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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 千里江风 61548 字 8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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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刘仁轨所猜测的也一点不错。

李清月丢出的那个“各退一步”建议之下,还有着另外一出稳定将士情绪的法子,而这一点——

可就不是由刘仁轨来主导的啦!

在他和那青州刺史交谈的时候,李清月便直奔那逃兵所在的地方行去。

“那青州刺史的名字还挺好听,”李清月嘀咕道,“元神霁,好一个神霁……可惜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起来,他和大理寺的那个元恪有关系吗?”

“大概都是洛阳元氏的人吧,北魏拓跋氏的后裔。”同样以男装打扮的澄心回道。

李清月这几年间光将精力放在跟着刘仁轨进学上了,那些世家背景的东西大多是真遇上了才稍微留意几分,好在身边还有个记忆力卓越又留心此道的澄心,正好弥补了她的这部分缺漏。

不过眼下需要和元神霁打交道的是刘仁轨,李清月只是默默记下了背景,确认自己的计划并不会因为这位青州刺史的后台有变,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到了眼前。

她要找这个“逃兵”聊聊!

说这是给人救治的地方,倒不如说,这里也可以算半个关押之地。

在这处军帐之外还专门留了人看守。

老师那头的巡营士卒还觉得,他们估计走到了此地,也得等到医官入内的时候才能进得去,不必担心他们会弄出什么麻烦来,殊不知李清月才不用走这样的流程。

替她出面充当“刘仁轨故交之子”的保镖,已将金丝鱼袋举起在了守卫的面前,“刘都尉让我们来看看此人。”

看守之人不敢擅自接过的此物,小心打量了一番,已连忙回道:“您请入内。”

鱼袋只发给职事官,更何况是金鱼,在这偌大一个青州境内,能用上此标志的,不过三四个人而已。

看守之人怎会觉得这是有人冒充,只当这真是刘仁轨给了他的客人以这样的权力,便将人给放了进去。

李清月掀帘而入之时心中不免腹诽,以后还得给老师的部下加强一点反诈骗意识,不过要让她对这个举动有什么负罪感,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的目光已落在了那戴着镣铐的青年身上。

数日前的一出逃亡后自残导致的大出血,让他的身体还处在相当虚弱的状态。

按照刘仁轨所说,那一刀不仅切断了他的右手一指,也险些废掉了他的右手,若非止血及时,加上营中备有足够的药材,恐怕连命也未必保得住。

可即便如此,该对囚徒所有的待遇还是该当拿出来的,否则营中意图逃离之人早已再添几个了。

所以他自然是被关着的。

而对李清月来说,身在营帐之中,她就不必再以伪装的主从关系示人了。

她一手自下属的手中将鱼袋接了过来,旋即踱步在前,正站在那逃兵的前头。

对方直到此刻才听到眼前的动静,虚虚地抬起了眼帘,却诧异地看到,在他的面前站着的并不是医官或者刘仁轨,又或者是其他士卒,而是……一个孩子?

在对方将胡帽揭下来的那一刻,他看到的竟是一张在养尊处优环境下方能有的面容,也是一张过分年幼的脸。

没等他开口发问,就已听到对方说道:“我想,和你有同样想法的,应该并不少吧。”

“你是谁?”他忽然神情一紧。

当李清月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的那一刻,他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否则为何会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再若细看面前之人的五官,也确实稍显柔和,不像是个女相的男孩子。

谁都得觉得,这形象与年纪,实在是跟她问出的那句话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李清月扯了扯嘴角:“在问别人身份之前,总得先介绍自己的名字吧。”

青年依然摸不清楚李清月的来意,但想到这话他已同刘仁轨说过,便还是老实地答道,“我叫赵文振。”

李清月有点意外。

这府兵长得瘦削无力,看起来像个瘦猴儿,却有个颇为端正的名字。

但她转念一想,大唐的府兵出身往上追根溯源起来大多不差,又觉这一点并不奇怪了。

何况,意外归意外,谈话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李清月回道:“我姓李,在家中排行第二。”

若按照李治已将阿娘所生的四个孩子单独排序,是这样没错,就是这叫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选择性忽略掉了这个问题,已接着说了下去,“你也不必管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是来解决这府兵生乱问题的。”

赵文振神情骤变:“你要杀了我?”

李清月一愣:“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不是你说的吗?要解决府兵生乱的问题。”

赵文振不知道为何这话会从一个如此年幼的女童口中说出,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从李清月的神情中,看出那势在必得的意思。

那些坐拥财富权柄的大人物要想平息掉祸端,所用的办法无外乎就是将他们这些势弱小民给打压下去。

杀人平乱,就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

除了刘都尉是其中的特例。

只可惜,虽然刘都尉对他有所许诺,希望能将去岁征战后的种种问题上达天听,换来对他的刑罚减免,赵文振在养伤和监禁之中,还是从医官口中听到了点外头的风声,觉得刘都尉的处境恐怕也是不妙。

那便一点也不奇怪,会有另外的人来解决他这个麻烦。

然而就在他心中惴惴之际,他又听到那女孩笑了一声。

他紧皱着眉头,强忍着怒火问道:“李娘子何故发笑?”

“自然是笑你将我当做洪水猛兽,也笑你觉得自己如此重要。”李清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方才进来的第一句话就已说了,有着像你一样想法的人,应当不少吧?既然如此,杀你一个又有何用呢?”

赵文振心头一沉,却又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李娘子的话一点没错。

她这话看似是在贬低于他,却又何尝不是在打消他怀疑对方要灭口的戒心。

而她紧随其后的话更将立场说得明白。

“杀你一人,或许能将这几日间府兵意欲逃窜的想法给压制下去,却绝不可能改变他们厌战的实情。这份早已存在的矛盾只会继续激化,让出海后的局面更加难以控制。”

“那又如何?这好像不应该是你关心的事情。”赵文振疑惑。

“自然是因为——我不是站在河南道各州州府以及折冲府长官的立场。”

这话说得好生斩钉截铁!

哪怕是赵文振这个此前从未和李清月接触过的人,都好像能从她的目光中确认,那是一句发自肺腑之言。

李清月继续说道:“对于他们而言,就以那青州刺史为代表,只需要确保能够凑够出行渡海的兵员,就算是大功告成。所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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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毫无忌惮地收取富贵府兵之家的贿赂,优先择选条件更差的应征入伍。可这些人家,大多在三五年中已经提供过一次兵员,为筹备出征之物耗尽了家资,根本不能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盘剥。”

“但他们不会在乎这样的人抵达战场后,到底是能拼尽全力作战,还是干脆混个苟活,也不会在意将士逃亡一多,百济叛军会否攻破我大唐将士占据的城池,令高丽战线也同时出现问题。”

“因为他们所要提供的,只是人而已。”

赵文振的眸光闪烁。

他用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我们这些,在他们眼中哪里能算人。”

充其量也就是一串数字而已。

这位李娘子话中种种也都是他所切身体会之事。

可他的目光陡然间在对方手中的金丝袋上扫过,又像是忽然有一盆冰水兜头罩下。

他被带着跟随她的话走了。

可要知道,河南道各州州府不将他们当人来看,以应付刘仁轨的征发工作为先,这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也未必就是个救命之人。

他冷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李清月丝毫没在意于他此刻的出言不逊,从容答道:“你错了,我方才已给过你答案了,我说我姓李。而且,我会在意此事,是因为我的老师乃是刘都尉,而我也要参与到这场渡海百济的战事之中!”

赵文振无声地抽了一口冷气。

李这个姓氏,放在天下众多人口之中,或许还没那般特殊。

可若是一个姓李的人关心于百济战事,那么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只有可能是李唐皇室的人。

他怎么说都在早年间接受过一些识文断字的栽培,并非全然无知,也就更是清楚,李清月的这句话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至于后半句,她说她也要渡海参战,也完全超出了赵文振的预料。

怎么会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参战?

可他再怎么觉得这事情听起来荒谬到极点,也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当一个人的身份尊贵到没有这个诓骗人的必要之时,她说的话越是让人难以想象,也可能越是真实。

大约是因为惊愕的情绪已在此时压过了对上层的仇视,赵文振终于能以相对平和的心态打量着这位李娘子。

他尝试着平复下了呼吸,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就当我信您方才所说,那么您想要如何解决府兵生乱的问题,又需要我做些什么?”

固然李清月已说过,他不必将自己一个人的存在看得那么重要,但她都已找上门来了,总不会是来探望他的伤势的。

他更确信的是自己没这个资格。

所以她是有事要来找他的可能性最大。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从李清月的口中听到一个答复。

她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鱼袋转了个圈。

可就是这个忽然悠哉起来的动作,竟无端让人多出了几分压力。

李清月直视着赵文振的目光,“你已经问了我三四个问题了,本着礼尚往来的规则,现在应该轮到我来问你才对。”

“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也就是我最开始问你的那个,和你有同样想法的,应该并不少吧?”

这是个不容许他再度躲避的问题。

但反正这个问题并不是要让他将人给供出来,赵文振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一个“是”字。

李清月又问:“你们这些人是非逃不可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此番远征百济的主将能打胜仗,也能为你们争取到功勋,更不会让你们落个客死异乡却了无记载的结局,也能尽力为你们争取到足够的作战物资,你们……还是非逃不可吗?”

赵文振呆呆地看着李清月朝前迈出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这句发问一样是必须给出一个答案,哪怕是用出威逼的手段。

可当他细细去品味她话中意思,又觉这好像只是她急于解决这个问题,以免这原本是大唐支柱之一的府兵制要因其执行不妥而继续衰败下去。

他迟疑着答道:“……不是。”

他今年二十六岁,所以还隐约记得,他们家刚被选定为府兵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他们为府兵制下他们不必缴纳租庸调而兴奋,更因为府兵的身份走出去都是旁人眼中风光的存在。他也曾经为父亲带来的大唐边境胜利而骄傲……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但不管那是从何时开始,在这变化之余,又终究还有一份情怀在,让他在听到他们的权益可能得到保障的时候,几乎下意识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李清月步步紧逼地丢出了第三个问题:“你的右手可能再无法行动如初,你还敢不敢上这百济战场,去见证这一步的落实?也去看看,我是否如我方才所说的那样,同样要远赴域外。”

“我应当……”

赵文振话刚出口了三个字,就被李清月打断在了当场。

对方迅疾的发问扑面而来:“你不必顾及什么你需要被禁锢在此地直到接受处罚为止。我会写信告知我阿耶,你打算将功折罪,先行参战,等回返后再来审判罪责。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敢是不敢?”

他敢不敢!

赵文振动了动自己的右手。

那道几可见骨的伤口和食指断裂处残存的剧痛让他很确定,倘若要让他再次握刀,要比之前艰难得多。

可当这个是否胆敢上战场的问题是由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问出,甚至是在等待着他做一个见证的时候,他无法不觉得——

他与其被禁锢在监牢之中,甚至可能遭到青州州府的迫害,还不如去看看,这个突如其来的贵人,到底会给这出远征带来何种变化。

他原本的回答中或多或少地有几分体弱气虚之态。

唯独这一句回答,像是他在受伤之前便能发出的声势,正是一个“敢”字。

他敢!

“什么敢不敢的?”刘仁轨恰好在此时掀帘而入,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他打眼就瞧见了那瘦猴儿脸上因气血上涌而出现的红晕,很难不怀疑自己的学生给人下了套,让人顺着激将法的诱饵就爬了上来。

李清月却一改方才的严肃老成,欢快地迎了上去:“我在和他说,他敢不敢将功折罪,去见证我和老师渡海远征,势必要给这些参与应征的府兵一个有始有终。”

“老师,他果然如你所说,只是因局势所迫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举动,并非是真已对大唐生出反心。我想,军中其余之人也是如此,咱们那个法子可行!”

“……”刘仁轨的表情顿时僵硬在了当场。

要不是此地还有一个外人在,他只恨不得脱口而出一句“什么叫做她和老师渡海远征”?

谁答应的安定公主也能参战远行?

这话、这举动若是传到洛阳去,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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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或许在公主前来青州的时候就已经闹出不小的动静了。

可在她将这计划说出来前,刘仁轨总还是要抱有一点期待的,比如说她只是来看看被她送给老师的那匹青海骢有没有被喂养妥当,再比如说她送出来的药材有没有被好好利用,而不是……

而不是她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在赵文振面前应付了过去、走回到他的营帐中后,刘仁轨的脸色再维持不住平静,“公主方才说的这是什么话?”

李清月理直气壮地答道,“自然是实话,而且是一句已然说出便概不退回的话。”

言外之意,刘仁轨若想让她在士卒之中有损信誉,那大可以强行将她给送回去。反正她已经抢在刘仁轨来得及反应之前给出了承诺,是不会随便收回了。

刘仁轨眸光中顿时闪过了一丝焦虑,“公主你糊涂啊!”

以李清月的能力,和她备受陛下皇后宠爱的身份,完全可以按部就班地成长,而不是非要牵扯到这样的冒险之中。

然而李清月摆出的却是一番不容置疑,“我糊涂?我却不这么觉得。”

“老师已用自己的亲身实践证明了,若无贵人相助,这府兵制执行之中的弊病还要被继续遮掩下去,上达我阿耶阿娘耳中的,也仅仅是最后的战绩而已。”

“这百济调兵,到底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那一只虫蚁,还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那一步,权看今日这一出该当如何收尾!”

“若能自此有所改变,又让其得到天子的重视,或许有重回昔日人人请战的辉煌,否则,只会继续衰败下去。府兵之中贫者日贫,直到再无法分出参战的男丁,富者愈富,不仅土地阡陌连绵,甚至不需向国库缴纳赋税,成为盘踞一方的豪强。”

“这话说来或许有些危言耸听,可老师当真想要看到这样的一幕吗?”

刘仁轨心头一震。

当然不想。

他也很清楚,自己想要做出的改变,其实并不会因为他是安定公主的老师,就能得到多方助力。

反倒是当安定公主本人加入到这个行列之中的时候,才有可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她能将此地发生的事情都如实地向陛下上奏,也能以公主亲赴百济之举,让众多本想叛逃的府兵看到大唐的态度,更不用说是这些士卒的功勋发放问题了。

可想象听起来很美好,事实却还面对着一道拦阻。

因为,刘仁轨必须在“公主参战危险”和“公主能改变局面”中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

“这……”

“这什么这啊老师,您总不能让我做个不能信守承诺的懦夫吧?”李清月一见刘仁轨已经有些犹豫或者说是意动了,毫不犹豫地拿出了撒泼打滚的状态,“您要是再想让我回去,那也不难,您现在就去把那赵文振给宰了,不然我怕他出去乱说什么李二不是个东西。”

“你瞎说什么呢!”刘仁轨都要被自己这学生给气笑了。

“那您就说,同不同意我一并去吧?”

刘仁轨深吸了一口气,“公主,战场不是儿戏的地方。”

他自己都得算是初临战场,根本不敢保证必定能让公主安全回返。百济并非国境,要等到后续的支援着实不易,这也同样是个要命的难题。

他不相信李清月在沿途行来所见的种种没有让她知道,外头的世界和她在洛阳在长安所见都大不相同,更何况是那更为残酷的战场。

她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呢?

“可我从没有当这是玩笑的地方。”李清月以更为认真的语气回道。

她一度说出的想要献俘则天门,也不是个小孩子过家家式的豪言壮语。

“随同老师一并前往百济的决定,我早就已经做下了,今日所见府兵之祸事,也不过是再多添上一个理由罢了。”

刘仁轨定定地看向这张过分年少的脸,被这其中一瞬间攀升的进取之意阻断了本还要开口的劝阻。

那句话在出口的时候甚至变成了这样的一句,“我想听听你的其他理由。”——

青州刺史对于刘仁轨这个各退一步的行动执行得很是痛快。

负责誊抄名录的人手几乎是在他答应了刘仁轨的一两个时辰内就抵达了军营,而后便在早已准备好的大块木板上,将军中剩余士卒的名字和籍贯一个个地誊抄在了上面。

就算是这样,李清月还是觉得太慢了,干脆将澄心等人也给喊上帮忙了,就连她自己和刘仁轨也跟着一并接过了一部分的活儿。

这样卖力的结果是,在第二日的中午,在军营之中的府兵就瞧见了军营一角非同寻常的动静。

“怎么有这样多木板在被搬运过去?”有正好结束了训练的好事者便朝着那地方疾步跑了过去。

他们到了那里才发觉,那一块块的木板上,赫然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那是……一个个名字?

“哎你们看!河南道豫州、崖川折冲府、张家村张继……”*

其中一个大嗓门的声音朝着远处喊道,“老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名字?”

第92章

被喊到名字的男人闻声赶了过来。

河南道幅员不小,豫州与青州已几乎在其两端。

为图赶路便捷,大多府兵都是在青州邻近的数州征调前来的,所以这出身豫州的张继,在营中的熟人不多,骤然听到那木板上写有他的名字还不由一怔。

“哪儿呢哪儿呢?”趁着人群还没因这头的热闹将这里围堵起来,他已快步抵达了前头,恰好循着友人伸手指示的方向看到了张继两个字。

之所以能找得这样快,是因为在他前后所列的,都是与他同一“火”的乡邻。

这样多熟悉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对一个认得些许字的人来说,确实是很醒目的。

“……还真是我的名字啊。”这四十来岁的男人喃喃。

眼下的一道刀疤,让他乍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老上了几岁。

但他眼神温和,倒并不显得有多凶悍,至多就是能让人看出来,他并不是个刚上战场的新兵。

他随即就朝着后头赶来的年轻人喊了一句,“二郎,来这儿,你的名字也在上头。”

后头赶来的那人与他看起来关系更为亲近,以三步并作两步的架势穿过人群贴了过来,却在抵达他身边后,以稍显迷茫的眼神看向了面前的木板,自口中挤出一句:“三叔,您说的是哪里?”

倒不是他眼神不好,实在是这上头的黑字可能认得他,他却是一点也不认得对方。

张继闷笑了一声,将头一拍,“你看我这记性,就在这块木板的第七行第四个。”

这木板之上的名字以一行十个誊写于上,在字体稍大一些的名字下面,就是缩小了一行的籍贯所在。按照几行几列的说法,就指向明确得多了。

但即便如此,那个被称为二郎的青年还是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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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不清这块木板标首的【豫州崖川折冲府】七个字,也只能大略判断出,在张继指示的方向所写的那几个字里,有几个和村口所立碑铭的文字相差无几。

他问张继:“真不会认错?我名字很常见的,这营里就起码遇上过三个呢!”

张继笑道:“哪里会认错,折冲府所属是咱们的没错,张家村在这地界上也就那一个,你张忠有重名,可总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重名吧?”

“哦……这倒也对。”他恍然。

豫州折冲府大多是给洛阳周遭提供戍防的,也就是他们这些家道中落的府兵才会被派遣到这个苦累活,人数比之其他几州少了一半还多。

同乡的人他都认得,重名不了。

那……那这木板上这个位置所写,就确实是他的名字。

但这名字是确认了,困惑却还是一点不少。

他此前可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甚至觉得此物活像是村中那口井前立的捐赠人致谢名单,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朝着此地围拢过来,他干脆将张继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三叔,你说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他有自知之明,以他这等身份,好事不可能找到他。

在入营登记之时他见过自己的名字被刊载在名册上,在此之外,他都是同乡口中的张二,可不是什么张忠。这样的大名在前,甚至让他感到了些许陌生。

他嘀咕着,也将自己这个担忧给说出了口。

“不能吧?”张继扫了一眼全场,回道:“一块板上几百个名字,这好几十块木板,怕是将咱们全营地的名字都给囊括其中了。”

总不能是要将他们所有人都给一网打尽了。

所以这起码不会是一件太坏的事情。

可要说也真是奇了,营地里怎么会突然弄出这样的东西。这般大手笔,在之前居然没有听到任何一点风声。

不对,还是有些动静的。听说昨日就有一批东西送入营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眼前所见的木板有关。

眼见因此地聚拢的人数太多,已有巡营士卒来将他们往回赶去,张继连忙拉着张忠也一并往后退,唯恐他们站得太前遭到问责。“别多想了,咱们先回去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与其继续去揣测些无根据的事情,自己吓自己,还不如等一个结果呢。

想想看吧,再坏的事情,还能有比被征调进百济战场这件事更坏吗?

张继想到这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这个远房侄子乃是头一次参战,他却已是第三次了。可前两次作战里的杀敌功勋发到手中的时候层层减少,也仅能维持个温饱而已,至多就是让他可以给下一辈多留下二十亩的田地,以至于他对这第三次出征几乎没报多大的希望。

他倒是也想试试能不能逃亡而走,大不了就是携同全家一起背井离乡逃亡,毕竟,家中多个壮劳力才能多口饭吃。偏偏……上一个想走的家伙至今还没个消息传出来,近来营地戍防也越发严苛,分明是不给人以这样的机会。

“三叔,您在想什么呢?”

张继转回眼前,慨叹道:“放心吧,最迟明日就能有个结果的。”

已临近他们出征之时了。

事实上都不需等到明日,在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得到了征集信号,让他们聚拢在一处。

“这是要提前动兵了吗?”张继在营中办事老道,便与上头的队正关系不差,可队正也只给了他一个无可奉告的信号。

见他面露几分垂丧,队正低声提醒道,“不是我不想说,上头的旅帅、校尉知道的可能也不多。只知道让我们以团为顺序去见刘都尉。”

一团不过区区两百人,那这么一算,起码要分成五十多趟了。

忽然在出兵前做出这等行动,听起来更觉奇怪了。

可在抵达校场之时,这些本还抱着满肚子疑惑的人都先全数安静了下来。

夏日的校场地面热浪翻滚,也将那一面面木板给照得发亮。

张继可以确定,此刻位处于台上的几块木板之中,其中有一块正是写有他名字的。

木板的纹路、颜色和拼接处各有不同,他在家中做过木工活,也就并不难确认这一点。

但特别的是,在台上还有一块完全没有写字的木板,还正是三块木板中位处于中央的一块。

这又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已下意识地朝着那块空白的木板看去,像是在等待着其上给出一个结果。

与此同时的台下,还有另外一人也在看着那个方向。

“老师若是现在阻拦我的行动,或许还有机会将我留在此地,可一旦我登台,您将再不能阻止我此番一并出征,也得算是和我共谋之人了。”

李清月说话间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回忆着自己行将说出的话。

刘仁轨朝着她看了一眼,无奈回道:“我现在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又或者说,这是他已被学生给说服了。

他当然知道,带着公主出海远征,一个不慎就可能是掉脑袋的事情。

可当公主以这等英姿凛然的模样意图改变沉积的弊病之时,刘仁轨心中权衡轻重缓急的天平,早已无法控制地被拨动向了其中一方。

若非要说的话,还有他那本有点倔劲的脾气跟着上了头,让他率先选择的自然是一条图谋改变的路。

他其实该当庆幸,他教的这个学生早在四五年前就开始洞察民间风物,让她在听到将士意图叛逃时候的第一反应不是此人愚昧无知,将要做出叛国之举,而是此人不过是万千府兵中的一个缩影。

这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出。

将木板和属吏提供给他的青州刺史虽然知道一部分这木板的用途,但他可能并不明白,这东西到底能够起到什么意义。

最明白这一点的,反而是提出这个建议的李清月。

刘仁轨想了想,还是在那听起来像是被迫的话后加了一句,以郑重其事的口吻说出:“不过,公主也确实说服我了。”

正如李清月在昨日和他说的那样,她或许能在英才荟萃的长安洛阳等地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但哪怕是弘文馆中的学子,都会先将她当做一个寻常的公主,而不是一个可以商议时事之人。

那么她凭什么觉得,当她看清了天下所需后,能够将其付诸实践呢。就如同弘化公主明明看到了吐谷浑的要害,却只能遵循着仿佛既定的命运继续往下走。

她想去争话语权,想去丰满自己的羽翼,就必须有一场为人所认可的胜果。

这个胜利也不能只是依靠于老师的名望和努力,而是确确实实地由她做出了改变。

想到这里,刘仁轨又添了一句:“公主请上台吧。”

但这话刚刚出口,刘仁轨就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将话说得那么坚决。

因为还没等他的话音结束,李清月就已当先一步踏上了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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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台,还能从她的举动里看出几分迫不及待的样子。

两百人也实在是一个很合适的人数。

这意味着并不需要担心台下的人会看不清登台之人的样子,也不需要担心,在没有扩音装置的时候,会听不清台上之人的话。

顶着台下之人讶异非常的目光,李清月就这么镇定自若地驻足在那里。

她此刻身着的是一件改版的皮甲,长发挽在脑后,虽是过于年轻了些,但怎么也能看出点精干的气质。再加上刘仁轨已随后登台,也就更可以让人知道,这并不是哪家的小孩没有管好跑上了台前来的胡闹事,而是一件正经事。

“诸位是否还在疑惑为何会突然有此一举?”李清月定了定心神,扬声开口。

众人彼此对望,都能看出彼此眼神里的惊奇。这当然是他们的问题,他们也疑惑于为何刘仁轨会选择将这个话语权交给一个这样年幼的孩子。

然而不等有人发问,这台上之人的下一句话已随即发出:“是为求此战士卒同心!”

李清月很清楚,要和这些士卒去说什么李治想要将平定高丽毕其功于一役,说什么这些地方都曾经是中原王朝故地,那都太为难他们的理解能力。他们不会明白这个的。

当厌战情绪日盛,到了有人想要逃亡的时候,更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就能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和征讨立功的动力。

她所说的话,自然越是简洁越好。

“百济、高丽、新罗等地,地处边陲,气候险恶,诸位肯从军作战已是不易,自当令人铭记诸位姓名。”

她伸手指向了那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的木板,语气越发激昂:“大军回返之日,每个名字都将有其归宿,有功者升迁,牺牲者留名,绝不令任何一人被抹灭功劳、遗忘于海外,这就是此物的意义。”

台下众人闻言,不由打起了几分精神。

这个与往日出战前不同的说法,让人难免升起了希望。

可怎么说呢,这话若是从刘仁轨的口中说出来,恐怕要比从眼前这个少年人的嘴里说出来有可信度得多。

一个如此的年少的孩子,到底有什么资格给出这样的许诺呢?

然而李清月仿佛不曾看到台下的质疑目光,已坦然地说了下去,“七年之前,陛下赐我封号安定公主。”

“……啊?”当这一句话出口之时,明明该当安静的台下还是难以避免地出现了几声惊呼。毕竟谁又能想到,在这距离洛阳千里之遥的青州,会有一位公主前来军中。

军纪严明,这些声音只短暂地出现,并没有影响到李清月的下一句话传入众人的耳中。

“海航之路,边境之战,唯望安定而已。故而明日起航之时,我与诸君同行。”

李清月朝着一旁伸出了手,有人手捧托盘而来。

托着那盘子的人身上还带着镣铐,让人并不难辨认出他的身份,正是那一度想要逃走的赵文振。

或许认得他面貌的人并不太多,但这并不妨碍台下之人因近日军中的种种流言做出推断。

不过此刻,大概不会有太多人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在好奇于他为何会出现此地的同时,他们也已看见他恭敬地将托盘递交到了李清月的面前。

这位年幼的公主自盘中举起了一支墨笔,走向了那空缺了文字的木板,在那上面挥毫间写下了三个大字。

那是——她的名字。

自显庆元年开始习字到如今已有五年的时间,足够让她练出一手漂亮洒脱的字体。再配合她方才说出的那些话,就更不难让人明白她这提笔书写之中的意思。

她说她也要随同众人一并渡海,所以这个名字同样要和其余众人的名字一起出现在此地,以见证这一出“有功者升迁,牺牲者留名”,还有……

她又随即将手中的笔交到了刘仁轨的手中,让这位出征统帅的名字也留在了这块木板之上。

木板黑字,笔墨留痕。

这份承诺听在了他们每一个人耳中,也令人莫名感到,在这个一蹴而就的动作里,其实有着足够厚重的分量。

当他们被陆续带离此地的时候,明明距离他们抵达此地站定好像还没经过多少时间,但身在其中的张继却知道,自己已经记住了这位小公主的脸,也记住了她说出的那几句话。

……

李清月目送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轻声朝着刘仁轨问道:“老师觉得我方才的这出表现怎么样?”

当她朝人看来的时候,恰有一缕日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显得异乎寻常的璀璨。在这等热切的情绪面前,刘仁轨也不得不说,那是一番足够简洁也足够直白的陈词。

但看着学生这个做了大胆的事情后还想要索求表扬的样子,他又不得不提醒道:“你别忘了,这一出还得来上五十次呢。你现在就开始得意,小心之后气势不足。”

还得当心一下,前面能大声说话,后面就要嗓子哑了。

李清月翻了个白眼,对于老师在此时对她的“打击”是何用意心知肚明。

她接过了澄心递过来的润喉汤饮,这才出口答道:“次数多怎么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端详了一番自己方才写出来的几个字,颇有几分孩子气地说道:“到时候还能选出其中写得最好看的一个,挂到外面去!”

想想此番出征的时间绝不可能短,这一块块木板挂在外面的时间需得以年计算,她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合适得很。

她既要让这军中人人知道,她是要随同他们出战的,以稳固这波澜不定的军心,也要让此地留下个供给他人瞻仰的标志。

字怎么能丑呢?那会有损她形象的!

刘仁轨扶额苦笑,觉得有些时候真是难以读懂她的想法。

可忽然之间,他又见她重新持笔在手,像是在审视着面前的每一个字,就连声音也重新正经了起来:“老师,这既是要做出改变的第一步,也是我真正从都城中走出来的第一步,不是吗?”

那么,再认真一点也并不为过。

五十次的重复并不算多,起码这可以保证,当起航之时,人人都知道他们的伙伴里还有一个人,叫做安定公主。

第93章

何止是知道安定公主啊。

连带着李清月三个字,都因她题写得格外巨大,放在一众木板的名字中显得无比出挑,让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它,所以——

就算是不认字的人,大概也得记住一点笔画吧。

更有一队府兵的年纪要小一些,在李清月说出了自己的那句许诺后,也不知道是由谁先发起的,竟是高呼出了一句“安定公主威武”。

围观之人都可以确定,他们记住的,还应当是这个敢于为他们发声的人——

“再来一杯吧。”李清月费力地递出了杯子,迎来澄心又觉心疼又觉好笑的眼神。

五十多次的演讲、题字、上下台,就算因为军营之中有校尉、旅帅等各级人员统筹,让每一批人员登场轮换都不到半刻钟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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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批士卒结束听讲,回返到营帐之中休息的时候,夜色还是已经深了。

李清月都懒得顾及自己的形象了,直接坐在了这台子边上。

坐了有一会儿,她都还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在冒烟。

她复盘着自己方才的行动,稍微有点不大确定,自己对最后几批士卒的演讲,到底能不能达到她所希望的效果。

只能说,好在各“团”士卒单独管理,因出兵在即,今日又限制交流,并没有出现剧透的情况。

总之,姑且忽略掉天色和光线的影响,她的任务是已经完成了。

就是当真费嗓子。

因为今日站了大半天的缘故,腿也有点疲累。

她嘟囔道:“我现在很庆幸两件事。一件就是我将台词减少得足够短。”

要不然她绝不可能将话来得及说完。

“一件就是早早跟着卓云习武。”

可能还要加上系统的帮忙,要不然她早就已经倒下去了。

“公主,您还是先别说话了,有什么事情都先等明日再说。”澄心将新炖好的金银花饮给她递了过来。

却见公主又摆了摆手,“不行,先把收尾的事情给办了。”

“您是说……”

“让人把那五十多块木板全搬过来,我要好好选一选。”李清月答道。

当刘仁轨复查了一番确实没有人被遗漏,记录在木板上的兵员也没有逃逸离开的情况,回返到校场的时候,就看到周遭的火把熄灭了一部分,但还剩下了相当一批,被保留在高台周围。

他那个好学生正踱步在那些被火光照亮的木板跟前,时而皱眉时而展颜,又忽然驻足在某块木板前面,像是忽然陷入了沉思。

“……”刘仁轨觉得,自己就算不问都能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必定是公主从那些木板中选不出一个她觉得最合适的!

但反正如今已将最要紧的事情给应付了过去,就算是让她劳逸结合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好在,大约又过了半刻钟,在李清月的面前只剩下了三块木板。

李清月遗憾道:“可惜没能多练练字,要不然还能效果更好些。”

要说唐初时候的书法家,其实还真不少,被贬官流放致死的褚遂良其实就是其中的一个。可惜此人的存在代表着李治的皇权还被相权压制,让李治绝不可能让李清月学他的书法。

刘仁轨在旁插话:“公主已算是分心多用的天才人物中位居翘楚的了,哪能寄希望于自己面面俱到。公主的目标也并非书法家,若非要说的话,倒是可以让擅长书法的人为您代笔。”

她是需要统筹他人办事的存在,不必自己拘泥于此道。

李清月闻言笑道:“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要是还在这里纠结,未免有些愚钝了,就取中间这个吧。其余的那些板材里,留下两份备用,以防风吹雨淋之下损坏,再额外剩下的……就用作船上的柴火吧。”

她看着下属将那块被她选定的木板放到了众多将士的名字中央,脸上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

到了现在,才算收尾工作彻底做完了。

又或者,她并不只是因这出安定军心的任务达成而笑。

在夜幕之中,视线里那些被誊抄在木板上的名字,都被火把模糊成了一个个黑点。倒是李清月三个大字因为出自她自己的手笔,仿佛不需凝神去看,也能将其辨认出来。

竟像是她的名字被无数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包裹在了中央。

火光灼灼,又在她的名字上染了一层绯红之色。

李清月忽然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老师,我现在方有真要领兵的感觉了。”

“那恐怕还差了一点。”刘仁轨认真答道,“现在是他们认识公主了,公主还不认识他们。我听说公主在行囊之中还带了卫国公的兵书,可那兵书之中说,中军四千人里,需有战兵、弩手、弓手、马军、跳荡和奇兵各自若干,那么公主可知道,该当将什么人放在什么位置上吗?”

李清月很实诚地摇了摇头。

她看兵书到现在,还看出了不少困惑。

李靖此人的领兵是很标准的合成化编制,在此基础上变换行军阵列。这样的兵书落在参加过战事的人手中,或许是如有神助,放在她的手里,就成了小学生手握微积分课本了。

看个囫囵没问题,但真要说能将其派上多少用场……

还是算了吧。

刘仁轨朝着远处指了指,“那么就请公主尽快休息吧,等上了渡海航船后,多的是时间和士卒相处。”

李清月认真地记下了这个建议,果断自台上蹦跶了下去。

不过她刚刚落地,又听刘仁轨以感怀的语气说道:“但公主已比我想象中能做到的,好了不知多少。”

她回头朝着刘仁轨看去,正见对方那张稍有疲惫之色的面容上溢于言表的赞许。

这话他说得很是真心诚意。

他原本觉得,李清月那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已是在亲眼目睹种种政斗后的活学活用,她选择参与到远渡百济的战事中已是对自己的前景有着明确的规划,但他发觉,自己可能还是小看了她。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够始终维持着这等上位者风度,将信心和底气传达给众士卒,甚至真能将这五十多次重复给坚持下来,足以证明她惊人的意志力。

这无疑是成功者的标配。

虽然……刘仁轨的这份沉浸式欣赏根本没能持续多久。

当年他那长安西市教学里,这孩子能来个再来一碗,现在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破坏气氛。

她背着手,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昂着脑袋,“老师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得再努力一点。要不然被学生赶上的话可就不好了。”

刘仁轨无语了一瞬,开口答道,“从某些方面来说,你已经赶上了。”

他反正是没干过什么八岁参战的事情。

但想想学生的成长速度过于惊人,迫使他也不得不多加研读进学,倒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体验了。

在陪同李清月回返入住营帐的路上,他想了想又多问了句,“公主觉得,那青州刺史会来阻拦你的行动吗?”

折冲府兵驻地内的动静,元神霁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他此前便一度提防于刘仁轨宁可让府兵生乱,也要将那封奏报给送出去,自然有自己的消息门路。

就算白日里因军营戒严而不能确定里面的情况,此刻也该当知道了。

他会对公主意图参战抱有什么想法呢?

李清月却只摇了摇头,“您放心吧,他拦不住我的。”

这是一句不需要见到元神霁的应对方法,都能猜到的事实。

当安定公主随军参战的消息被反复宣告后,青州刺史若是想要在没有皇命在手的情况下将她拦住,便等同于要跟这营地之中的一万多名士卒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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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确实有一部分兵权在手,可也远不能和此相比。

他拦截个奏表还成,想拦截住参战士卒的洪流,却绝不可能。

“安定”这个名号的存在,对于不确定性最大的海航来说无疑是个吉兆。

而这还只是个最小的理由。

对于那些只希望能保障作战前后权利的底层府兵来说,安定公主给了他们以承诺,若能随同出征,等到回返之时便能和他们一一校对那木板上的姓名。

而对于稍有些追求的府兵来说,安定公主的存在,意味着高居庙堂的天子必定会对百济一路分出一些注意,起码也要保障他们的后续支援。

这是他们活命甚至立功的希望啊!

他们又怎么会允许,当安定公主已经表现出了强烈的随军意愿后,有人想要将她从中拦截下来!

在第二日登船出兵的那一刻,李清月的这一番猜测就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元神霁早在获知安定公主出现在军营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惊得半个晚上没睡好,飞快地转动脑筋试图想出个对策来。

然而他到此刻才反应过来抄录名单另有所图,也没能对其作出拦阻,自然是已经晚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不想耽误出战时间的士卒,像是有序的潮水一般,涌向了那一艘艘的航船。

而其中那位安定公主,固然身着稍显朴素的军衣,却依然被以一种众星拱月的方式簇拥在其中,朝着主船护送而去。

元神霁那早已酝酿好的说辞,几乎只来得及说出“公主”二字,就已经被淹没在了其余声响之中。

再翻不起一点风浪。

他能看到的,只是安定公主登临大船后,像是想起来还有他这样一个被丢在后头的跳梁小丑,又行到了船尾甲板之上朝着他看了过来。

士卒已陆续登船,四周的脚步声也已逐渐消失在了这一片海港之地。

或许还有零星的交谈,也都被船舱的隔板给阻拦了大半。

以至于在这两相对望间,反倒是沿岸的海风之声最是响亮。

李清月忽然高声喝道:“元刺史!”

元神霁凝眸望去。

正见长风将这位小公主身上的披风高高扬起。

她的下一句话也已在风中传来,“折冲府校场之上的姓名木板,劳驾您多加看护了。另有两封书信还在营地军帐之中,也劳驾您为我送往京城!”

她遥遥挥了挥手,像是在表示致谢,转头就消失在了元神霁的视线之中。

可这位青州刺史丝毫也没有因为这份“礼貌”而觉感动,更没有庆幸于这位公主并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撕破脸皮,去说他此前阻止刘仁轨行动的事情,反而只觉一阵后背发凉。

书写有姓名的木板成了他的看护对象,是不是也意味着,当安定公主随同刘仁轨从百济回返后,这些后续的军功和阵亡将士的统计事宜也要落到他的头上?

他在协助刘仁轨征发府兵的时候做得有多敷衍,到时候就得有多少麻烦。

这让他很难不怀疑,安定公主正是要借此来给老师找回场子。

而那两封书信,只怕就是给陛下和皇后的,这其中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对他而言同样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若是在其中对他予以状告,实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结果,再加上没能阻止公主参战的办事不利,两罪并罚下来,天知道他还能不能保住他这青州刺史的位置。

旁人或许不在意于这样的位置,可洛阳元氏却需要啊……

元神霁握着手中的书信,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纠结之中。

偏偏这是公主写的信,他必须慎重对待。

要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他还为难刘仁轨做什么!

反正,那府兵制的实施情况,陛下也未必就会当即过问。反倒是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让他身陷局中了。

而他甚至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

因为就是在海航渡船出发后的这个傍晚,他的青州州府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衣着光鲜的少年人,明明并无官职在身,却有着一番世家贵胄的气度,紧随其后的正是屯营“飞骑”!

那是陛下的亲卫。

恐怕也只有那少年人脸上的焦虑,稍有破坏他的威风。

可这也是一位绝不容元神霁慢待的客人。

在听元神霁说出了近来青州地界上的事情后,来人更是勃然变色,“公主渡海出征,你为何不拦?”

元神霁好生无奈:“我没有陛下的圣旨,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本拦不了。”

可这话一出,崔元综却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

当日公主离宫,让他成为了被问责的对象。

甚至比起和他交谈的裴炎来说,他身上的责任还要更重一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必须对陛下给出个交代。

崔元综不甘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清河崔氏本已日渐好转的局势崩塌,只能在应付过去了陛下对于他的考校后说道,既然是因为他无心说出的那句话,才让公主有所误解,那么说不定由他来亲自解释,更有可能将公主给带回去。

陛下当即打发他和出门找人的禁军一并上路,只是还多留给了他一个完不成任务的惩罚。

崔元综暂时无心考虑后者,只想着若能将公主给接回来就万事大吉。

这接连数日的赶路中,他是一点也不敢多歇息,可惜还是在沿路间遇到了一次航船阻滞。

结果当他抵达青州的时候,收到的就是眼前这个结果——公主早已经离开了。

若是人还在岸上还好说,可这军船离岸,他总不能也找一艘船追上去。

姑且不说他能不能追上了,就算真在海上追到了人,凭借着他这点本事,真的能将人给带回去吗?

一想到这里,崔元综只觉满心悲愤。

他那句话会被公主当真也就算了,结果这追赶之路也如此不顺,真是让人感到绝望。

但凡这青州刺史稍有几分头脑都该当知道,哪怕李清月是刘仁轨的弟子,陛下也不会准许她以这等稚龄远征的!

可他刚想说出几句斥责之言又顿时收了回来。

他如今并无官职在身,还在弘文馆中进学,没这个资格对朝廷命官妄言。

他已经吃过了一次口无遮拦的亏,自然不能再犯第二次。

元神霁却是看出了他的这份欲言又止,为自己再多辩驳了一句:“我敢说,让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不会比我做得更好了。”

他并非只是空口白牙地说,而是直接示意崔元综随同他前来。

二人抵达了已空无一人的校场,停在那几十块木板的前头。

元神霁指着那些“证据”说道:“我又非京中人士,如何能知道,安定公主能有这样的本事,凭借着这样的手段稳定军心,在这些士卒的拥戴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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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

“你告诉我,这是一个如此年幼的公主该当有的表现吗?”

不是!

她这一手本事,只怕不是因为刘仁轨的步步传授,还有她本人的机变。

否则在安定公主出现之前,刘仁轨不可能是这样被动受制的状态。

元神霁甚至觉得,倘若安定公主不是个公主的话,她昨日到今日的一番表现,已足够让她在陛下心中地位斐然,去与太子一较高下了。

不,就算是个公主也能有此等待遇。

或许也恰恰因为她是个公主,才让她这种收拢军心的举动,少了对陛下的威胁,反而成为天子能够赖以夸耀的资本。

他心中思忖着这些,也没耽搁将那两封信连带着几块备用的木板,都摆在了崔元综的面前。

“这里有两块抄错了字后废弃的板材,以及两块公主写多了的,再有便是公主给陛下皇后所写的信件,都由你和禁军一并带回洛阳吧。我也会同时上呈一份请罪奏表的。”

“若需要我前往洛阳请罪,我自然会负担起这个责任。”

但要是想让他协助什么海上追赶,那就大可不必了。

崔元综应道:“我知道了。”

元神霁已将事情都交代明白了,他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在将此地的物件收拢完毕,行将踏上回返洛阳旅途的时候,他望着面前已是漆黑一片的天穹,终究还是又叹了口气。

此行的失利意味着他还有了更多的麻烦。

因为那个接不回公主的惩罚,是让他也去边境作战!

谁让陛下说了——

他倒是要看看,清河崔氏子弟所说的实战出名将,到底能出个什么东西来!——

早已在海上的李清月可顾不上去管崔元综这个背锅侠。

她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置身的航船之中。

昔年太宗皇帝征伐高丽,令江南十二州工匠在扬州打造海船数百艘。

这些海船之中的绝大部分还没退役,并停靠在青州、莱州、登州这些沿海港口。

而这些海船的造船技术,也远超过当时的其他国家。

李清月心满意足地下到海船下部,就在船长的领路下见到了为防意外而设立的水密隔舱。

这是为了防止船只破损渗水,直接造成沉船,经由这一出缓冲,情况就要好得多了。

这个技术,在如今的航船中居然已经有了应用,让李清月倍感欣喜。

她还见到了在船长室中根据《海岛算经》和北斗星定位大致画出的远航百济海图。

虽然远远不能和后世的海图相提并论,但有这个东西的存在起码能保证,她不会跟着航船漂流到什么未知的地方去。

“算起来我带上船的一件东西也和太史令有关。”李清月指了指那出自李淳风备注的《海岛算经》,开口说道。

接到她的示意,一直就没将包袱离身的阿史那卓云连忙将东西递了过去。

李清月一边将包裹拆开,让其中的圆盘露出其面目,一边说道:“此物出自太史令之手,我将其叫做——”

“航海罗盘。”

第94章

航海罗盘这个东西,对于方今时代的人来说,既是个稀罕物,又可以说有点眼熟。

船长疑惑地看着这个圆乎乎的东西被摆放在面前,见其上被写了整圈的天干地支、八卦四维,乍看起来和八卦图还有那么一点相似。

但不同的是,在航海罗盘的中间有着一个凹槽。

“去取一点淡水来。”

公主有令,当即有人行动了起来。

而李清月自己的动作也没停,她自这个包裹之中摸出了另外的一个小包袱,在里面放着一块磁石和一盒铁针,以及……一根在登船前让人取来的细草?

这看起来还真是奇怪。

船长紧盯着公主的一举一动,见她将草穿在凹槽底部,针和磁石反复摩擦后穿在了草上。随后,当水在那凹槽中满上的时候,那针便漂浮在了上头,定格在了一个指向。

李清月又自卓云的手中取过了以白水晶打磨出的盖面,将凹槽给小心地封口。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拍了拍手。

虽然说,如果遇上倾覆的情况,这个盖子和基座其实也还没法严丝合缝地卡紧,但起码目前来看,这已经是个初具雏形的航海罗盘了。

“这是……”船长低声开口。

他原本还有些迷茫的,但他到底对于船航行的方向有数,又因海岛算经等海航数学问题的进学,对于方位和距离远比一般人敏感得多。

在看到李清月转了几次罗盘的方向,那水中铁针都始终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分明和司南的特征相似时,他脑中不由灵光一现,也当即惊呼出声:

“公……公主!这东西是另一种司南对不对!”

它指示南北,而且看起来比司南的反应要灵敏得多。

所以它周围的标识和司南的底盘也很相似。

那正是用来划定方向的!

天干地支外加八卦四维,合计将方位划分成了四十八个方向,这么一看的话,还比司南底盘的刻度划分更加细致一些。

李清月迎上了他的探寻目光:“对,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司南,不必晴天观日,夜晚观星,哪怕是在阴晦天气也能够进行海航,以防偏离航线。”

“原本对于日月星辰指路的记载,也可以逐渐取代成对针方位,对于往复使用的航路来说,应该更有用一些。”

“只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李清月苦恼地指了指这个半成品,“一个便是这个水浮装置容易被破坏,目前太史令那头还在修改固定装置,另一个就是,这个被和天然磁石摩擦过的针,还是需要定期打磨的。再便是,若按照对针方式记载,这些现有的航路都得补充记载了。”

她翻了翻船长的笔记就知道,目前的航路记录方式,是以北斗星和太阳方位来推断的,更倾向于一种经验的记载,再加上沿途之间经过的海岛,经过海岛算经的测量记录了岛屿高度以及与航线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细致框定路线。

所以要将其全部替换成罗盘的对针记载,还需要相当多的时间。

这次她将此物带来,其实能起到的只是预防阴雨天气,辅助确定方位的作用。

不过很显然,对于船长来说,这些毛病在海航原本会面临的种种挑战面前,根本不能算是个问题!

他的目光已越来越亮。

海岛算经这种实用数学题目,说是说的要让他们这些人尽数学会,可航船如此之多,船员的术算天赋也天差地别,再加上经验之谈里不同航路的太阳方位指示也有所不同,也就意味着,他们留下的记载其实是有很多不确定性的。

七月里的海上风暴还经常在突然之间降临,导致风雨中行船,根本来不及躲避掉出现的礁石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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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一条能不管风雨如何,都能明确指路的记载,起码……起码他们存活的机会就要大得多了。

船长在安定公主登船之前就听闻了她在士卒之中的名声风闻,可他此刻才真切的意识到,公主确有安定之名啊。

她参战带来的物资补给和功勋在望,都是还没看到影子的东西,可这个航海罗盘,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当李清月走上甲板的时候,那位船长还在沉浸于研究这罗盘指向。

就连刘仁轨都没出来。

她这位老师似乎是天生适合于战场的,也已敏锐地意识到了,如果说此物能用在海航上的话,陆地上其实也可以!

按照李清月所说,这个固定指向小针的装置还能进行修改,那么……

“那么当唐军在西域和漠北作战的时候,就不容易出现迷路的情况了。”在听到方才李清月和刘仁轨的对话后,阿史那卓云也有些恍然明悟。

一想到这一种可能性,她甚至在心中抽了一口冷气。

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何公主会将此物看得如此之重。

因为这确实是一项将来能用作克敌制胜法宝的利器!

只要它能借着这一次的海航证明它的价值,只要它能继续完善自己目前的弊病,只要……

这些“只要”还没有这么难达成,因为它已经有一条很明确的发展方向了。

李清月回她:“对,海上和塞外的情况其实是相似的,还有就是南方蛮夷之地的山林之中,可用作参照的标志少,又不能确保一直能用太阳指示方向。”

“可我想不明白一点。”卓云好奇问道,“光只是此物在目前展现出的前景,就已经相当可观了。公主若只是想要得到更多话语权的话,为何不干脆留在洛阳或者长安,亲自对此物做出后续的种种改良,而后凭借着此物在陛下那里得到奖赏呢?”

“你觉得太史令如何?”李清月垂眸一笑,问道。

“太史令修编史书,编纂算册,推衍天时风向,还校注了《齐民要术》这些民生典籍,可以说是无所不精,贡献良多。”

李清月再问:“那你觉得,陛下若是遇到了什么政务上的问题,他会拿来请教太史令吗?”

卓云语塞。

虽然这话直白说出来可能有点大逆不道,但若真让她来说的话,可能还真是一个“不会”。

技术上的人才未必能有资格发出政治上的声音。

李清月扶着桅杆,望着离岸后开阔的海面,继续说道:“就像阿耶不会在意于义阳公主在太史局中学习一样,我想让声音更有分量,就应该将目光放得更远一点。前日老师就说过,我不必在意于自己写出的字是否好看,只需要让精通书法的人为我代笔,在航海罗盘这件事上也是一样的。”

“何况,”李清月忽然调侃道,“你不觉得现在也挺好的吗?我在出征百济的行程中增长见闻,丰富知识,太史令则负责将那航海罗盘给进一步完善。”

这么一想,她现在已经深谙李治拿捏太史局的精髓了。

能者多劳嘛。

可见她越发有进步了。

卓云讷讷答道:“要是这么说的话,公主的决断并没有错。”

“何止是没错。太史令的人品注定了他不会贪功,航海罗盘这东西我也已经在留给阿耶阿娘的信中提到过了,应当能受到足够的重视,而太史令曾经负责修编海岛算经的经历,也让此物要推行在海航之中的时候,还能再借用一下他的名声。”李清月摊了摊手,“你看,一举多得。”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李清月伸手拍了拍卓云的肩膀,“去帮我把赵文振找过来。”

“好,我这就去办。”卓云应声而走。

只是她没看到的是,李清月将手缩回来的时候,脸上闪过了几分郁闷之色。

可恶!她的身高已能算是同龄人中偏高的。

即便如此,也到底还是个孩子的高度。

为了显示和下属的亲近,拍拍澄心的肩膀还好说,跟卓云这种有突厥血统的高个子比起来,就还差太多了,大大影响这个动作的气势!

不过等到阿史那卓云将赵文振领到此地的时候,已看不见这位才办了两件大事的小公主有什么幼稚想法了。

他能看到的,只是她朝着船舷之外的海域看去,在侧脸上隐约能看到几分远眺之中的深思。

这份深沉的表现,让人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她的年龄。

见公主听到声音转头朝着他看过来,赵文振连忙收回了打量,赶忙行了个礼。

“登船的感觉如何?”李清月问道。

大量失血之后的康复时间起码也得要十天八天的,但很显然,在行军的日期限制面前,赵文振没有这个多余的时间,船上的颠簸也无疑不利于他的恢复,所以他的脸色上还有着难以掩饰的苍白。

但李清月看得出来,比起此前在军帐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已好了不止一点。

赵文振犹豫着开口:“公主这话问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这话说得很老实。

即便有安定公主的那番承诺,让士卒重新打起了作战的动力。

可当战功很难让人出头的时候,哪有那么多人还觉得这是一条好路子。

他若说什么他要大展身手,那才是一句谎话。

而听到这个答案的上位者一方,也并未因此而觉恼怒。

李清月反倒是觉得,这人的表现更有意思了。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本就有着一份可以让人将他置于死地的重罪,这才在说话之间可以少几分约束。

但赵文振想了想,还是又多说了一句:“公主却很让人意外。”

这话同样发自肺腑,也姑且可以算作是他在登船之中的感悟。

她说的“在意此事”居然不是一句冠冕堂皇的托词,而是给出了实在的应对,还真如她彼时所说地那样,参与到了渡海的行动之中,让赵文振一面觉得大唐上层的不可依赖,一面又很难不为之触动。

这份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中不知会发酵多久,又到何种程度,但起码——

当他听到安定公主随即问他有没有意愿做自己的亲卫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公主不觉得我是个残疾吗?”

他右手遭到重创,还缺了一根手指,就算在医官的救助之下能够保住性命,也不可能再按照寻常方式使用武器。

再加上他家中的条件没那么好,在体格上也比寻常护卫差上不少。

公主怎么会想到让他来做这个护卫的?

李清月从容应道:“就凭你在那等情况下,也不是对刘都尉动手,而是选择对自己动手。所以我想,你也不是会恩将仇报的人,借着作为公主亲卫,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

赵文振眼神一震。

“而且我听说了点你在初到军营时候的表现,你上头的火长、旅帅都说,你擅长侦查,行动灵活,早年间在家中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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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一起打猎做前哨的……我猜右手有缺,应该也不影响你做个斥候?”

李清月认真地审视着他,笃定地评价:“一个人品尚可的斥候,你看,听起来还不错。”

可这话说得轻巧,分量却一点不轻。

站在一旁的阿史那卓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当公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文振的面色急变,竟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将其形容出来。

他此刻的心情却并不难被人给判断出来,只因在下一刻,他忽然在公主的面前跪了下来,在甲板上发出了一声咚响。

赵文振郑重其事地朝着公主叩了个头,也在这转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既已登船,不是迎接对他的审判,而是听从安定公主的话去见证她所做出的改变,原本就还能算是府兵的一员。

而现在,安定公主更是为他指出了另外一条戴罪立功的明路。

虽然他还不知道他到底能否做到公主的要求,但在这海风浩荡之中,他的回答也呼之欲出了。

“小人愿为公主驱策。”

“起来吧,事情是要做出来的不是靠说出来的。”李清月勾手示意他起身,“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什么抛头颅洒热血之事,只是需要你先帮我做一件事。”

她另一只手以手指轻叩扶栏,思量了一番后说道:“现在我们人在海上,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当斥候的,总不能是先给你一艘小船去前面开路喂鲛鱼。”

赵文振:“……”

却听李清月旋即笑道:“别那么紧张,我可能未必是个好上官,但也不是个恶人。我的意思是,你替我观察一番,船上曾经参与过百济或者高丽战事的人中,能将战场经验最简单易懂讲解出来的是哪些人,把他们带到我的面前来。”

她伸手往外指了指,“当然我说的,是这几十条船上的所有人,而不只是这一条船上的。”

这也算斥候工作的另类使用了。

而且,赵文振的身份,注定了他和有一些不那么亲近上位者的人更有共同话题。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赵文振连忙答应了下来。

在将他打发走后,李清月这才慢条斯理地朝着船舱中走去。

现在测试航海罗盘和组建亲卫队伍的事情都已经被丢出去了,她也能先休息休息了。

就是不知道,她当真登上了出海船只的消息传到洛阳,会引发阿耶阿娘那头什么反应了。

李清月想到这里,干脆鸵鸟心态地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唉,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这种伤脑筋的问题先不想了。反正在她回到洛阳之前,她都不会正面迎接疾风骤雨的。

对!就是这样!——

所以她当然也不会知道,在她的面前已多出了几个聊天对象,开始了师徒一起参加的补课之时,崔元综则带着那些在青州收获的“物证”和信件,在屯营禁军的陪同监护之下回到了洛阳。

相比于李清月那边的意气风发,站在洛阳宫的门前,崔元综只觉自己的脚步有千钧之重。

但在后头那些人的目光押送中,他也只能继续往前走去,迎接自己可能要马上被派遣到边境作战的结局。

偏偏在此之前,他还要将公主在青州的种种表现告知于陛下皇后。

一想到可能会因此遭到第二次迁怒,崔元综就觉得自己的前途渺茫。

说起来,明明在他刚来到洛阳的时候,这里的百姓还有个说法,说若是能够在那洛水河桥旁边的石碑上留名,因水陆法会乃是积攒功德之举,也必定能够获得好运。

可实际上呢?

负责主持水陆法会的那些和尚,在这两年间的考核中被刷掉了大半,被迫解除了身上原本享有的种种优待。

他、裴炎还有崔知温,连带着其他为此事出钱的,也并没有哪个享受到了一飞冲天的待遇。

这总不能说,是因为主持水陆法会的人本事不够,才造成了负面效果对吧?

崔元综收拢了掌心,让自己不要继续想这些无稽之谈,而是将目光转回到眼前。

应付过去陛下和皇后的问话,才是最关键的。

“你是说,你差点就能遇上公主了,却因为路上耽搁没追到人?”李治面带薄怒地朝着崔元综看去,觉得对方当真能称一句办事不力!

倒是他可能还觉得自己怪委屈的,连忙搬出了那些证明,倒豆子一般将青州刺史告知于他的种种都给说了出来。

尤其是那誓师动员之事,明明崔元综自己都不曾亲眼见过,却为了表现自己不能将人带回情有可原,而将其大加渲染吹嘘了一番。

该说不说,这位崔氏子弟的文采还是不差的。

以至于当李治一边望着那几块木板,一边接过了李清月写来的信件之时,脸上尚存几分没从话中回过神来的怔然。

他低声喃喃,“阿菟已这般厉害了?”

然而他这话刚开口,就听到了一声轻咳从身边传了过来。

他一抬眼,就对上了皇后有些埋怨,或者也可以说是警告的目光。

想归这么想,他也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啊!

李治连忙端正了目光,很有几分负罪感地将另一封信朝着皇后递了过去。

武媚娘既觉女儿行事种种令人骄傲,又不免在心中,为真已行到了海上的女儿捏了一把冷汗。

但这心中的百感交集,最终还是变成了落回到信纸之上的一眼。

结果就见其上第一句简单地写道:阿娘,那个盛有小金鱼的鱼袋可真是太万能啦!果然平时的实践累积,是成功的必要准备,古人诚不欺我。

武媚娘:“……”

这话里快活的语气,虽说是让人稍稍放心了些,却也何尝不是想捞起戒尺,把这不听话的小家伙再打一顿。

对了,那鱼袋是什么时候拿到的来着?

哦,四年之前,李治给的。

忽然之间,李治觉得自己又被瞪了一眼。

第95章

李治觉得自己也怪冤枉的。

他哪知道自己当年给阿菟的这份权力还能有各种神奇的用法,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狐假虎威的一百种用法。

“阿菟这胆子大也不是我一个人纵容出来的……”

在崔元综被暂时遣退下去,让他收拾收拾准备启程西州后,这殿中便只剩下了帝后两人。

李治努力给自己辩白了一下。

但他这么一回忆又觉得,可能自己是要担负起主要责任。

比如说阿菟最开始领到那鱼符,就是他给准许的。

再比如说阿菟当年能跑到蜀中去,也得怪他没能将人看好。

再再比如说,刘仁轨被派遣前往河南道募兵之后,他确实没有考虑过阿菟偷跑的可能,不仅没费心考虑给阿菟换个老师,反而同意了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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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弘文馆中旁听,导致她有了接触到裴炎崔元综等人的机会。

再就是那句李唐缺将的名言了。

阿菟也还真如她在此前所说的那样,因为希望为阿耶分忧,这才在府兵招募出问题的时候挺身而出。

“难道刘仁轨就没有一点责任吗?”李治又轻声嘀咕了一句。

这几个月间媚娘在朝政事务上的越发熟稔,让李治更为庆幸,自己是将事务交给了皇后处理,而不是放任大臣坐大。所以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因为女儿的教育问题责备皇后。

若是自己身上的锅分到崔元综等人身上还不够,那就再加上刘仁轨好了。

李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阿菟在离开洛阳的信中还说,因为自己可能不能从刘仁轨这里得到随同出行的准允,大概率只能偷偷地溜上船去。结果看看最后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刘仁轨眼看着阿菟做出了这一系列的表现,在士卒的簇拥之下一并登船,可见他这个做老师的,都被学生给说服了。

就说是不是他不称职吧。

李治说得越发理直气壮:“说白了还是刘仁轨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少了些应变的能力,才让阿菟借势而起,有了顺理成章出征的机会。”

“陛下这说话的语气里又得意上了。”武媚娘将面前的信又看了一遍,转回到了李治的脸上,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但她能猜到几分李治的想法。

这位李唐的陛下啊,自己早年间不是个强硬脾气,直到被贞观老臣逼迫到了这个地步,这才开始铁血手腕反抗,他显然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明白自己的皇室地位,拿出君臣之分的表现来。

当这份表现并不危及他自己的威严之时,哪怕如阿菟所做的那般出格,李治也只会为女儿维护了大唐体面而觉骄傲。

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呢。

“有功者升迁,牺牲者留名……”武媚娘将这话品味了一番,再想想那被带回来的木板上密密麻麻的姓名籍贯和阿菟为自己留出的那一面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觉得倘若自己身在那士卒之中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恐怕也得为阿菟的表现感到自豪。

而阿菟此举,或许也是在告诉她,弘化公主的处境不会是她们母女将会面对的。

恰恰相反,当权力已被递交到她们手中之后,她们能做的事情远比之前要多!

现在正是时候。

阿菟的年纪还小,她这个皇后的势力也不够强盛。

可那又如何呢?

恰当的时机之中,就像刘仁轨也无法阻止李清月想要踏上出征之路的脚步,陛下也无法阻止她一步步掌握立身之本!

她侧过头来,像是要为女儿扯开话题一般问道:“说起来,这次从青州传来的消息里,陛下对府兵制是如何看的?”

崔元综此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也太急于将自己从公主出走这件事上摆脱关系,所以他根本没敢冒险在青州地界上多留几日,带回来些一手的消息。

他所说的,其实都是青州刺史对他告知的内容。

反倒是阿菟在来信之中,将情况说得更加直白一些。

她既然提到了那个鱼符,也就自然说到了自己是如何用这个鱼符骗开的刘仁轨营中守卫,和赵文振见上面,了解到了底层府兵的情况。

连带着将府兵意图自残以躲避兵役的事情,和州府对于上一轮参战的府兵奖励、抚恤不足情况,都给写在了其中。

而这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府兵制的实行已经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问题。

李治也暂时将女儿的情况都给放在了脑后,接上了皇后的话茬,“此事……倒不能怪苏将军。”

武媚娘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陛下这话好像是在糊弄我。”

李治没正面回答,只说此事不能怪苏定方,那可真是个狡猾的说法。

不错,这件事虽然苏定方有一定的责任,但不能怪他。

苏定方结束了百济战事之后就转道洛阳来献俘,而后被委派作了覆灭高丽之战的主将,同行将士的功勋都应当随着他将万余百济人引入河南道,也一并交托到了当地长官的手中。

在他往返匆匆之间,真正会受到他关注的,只有那些直接归属于他指挥的将士。

更多的府兵成了被遗忘的对象,他也未必知道。

但这个问题的本质,不在于苏定方要不要对此负责,而在于,到底应该将此事归咎于谁。

武媚娘旋即说道:“我看是这些地方官员太过小看陛下了。”

李治:“这话怎讲?”

“难道不是吗?”武媚娘言之凿凿地说道,“此前府兵的功勋为何常有缺漏,还不是他们觉得,大唐四面战事之中,再难立下不世之功,倒不如由府兵中的显贵之人先将其中的奖励给侵吞下去。”

“再说那百济之战,牺牲将士名录和嘉奖表彰之事为何没尽数落成,还不是因为,苏将军凯旋献俘之时,您还在病中。”

皇后的话没有彻底说完,可这一点都不妨碍李治从中继续推衍话外之音。

就像突厥降将阿史那贺鲁因为李治年少而反叛大唐,让这西域之战前后持续了七年之久,自他接管皇位以来的边境战事,纵然有那么几场可圈可点的大胜,但这些胜果和贞观年间、甚至是开国之战都已不能比。

狼多肉少,就是如今的现状!

那么确实不奇怪,相信他能稳固疆土,甚至进一步开拓进取的人,只占据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而去年年末就应该上呈中央的百济战况总结,只怕正是因为他病倒了,才被延迟上交了。

苏定方在战报中都写道,需要令将士们屠城掠夺以定军心,只怕在军队之中的消耗和阵亡情况已经相当可怕。

这样的名录在陛下病中上交,在这些人看来,是过于没有眼色的表现。

可对李治来说,这却无疑是在小看于他!

难道只是头风发作,他就不能过问政务了吗?还是这些人觉得,当他身在病中,会对一些官员进行迁怒?

武媚娘朝着李治看去,果然见到他脸上已有几分隐忍不发的怒火。

她也不难猜到李治此刻所想。

这些欺上瞒下之人,其实就像是之前的李义府,当他们还没触犯到李治底线,或者没有冒犯到他面前的时候,还不会马上被整顿。

可当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到李治利益,影响到大唐兵员形式的时候,他们之前的那些行为,就要被好好清算一番了。

即便这些贪墨军功的行为,可能早在贞观末年就已经呈现出了端倪,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府兵变贫户;即便这些州府长官的在任时间可能都不太长,只是延续了上一代的一些举措——

那也并不妨碍,他们确实做出了挖掘大唐兵制根基的举动!

李治才彻底铲除他舅舅那个障碍多久啊,他怎么会愿意看到,旁人评价永徽年间,乃是有着贞观遗风,而龙朔的开端,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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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失去府兵民心呢?

李治按了按额角,在桌边坐了下来,问道:“媚娘,你觉得该当如何办?”

这不是一个寻常的问题。

虽说可以将其解释为“皇后提出的猜测,也该当有自己的想法”,可无论李治是想要对河南道官员进行整顿,还是要对府兵进行复查,又或者是要对现有的征兵制度进行改良,那都是毫无疑问的军国大事。

也本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征询于皇后。

但在这个问题发出的那一刻,武媚娘并未感到困扰,反而忽然心头一定。

李治的第一反应不是“我要想想”,而是“皇后觉得如何”,足以见得,自显庆五年的十一月到如今的半年多时间里,皇后的地位和话语权得到了多大的提升。

她需要做的也不是为此而惶恐,是好好地抓住这条继续上攀的绳索!

她心中在这一瞬闪过的种种思虑不足为外人所道,李治反正只能听到她以相当坚决的语气说道:“以我看来,既已有人打草惊蛇,也不妨雷厉风行。”

李治眸光微动。

将刘仁轨和阿菟发现府兵不妥说成是打草惊蛇,无疑是媚娘对那两人的保护。

可李治并不在乎这一点。

谁让那随后的雷厉风行四字,正戳在了他的心坎之上。

而媚娘这话也并非在毫无顾忌的情况下说出,随即而来的还有提供给他的动手理由:

“如今高丽战事行将拉开序幕,陛下所做的不是要去和什么人争夺利益,而是要确保后方还能提供稳定的补给。所以有过者必罚,有功者必赏。”

“陛下有慈父之心,愿意成全女儿对府兵将士的垂怜,让其中牺牲者魂归故里,家中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再若还要加上一个理由的话,”武媚娘迎上了李治的目光,镇定地答道:“陛下,龙朔吉兆乃是神龙护佑,天神愿意看到民间疾苦吗?”

只怕是不愿的。

龙朔之年,天子有神龙福泽,那若是何处出现了什么天象有异的情况,罪过就都在当地的臣属了。

大概,不会有人希望担负上这样的罪名才对。

这也正给了李治由此清算的借口。

“那么媚娘觉得,何人堪配做这位前去调查此事的持节御史呢?”

李治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这才有此一问。

她没再如早前一般说什么陛下心中已有成算。

哪怕以她此刻所见,李治确实已有了想法,她还是出口说道:“我有三个人选,不知道陛下觉得如何。”

“哦,说来听听。”李治打起了几分精神。

武媚娘答道:“河南道、河北道,必有一位固守原则的干吏前去调查,我看彼时在李义府和长孙无忌案中都办事妥当的大理寺卿可堪重用。”

元恪?

李治问道:“他和青州刺史不是算同族所出吗?”

武媚娘不觉得元恪会因此徇私:“陛下还坐镇在洛阳之地,洛阳元氏再怎么小心谨慎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胆敢让元恪为元神霁脱罪。若真如此的话,我还要恭喜陛下,又能多一笔进账了。”

李治掩唇轻咳了两声:“这话说的倒也对,另外两个人选呢?”

“百济战事的府兵抚恤没有发放到位,西域战事的情况恐怕也得复查。我觉得,太原王氏的王方翼可用。”

李治不出意外地投来了一道有些惊讶的目光。

“陛下不必这么看我,”武媚娘从容答道,“先皇后是先皇后,王方翼是王方翼,前几年他母亲过世,回家服丧,几度哭晕过去,人也日渐消瘦,陛下还专门派遣御医登门过问,恐怕是想重用于此等有才之人的。”

“只是,他前年才因为好友身陷长孙无忌案被诛杀,为其收尸安葬,引来了不少非议,若要将其重新启用,还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现在这件事就很好。

她确实与太原王氏之间有些过节,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此时给李治递出一个台阶。

反正,她真正的目标在洛阳元氏。

所以若能借着启用王方翼展现出她在劝谏之中的“正直”,多说两句也不打紧。

李治颔首:“此人可用,第三个人选是谁?”

武媚娘笑道:“这个人的话,陛下就很熟悉了。”

李治发觉,当媚娘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的神情似有几分促狭之意,而她迟迟未曾开口,仿佛是在等着他来猜。

这个稍显颠倒过来的关系让李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他顺着武媚娘方才的话往下说,“皇后已提到了河南道和西域的巡查之人,那么剩下的那个,该当不是顶替他们位置的,而是对……诸如京洛之地的折冲府进行检阅。”

事实上,出于守卫京城的需要,大唐折冲府就属边疆和两京周遭最多。

既然边境参战的士卒得到了慰问,那么境内的也该当有所表示。

李治迟疑着问道:“媚娘的意思,莫不是让太子去履行这个职责?”

安定公主刚在青州搞出了风波,那么也该让太子有所表示。

太子在此时的出面,也等同于一并代表了陛下和皇后的意思。

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陛下觉得不妥吗?”

“不,”李治摇了摇头,“安定已能为我排忧解难,送上了这样一出整顿军务的契机,太子也不能只沉浸于文学典籍的风花雪月之中了。”

《瑶山玉彩》这样的文集编纂完成,收藏入府库之中,或许能对外证明太子的聪慧,也能为他累积一项成绩,可太子如今已不像是早年间一样时时病弱,总要承担起一些责任来的。

李治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便是他的头风病复发,到难以遏制的程度。

到那个时候,他绝不希望朝中会是主弱臣强的局势。

现在让太子开始接触这些军务,反而是一件好事。

李治有这个自信,他的太子总不会到谋反的地步。

想想弘儿当年还因听到商臣弑父之事而拒学《春秋》,更让他笃定于这一点。

他便只补充了一句:“让贤儿也跟着一起去吧,权当长长见识了。”

算起来李贤和安定一个出生在年头,一个出生在年尾,还得算是同岁之人,结果就因为阿菟太能折腾出事端,愣是像比李贤大上不少。

这都叫个什么事。

上次贤儿跟着阿菟混,直接来上了一出就地打滚,现在有必要让他跟着太子再多纠正纠正行为。

“我怎么觉得,陛下像是在背地里说阿菟的坏话呢?”武媚娘留意到了李治的神情,出声调侃道。

李治连忙端正了面色,做出了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武媚娘显然没有揭穿他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想征求一下陛下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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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治点头,她道:“阿菟在离开洛阳的信中提到过,她向太史局那边定制过一件航行所用利器,当时我们传唤太史令,他对于阿菟自己也要出行之事全不知晓,倒是对那航海罗盘推崇备至。这次的来信中,阿菟又提到了一次。”

李治回忆了一下前头看到的那封书信,发觉确实是武媚娘所说的那回事。

“我还是觉得,之前对它的关注是不是少了一些,此物的前景也比我们想象得更大。”

武媚娘是很相信李清月的眼光的。

她也比李治对于女儿的行动知道得更多些。

最让她确定女儿眼光不凡的,就是她将孙思邈的弟子刘神威带在身边,却将其教成了个制造祥瑞的专家。

那她给李淳风提的意见,可能也没那么简单。

早前她和陛下都操心于女儿的去向,却忘记了听李淳风解释于那个罗盘,现在是不是该当将其提上日程了?

李治恍然,“让太史令来一趟吧。”

正好他也要问问李淳风,今年后六个月有无特殊的气象变化。

于是在第二日,就陆续有几辆车马离开了洛阳城。

元恪奔赴河南道。

宣读圣旨的使者前去见王方翼。

卢照邻和王勃被以闲着也是闲着的理由打发去了海州。

当然,正式一点的理由是,他们可以一边在沿海等到公主回返,一边负责督办开采白水晶矿,以满足第一批航海罗盘的制作需求。

最后离开洛阳的,便是李弘和李贤。

按照李治给他们制定的计划,他们将先从洛阳周遭的许州开始走访。

数年前,李治曾经在此地举办过阅兵,现如今则由太子在秋季来临之前再行检阅一番。

李弘在端坐于马车之中的时候暗暗下定了决心。

上一次他被阿耶留在长安监国,却因为屡屡哭闹而被接了回来。哪怕阿耶没有明言,李弘也能猜到,父亲对此必定是有些失望的。

所以这一次,他绝不能再有失误了。

刚想到这里,他就见弟弟往前一倒,将下巴搁在了车中的案几上,“阿兄,你不是近来还在修编文集吗,为什么还要被派出来视察府兵军营啊。”

他想了想,还是将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那就是——他为什么也得来呢?

李贤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京畿之地的府兵跟他没有一钱关系。

如果说,太子阿兄是因为将来迟早要接过父亲的班,这才需要得到这样的历练,那他其实是不必这么折腾的对吧。

而且非要说的话,他遥领的是雍州牧,而不是洛州牧!

他以手扇了扇风,“这种天气就应该待在屋中,吹着冰鉴扇出来的冷风,吃着酥山,听着新编的乐曲,哪里是出来游荡的好时候。”

“若是我会骑马的话也成,”李贤不无羡慕地指了指外头,“骑马之中总也有点风扑面而来,到时候还能在众多将士面前策马巡视,看起来也要气派得多,可现在我还没学骑马呢……”

李贤叹了口气,朝着李弘问道:“阿兄,你不热吗?”

热自然是热的。

或许也不仅仅是热。

当李贤说到那句的时候,李弘恍惚想起,在他已经有点模糊的幼年记忆里,他曾经因看到阿耶的出巡仪仗而想要早早学会骑马,可直到今日也还没得到这个机会。

反倒是妹妹不仅已掌握了骑术,还跑没了影。

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李清月可不知道,她的兄弟正在记挂于她。

她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远处的猎物。

手中的弓箭慢慢地张开,直到拉弓成满月之势。

在她的视线之中,卓云效仿着船上水手的撒网,已经将那头巨大的海鱼给困在了其中,可那条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的大鱼依然在挣扎。

若强行将其拉上船,以这渔网的承受能力,说不定拉到一半就让其挣扎出去了。

李清月干脆让人将弓箭给取了过来。

离开洛阳后的这段时间,她也并未漏下对于弓箭的训练,以至于在今日看见那条网中大鱼之时,她有一种近乎直觉的判断。

她能将其一箭射杀!

海上夏日毒辣的日光凝结在箭矢的尖端,也在她鬓角的薄汗上闪光。

目睹着这一幕的刘仁轨没有打扰学生的雅兴。

他甚至觉得除却当日“演讲”,她在此刻最有将帅风采。

忽然之间,一道疾风自视线中掠过,撕裂了倾泻而下的日光。

只听到一声滞后的弓弦霹雳,那支长箭已在大鱼出水的那一刻,自它的头颅之中贯穿而过。

那一箭命中的,正是脆弱的鱼眼!

李清月当即大喜,“快!将鱼拉上来。”

卓云连忙应和着她的声音开始了拉拽的动作。

当整条鱼被搬上甲板的时候,李清月欣喜地确认了两个事实。

其一便是,这条鱼没毒,能吃。

其二则是,这鱼的重量,足足有几十斤。

“让人用泥炉生火,将其烤制完毕,送全船人各分一份!”

李清月一把自鱼眼之中将长箭抽了出来,豪横地说道:“这海鱼……算我请诸位的晚膳!”

第96章

在海船上烤鱼是一种什么体验?

为了防止船身被连带着烧掉,公主和船上长官可用的锅炉,用了泥巴和船身隔开,在上面再架了一块铁板,就权且算是个灶台了。

澄心端详着一旁用来塞进泥炉之中的木板,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她的动作卡住了一瞬,小声说道:“公主说将写废的几块用来充当船上的柴火,居然不是在说笑吗?”

“我有让人先把名字挖掉的。”李清月回答得很果断。

她有在意过玄学问题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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