如何改进的交谈。

这一次的话题就更有意思了。

他们在说,如何培养一个合格的将军。

李清月顿时就竖起了耳朵。

崔元综的同宗崔知温,正在和刘仁轨一道募兵。六月之末,他们就要动身渡海,从百济一路支援唐军攻伐高丽。

裴炎的同宗,自然是同样出自河东裴氏的裴行俭了。此时的圣旨早已抵达西州,以李清月估计的话,他人应该已经在吐谷浑了。

这就给了这两人争论的话题。

别看裴炎其实对于先他一步踏入仕途的裴行俭有些妒忌,但在外人面前,河东裴氏各房都是一个整体,不必分出个内外亲疏。

裴行俭得到的这份委任,在他看来,也算是给家族增光添彩。

正因为如此,当崔元综这家伙用严肃古板的面色,说出那等刻薄的话来后,裴炎毫不犹豫地还击了回去。

“你说这是陛下对他当年的不敬再施一道惩戒,可要我说,这分明是要给他以历练打磨的机会。”

“几乎手中没有折冲府兵的情况下打磨长进?”崔元综冷笑了一声,“就算真要说什么栽培将领,也得是那等有兵有将的实地硬战吧。不过是让他去试一试而已。”

哪是正儿八经的将领待遇。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冒出了个声音,“什么是有兵有将的实地硬战?”

崔元综闻声回头,惊见问出这个问题的竟是安定公主。

她正与他们两人隔着个书架站着,自缝隙中露出一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

崔元综自信这番谈话就算是传到陛下的耳中,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毕竟这阵子的重心确实是东北边境,陛下希望借此扬威、达成先帝夙愿的想法,总是清楚明白的。

所以这话他能说。

他便回答道:“便如那高丽之战,邢国公领袖诸将,发府兵合计十余万之众,这才叫一场真正的战事。也不知经由这一战,能为我大唐再栽培出多少股肱之臣。”

李清月眨了眨眼睛,面上似有几分喜色,当即朗声应道:“你说得不错,此战乃是我方有备而去,必定能赢,还能出不少经历过大战的将领。”

这话说完,崔元综还听到她又嘀咕了一句,“我老师也在那儿呢。”

那她可不得更希望那头的战场诸事顺遂,将领得利吗?

崔元综顿觉自己说了句再合适不过的话,还算是和这位公主打好了关系。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和裴炎从李清月的面前消失后,这位小公主竟直接将《六军镜》一书揣在了怀中,脚步匆匆地赶回了寝宫。

澄心刚出来迎接她,就听到她说道:“去收拾行装,我们去河南道找老师。”

“啊?”澄心忽然听到这样的一句,人都要傻了。

偏偏李清月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一句何其震撼的话,一边自己也已朝着殿中走去,一边低声将今日听到的崔元综和裴炎的对谈说了出来。

“可是……”澄心顿时就急了,“您不能这么干啊!之前往蜀中去,还只是求医,现在去河南道,那却是想要上战场,这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了。”

“再说了,皇后殿下不是让您在弘文馆中好好进学吗?您刚拿到准许入内的信物之时还说,要在其中多看看有没有合用的人才,也好招募到您面前,丰富一下伴读的人数。”

怎么就忽然冒出这等想法了。

这还真不是澄心没胆子,毕竟她连协助李清月伪造神迹吉兆的事情都干了,分明没那么胆小。

她只是觉得,小公主的年纪终究还是太小了!

然而她已听到李清月沉声答道:“弘文馆?我倒是真想在其中挑挑拣拣,有人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要是没有实绩在手,就算身在弘文馆中,别人也未必当我是个公主,说不定只当我是个借书的。”

就像崔元综答话的时候,或许也没真将她当做一个平级交流的人。

澄心闻言不由一愣。

这话说得直白,但又何尝不是个现实。

太子未必就有小公主聪明,可他有伴读二十人,有东宫上下属官几十人,陪同他一起编纂文集,小公主却什么都要自己去争。

别看陛下对安定公主的态度,和宣城公主其实已经形成了鲜明至极的区分,但一对比太子李弘,那同样是一种难以逾越的差距。

李清月见她顿住了脚步,干脆将人一拉,继续说道:“别多想了,等明日我们往邙山那处宅邸走一趟,然后就去找老师会合。”

要知道,再不走,就赶不上大军渡海的船只了!

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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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综的那句话给了她出发的契机,她连自己找理由都省了。

好事啊!

而且蹭顺风车这种事情,做了第一次之后就不会介意干第二次。

嗯……还能让阿娘少担心一点是吧?

“愣着干嘛呀。”

澄心终于回过了神来,可这一刻,在小公主灼灼的目光中,她竟鬼使神差地忘记了继续劝阻公主不能出行,反而跟着她一道走到了衣柜前头。

甚至问出了一句:“公主,这么说的话,咱们是不是还得带冬衣啊?”

“那不用。”李清月坦然地答道,“有一批早就被我偷偷塞到老师的车上去了。”

澄心瞪大了眼睛:“……?”

等等!难道小公主不是因为弘化公主求援的事情,也不是因为那句“非实地硬战不可”才想要去边地的吗?

要这么说的话,按照时间推断,该当再往前推一推,那就是……因为洛阳则天门上的那出献俘大会。

她这会儿又开始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被小公主的一番话给骗了。

奈何她已上了贼船,也不像是能跳下去的。

李清月却好像是将她的傻眼完全曲解成了另外的意思,还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吧,老师应该不会把我的心意给丢了。”

刘仁轨征兵完毕的时候已入春夏季节,那些冬衣都已派不上用场了。

可人人都知道,那是安定公主给老师的心意,他渡海作战也必然要经历北地寒冬,将其随同其余军资一并带上,并没什么问题。

但对于李清月来说,这却是让她出行更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一个必要条件了。

若是真把那些给漏了,到时候再添置也成,总不至于把她冻死。

要是侥幸没被丢,往后有人问起来,她就说冬衣是自己后带去的,不是塞在刘仁轨的行装之中的,总有说法可以糊弄,反正也没人看到她是怎么跑走的。

李清月拍了拍澄心的肩膀,“哎呀别想衣服的事情了,一会儿你收拾完了东西,再去太史局帮我取一件之前请太史令做的东西。至于我……”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给阿娘和阿耶都留一封书信,免得让人担心!”

第87章

澄心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夜晚有这么难熬。

她在公主的床前搬了个矮榻躺着。

其他宫人都已先被她赶在了外头,免得听到此地的谈话。反正她们也不是没见过公主对她格外特殊,加上小公主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便并未奇怪于这一点。

另一头的卓云也睡不着,正坐在窗边的月光里“欣赏”她的那把宝石弯刀。

但大概,任谁听到这等公主想要远游加入战场的想法,都没法沉稳下来吧。

卓云侧着耳朵听着那头的动静,就听到澄心低声说道:

“公主说的行装都已经收拾完了,只拿了便于行动的衣服,出行的钱财都专门分装在了不同的地方。”

澄心是负责管钱的,想到在与刘仁轨见面前,她们还有一段路需要走,便觉压力不小。

所幸的是,从洛阳到刘仁轨所在的河南道青州折冲府,有相当长的一段水路可走,沿途之间所需的时间不长,总不至于担惊受怕太久。

李清月应道:“我相信你的本事。到时候我们往东一点走后再找航船走,免得洛阳周遭有人会将我们给认出来,否则船没走多远,消息就被上报了,那就不妙了。”

澄心很想说,公主您为何对于偷跑如此之熟练,但最后也没将这个问题给问出来。

只是继续说道:“太史局那边我也为您去将东西取回来了,太史令说,您要的罗盘他还只是做出了个雏形,那东西现在包裹得严严实实,就算寄送到您老师那边沿路颠簸,也不会弄坏。”

“正好刘公要渡海前往熊津都督府,沿途能装载上船测试一二。若是使用之中诸事妥当,也就能上报于陛下了,到时候自然是公主的首功。”

但李淳风大概怎么都想不到,安定公主压根就不是要将这个海航、甚至是陆上的利器让人赶在刘仁轨出海之前寄送给他,让他在远航中趁机测试一二,而是要自己亲自将其送到他的手中,为她自己的安全再添一项保障。

可惜李淳风沉浸在天文术数之中,对于李清月的计划还是少了几分洞察,以至于被澄心安全地领走了这个重要物品。

“卓云!”李清月朝着就差开始磨刀的阿史那卓云喊了一声。

听她作出了回应,便继续说道:“这个罗盘交给你看管了,别把它当武器抡出去就行。”

卓云原本还紧绷着脸,感觉自己行将赶赴刑场,突然就没忍住笑了出来,“公主,您对我到底有什么错误的认知!”

她是这种人吗?

李清月答道:“我这是对你委以重任之后的附加提醒。”

这也确实该当说是委以重任了。

大唐此时的海航还只能通过观望日月星辰的位置来大致测算位置,司南这样的东西又在精确性上差了不少,也不适合用于海上,这尊罗盘正是李清月确保自己不会在海上迷路的兜底之物,可不能在路上就给弄坏了。

澄心好笑地问道:“那您为何不多带几个关系亲近的下属呢?”

虽说唐璿还在梁州当差,目标在今年发动起一部分梁州百姓来种地,王勃年少,不适合跟着一并走,那么……卢照邻其实是可以一起前往河南道的吧?

“不瞒您说,我今日从太史局回来的路上,就先后遇到了宣城公主和卢升之,要不是二人都没对我为何手持此物发问,我都担心我会在言行中暴露端倪。”

李清月摇了摇头,“对他们来说,都是不知道我的计划更好。”

安定公主是瞒着他们忽然决定出行的,才能让他们免于被问责。

毕竟,在王勃和卢照邻的后头都还有着家族。

李清月虽然打定了主意要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学习战场知识,也借此验证自己的猜测,抓住更多的主动权,但跟随她一并前去的人能否也收获到对应的好处,她并不敢做出个保证。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少带一点人。

对李素筠也是同样的。对她来说,不知道反而是一种保护。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就只要带着两个人横穿小半个唐朝,去跟刘仁轨碰面。

对于洛阳之外的治安,真不能有过高的期待。所以……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听见澄心用近乎于梦呓一般的声音说道:“公主,我在被选在您身边服侍的时候,真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李清月收回了发散出去的思绪看向了眼前。

她听得明白,澄心这话,没有应付的意思。

她说的不是“没想到”还能看到昭仪成为皇后,公主从幼年成长到如今,而是她行将再做出一番改变,从此前的小心谨慎,变成随同公主一并叛逆。

可在她快速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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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决定,不将公主出走之事告知于旁人的时候,她可能已将有些问题给想通了。

比如说,李清月身为公主,却为何要做出这等危险的举动。

因为她不想做第二个明明被允诺了东西却被丢在边角的临川公主,哪怕有着皇后的扶持让她写出了庆贺乐章,也已错过了对她来说更为宝贵的三十年。

她也不想做第二个弘化公主,先要经历身不由己的和亲,从长安去往那荒凉的西域边陲,后要为吐谷浑的存亡和大唐的利益抛弃脸面来求援。就算有皇后和公主为她出主意,也说服陛下派出了裴行俭,她也依然处在危险边缘,从头到尾都写满了命途多舛。

她也理所当然地不希望,她和阿娘会成为那个落入被动、身不由己的一方。

那她就不能去走别人为她安排好的道路。

就像……澄心她也不能再走一个罪臣之女出身的宫人本该去走的路。

李清月问道:“那你觉得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澄心没有马上回答。

在已经熄灭了烛火的殿内,她其实看不见小公主问出这话的眼神,不知道那和当日嘉陵江上的有无区别。

但她刚好看到了一道光。

那是如水的月光先投在了卓云的刀上,而后经由刀锋的反照,落在殿中屋顶的横梁之上。

这一道被拉长的刀光似乎少了几分冷意,却依然像是要将这长夜给劈开成两半,也竟是在依稀间给出了一个答案。

只是还没等澄心作答,阿史那卓云就突然插话说道:“这有什么好还是不好的,不往边地走一走,永远没机会如公主当时所说的那样成为一名将领。能去的话自然是要去的。”

她这话说得一点不带犹豫,仿佛全然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思考。

她甚至还紧跟着感慨了一句:“要说当时由公主送别的薛将军也算很有远见了,他说公主也有机会往边地出征的,如今虽然兑现的方式奇怪了一点,但也算他猜中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稍微低下去了一点。

在这一刻,哪怕光线昏暗,她也能依稀辨认出来,小公主和澄心好像都在看她。

“……我有说错吗?可惜薛将军又被调往西部战线了,要不然说不定还能看到公主第一次去往前线的表现呢。”

她是真的既觉忐忑又觉得兴奋的。

毕竟,对于卓云这个突厥出身的人来说,小公主这个出行的年纪根本不算问题。

反倒是她这个远行的决策,正给了卓云以一个潜在的机会。

这个机会对她的兄长阿史那道真来说,可能没那么要紧,对她来说,却可能是她在当打之年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我不是觉得你说错了,”澄心已不觉心中一松,甚至在回话间有了几分笑意,“我是在想,是不是又要将公主做出这个计划的时间往前推一推了。”

卓云这话一出,她更可以确定,自己是被坑上贼船了。

但能怎么办呢?

小公主都用被子盖住脑袋,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

那么她也该赶紧养精蓄锐,以备明日的……叛逆了——

大概是因为要做一番大事,她们起得尤其早。

天还蒙蒙亮,澄心就看到小公主飞快地穿上了一身平日出宫走访的衣服。

这打扮在她这里并不少见,若是让与她相熟的人看见,大概也只会觉得,她今日是有个出行的计划。

很好理解,那东都尚药局和她在邙山下买的住宅都在皇城之外。

但她今日的目的地可要比那两处远上太多了。

在洗漱完毕,用过了早膳后,李清月小心地将两封信在桌案上放好,又怕洒扫的宫女第一时间将其发现,干脆将自己摘抄兵书的笔记压在了上头,只露出了信封的半个边角,这才招呼着澄心和卓云一并出宫去。

和殿外的其余宫人所说,便是她打算往邙山那头走一趟,若是遇到事情耽搁了,就在那头暂住一晚。

如果皇后问起的话,她们这么说就是。

这还真能糊弄得过去,毕竟,在弄出那见龙吉兆的时候,李清月就曾经在那里给阿娘演示过“烟雾弹”的效果。

别人或许不知道,武媚娘却一定知道,那里对李清月来说就是个神奇道具出产地。

可这一次的情况有些不同。

当李清月将马车在这处宅邸外停下的时候,这个炸炉研究基地已经基本被清空了,刘神威和此地的几名下属一并行将登上另外的一辆马车。

眼见公主抵达,他连忙快步赶了过来,交代道:“公主,这边都已准备妥当了。”

“好!”李清月赞道:“一会儿你们便启程动身前往蜀中。你与段长史打过交道,这次再去应当不难,将这封信交给他。接下来你就先待在那边。”

“你的研究方向不需要我再多把关了,就是调整各种原料的配比,让炸药的爆破效果更好,正好那边也有矿山给你试验。”

段宝元在上呈吉兆的奏表后得到了不少嘉奖,其中大多是以对益州都督府的财政支出形式给出的,要在底下再养个炸炉团队压力不大。

反正李清月不希望看到,因为自己前往边境,让这里的研发事业出现停滞。

“你们四个,”李清月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四人指去,“跟着我一起走。”

这四人之中,其中的两个是原本李清月买下来给刘神威这头的护院打手,正好在路上给她当保镖,另外两个,则是从东都尚药局那边分派到刘神威这边学习的医者。

至于到底学习的是正儿八经的医学,还是炸药学,这个事情大概说不太清楚,总之现在,他们要先被安定公主征用一下当做军医。

正好这四人都是孤身一人,不必担心长时间离开洛阳,会有什么额外的麻烦。

李清月又回头朝着洛阳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未再多迟疑,“走吧,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东行到郑州后尽快找地方登船。”

她的旅程也该当开始了!

所幸她的那匹青海骢早就已经被送给了刘仁轨,以至于她并不需要担心宝马登船的问题。

看看她多有先见之明。

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运气不错,今日的李治忽然兴起,打算往西苑之中的合璧宫走一趟,将宫中的不少人也给一并带走了,免于有人找上门来。

李治在让人问询了安定公主的所在后,也并未在意于这个出宫去玩的答案,只当她恰好错过了这个出行机会。

反正,虽说位处西苑的合璧宫建成时间不长,阿菟是已经先去过的。

反倒是他那年纪最小的儿子李旭轮还没去过。

想想他明明是洛州牧却还没好好看一看这洛州风物,李治便领着他一道将合璧宫内外都走了一遍。

在次日回返的时候,或许是因未有公务缠身,加之入夏后几乎病症全消,李治重新踏足这洛阳宫时,竟并未觉得带着那两三岁的小儿子有何疲累之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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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很有一番神清气爽。

可这样的心情松快并未持续多久,只因当夜幕降临之时,他便看到皇后匆匆找到了他,开口竟是一句:“陛下,阿菟不见了!”

李治都懵了一下。

他脱口而出:“什么叫做阿菟不见了?”

武媚娘着急地答道:“昨日阿菟让人说,她要往城外走一趟,原本我觉得没甚大碍,可到了晚间还没回返,我便觉得不太对了。于是让人往城外走了一趟。却发现,何止是她人不在那里,那间院子都空了。”

要不是她曾经亲自去过,她险些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但显然并不是!

她语气愈发急促,“孙神医那边也没有人,她也没在我阿娘那里,您说会不会……”

会不会是出事了。

可这洛阳城中,哪里有人胆敢对公主动手呢!

李治刚想宽慰媚娘不要自己吓着自己,却忽然有一个声音抢先一步在他前头喊道:“皇后殿下——我们在公主的桌上发现了两封信。”

那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很快,说话的宫人也出现在了他们视线的不远处。

武媚娘忙道:“将信拿过来。”

女儿有了消息,让她不由目光一亮,可与此同时,她也忽然有了一种愈发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自己早前的某个直觉猜测可能要成真了。

当这两封信被拿到二人面前的时候,武媚娘更觉如此。

谁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两个信封之上字迹端正地写着“给阿耶”和“给阿娘”的字样,还在上头各自画了个笑脸,绝不可能是在仓促之间完成的。

这是两封有备而来的信。

她伸出手,将信封依次拆开,而后为了便于阅读,将那两张信纸并排放在了桌案之上。

李治打眼扫过去就发觉,这两封信的内容其实大同小异,只是在皇后的那封信上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交代以及托付,但最要紧的内容是完全一致的,以至于当其被放在一处的时候,好像有了双倍的震撼。

李清月在信中写道,她很遗憾于大唐没能有接续上场的年轻将领,又看到阿耶生病,兄长的身体也不好,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健康且聪明的孩子,需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她虽然是个公主,但公主怎么了?

弘化公主都可以为守住大唐丝绸之路要塞而战,文成公主可以忍辱负重身在吐蕃,那她又怎么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为父亲分忧解难呢?当然可以!

可是她近来学习兵法、骑术、箭术,依然觉得自己的成长很是缓慢。所幸,她听到了弘文馆中两位学子的指点,原来要到东边战场上亲自经历战事,才能成长成一个合格的将军。

正因为如此,她决定前去寻找老师实地进学,以便早日成长到能为阿耶分忧解难的程度。

只是想到她这个决定恐怕不会得到准许,她不得不瞒着父母瞒着兄弟姐妹,瞒着伴读和宫女,选择偷偷跑路。

不过……

不用担心她在和刘仁轨碰面之前的安全,因为算上阿史那卓云,她足足带了五个侍从!

也不用担心她在渡海之时会遇到什么船只失航的情况,她之前开动脑筋,向太史局那边定制了一件航行所用的利器。那原本是要让人送去给刘仁轨的,现在也被她给一并带走了。

至于路上生病、晕船这种事情,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来她的身体很好,二来她也带了医者随行。

等她到达河南道后,她就会往洛阳送一封信回来的。

可惜,她大概要偷偷上船,免得被刘仁轨赶回来,那么这封信上大概没法有刘仁轨的证明了。但是没关系,等她到了百济后,会努力在军报中表达对阿耶阿娘的关怀。

对了,在她远赴边地期间,让她的伴读都先去弘文馆念书吧。这里的人说话精辟,不拿她当小孩,她可喜欢这里了,希望她的伴读也能在其中学到一点东西。

也希望她很快就能给阿耶阿娘带来好消息。

……

李治眼前一黑。

明明刚才还是媚娘因寻人而紧张,握住他的那只手还有点颤抖,现在却成了他被托了一把。

“陛下,陛下!”

李治恍惚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竟已在无意识之间反握住了皇后的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从齿缝之间挤出了一句话:“媚娘,我觉得我没头晕到犯糊涂了对吧?”

若是没有的话,他怎么会看到女儿直接留书出走了呢?

哪个李唐公主能干出这等离奇的操作!

她才只有八岁啊。

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李治的目光也一点一点地从面前的信上转移到了媚娘的脸上,发觉她的神情里同样写满了无奈与担忧,而在此之外,还有一种“又来一次”的熟悉,这让他顿时意识到——

啊,是了,这不是阿菟第一次干出这种事情。

她上一次干出这事情的时候年纪更小,才只有五岁。

相比之下这次还长高了不少,甚至在出行之前就学会了骑马。

与此同时,他好像也从武媚娘的眼神中看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

您还问什么呢?这和您这位陛下关系不小啊。

又或者,这仅仅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作祟,才生出了这种想法,而并不是媚娘在责怪于他。

起码在他看来,以那信上的种种言语所说,他可能也真的一点都不无辜。

若说上一次的行动是因为她为母亲的安危担忧,那么这一次,则是因为阿菟将父亲的话记得清楚,觉得真得将自己培养成个独当一面的将才,这才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决定去从实战中找到答案。

这个原因,不知让人该当夸奖她的孝顺,还是该当说,她真应该记住自己到底只有几岁的。

李治叹了口气。

“迟了将近两天才发现,人恐怕是已经追不上了……也不知道让人尽快前往河南府通知刘仁轨,能不能在那头出发之前将人给拦下来。”

虽然这个可能性有点小,但总得先去试一试。只希望刘仁轨没有恰好出海吧。

而在此之外,李治心中急转,觉得自己还得做一件事。

在心中他可以那么想,但对外,他绝不能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需要担负起主要责任。

公主跟着老师一并出征学习,其实说得通,但若说这是因为陛下提及大唐无将,那就不妥了。

眼见女儿信中诚挚言语,李治一面觉得她真是好一个麻烦精,一面也舍不得对她做出问责,起码不能动她的伴读和宫女。

所以,无论能否及时将安定带回来,总得先找个“替罪羊”的!

“来人!”李治忽然扬声说道:“去把那两个讨论如何培养将领的混账给我找来!”

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人这么懂栽培良将之道,自己能是个什么水准!

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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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背后念叨我。”李清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脸。

此时还是夏日天气,哪有那么容易在出行中感冒。

她自昨日早晨从洛阳出发,一路行到了郑州境内,在下属的扮演之下变成了一家三口带四个护卫的组合,蹭了商队东行的船出发。

大河自郑州往青州的这一段,或者说是中后半段,途经济北平原,直到渤海之滨的千乘,自东汉之初王景治河到如今,已有将近六百年不曾有改道之祸了。

滹沱河都比黄河的这一段暴躁。

这才是为何她胆敢走这条水路去找老师。

此时又恰好不在夏日雨季,河道之上可见商队往来船只频频。

李清月怎么想都觉得,论起经验来自然是他们丰富。既然他们都觉得现在适合出行,总不会有错的。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澄心小声答道:“应当是陛下和皇后在想您吧。”

李清月闻声朝着客舱外看了一眼,就见到了一片暮色铺满大河的景象。

啊,到她出发的第二日傍晚了。

按照她所制定的跑路计划,这已是她最多能够隐瞒到的时候。

洛阳宫中的人应当已经发现了她留下的书信。

先斩后奏这种事情在当事人这里做起来挺爽,尤其是李清月知道自己的年纪并不能按照寻常的小孩子来界定,便不怵于这样的出行,但对阿娘来说,肯定还是会放心不下的。

她毕竟还是年纪太小了。

这么一想她是真的有点心虚。

但她写归写的什么要孝顺父亲,为他缺少将领这件事情排忧解难,实际上的目标是什么,她相信阿娘能猜得到。

当这出偷跑离开洛阳还发生在弘化公主求援的事情之后,阿娘应该更能理解,她到底是抱有一种什么心情踏上的旅程。

她所选择的也不是更为局势莫测的西域,而是由刘仁轨主持募集兵将的东路,在危险性上小得多。

再加上,当年她能说出那个“雨”字预警,说不定就还能做出其他的神异举动。

应当能……能稍微放一点心吧。

李清月不太确定地想到。

没事,等抵达了青州她就尽快给洛阳去信。五个侍卫不保险,刘仁轨这边的四五万人总是有保障的!

至于阿耶的头风病会不会因为她这个出走而重新发作?

她都已经那么“孝顺”了,就差没将她是“为李唐之稳定而出征”这种话给写在信中,他就忍忍吧。

再若说有人要念叨她的话,大概就是那两个倒霉的背锅侠了。

可李清月怎么想都觉得,这对于那两位来说,说不定也是个大展身手的机会。

前提是,他们两个人确实有真才实学。

如果说此前李治只当他们是洛水修桥的出钱冤大头,不到他们能过五品官的分水岭,恐怕都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那么现在,他们就有面见天子陈词抱负的机会了。

这是多么令人惊喜的好事啊。

崔元综甚至在接到这条面圣旨意后直接惊得跳了起来。

别看李清月没将自己是听了这家伙的怂恿给写在信中,以李治的能力,要想查到近来到底是谁和公主有过交谈,真是再容易不过的。

正因为如此,消息传到崔元综面前的时候,已不是什么问询,而是确定,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我没听错?”崔元综的表情已经石化在了当场。

传旨的郎官和崔知温做过同僚,也依稀记得崔元综是同崔知温一并来的洛阳,随后又小声提点了两句,免得他在殿前失仪,丢了清河崔氏的脸面。

可这份提前的告知,对于崔元综来说也实在是太晚了。

“没听错,赶紧走吧,陛下还要问你话呢。”

崔元综顿时意识到,他说出的那句话是没有撤回去的机会了,该造成的结果也已经造成,他只能接受随后的挑战。

但为什么啊!

他这人说话里确有几分世家贵族的傲慢,却也至多是在和亲近之人交谈的时候,才会在话中有些百无禁忌,再便是同裴炎争个高低时有些出言不逊,却从未想过他真能如崔知温当日所说,要在说话不当上惹来麻烦。

安定公主因为他的言论,觉得有必要去寻老师,在实际作战中进学?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位年仅八岁的小公主竟能做出这等举动来,也将他给拉入了泥潭。

偏偏事已发生,他就算是再想什么将功折罪之法,不仅于事无补,还看起来少了几分临事应变的本事。

在随同传旨之人入洛阳宫见驾的时候,或许是因危机当头带来的思绪急转,崔元综确定,他此时更应该做的,不是推卸责任也不是求饶,而是阐述志向和展示能力。

他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决绝之色。

关陇家族随着长孙无忌的倒台而失势,本应当是他们关东各家登上舞台的最好机会,他决计不能让这个夙愿被毁在他的手中。

若事有不可,那他就选择请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为什么出征的士卒连放置铠甲的架子都需要自备?”

在商船之上做事的也有军户子,但因其并不属于被征发之人,便趁着如今并非农忙之时,在商队之中务工。

李清月听他和同行之人恰好提及了今年的河南道征召府兵,说到他们还靠着贩售甲床给折冲府赚了一笔,便好奇问道。

那人回头看了眼问话之人,很觉奇怪地看到这居然只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

但再一看对方的“父母”就在不远处站着,估计也就是要满足一下孩子的好奇心,便回道:“何止是甲床,府兵征召之时,会以十人为一火,大多是由同乡的府兵凑在一处。一火之中的公用物事,也是要由府兵自己出的。”

“放置武器的甲床是一种,还有马盂总得用铁的吧,不然天气凉了之后可怎么办。”

李清月依然带着疑惑的眼神,让这说话之人确认,这确实只是个好奇心上头的孩子,根本没什么生活经验。

反正此刻大河平缓,多闲聊上两句也无妨,他就朝着李清月解释道:“马盂是用来放置食物的器皿,能装三升粮,铁马盂在冬日作战时还能保温。凿、碓、筐、斧也都得按照十人一火的标准备上。”

“那么多东西扛得动吗?”

李清月话刚问出,就听到那人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是让人背着呢,一火之中是会配备五六匹驮马的,若是买不起马,也会用驴子来代替。”

“你想想吧,出征的将士还需自带干粮一石有余,加上一把弓,三十支箭矢,还有各种衣装、刀具之物,再加上朝廷分派下来的备用刀兵和甲胄,那得是个什么重量,哪里是能让人长时间背负的。”

若真是如此的话,可就没法作战了。

“按这么说的话,府兵还是挺有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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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月话刚出口,又觉得这听起来不太对,声音低了下去。

因那回纥商人葛萨的缘故,李清月对于驮马的价格还是有数的,能够参与作战的马匹怎么说也要卖到两万钱以上,对应一下唐璿在梁州的种地所得,就知道这个数目有多可怕。

驮马的价格远逊色于战马,不是天生稍有残次,就是从战事中退役,可即便如此,那也不会低于八千钱,倒是驴子,约莫在三千钱。

怎么算在每人身上的负担也要两千钱以上了。

若按照这个数字来算,府兵家中可不是一般的有钱。

但自打她见闻愈多,也就越觉得这绝不可能是大唐的实情。

她那句问话被河上的风一吹,根本听不太清楚。

那汉子追问了一句她方才在说什么,就听李清月答道,“我是在问,只带一石左右的粮食,和大约一年的衣服,够吗?”

“往年都是这么带的。”他回道,“够不够的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决定的,到底是要打一年还是两年的仗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官府要打胜仗,总不至于让人饿死吧。”

“再说了,那出海作战总是能有些战利品的,总比……”

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茬,没再继续往下说,也不知道是觉得这话不太适合在一个孩子面前说出来,还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说。

恰在此时,他收到了船队商贩头领的信号,干脆将袖子一挽,朝着下头的货舱跳了过去,结束了和李清月之间的交谈。

李清月望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出神了一阵,转而朝着自己的下属问道:“他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什么意思?”

卓云和那几个“保镖”空有武力值,却没参加过作战,对这个问题还真答不上来。

倒是澄心低声答道:“我猜他想说的是,总比镇压地方叛军要有进项。”

“……”

这个答案,听起来很合理。

这些府兵最大的用处,便是能让大唐在需要对抗境外威胁和境内作乱的时候,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募集起兵将。

那么除却对外的,好像也只剩下对内的了。

可这个答案,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当做出什么反应。

李清月朝着船舱走回去的时候,又不免想到了阿娘之前说起的话,就是苏定方带兵攻破百济后放任士卒在此地劫掠的那一出。

若从其引发的百济反抗军后果来看,彼时还身居洛阳的李清月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他做出谴责,可仔细想来,他真的只是在让士卒发泄自己长期作战的情绪吗?

这原本是与李唐的军事奖惩法令相悖的。

就像,当此前弘化公主提及吐蕃用那等方式来促进将士作战的时候,不免让人感到其中有一种并未彻底开化的野蛮……

“算了,等见到老师之后再问吧。”

李清月摇了摇头,决定先不让自己被这个问题所困扰。

反正,到时候她也算是亲自来到战场前线了。

老师应当也已经在这几个月内适应了从文职向着武职转换的结果,也随着征募来的府兵聚集于沿岸,和这些真正参战的将士有了一番接触。

他能给出一个答案的。

但李清月无法在一夕之间从黄河航船之上飞到青州,也就注定了她没法在此时就看到刘仁轨头疼的场面。

他看着面前的府兵名册,在夜晚的烛灯下怔怔出神。

别看他已经和周道务等人,在预计渡海的时间前,将此番出海作战的人数都给凑齐了。可刘仁轨不是个瞎子,这半年之间河南、河北、淮南三道对于出征高丽和百济的应对,都被他看在眼里。

也让他意识到,征兵这件事,和他之前经历过的管理地方,还有在中央对长安种种提出建议,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这里面的水真深呐。

“刘都尉,您在吗?”刘仁轨忽然听到外头的喊声,连忙应了一声。

就听外头随即说道:“又抓到个逃兵,您看怎么处理?”

“先带进来吧。”

刘仁轨将手边的卷宗名册都放在了一边,朝着外头吩咐道。

他话音刚落,外头的人便掀帘而入。

身着铠甲的巡营士卒乃是折冲府中常驻精锐,也因刘仁轨的到任而被选为了亲兵。

这些人平日里接受的训练、享受的伙食,都要比之寻常的士卒强上不少,以至于当他将人给拎进来的时候,这逃兵和守卒之间的身量真是好一番差距悬殊。

可当瘦弱的逃兵出现在烛光之下的时候,愤怒与绝望像是打翻的颜料盘,在那张被照亮的面容上四处上色,又让其显得极其醒目,在一瞬间压过了他身边守军的存在感。

更重要的是,刘仁轨认得他。

他刚抵达青州的时候还在此地找过领路的向导。

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瘦猴儿。

意识到这一点的刘仁轨忍不住离席而起,抬高了音调发问:“你跑什么?”

大唐法令之中,对于逃兵的惩罚从来不小。

作战之时逃亡的要被斩首,镇守之时逃亡的要被流放。

此番调集的府兵即将渡海出征,那么若是按照严格一点的规则来划定,这就是作战逃亡!要斩首的!

就算他之前不知道这条法令,在进入这军营之中后应该也知道了,否则真对不起刘仁轨在这数月间让人教导的结果。

明知道被抓住就是死,为什么要逃?

但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这瘦猴儿眸光颤动,反而没了先前被抓住后的沉默。

他盯着面前这个主持此番府兵征集之人,目光在对方鞋子都没顾得上穿的脚上扫过,最后还是定格在了他的脸上,像是要跳起来一般高声反问:“不跑能怎么办?”

“去年我堂兄参加了剿灭百济之战,但直到今年,渡海出战的阵亡之人都还没被记录在册,连个姓名和死因都找不到。我跑还能被亲人掩埋,若是日后风波平息,能侥幸被立个碑铭,不跑就跟我堂兄一个结果!”①

“我原本不想参战的。”他咧开了嘴,像是还有很多话想在此时激烈陈说,又想起刘仁轨自抵达青州到如今军营里的所作所为,都和他所在州府的官员不同,他不该将怒火全部发泄在他的头上。

只是这份情绪终究是需要一个出口的,他也没这个多余的精力去分辨他是不是好官。反正,他们终究和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

“我只是……”

只是想有个名字,也有一个有始有终的结尾而已。

凭什么那些家中有钱的可以花钱买通相关人员,避开应征,他们这些人却只剩一个名头上好听,然而还没等从上一次的征兵中恢复过来,在并未领到出征的功勋之时,就已要面对下一次的麻烦。

悲愤的情绪因这场不成功的叛逃几乎将他完全吞没,也就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着那张长案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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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桌案之上,正放着一把光亮的匕首!

第89章

那原本是一把刘仁轨用来裁纸的刀。

现在却好像要变成一把凶器了!

明明那瘦猴儿此番筹措到的参军口粮不多,在意图潜逃之前几乎饿着肚子,唯恐他忽然多吃的举动被人看出异常来。

当他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就已将最后悬着的一股力气都散了。

可在他扑向那把匕首的时候,速度依然快得惊人,就好像因这孤注一掷而爆发出了可怕的潜力。

握紧匕首的一瞬间,将他押送进军帐的士卒方才意识到他这非同一般的举动,愤怒地抽刀而上。

刘仁轨面色疾变,“住手!”

可他的这一句住手显然已经说晚了。

或者说,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那巡营士卒唯恐他这位折冲都尉,不,应该说是准熊津都督府长史出事,头号的要务自然是要拿下这刁民。

对方不尊法令潜逃的时候,就已经不能算是此番征调的府兵。

更何况是此刻!

他抢夺匕首是要做什么?行刺上官以图随即逃窜吗?

电光石火之间,巡营士卒做出了判断,此时将其击杀,以防其在混战中伤及刘仁轨,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挥刀而下的目标,正是对方那只拿刀的手。

刘仁轨仓促后退,抬腿就蹬上了那桌案。

桌案上的名册滚落一地的同时,那张长案也在这奋力一踢中朝着那两人撞了过去。

那瘦猴儿本就是从桌上夺的匕首,就站在旁边,所以当长案撞来的那一刻他完全无法躲开,直接被撞得几步踉跄倒在了地上。

但也正是这一撞,让他避开了最要命的一刀。

巡营士卒本是冲着他手去的那一刀,直接劈在了长案之上。

只听得一声刀入木中的撞击,和桌案翻滚落地的闷响,这三人的动作方才各自停在了原地。

若非刘仁轨所在之处僻静,只怕营地之中都要因为这出响动而闹腾起来。

即便如此,距离最近的几名士卒还是匆匆赶来,候在了营帐外头。

就听那位年过六十的刘都尉喘了口气,再喝了一句,“我说了,都住手!”

这中气十足的一声让门外之人可以确信,刘仁轨并未因为这出奇怪的动静而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出于责任的缘故,为首的那人还是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先继续巡查吧。”

听到外头的动静散去,刘仁轨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回到眼前。

他那一脚踢得匆忙,又因为桌案不轻,在此刻脚痛得厉害,恐怕还得找点消肿的药来,但因那桌案乃是行军所备,比之寻常的要轻,相比之下,有事的绝不是他,而是别人。

巡营士卒小心地将有些豁口的刀从桌案上抽了出来,又在刘仁轨的目光示意下,将那桌案给搬开到了一边,便露出了底下还在呻吟的身影。

在这道瘦弱的身影上已沾染了不少血色,只因自他的右手到右臂上拉出了偌大一个豁口,鲜血正在止不住地往外流。

不仅是如此,他的右手食指已断在了地上。

那正是被他的匕首给削去的。

但眼见这样的场面,在这巡营士卒的脸上也不见多少怜悯,反而低声提醒道:“您不该同情他的。”

要知道,意图刺杀折冲都尉的罪名,遭到的惩罚绝对要比现在重得多。

甚至,若是没有刘仁轨的阻拦,此人应当早已死在了刚才的挥刀之间。

他收刀还鞘中说道:“您之前找他领路的时候就多给了打赏,可他还不是在意图逃亡的时候对您动手,这种人……”

“不是!”那躺在地上的瘦猴儿顶着额上的冷汗,自唇齿间挤出了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可断指的剧痛、桌案的撞击和手臂上失血带来的浑身发冷,让他难以继续将话说下去。

他想说,他不是要行刺刘仁轨。

“对,他不是要对我动手。”

在他意识恍惚之间,听到了一道声音响起在耳边,正是刘仁轨走上前来,将地上的那把匕首拿走。

“他是想以自残之法躲避出征。”

但还没等他为这句看明白他意图的解释而觉心头一松,就已听见刘仁轨紧随其后的下一句,“愚蠢得很!”

这位长者在征兵之时让人觉得严肃又可靠的面容,在此时已凝结成了寒冰。

他几乎都要被冻结在这表情之下的时候,又听见刘仁轨厉声问道:“你不知道朝廷的规定吗?”

刘仁轨望向这犹在血泊之中的年轻人,不知道自己该当如何去说。

说对方的这句愚蠢真是一点不错。

早在贞观年间就有律法明言规定,为了逃避兵役而自折手脚之人,不仅不能因此而随意免除劳役,反而要遭到惩处,在永徽律中更是将其再度明言。

其结果是要遭受一年半的徒刑。

比起之前的兵役,只怕结果还要惨得多。

逃亡已是重罪,自残更是罪上加罪。

可说他不知法令规定,又仿佛也不对。

姑且不论,府兵本就不是从下三等民户中选出来的,就说……

在他意图夺刀之前说出的那些话,何尝不是想要得到律法界定的“公平”待遇。

无论是出海阵亡士卒的名字和事迹被得到妥善的记录,还是出征百济的府兵得到对应的奖励,都本应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并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样落实。

那还谈什么法呢。

这么说的话,他或许理解对方这举动的意思了。

刘仁轨心中慨叹,只能转而朝着那站在一边的士卒说道:“去找军医来。”

他说话间,已用手中的匕首一刀割开了自己的衣摆,快速地捆扎在了地上那位的身上,为其完成了简单的止血。

可在他完成这一切后他却发现,那巡营士卒并未离开,而是依然站定在原地。

刘仁轨皱眉,“还不去?”

他的脸上闪过了一缕难色,“若如此的话,对外该当怎么说?”

方才其余经行过的士卒都听到了此地的动静,他将意图逃营之人押解到此地的事情,也自然是有人知道的。

可现在这个先想逃离后想自残以躲避兵役的人,却要得到妥善的医治,这话传出去,其余人等该当怎么想呢?

法律为何要对福手福脚之人施加惩处,还不是要警告其余人等不要想着能够抱有侥幸心理,选择这等错误的办法逃避责任。

那么此番这出逃营的情况也该当是同样的!

若不将他作为典型以儆效尤,难保不会有人从中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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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海航尚未出发就已是这样了,到了百济境内,人生地不熟的,恐怕会更加麻烦。

而他作为巡营的长官,自然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却并未看到,当他做出这句“提点”的时候,刘仁轨的面颊抽动了一瞬。

鼻息之间尚存血腥味,就连他的手上也因为替人包扎伤口而染上了一层血色,都在促使着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他也清楚地看到,面前那瘦弱的府兵虽被他以这种方式救了下来,在目光中还有几分死志。

而问出那话的巡营兵卒大约是因出身不差的缘故,对于倒在地上的那一方并无多少共情态度,形成了在他面前鲜明对立的两方。

这就是一出真实的困局。

他不仅无权越界去干涉上一场战事的利益划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府兵想要叛逃的想法。

可若是就此屈从于现实和所谓的潜规则,那大概也不是他刘仁轨了!

他直起身子,郑重其事地回道,“先将人请来再说。要如何对他施加惩处,依照大唐律令来办。但在执行之前,他是我遵从陛下旨意召集起来的府兵,原本该当一个不落地送到百济境内。所以——”

刘仁轨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现在必须活着。”

上官都这样说了,那士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当即转身离去,去按照都尉所说,将军中的医官给找来。

眼见对方的动作中还带有几分不情愿,刘仁轨心中又暗暗叹了口气。

府兵和府兵之间,终究还是各有不同的。

二十年间的府兵制运行里,将一部分府兵弄成了特权户,却也让一部分府兵家中的积蓄一日日削减下去,直到变成了他面前之人的夺刀一刺。

也不知道眼下身在洛阳的陛下,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又该当对此作出何种反应。

他思量着眼下局势,在转头看向那瘦猴儿之时,见对方的神情已从方才那阵里缓了过来,又异常严肃地说道:

“我不可能违背规定将你释放。是流放还是斩首,因此事还涉及府兵阵亡将士抚恤之事,我会如实将情况向朝廷上奏,由陛下裁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方费力地点了点头。

在发觉那瘦猴儿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朝着他的脚上看去,似乎是在看他那一脚踢出造成的伤势后,刘仁轨仿若无事地朝着自己的鞋子所在之处挪了挪。

在医官随同那巡营士卒到来前,他已将短靴重新套回到了脚上。

而后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指挥:“将人抬去医治,随后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这营帐之中还透着一股子血气,让他暂时也无法安心下来继续检阅名单,干脆带着手头还没尽数完成的名录找上了临近营地内的周道务,借着他的地方继续办事。

但听完刘仁轨说起今晚的事,和他之后的想法后,周道务原本还对他的几分同情顿时先收了起来。

他面色严肃地问道:“你真要这么认死理,将这件事上奏朝廷?你要知道,最多还有几日,我们就要出发了,不可能等到那头给出一个回应之后再走。否则那将会是战事上的失期。”

若耽搁了大事,苏定方作为此战的总负责人,必定要给他们记个大过。

周道务是绝不希望看到刘仁轨走到这一步的。

如果说早先他和刘仁轨走得近,是因为临川公主与武皇后母女之间的关系,那么现在的往来,就是因为对刘仁轨的人品多有钦佩了。

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不是他能固执己见的啊。

“我当然知道不能失期。”刘仁轨答道,“若熊津都督府因我晚到而发生变故,落入百济叛军手中,到时候影响的是全军推进,涉及的人命可就不只是眼前这一条。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说归这样说,他并没有改口的意思:“但这封送往朝廷的奏报,我也得写。”

周道务:“你何必……”

刘仁轨摆手,打断了对方原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征发遴选府兵的这几个月间,府兵制的运作是何现状你我应该都很明白。”

周道务垂眸不语。

他曾为一州刺史,又因看守的是秦岭关隘,与当地的折冲府多有往来,比起刘仁轨,他可能还要知道得更深。

打从贞观末年到如今,能严格按照府兵制规定,在参与作战后领取到份额之中奖励的,已变得越来越少。

关中地界上因为人口的压力渐长,是少分田地,不过这还算是可控的。

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到了河南道这样的地方,就是克扣勋爵嘉奖。

再加上,若是征讨高丽以及百济这些地方,参战的士卒能在战后分到的战利品有限,还极有可能面临客死异乡的结果,那么府兵厌战,就成为了必然。

可有人利益受损,也就有人从中牟利,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周道务父亲早亡,乃是被先帝接入宫中抚养的,在明哲保身上远比其他人熟练得多。

他也就自然很清楚,刘仁轨的这道奏报递上去会是个什么情况。

刘仁轨却已继续说了下去,“我原本是打算等此番出征高丽得胜归来后再递交这份奏表的,可如今这件事让我觉得,我总得先将这封信写出去,才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再说了,此事由谁去做,也不如由我来做合适吧。毕竟,在担任这个折冲都尉之前,我的官职叫做谏议大夫。”

他还因为某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在这个位置上停留了数年之久。

那么,他若是还保留着一点早年间做谏官时候的习惯,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对吧?

周道务根本拦不住他,就已见他借用了此地的纸笔,写下了第一句。

【曩者府兵征发之余,犹有投名义征者,不用官物,请自办衣粮。然今日单论府兵之中,便见手脚沉重者多,勇健奋发者少,兼有老弱,衣服单寒,无心展效……】*

……

但事实证明,周道务的担心是对的。

刘仁轨这封信还没送出,有逃兵生事、还得到刘仁轨的怜悯这出意外,就已被青州州府获知。

几乎就是在第二日,青州刺史就找上了门来。

以至于当李清月抵达青州地界,行到屯兵之地附近的时候,惊觉此地的气氛有些不对。

数日的车马行船路程,让她和被她带出来的这些人都已能娴熟地混迹在人群之中,不至于因为对她这位安定公主的特殊保护,而变得过于显眼。

就如同此刻,她们混在送行出征将士的队伍中,怎么看都与那些翘首远望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来的时间还挺巧的。”李清月听着周遭的这些声音判断出,那正是北上辽东作战的士卒出发的时候。

要按这么算的话,另一头渡海百济的将士也即将出发了,相差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这就很妙了。

到时候,从洛阳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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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寻她的人还没抵达此地,她就可以踏上跨海的航船了。离岸而去后,别想着还有人能将她拦截回去!

可还没等她为此事欣喜多久,李清月就在这批北上的士卒中看到了周道务的身影。

她盯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澄心,你觉不觉得周将军的表情有些奇怪?”

若让卓云来看的话或许看不出,可让澄心这种善于琢磨心思的去看,还真在李清月指示了方向后瞧出了点端倪。

她问:“他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按说这不应该是一个即将出行征战的将军给出的表现。

当这是周将军头一次领兵在外作战的时候,更不该如此。以他当日从洛阳启程的神情来看,分明是对前路充满期待的。

如今征发府兵圆满完成,正要去那高丽边境一展身手,就算是为了激励士气也该当拿出点高兴的表现。

更奇怪的是,别看刘仁轨只领着个折冲都尉的官职,实际上的地位却要比周道务还要高一些,那么在这个将河南道府兵分兵的行动中,他本是应该出席的。

可在李清月的视线之中,看到的只是周道务回头朝着某个方向看去,脸上的担忧之色不改,又像是觉得自己不该拿出这番表现,重新端正了面色。

而从头到尾,都不曾见到刘仁轨现身。

李清月目光一凛,“我觉得此地可能出事了。”

此地的州官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对一个手中有兵的朝廷命官动手。

但李清月想想刘仁轨的脾气,再想想她在前来此地的船上听见的风闻,觉得他极有可能要上奏一封对此地不利的奏报。

对方不想跟他撕破脸皮,但也不希望他在此时送出这封检举,那就只能先将人给看管个严实了。

这事也好办,等到发兵时限到了赶紧将人打包出海就是!

在熊津都督府的种种前线纷争面前,刘仁轨再有什么事情要计较,那都得往后推。

“那我们怎么办?”卓云将公主和澄心的对话听得清楚,当即发问。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先一步潜入航船的货舱之中,但卓云听着公主的语气都觉得,她不像是打算按部就班办事的样子。

“去打听打听军营中的情况,尤其是问出来我老师在哪儿。”李清月低声吩咐。

倘若情况真的和她想的差不多,那她就确实要变更一下计划了。

当大半日后她和侍从重新碰面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些收集到的消息。

“也就是说,青州刺史近来多有到军营中走动的情况,”李清月沉思,“在外人看来,这是青州刺史和老师的关系不差,近来多有往来,可实际上的情况如何,那就不好说了。”

对刘仁轨来说最大的限制是,他还不能贸然凭借着征发汇聚起来的府兵,跟青州刺史直接撕破脸。毕竟出兵在即,府兵不能内乱。

李清月觉得,自己能猜到几分刘仁轨的困境了。

可惜,老师还身在军营之中,而府兵军营若要闯入还是有些不容易,那就——

换个法子吧!——

“你说,有人请求拜谒于我?”刘仁轨自案前抬头,朝着报信的士卒看去。

李清月猜的一点没错,他如今确实处在被监视的情况下。

他近来的访客也当真不少。

不过若是青州当地的官员要来,说的就不应该是拜谒,而应该直接说明官职位份。

可这一次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同。

那报信士卒不知他这位上官此刻面对的麻烦事,只如实禀报道:“他说,您还在河南道安抚大使任公麾下任职的时候,他父亲和您乃是同僚,近来再度途经河南道,恰逢您在此地征发府兵,便想拜谒求见,向您问好。”

这话一出,刘仁轨都露出了几分讶然。

他在河南道安抚大使手底下任职,得到对方的赏识,都已经是武德年间的旧事了,距离如今有三十多年。

这么久了,谁还会因为这个理由找上门来?

可既然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可能的人选,倒不如让人上门来见见。

就是不知道,那会不会是青州刺史再换出来的一张感情牌了。

想到这里,刘仁轨握笔的手忽然收紧,对于这个意外来客也多出了几分提防戒备之心。

但当对方被领进营帐的时候他又有点不确定了。

那人的外貌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之处,至多就是有些武夫模样,甚至还真像是来走亲访友的一般,在身边带着个头顶胡帽、盖住了点面容的少年人。

刘仁轨没仔细去看,只觉按照对方的身高来看应该年纪不大。

他的目光已转回到了那男人的身上,疑惑发问:“你是……?”

他可以确定,在自己认识的人中,并没有哪个和他长得相似。

哪怕彼时同僚的面貌在他的记忆里已有些模糊,也并不妨碍刘仁轨做出这个判断。

可就在他这句发问丢出来的同时,年长的那位没什么动静,他身边的少年人却忽然摘下了头顶的胡帽,朝着他咧嘴一笑,“老师,是我啊!”

刘仁轨:“……!”

骤然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容,他一惊之下,差点将手中的那支笔给直接丢出去。

见鬼了,安定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这比刚才他的猜测还要可怕得多!

第90章

刘仁轨可不相信,这是陛下和皇后出行河南道,将小公主也给一并带来了此地,若是如此的话,她大可不必以这样的理由造访。

她在洛阳能如何横冲直撞,在青州等地也就更是如此。

哪需要抬出任公这个理由。

若刘仁轨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还是他在此前授课的时候告知于公主的,现在竟也能算是个活学活用。

那么她只有可能,是偷偷溜出来的。

就如同她在三年前偷偷前往蜀中,是一个样子!

可相比之下,前往蜀中还比前来青州安全得多,毕竟——

刘仁轨怎么想都不会觉得,这是小公主不舍得他这个老师,需要在此时再来上一次相送。

更大的可能,是想要干一点更加出格的事情。

一想到这样一种危险的可能,因青州当地官员对他做出限制而生出的烦闷情绪,都在此时变成了对眼前大事的担忧。

他当即离席而起,疾步行到了李清月的面前,开口问道:“公主为何会身在此地?”

李清月没立刻答话,而是朝着刘仁轨行动之间还有点不太灵活的脚看了过去,一脸痛心疾首,“原来老师不仅在行动上受到了限制,还受了伤,这青州长官当真不是个东西,我这一趟可真是来对了。”

她话音刚落,就已自顾自地朝着前头走去,在刘仁轨的桌案边上坐了下来,将反客为主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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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侧过头来朝着刘仁轨看去,“老师,怎么不坐下?出征之前受伤可不是好征兆,总得尽快养好才是。”

刘仁轨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踹出那一脚的时候穿着厚重一点的靴子,才让安定公主抓住了这一点借题发挥。

但想想当年那第一堂课的时候,她也是选择率先拿到主动权,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没这脚伤她也会这么干的。

“公主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刘仁轨能怎么办,总不能在此刻和公主直接吵起来,让麻烦更进一步升级,只能先随同李清月一道坐下,无奈地看向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李清月眨了眨眼睛,“我是为什么会来这里的没那么重要,倒是老师现在的处境似乎不太妙?让我猜猜看怎么样。”

她这会儿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却怎么看也比之常人多出几分难以掩饰的贵气,又远比她的同龄人睿智成熟得多,让刘仁轨很难不在此时将她当做个微服私访的同僚来看待。

不过虽是这样想的,出于老师的责任,他还是提醒道:“公主不该踏足此地。”

“老师越是这样说,我也就越是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李清月笃定地说道:“府兵制下的征集兵卒出问题了,是吗?”

刘仁轨沉默了一瞬。

说这是征集兵卒出问题,倒不如说是更多的环节出现了问题。

可想想他处在的就是征兵这个环节,也反馈在了其中,公主按照这样说也并没有错。

“你怎么知道的?”

李清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老师早年间就带着我处处观摩,我自信自己得算是个好学生,没将其在实践中漏下。自郑州登船到如今,听到的东西和在洛阳所见又大不相同,也听到了不少老师之前不会教到的东西。”

所以别人能觉得青州刺史对刘仁轨有所优待,以这等屡屡拜访的方式表达对于对方的热情,只等着以大礼将人送上出征之路,李清月却绝不可能这样觉得。

她这话说得正经,让刘仁轨不免生出一种徒弟没白教的感觉。

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感动早了,只因他随即听见李清月说道:“那青州刺史算什么东西,自己没办好事情也就算了,我安定公主的老师也是他能随便欺负的?”

“……”刘仁轨的嘴角扯了扯,“这件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其中还有些复杂。”

等的就是这句话!

李清月顿时端正坐好,顺手拿过了一旁的纸笔,接道:“那就劳烦老师为我解惑了。”

刘仁轨有点恍惚了。

在这一刻出现在营帐之中的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只是授课的地点从原本的长安洛阳,变成了这青州军营。

公主目前在外人眼中的身份也不是公主,而是他的故人之孙。

可在眼见这样一出场面的同时,刘仁轨既觉荒诞,又不免去将其与此地官员对他做出的言路封锁相比。

这张尚且年幼的脸上展露出的光华气度,也分明是担负起责任的样子。

他很难不想到公主当年所陈述的宏愿,她说太子为人过于仁善,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提点,她作为太子的妹妹,自然要尽到这个责任。

而今又恰逢陛下头疾顽固,皇后协助打理政务,太子却并未参与到政事之中,只在修编文学典籍,那么——

府兵制的代代积弱更进一步地发展下去,到了太子登基之时,当真是他能够狠下心来解决的吗?

与其拖延下去,还不如将其先告知于公主。

不管能否在这几日间寻求到一个解决之法,这起码也能算是用另一种迂回的方法来“上达天听”了。

反正,他如今已知道了安定公主的到来,要想防备她做出更危险的事情,总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阻拦她行动容易得多。

刘仁轨摸了摸胡子,在心中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答道:“若公主想知道的话,臣自当告知。”

李清月满意了。

能开这个口,后面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

只是连她都没想到,在刘仁轨口中说出的实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惊心动魄得多。

当刘仁轨停止了陈述后,李清月不免沉默了一阵,方才问道:“他在您面前自残,难道真的不怕被当场斩杀吗?”

不是人人都能如刘仁轨一般,在那等惊变面前依然精准地判断出,对方到底对他有没有杀意的。

也但凡他如同那巡营士卒所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不将人给救回来,此人便又有一次性命不保的危机。

“不对,”李清月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说法不对,“他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若他能成功逃走,那自然最好。

若不能,那么对他来说,结局也不过是比提前远征早些死掉而已,甚至还能埋葬在故土之地。可如果他赌赢了,能用流放或者自残的罪名接受审判,他便可以趁机质疑这些针对于府兵而设立的法令。

只要能多让一个人听到他想要传达的声音,那么他的行动就不算亏。

反正,最坏的结局已经在他兄长的身上给出来了。

“所以若公主是我的话,您会怎么办?”刘仁轨认真地发问。

他原本想要将这个逃兵交到州府囚牢之中,等到那封奏报送达洛阳,得到陛下的回应之后对他做出判决。然而如今奏报没能送出,青州长官又只想着要将这件事先给压下去,吃准了刘仁轨挂心对岸战事,不可能延期出发,这个逃兵他就不能交出去了,只能暂时关在军营之中。

近来营中其实也隐约传出了些流言,让刘仁轨不得不增强了营地的戍防,以免有人觉得其中有漏子可钻,趁机逃亡而走。

可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也让他陷入了青州刺史希望看到的进退两难。

不知道公主的话能不能给他带来一点启发。

李清月沉思了一阵,“老师对那逃兵的应变,已经是大多官员所不能及的稳重和仁善了,只是您心有顾虑又有底线,这才被人所拿捏。”

倘若刘仁轨的官职再高些,或者背后明确有着陛下皇后撑腰,青州当地的官员都绝不敢以这等方式限制他的言路,以便维护自己的利益。

可如今却是缺了一口力气。

听出她的语气不妙,刘仁轨连忙提醒道:“你别想着暴露你的公主身份来为我撑腰,这其中涉及的麻烦事不少。”

“我知道,我才不会随便给阿娘惹麻烦。”李清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么蠢,“而且一个公主的话到底有多少分量,我心中也有数。”

制度的改革绝非一蹴而就,尤其是这种已经沿用了几十年的制度。

李清月也没这个资本跳出来说什么官逼民反,那只会让旁人知道,得势不久的皇后殿下有一个相当拎不清的女儿,在远征高丽、平定百济这样的大事面前横加拦阻,折腾得各方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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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

到时候遭到责怪的不会是刘仁轨,而会是皇后!

“我是在想,老师能不能用一用以退为进的办法。”

“何为以退为进?”

刘仁轨可以确信,安定公主并不是要他放弃为那些府兵争取权利,对着青州长官服输,以便能够正常出发。

她目光清正坚定,俨然在心中已有主意。

李清月朝着刘仁轨招手,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师觉得此举可行吗?事情要闹大才能有解决的机会,但不是老师所想的这种闹大。”

刘仁轨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给出了点头同意的决定——

青州刺史都没想到,刘仁轨会突然让人传讯,说是要见一见他。

“那几个登门拜访的人还没走?”他一边朝着军营的方向行去,一边朝着身边的人问道。

“没有。您本来说是要提防他将奏报托人带出去,我们还做好了要做出盘查的准备,没想到人还没走,他就说要见一见您。”

青州刺史嗤笑了一声,“这倒听起来有点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见一见刘仁轨,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当他步入军帐之时便发觉,在刘仁轨脸上此前时常见到的冷硬之色,已是稍稍缓解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首坐着那男子的功劳。

那人看起来真不太起眼,若光以衣着来看的话,甚至让人觉得他就是个乡野村夫。

然而在那人被暂时请离军帐,将交谈的空间留给两人后,这位青州刺史却觉得,这人得算是个人物。

只因刘仁轨上来的一句话便是,“元刺史,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青州刺史凝眸看向面前这位老当益壮的硬骨头,回道:“各退一步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挺稀罕的。”

刘仁轨神情不变,“方才有人劝我,说别忘了旧日上官的结局,看不清局势之人未必有好下场。我倒是不觉得我这是看不清局势,但有些事情确实可以晚点再说。”

青州刺史思量了一番那位“上官”所指代的人,想起来对方乃是因为卷入了隐太子李建成和先帝之间的斗争才被随后贬官外派,最终死于任上的。如今这府兵制的支持和反对者,也姑且可以算是政斗之中的两方,若要按这么说的话,确实没问题。

只是这刘仁轨果然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脾性,在旧友登门的劝说中,也仅仅是做出了各退一步的决定。

不过,能让他暂时别折腾事情,之后再来写他的谏言,麻烦就不在青州境内,也算是个好消息!

青州刺史心中暗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那我得先听听看你要说些什么,再来决定。”

刘仁轨问道:“以你觉得,这大营之中想要趁机逃亡,甚至是用自残的方式躲避征召的,到底有几人呢?”

青州刺史答道:“自周将军把北上辽东的兵马领走后,此地还剩一万多人,姑且将那等意图作乱的刁民算作千中有一,怎么也不会超过二十人的。”

“二十人?”刘仁轨神情冷然,反驳道:“我看二百人都不止!是因为何种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们唯恐步上上一批出征百济将士的后尘,等到回返后,连亲人都不能确定他们是因何而死,也至今没有收到阵亡补偿。”

青州刺史脸上原本还有几分敷衍的笑容,现在也都收了回去,“难道刘都尉所说的各退一步,就是让我将这些阵亡士卒的名录统计出来,而后自府库之中调拨钱粮,将抚恤给发放下去?你别忘了,这个发放是需要朝廷那头下旨的,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刘仁轨气定神闲地答道,“此前的战事不是我负责的,不管其中的补偿还缺漏多少,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将其发放到位,我至多将其上报,而不能越俎代庖,强令你来管。”

“但我也得对我这些将士负责,以防因意图讨还公道的人太多,在临战的关键时候造成影响。”

青州刺史:“那你是什么意思?”

刘仁轨回他:“我必须打消我麾下将士的疑虑。他们担心自己不能回返,却不在阵亡将士的名录之中,那我自然要来上一出对症下药。所以请您分我一批识字的属吏,让他们替我做一件事。”

在说出这话的同时,他已自桌案上将一卷书册拿在了手中。

转头朝着青州刺史看去的时候,他言辞凿凿地说道:“我要你协助我重新做一份名录,将这些府兵的籍贯和名字都写在上头,而后张贴在外。”

写有一万多人的名单重新誊抄,听起来可不是个小工程,而且也有点没事找事的意思。

可刘仁轨却显然觉得此事于他而言很是要紧。“这份名单若在,待我领人回返后,他们便可以逐一勾画去自己的名字领取封赏,剩下的,便是阵亡名录。”

“这一万多人是我的兵员,我也需要给他们这份底气,确保他们在百济境内能奋勇作战。至于之后如何争取封赏和抚恤,那也是我要做的事情。此前如何应对有误,那与我无关。”

“你觉得,这个各退一步如何?”

青州刺史眉峰微动,“只是想要张贴名单?”

刘仁轨语气坚决,“不错。但我希望你能多给我一点人手,毕竟,后天我就要出发渡海了……你也不希望,我们在最后两日彻底撕破脸皮闹僵吧?”

青州刺史当然不想。

事实上之前阻拦刘仁轨报信之事,他都做得有些忐忑。

因为他无法确认,刘仁轨会不会在一怒之下,直接将此事以“军情”等级的文书上报,到时候他拦截此书也是一种罪过。

好在,刘仁轨终究还是有着时局之中的顾忌,也做出了一个对他来说很正确的选择。

“我会让人协助你在明日就完成这份名单。至于要将其张贴在何处……”

刘仁轨指了指地面,“就在青州折冲府屯营之地吧。”

青州刺史得到了个肯定的答复,当即转身离去筹备人手。

因刘仁轨终于松口,他也暂时懒得去管那几个访客的身份,听闻对方不仅没离开军营。反而在他和刘仁轨交谈期间去营中闲逛,越发确定这两人不是他的威胁,刘仁轨也没干出什么暗度陈仓的戏码,当真只是想要那一份名单而已。

他在留下了一句“注意一二”的提醒后便离开了此地。

反倒是刘仁轨在步出营帐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好像被陛下传染了头疼的毛病。

“他们几个人呢?”

巡营士卒答道:“那个年长的带来的侍从说自己学过一点医术,那个年纪小的便说,想要让他去看看那个受伤的逃兵,试试能不能帮上点忙……”

迎着刘仁轨越来越严肃的目光,那巡营士卒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您是觉得他们的本事不可能比军医更好,在旁添乱吗?”

刘仁轨:“……”

不……在医治伤病这件事上,公主大概是不会添乱的。

但在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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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上,那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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