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我,日后我必将重金酬谢。”
果然,他这话一出,身上的拳打脚踢消失了,少女也不挣扎了,陆乘书终于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抓少女的手防止她逃跑了。
阿杳此时也意识到眼前之人只是重伤并不是尸体诈尸,逐渐冷静下来,又听到“重金酬谢”四字,瞬间便将刚才的恐惧抛之脑后。
“你……说重金酬谢我,是真的?”阿杳此时也不害怕了,神色希冀显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给多少!”
陆乘书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个贪财的村妇,为了钱都不在乎他身份不明满身鲜血。
而他此刻被人害得重伤,敌暗我明,正需要这种天真之人才好拿捏躲起来。
“你喜欢我的腰扣?”陆乘书此时已经明白了阿杳刚才并不是想要“非礼”他,而是想要他的金镶玉腰扣,“这是不值钱的玩意,你救我,我给你比这贵百倍的东西。”
阿杳天真,但不傻,她知道此人莫名其妙的浑身是血的躺在这里,这背后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未知往往伴随着危险而来,但机会也是。
阿杳的一生中遇到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回首十几年,她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选择权,一直在被命运推着随波逐流。
而自己,没有亲人,没有钱,就算自己意外在山林里逝去,又有谁会发现。何况,自己恐怕才是别人眼中最大的危险吧。当你成为了危险本身,也就不再害怕危险的事情了。
人被压迫的久了,也会反抗,阿杳这次想自己选择。
她选择搭救眼前浑身是血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她都想拿到这人口中的“重金酬谢”,想逃离这片山林,逃离自己被称为“不祥之人”的地方。
“好,我救你。你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阿杳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姑娘放心,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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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将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一言为定!”
第55章第55章
燕槐安端坐在马车上,由于咳嗽,脊背弯下,像是承受大山压低,可他又很快撑起,目光炯炯望向远方。
他想阿杳。太阳已经完全降落至山头下,一队人马中间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向王店村驶去。
张恺依旧是独自策马在队伍前面,不禁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是崔氏的子弟,母亲也是崔氏女,得益于这一层关系他自学成后便一直在太子身边,几经历练最终在一众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子副官。
他们这些崔氏子弟自少年时便是以侍奉太子为自己的目标,太子就是他们心中的明月。而陆乘书也正符合他们心中理想的太子形象,他文武双全,身处高位却待人温润有礼在人情世故方面滴水不漏,遇事处世不惊,不悲不喜,从来不会过多流露自己的情绪。
直到刚才,他突然对一个平平无奇的村民大动肝火,用御赐的宝剑挑着对方的衣衫吓得那人面如筛糠。
张恺虽不知为何,但却依旧在太子听那村民说完后好好安抚了他,又给了他几两银子恩威并施让他不许和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能声张。
陆乘书坐在马车里,他的脸庞被身旁的烛火随着马车的颠簸而照的忽明忽暗,面色却丝毫没有变化,仿佛在深思着什么。
自他上了马车后脑海中就全是刚才那个村民说的话。
他说村子里的人明日就要上山去讨伐那个女子。
他说是因为村里有孩子被欺负了,还说那个女子本来只是个不祥之人如今却成了会妖书的妖女了。
听了他的话陆乘书才想起自己之前是帮她赶跑了几个少年,只是没想到这些村民居然会对她赶尽杀绝。不但相信什么不祥之说还相信有妖女的存在,也不知道是单纯的坏还是单纯的蠢。
陆乘书从不信鬼神之说,他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近年来世人对这些神仙天命、道士仙人之说越来越狂热,就连皇家之中、他的父皇当今皇帝这几年也封了一个道士为天师,还为他设立了一个什么钦天监。
一群蠢货。
既然那些人打算明天上山去抓她,那自己就今天将她带走好了。反正身边多养一个女子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就这样一了百了也挺好。
陆乘书将手附到自己腿上腿骨断裂的地方,那个地方骨头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甚至可以下地走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乘书总觉得那里在隐隐约约的发痛,尤其是到晚上这种感觉尤甚。
————
深夜的树林,一个单薄的身影穿梭在崎岖的山路中,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像是一个什么动物。
那个身影似是在林中穿梭了好久,身形已经有些摇晃,终于她找到了一个之前发现过的一个山洞连忙和身边的动物一起躲了进去。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寒气了。阿杳穿的单薄,虽然刚才一直在没停下的走路但此时也是有些发抖。她颤巍巍的从随身带行囊中拿出打火石用落木堆起一个小木堆,用落叶做火引子将打火石摩擦了几次才讲火堆点燃起来。
“呼——”阿杳将手靠近火光试图汲取一些温暖,终于当身体不再发抖时将飞飞抱过来一人一狗相互取暖。
其实飞飞一身皮毛冬日里只要在屋内都不见冷,如今秋季她被主人抱在怀中一会儿已经热的将舌头伸出来哈气了。但或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寒冷她并没有从阿杳的怀抱中挣脱出去,反而将头埋在了主人的怀中。
阿杳看着怀里的飞飞,她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是一副平时安心的样子,在自己的怀里躺了一会甚至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有时候当一条狗也挺好的,阿杳想,没心没肺不会被众人厌弃,只要找一个好主人就可以了。
阿杳虽然今年才十八岁却已经觉得人心复杂了,她已经尽量变得乐观了,但生活却总是给她打击。为什么想把日子过好就这么难呢?她只是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想拿到一点点报酬,想不被世人厌弃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世界上。
但是她只能自己住在偏僻的小树林中,碰到负心的落魄人,如今连仅有的栖息之处也容不下她了。阿杳不禁抱紧了怀中的飞飞,自己只有她了,还是小狗好,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这大概是她唯一能得到的爱了。
阿杳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即使如此在深山之中她也不敢放声大哭害怕引来来追她的人。
回想到今天白天的事情阿杳还是忍不住害怕,她跑出去后原本想趁着傍晚夜色不明偷偷从村里逃走,但是没想到从山里到村子里的路口早已经被村子里的人派人守住了,她只好折返又回到山中。
折返的途中她还看到企图欺负自己的那个混混骂骂咧咧的护着下身从山上下来,嘴里喊着今夜就要叫上自己的亲戚朋友一起来找“妖女”,找到后将自己“绳之以法”。
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事,没有犯法。阿杳此刻对那个白衣道人的恨达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陆乘书夜半到达王店村时只见村子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这是怎么回事?”陆乘书皱眉问道。
张恺见状连忙下马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她见敲门的是陌生人本想关门,但看对方身配官刀穿的不像平民百姓气质上也不像坏人,还是开了门:“请问大人有什么事吗?”
“敢问夫人为何这都夜半时分了,为何村子里还都是灯火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妇人面色犹豫,似是不想告诉张恺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背后马车的门帘又被掀开,张恺连忙向妇人手中塞了一块银子道:“妇人放心,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夜半路过此处,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们说不定也可帮上一二。”
妇人收下银子,又觉得张恺话说的有理,又像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真的能帮上他们,便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村子里正在抓山上住着的一个妖女呢。”
“妖女?为何要在夜半时分抓人?”
“那树林子本来就没人去,她一般过去就更没人敢去了,她既然自己在树林子里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前几天村里几个孩子不小心去了树林里,居然被那个妖女给打了,你说气不气人?而且听他们说那妖女真的会妖书能控制石头自己往他们身上砸呢。”
“呵。”张恺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她要是真的会妖书,那些人早就被乱石砸死了,怎么会只留下一点皮外伤还能有命逃出去告状。”
妇人听了这话一愣,要是平常人说这话她早就吵回去了,可见说话的人坐在马车里衣着气度皆是不凡,而且还一脸怒色她居然不敢再说了。
“怎么不说了?接着说。”马车里的人又道,言语间的气势不容人反抗。
“啊,这……她欺负了村子里的小孩,那几个小孩的父母气不过便去了村长家闹事。其实虽然她住在山里,但毕竟被人说过不详村里有不少人都觉得她碍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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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不知道为什么,但下意识的觉得不能说自己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又出了这事,自然要把她赶出去了。”
张恺听到这事也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他自小学的也是四书五经的圣贤书。“子不语,怪力乱神。”虽然京城里的世家也经常烧香拜佛,但从未听说过借用鬼神之说去害人的,而且还是一个小女孩。
“那怎么今天夜里就开始了呢?”张恺问道。
“唉……今天白天村里有个人又去山上了,听说被那个妖女打了一顿。他们家里人多气不过,嚷嚷着要今天夜里就去抓她,村里人怕他们别抓不到人反而让人逃了,别逃出去后又回来给村子里下什么妖书,便也夜里就去抓她了。”
就在妇人刚说完这句话后,村里子去往山林的路尽头便出现了一众火光,熙熙攘攘的人中间似乎围着什么东西。
“啊。”妇人看到回来的人群,声音有些激动,“他们好像抓到人回来了呢。”
母亲的那些话,他自然是不信,可为了博取能出京州的权利,燕槐安佯装动怒不信,非要亲眼来看一眼,才肯死心。
贺宋远杳见她满意,刚要脱下来,就被她阻止,宋远杳不解,却突然看到她嫣然一笑,脖颈一痛。
第56章第56章
宋远杳一时怔愣,抬眸看向他认真的神色,才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
她刚要开口,他却心有灵犀的阻拦她说下去的话,阻断了她接下来的路,“若娘子还在帮旁人求情,那可真伤了夫君我的心。”
他话刚说完,就侧目对那边淡淡说:“杀了,不必留全尸。”
宋远杳心下骇人,眉目清冷,她好像从一开始就忘了这位可是这个世界里的反派。
心肠狠辣,如黄泉之下的恶鬼。
倒是她错估了他的行事。
倏然,她眼前一黑,而怀抱她的人则是轻笑出声,转眼之间,她就被他带走了。
事实上陆乘书从一开始就没有让对方背叛晋州令投向自己的打算,他之所以和孟宵废话那么多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无论是张恺还是孟宵,都没有注意到在孟宵的队伍骑马逼近时还有另一队人马奔来的声音。
那个马蹄奔腾的声音和孟宵所骑的中原马奔驰时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同,那是禹州特有的大驹才能发出的声音。沉闷、快速却又不易让人察觉。
所以在陆乘书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是他赢了,他不但能将孟宵的人马全灭还可以直接掉头直奔晋州牧的府邸,将这些乱臣贼子一举拿下。
随后便是查清盐铁案,清除余党,回京赴命。
赵信骑着自己的爱马,一匹白色的禹州大驹来到陆乘书的马车前,微微低头以示自己对皇家太子的尊敬。实际上论两人的关系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是陆乘书是太子,身边的人都少不了做这些繁文缛节的礼仪。
“你来的还真是及时。”陆乘书看向友人,言语虽然严厉但却没有责备的语气,“怎样,能连夜奔袭州牧府吗?”
其实陆乘书早在奔赴晋州之前便已经从京城写了一份密信寄给赵信,让他集合好兵马等他的指示奔赴晋州。
事实上无论这次的案件和晋州牧有没有关系,晋州牧和晋王是否按中勾结,对陆乘书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次他奉皇命奔赴晋州是一个扳倒晋王的绝妙机会,这种机会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这次他一定要查出晋州牧的问题,在皇帝面前治罪晋王。虽然中间出了些意外,但事件的走向大体来说都还在他的计划内。
赵信轻呵一声:“太子殿下还真不体恤下属,在下可是连夜奔赴而来前来救急的,怎么连水都不给喝一口就让继续赶路。”
陆乘书白了对方一眼:“等到了州牧府,你跳进井里喝水孤都不会拦着你。别废话了,让我看看盛誉天下的禹州铁骑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的一般威风。”
“还是这幅样子。”赵信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太子虽然面容消瘦了不少身上还负了伤,但身上的那种天生的帝王威严之气还是丝毫未减。
“那就让你看看我的禹州铁骑的威力,这晋州牧贪污腐败、暗中勾结的事情我早就听说了,一个只会损害国力,收刮民脂民膏的纸老虎罢了。”赵信举起手中的大刀,大喝一声,“众人听令!奉太子殿下之命,奔袭晋州牧府!”
赵信带来的禹州大驹速度就是比普通的中原马要快,当他手下的士兵破开州牧府的门时晋州牧还在呼呼大睡。
“留活的,还有用。”陆乘书道。
赵信和陆乘书的人皆是训练有书且有备而来,是以他们根本没花多少时间便将州牧府上上下下都控制住了。
当晋州牧被人从宠妾床上拉下来跪押在陆乘书面前时,他还没能反应得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穿着一件里衣在秋天的夜晚瑟瑟发抖好不狼狈。
或许是微凉的秋风吹散了他沉迷于温柔乡的梦,晋州令挣扎未果,怒而瞪向站在他面前的一脸不屑的陆乘书:“太子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我为何如此做,你自己心里清楚。”陆乘书冷笑一声,“勾结亲王,私挖盐矿铁矿,陷害太子。每一条拿出来都够你死一千次的了。”
“呵。”陆乘书只觉得此人如今像蝼蚁一般,说出的话听起来再声势浩荡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了。
虽然孟宵也是乱臣贼子,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对,天高皇帝远,此时他手握圣谕前来晋州查案,拿下他自然是名正言顺,更不要说他还有证据。
陆乘书抽出身边士兵身上的剑,用他挑起徐宣的脸,丝毫不介意对方的脸被剑刃刮伤留下一丝血痕。
“你以为我此刻不杀你是不敢吗?不过是你还有些用罢了。”陆乘书将脸贴近徐宣轻声道,“你的胆子挺大的,敢暗中陷害我。只是我的胆子也不小,先斩后奏这件事我也不是做不出来。”
“所以,好好想想接下来你该怎么活吧。”陆乘书收起剑,留着徐宣自己独自在风中凌乱。
徐宣心底一沉,这一夜表面上或许只是他一人败了,晋王和太子之间的斗争还没有结束,但他知道晋王相比太子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优势和胜算了。
太子有母族,有身份,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他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内心是个不顾礼教制度的疯子!
月亮此时还发着微弱的光,而它的画布已经被另一个星体发出的光芒所侵占,太阳已经从天边缓缓升起,用不了多久整个天空都会是它发光发热的领地。
新的一天开始了。
陆乘书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午时,昨天他带着人马夜袭州牧府成功后便一直和下属善后,直到丑时才睡下。
其实平日里在京城为了处理文书或者参加宴席他也有过了子时才睡的时候,但到了白日里都是辰时便醒了。即使是落难住在阿杳的茅草屋里没有人喊醒他,他也是每日都精准的在同一时辰醒来。
大抵是近日是在太累了,加上神经一直紧绷直到昨夜一切都安排妥当,屋外有自己的侍卫守夜陆乘书才能安然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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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恺早就在门外候着,他也对陆乘书今日直到下午才起有些惊讶,不过想到陆乘书近日以来的遭遇也是可以理解。虽然主子在睡觉,但是他作为副官早就在平日里陆乘书醒来的时辰就在外廊里候着。
果然,陆乘书醒后还未来得及梳洗就将他召进去。
张恺进入屋内,几名侍女正在为陆乘书准备起床洗漱穿衣的物品。虽然只过了一上午,但是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陆乘书亲自处理,他正要张口禀告却被陆乘书打断。
“我前日让你带走的那样东西呢?”
张恺没想到陆乘书一开口居然是问这种小事,他略加思索才想起陆乘书说的是他那天在那个简陋的茅草屋里拿走的太子的腰扣。那腰扣不知怎么破了一部分,但毕竟是皇家之物张恺还是听从陆乘书的命令将它拿走了。
“殿下放心,那日屋里的您的东西在下已经拿走了,没有流落在外。”张恺还以为陆乘书是担心皇家之物不宜流落在宫外,故而道。
“拿来。”
张恺没想到太子会在乎一个破了的腰扣微微愣了一下,开始回忆那个腰扣有什么不同。就是普通的金镶玉腰扣,不是御赐之物也不是皇后娘娘送的,这种贴身之物更不可能是哪个人赠予的,究竟有什么值得太子惦念的地方呢?
虽然疑惑但张恺当了陆乘书多年的副官,早就学会了将自己的疑惑压在了心底,只是回去奉命将腰扣呈给陆乘书。
陆乘书拿到腰扣后张恺偷偷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似是想从主子的脸色中看出这枚腰扣的特别之处。
他看到陆乘书面色如常的打量了腰扣一下,然后突然轻笑一声,道:“这腰扣值多少钱?”
这是张恺今日第三次对陆乘书的话感到不解了,虽然今日陆乘书也只和他说了三句话,每句话也不超过十五个字。
“这……宫中制造的东西工艺与民间不同,也不在民间流通,自然也就没有价格。”张恺看到陆乘书微微皱眉又加了一句,“若是民间所造之物,这腰扣用的是足金镶嵌了各类宝石十六颗,至少也值三千两银子。”
陆乘书听到这话又是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三千两银子,那个女孩若是知道估计两眼都要放光了。
张恺看到陆乘书的反应,揣度道:“殿下若是喜欢这枚腰扣,可回京后让宫内的工匠将宝石卸下,再镶入新的金器中便是。”
陆乘书摇摇头:“不必了,把这腰扣给我就行了。”
张恺点点头,按命将腰扣交给陆乘书,看他快要更衣便退下了,却在即将踏出房门时又被陆乘书喊了回去。
“殿下可是还有事情吩咐?”
张恺看到陆乘书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他不经常在陆乘书的脸上看到这种神色,他的主子一向是杀伐果断、做事毫不犹豫的,但此时却好像在取舍着什么。
终于,陆乘书仿佛做出了决定。“没事了,你退下吧。”
然后就是几天前,陆乘书还在的时候。
虽然陆乘书不怎么说话也不和她交流,受伤了还需要她照顾,但是每天回家后家里还能有一个活人在那里让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是在过着正常的生活。
陆乘书,阿杳想起这个人不禁心酸:“陆乘书,你个大骗子……”
将阿杳围起来的村民听见她似乎在低喃着什么,只当她是在垂死挣扎罢了,并没有在意。
村子里的人也都渐渐围了上来,阿杳看这眼前的人们里面不乏有熟悉的面孔都是阿杳小时候的邻居,他们此时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人想要站出来发声。
在阿杳十二岁那年出了那样的事情后她的父亲便带着自己娶的新媳妇和后来生的儿子搬走了,她的舅舅一家也在她的姥姥去世后不久也搬走了。是以,周围根本就没有可以帮她说话的人了。
其实就算有人帮她说话又怎样呢,阿杳突然在临死前想明白了,他们不会在乎真相如何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阿杳低下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掉落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小泪花,突然一双绣着金丝龙纹的锦靴进入了阿杳的视线中,她抬起头却看见了她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陆乘书?”
只见陆乘书站在那里身着一袭黑色锦袍长身玉立,眉眼间有说不出的威严,与周围的破落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众人虽然不认识他,但不知为何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他的脚步。而刚才被他们搭话的妇人更是上前将自己夫婿从人群中拉了出来直往人群边缘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离那个佩剑的黑衣男人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陆乘书盯着眼前的阿杳,这几天的天气比之前他还在山林中的时候要冷,可阿杳还穿着和之前一样的衣服。他曾想过自己回到太子的身份后再见到阿杳时一定要让她对自己谄媚恭敬,可此时看到落魄的阿杳他居然只觉得她还是不哭的时候比较好看。
“怎么又哭了?”陆乘书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阿杳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一句听起来在关心的话。
阿杳征征地看着他说不出话。她没想到陆乘书会出现在这里,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而且既然已经选择自己独自离开又为何再回来呢?
陆乘书看着她双手被绑在身后还被人按着只觉得碍眼,拔出自己随身短刀想将她手上的绳子砍断,却被旁边的村民拦住。
然而那村民连他的身子都没碰到便被一群侍从上前围住。
一旁的村长看到事态有变赶紧上前,单见陆乘书气质不凡不像是寻常人物只得先态度恭敬的问道:“不知阁下这是要做什么?”
陆乘书并未将目光看向他,手起刀落便把绑在阿杳身上的绳子砍断,将她拉起径直往马车走去。
一旁的村民见状也忍不住了,纷纷上前想要拦住陆乘书,其中更是有冲动的人上前直接站在马车前拦住陆乘书的去路。
陆乘书带的侍从们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拔出佩刀。村长看到双方矛盾激化害怕出事忙上前道:“慢着慢着。”
村长看着眼前这个要带走妖女的人,甚是眼生,这十里八村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也都认识,没见过哪家有个这样的公子。又想着那妖女平日里都在树林子里怎么可能会认识其他人呢,更不要说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了。
“村长,这帮人好像是从外地来的。”旁边有人说道。
如此便是了,村长明白了,这是有人路过在打抱不平。
他不禁心生愤恨,这些富家公子平日里好日子过惯了以为世间都是好人,见到有事便要惩恶扬善、拔刀相助。可曾想过自己救下的人就是恶人。
不过即是如此也好办,若是这人知道自己手中抓的人是妖女,怕是要吓的魂都丢了,二话不说就将妖女甩开。
“这位公子且慢。”村长叫住陆乘书,“公子路过此地有所不知,此女并不是什么好人,乃是一名妖女啊。”
阿杳听到妖女这两个字突然抬起头,感觉好像被毒蛇咬了一般,开口便想反驳道:“我不是妖女!”
待她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陆乘书好像知道她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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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般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噤声,并将她拉到身后。
只见陆乘书挑眉,仿佛饶有兴趣:“哦?不知此女是怎么个妖法?”
村长听了这话便滔滔不绝说起阿杳的“罪状”,待他说到今天白日里又有个村民被阿杳打了时,旁边的阿杳终于忍不住了。
“明明是他先要摸我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皆是震惊,不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听到有妇人说道“她怎么能就这么讲出来了,真是不知羞耻。”
阿杳没被世俗里的女德约束过,不禁气恼。明明就是那个人的错,怎么旁人的语气中透露出的情绪好像是她的错一般。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乘书猛地一把拉进怀中,只见他眸色深沉如墨,低沉的嗓音似是压抑着怒气:“你刚才说他怎么你了?”
阿杳刚要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又听眼前的人快速加了一句:“算了,不用再说了。”
饶是阿杳这样迟钝的人此时也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怒气,不禁有些害怕。她试着将自己的手腕从陆乘书的手中挣脱出来,却被对方抓的更紧了。
场面陷入了僵局,村长看出来眼前这位贵公子是不会相信“妖女”之说了。只是此次行动声势浩荡,若是就这么让他把人带走了,他这个村子岂不是颜面尽失。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传来一群吵闹声,缘是白日里被阿杳踢打的混混听说人抓到了,赶忙和自己的亲友们赶来。
只听来人骂了一句脏话,嚷嚷道:“那个妖女人呢?老子今天要让她死!”
混混找人心切,丝毫没在意当场除了有他们村里人还有几名亮出刀的陌生面孔,只当是村子里雇的人。
是以,当他看到阿杳被陆乘书抓着手腕时便直直的走过去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好你个小囗囗——”
只是还没来得及靠近阿杳便被一旁的张恺一脚踢翻在地。
阿杳被吓了一跳,刚才那个人还在远处怎么就突然过来将人踢开了。而她旁边的陆乘书对此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显然平日里没少有人想要暗中靠近袭击他。
陆乘书连眼神都没有从混混身上扫过,只是淡淡的问向阿杳:“就是他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二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见阿杳点头,陆乘书又道:“是哪只手……罢了,张恺!”
张恺接到陆乘书的眼神,心中已然知晓他的用意,他虽然跟着陆乘书许久心中还是惊诧,不免开始思索被太子抓着的女子究竟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心里虽然在思索,动作却依旧利索。张恺手起刀落,只听噗呲两声眼前的混混双手已经被斩下,而周围的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陆乘书早已在张恺动手前便捂住了阿杳的眼睛。
“啊——”混混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打滚,两条断臂交叉在胸前仿佛还想用已经滚落在一旁的短手抓住伤处。
周围的村民见状也不乏有发出尖叫者,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弯腰呕吐。刚才气势汹汹的人群如今已经偃旗息鼓,毫无刚才要讨伐“妖女”的气势了。
阿杳听到周围的声响努力扒掉陆乘书覆在她眼上的手,待看清了眼前发生了什么时也是一声惨叫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阿杳震惊得看着眼前的人,而他神色如常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不是不让你看吗?”陆乘书这才有了一丝不悦的情绪。这让阿杳眼中的恐惧更深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当时在山里救的那个待人疏远却有礼的人吗?
阿杳此时很想甩开陆乘书的手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只是眼下自己身陷囹圄好像也只能待在他身边了。饶是如此阿杳还是不禁慢慢的将身子向旁边挪了挪想要离身旁的人远一点。
陆乘书见旁边的村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气势便要拉着阿杳走。
村民们虽然心中不忿,只是再是无人敢上前去阻拦。就在这时一个凄厉的声音又从人群中响起,是混混的父母族人们。
“天杀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群人连滚带爬的冲到村长面前:“村长,此女先是伤了我家儿子,这又仗势行凶,你可要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啊!”
听到这话,本来窃窃私语的人群此时又沸腾起来。是啊,他们或许打不过眼前的一群人,可是律法在此,就算他们收拾不了这些人还有官兵呢。
陆乘书听到只觉得这些人吵闹,正当他要下令时一队官兵突然从一处围上来。
村民看向从一众官兵中间冒出来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男子。
“长水县县令陈元,参见太子殿下。”
随后他震怒的想站起身,却又听到宋远杳痛苦的闷哼一声,走了几步还是回到原先的地方,将宋远杳抱在自己怀里。
也宋远杳也因为血液流逝的太快,意识也有点不清楚,迷迷糊糊就听到系统在自己脑海里痛心疾首地问:[宿主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
宋远杳此刻都说不出来话,也不想搭理系统,就是一个劲让系统把痛觉屏蔽到她醒来时。
也在她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远边传来几声叹息声,那声音过于熟悉的让她想努力的睁开双眼,却又身体太弱只能昏迷过去。
可是当她昏迷过去,她感觉到一个似曾相识让人一想,就浑身战栗的胸膛正在死死的抱住自己。
她亦能感受到对方的冰冷,也能察觉他的怨恨痴迷。
宋远杳心里悄然浮现几丝冷笑,还是被她逼出来了。
她可不是为了任务自残的人。
第57章第57章
某个地方的小门小院里,一个肌肉扎实面容粗犷的大汉推门而入,将手里的捕到的猎物随手仍在地上,而这时门里的人听到外头动静,满脸开心的小跑出来。
“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带着撒娇抱怨的女声急冲冲小跑到他的身边。
赵武见自家妹妹故意撅起的嘴巴,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转动中,看的他嘴唇扬起洋溢的笑。
“怎么你不想早点见你哥哥。”说着一手脏兮兮的手就要摸上自家妹妹的秀发上。
而赵喜发觉哥哥的动作嫌弃的赶紧躲开。
他摸摸鼻子,觉得妹妹怎么能嫌弃他,虽然他这样想单但是他指了指地上的猎物,让自家妹妹带过去煮了。
阿杳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被眼前长水县县令的一句太子殿下弄的有些恍惚。
太子,他是说陆乘书吗?阿杳看向站在身旁的男子,这才注意到他虽然身着一身黑衣但是近看衣服上却有腾蛇样式的暗纹。
阿杳生平见过最有权势的人也只不过是她们村的村长,她虽然知道天下有皇帝有太子有侯爵官宦,但那些人都是远在天边的大人物离她太过遥远,是以她一下子无法接受陈元的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陆乘书看着阿杳神情恍惚只当她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只是眼前之人的反应比他想象中少了几分欢喜,不过乡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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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种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他将目光移向眼前的青衣男子。他此次出行是暗中进行的,并未告知沿途的官员接待行踪也极其低调,眼前之人如何知晓自己的行踪的?
陆乘书没有说话也没有让青衣男子起身,他在等一个解释。
陈元见陆乘书对自己并无反应也不慌乱,又道:“殿下秋狄时臣曾作为东道主迎接过殿下,当时便觉得殿下马车上的花纹清雅别致,白日里忽的在路上看到路边的马车上也有这种花纹。虽然不知这种花纹是否是殿下独用的,但毕竟事关殿下属下还是跟着马车到此。”
马车上的花纹,陆乘书看向自己马车上的莲花纹样,是自己亲手描绘出由宫中工匠雕刻在每一辆他乘坐的马车上的,平日里只有几个亲信和太子府中的人才知道此事。看来这个长水县县令早在之前就有用心留意了。
不是晋州牧的人,又有意留心自己的喜好。陆乘书似是对陈元的野心有了几分主意。
正好他也需要在晋州安插自己的人手,眼下便看这个陈元能不能抓住此次机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乘书让陈元起身:“陈大人有心了。”又道:“本宫途径此地,见一群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却还说对方是妖女,我朝律法不可滥用私刑,不知陈大人可知此事?”
其实按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不像陆乘书说的那样简单,只是双方都是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自然也没有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此事是臣失察,域内居然有如此事情发生,还请殿下恕罪。”陈元道,“臣是开阖二十三年进士,今年才刚上任此地,此次事件臣定当严查。”
陈元先是请罪又提及自己是新官上任,三言两语间不但将自己刨除这件事外还表明自己背景清白。
开阖二十三年,那便是去年的进士,新任进士从考中到上任确实有的也需要半年之久,如此陈元倒是没有说谎。
陈元又道定会还阿杳一个清白的名声,至于村民他会在村子里开设学堂好好教化不会再让村民们被鬼神之说所迷惑。而被砍了手的混混,袭击太子乃是大罪,他的父母族人等来了官兵却得到了混混下入大狱的结果。
至此这件事算是结束了,陈元又道:“已夜半时分,殿下舟车劳顿不如到臣的府上休整一夜。臣府上虽然简陋但也比外面的客栈驿站要好上几分。”
陆乘书答应了,拉着阿杳的手腕想要带她上马车,却发现对方用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胳膊不肯走:“我的狗,还有我的包袱被他们丢了!”
他这才想起来阿杳是有一条狗,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一个连血统都不纯的土狗罢了。至于她的包袱,里面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缺什么东西回去再给你买就是。”陆乘书毫不在意道,再次施力想要将女孩带走却没想到对方这次直接上手将自己的手掰开。
“我要去找我的狗和包袱。”阿杳对陆乘书的态度感觉到不可思议,飞飞是陪伴了她四年的小狗,亲人一般的存在。再不济也是一条生命,怎么到了这人的嘴中就好像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了。
她想要挣脱陆乘书的手自己去找,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她抬头望向陆乘书想要让他放开自己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些许的不耐和怒气。
这表情让阿杳想起这人刚刚才命人砍了别人一双手,她不敢再出声却可身体还在向外施力。
两人一时陷入了僵局。
陈元见状眼睛遛了一圈道:“姑娘丢失了何物不如先告诉在下,夜深露重,姑娘还是先和太子殿上车为好。”
阿杳听到有人愿意帮她找东西眼睛不禁都亮了几分:“真的?你愿意帮我找东西?”
她叽叽喳喳地向陈元描述自己包袱的形状花纹和飞飞的外貌特征,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陆乘书看见她对陈元神采飞扬的样子脸色越来越差。
阿杳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下一秒便被陆乘书拉着进入了马车内。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绒毯,并设有一张软榻和一张案几。陆乘书端坐在榻上阿杳不敢靠近他,加上她想能看到马车外的状况便倚靠在靠近马车帘子旁的地方。
陈元那边,他出身微寒自是知道村民们就算把阿杳当成了妖女也只会私自吞了她的东西和狗,而不会将它们乱扔。
是以陆乘书上车后他便告诉村民们找到东西的有赏,果然不一会儿阿杳的包袱和飞飞便被“找到”了。
被找回来的小黄狗身上沾了些许泥污,但阿杳毫不介意任由小黄狗钻进自己的怀里。
陆乘书看着一人一狗亲呢了一会儿便一脸嫌弃地让张恺把狗抱出去,阿杳虽然不舍但也对陆乘书有几分畏惧故而也没说什么只好将小黄狗交给张恺。
送走了飞飞阿杳便开始打开自己的包袱想看自己的东西都还在不在。
马车终于开始动起来了,陆乘书半卧在榻上看着阿杳将自己包袱里不值钱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好清点不由得冷笑一声。废了那么多人力还耽误时间,最后找来的居然是这么些个东西。也不知道那个陈县令如果知道会是什么神情。
虽然知道陈元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会出面帮阿杳找东西,但是陆乘书的内心还是莫名的不爽。
陆乘书对阿杳那些无聊的小玩意没有兴趣,正打算闭上眼睛闭目养神时忽然一件绣着金线的衣服被阿杳从包袱里扯了出来。
那是他当日跌落山崖时穿着的衣服,后来因为被树枝石砾划破了很多加上都是血污不利于清理伤口变被阿杳从他身上剪了下来。在茅草屋疗伤期间陆乘书看见这件衣服就烦,曾让阿杳将它烧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杳又把她洗好放了起来。
这种衣服对他来说不过是常服,平日里他都不会留意这些衣服去了哪里,更不用说一件破的。所以当日离开时他也没想过让张恺将这件衣服找出来带走,就像他也未曾想过阿杳会带着这件衣服逃命。
陆乘书的眼光不禁闪了一下,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便看见阿杳将衣服随便扔在一旁,拿起被压在衣服下的牌位深呼一口气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陆乘书:“……”原来她费心找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牌位?
那牌位看着不像是什么好木头做的,上面的字刻的虽然公正但并不好看,从陆乘书这个角度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刻着一个“宋”字。
阿杳看自己的东西一样没少便用衣服将牌位擦了擦和其他东西一并又塞回了包袱里。忽然她瞥到了陆乘书那件已经破了的绣着金线的衣服,这才想起这茬抬头看向陆乘书,却发现陆乘书幽幽地看着她。
阿杳被他盯得发毛,本来想着将这件破衣服拿去当了换钱,但没想到还会再见到陆乘书。她没想到他还会再回来。
如此也好,眼下物归原主,她对陆乘书之前抛下她的行为既往不咎,自己再将属于自己那一份的报酬拿到手也算两人两清了。
阿杳将衣服往陆乘书那边推了推:“你的衣服,给你。”
然而对方看都没看那衣服一眼:“你觉得孤会在乎一件破衣服吗?”
听到陆乘书的自称阿杳才想起来对方尊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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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其实对于陆乘书太子的身份阿杳到现在都没有实感,但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现在身处其中的豪华马车都在提醒她这个事实。
阿杳垂下目光,感觉有些汗流浃背。其实陆乘书收不收衣服她无所谓,她只想表示自己不欠他什么想拿到钱快些离开罢了。之前在茅草屋里一起生活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比现在还要近,但阿杳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自己救了他,他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当时他自己亲口承诺要给自己报酬。阿杳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酝酿着开口:“殿下如今身体已经大好,也被人找回去了,什么时候把我的报酬给我?”
陆乘书闻言看向她,他本来也没想着要克扣她的报酬,毕竟那些银子在阿杳看来可能是能改变她命运的救命稻草,但对他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东西罢了。
但自己刚才好歹也算是救了她,又默许了她无理的要求。她同他说的第一句心里话不是道谢不是关心他的伤势如何,居然是要钱?
一股异样的情绪突然涌现在陆乘书的心头,越来越浓,鬼使神差下他听到自己说:“孤何时欠了你报酬?”
而就在她们离开时,小院一直被关着的门也在此时被打开。
兄妹二人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厢房沉默了一会,片刻赵喜沮丧的低着头。
“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姐姐,别人都嫌弃我好动不乖,就她不会,她长的好看,还给我送花花。”说着就摸到头发插的鲜花。
而赵武则是眼神幽远:“她跟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一听哥哥这么一说,赵喜撅嘴囔囔道:“那下次,再看看这个漂亮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抢回来。”
以为哥哥会反对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却没料,哥哥应了一句:“好。”
她听的一愣,缓缓笑出声。
而在两个兄妹身后,居然躺着两具尸体,正死不瞑目的死死盯着兄妹两人,眼神恐惧。
第58章第58章
此事一出,谁都不敢置信。
而在宋远杳坟前,沈危脸色苍白的倒了一壶酒,倒在她的坟前。
平常风光霏月的贵公子,此时衣衫不整,神色憔悴,魂不守舍的看着那小小的坟包。
倏然,他痴痴的笑出声。
阿杳在说出两人交易的旧事时想过很多种结果。
她想过对方可能会嘲笑自己的市侩,可能会责备自己的照顾不周,但她想过最多的、最期待的就是陆乘书能够爽快大方的把报酬给自己。
她没想过对方居然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阿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陆乘书说不出话。
她看到陆乘书的眼睛中涌现出几分笑意,却又转瞬即逝,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阿杳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当时满身是血浑身是伤求着我救你的时候说过要给我钱的!”
可还没等她的话说完陆乘书便飞来一记眼刀:“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再喊大声点让外面的人都听见孤当日是如何遇见你的。”
眼前的人被他这么一吓眼泪瞬间便充盈了眼眶,让本就委屈的脸显得更加可怜。陆乘书轻哼一声,看到阿杳被吓的连连后退又不由得烦躁起来:“离那么远干什么,想跌出去被马踩吗?过来。”
阿杳不想和陆乘书靠太近却又害怕他发火,便磨磨叽叽地只挪动了一点。陆乘书见状也懒得和她计较:“我遇袭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影响颇大,我不希望再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懂了吗?”
阿杳不想和他说话只点了点头,又觉得心里气不过,便道:“这件事情我没和别人说过,你把报酬给我,我们两清我以后更不会提。”末了怕陆乘书不信又加了一句:“我保证,拿到钱后我一定跑的远远的让你这辈子都看不到我。”
本来两人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算她来日去了京城又不会去权贵聚集之地更不会去皇宫,上哪里能碰的到陆乘书呢?
陆乘书只觉得她的话越说越刺耳,怒极反笑:“两清?我们如何两清?”
阿杳征征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又听陆乘书幽幽道:“你是帮了孤不假,但可别忘了孤今日也救了你。”
“何况当日就算你不救我,孤是太子,出了事情自然有人来寻。可你呢?你看今晚那么多人除了孤有人想着救你吗?若不是我今日及时赶到,你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自己也清楚吧。”
这便是陆乘书在框她了,他是太子有人会来寻他不假,可是他跌落的山崖陡峭树林又地势不明,更不要说当时他还受了不小的伤。阿杳的出现是他当时唯一的生机。
但是阿杳不知道这些,她不知道一个太子的势力能有多大,可在今天晚上看来应该很大很大,大到她不敢想象。陆乘书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她的心浇的冰凉。
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委屈:“那也是我救了你在先……我也没有求着你救我。”虽然话说出口了,可是声音却越来越小。
可就算是这样他都不愿意将这些东西留给她!阿杳甚至有些愤恨地想早知道如此不如当初见到他时拽下腰扣就跑。
陆乘书看到阿杳脸上忿然的神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这小姑娘还在心里骂他呢。
“不管你如何说,孤今天晚上救了你也是事实。”陆乘书无视了阿杳脸上的表情,就算她不服气又怎么样?眼下她是他救的,坐的是他的马车,便是不服也只能憋着。
看着眼前的女孩沉默了良久陆乘书以为她已经接受现实了,正打算给个甜枣时却听到对方又开口:“那既然如此,等到了县里你把我放下吧。”
“你说什么?”陆乘书的声音了带有一丝不可置信。
阿杳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很清楚了,没什么难理解的,但还是解释道:“既然你说今天晚上救我算是还我救了你的人情,那我跟着你也无用。反正我本来也要去县里,你把我从那边放下就好。”
其实陆乘书早就想好了,若是阿杳嘴巴甜一点懂得讨好他,就像之前他周围的人一样,他也不是一分钱都不想给她。只是她一开口就是要钱一副,眼下更是要和自己两清的态度实在让人生气。
阿杳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哪里惹到陆乘书了,对方的脸色越来越差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陆乘书这个样子她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乘书开口道:“孤欠你的是还清了,可你还欠了孤的呢?”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女孩忽地看向他,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若不是此时两人都在在马车里估计就要站起来指着他了。
“我欠你?”阿杳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欠你什么了?”
看到阿杳如此心急陆乘书反而觉得自己没这么烦躁了,他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孤的伤是你治的,可现下还未好全,怎么不能算你欠我的?”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回来找自己的。阿杳现在算是明白了陆乘书为什么又回头来找她了,她原本还以为对方是良心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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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自私的原因。
自己怎么就救了这么一个不信守承诺的白眼狼!阿杳只觉得气恼和不甘,本来还以为终于转运了谁知道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倒霉。
她自是不愿意再和陆乘书打交道了,冷着一张脸道:“你是太子,找一个医书高明的医师自是不在话下。我医书不精,怕把你的身子医坏了,担当不起,你还是找别人吧。”
“你以为孤没有找过吗?”陆乘书道,“都是些招摇撞骗的骗子。”
“孤的伤从一开始就是你照顾的,你的医书我信得过。”
阿杳把头扭过一边不想理他,却又听到他说:“孤给你钱。”
这几个字像是被施了法书一样引诱着阿杳回头,可是她忍住了。骗子,之前他快要死了抓住她的手时也是这样说的。这次她可不会信。
“一个月给你十两银子。这可比你去外面找家药铺当学徒要多得多。”陆乘书又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
阿杳还是没有理他,可陆乘书毫不心急,因为他知道阿杳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拿起旁边案几上的茶水品了一口静候阿杳的答案。
何况,就算她不同意也无用。
最终阿杳还是向金钱妥协了,她转过身子,狐疑的看着陆乘书:“真的?”
“真的。”陆乘书道,“孤一个太子还会诓骗你一个孤女不成?”
可你之前明明就是骗了我,阿杳暗自腹诽。
“行,姑且再信你一次。”阿杳道,“但是这次我要立字据!”
虽然字据可能对陆乘书没什么用,但阿杳还是觉得有个字据自己能放心些。
陆乘书嗤笑道:“立字据,你看得懂吗?”
阿杳涨红了脸:“能不能看得懂是我的事!”
“行。”陆乘书也不和她在争辩,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马车内就有笔墨纸砚,陆乘书点点案几:“你过来给我铺纸,我现在就写给你。”
阿杳虽然不想离陆乘书太近,但听说他现在就要写字据便也不在乎这些了,上前从旁边抽出一张宣纸直接粗暴地摆在桌面上。
陆乘书看着被铺的皱皱巴巴的宣纸不禁皱眉,撇了阿杳一眼还是自己动手把纸张铺平了。
他坐到案几前提笔落字,不一会便将阿杳所需的字据写好了。
虽然此时身处摇晃的马车中,但陆乘书坐在案几前的身影却岿然不动。
阿杳见陆乘书现实洋洋洒洒写了几列字,最后又另起一列写了两个字不由得好奇的指着那两个字问道:“为什么这两个字要单独写?”
“这是我的名字。”陆乘书道。果然就像他说的那样,女孩并看不懂他写的东西。
“收好吧,你的东西。”陆乘书将写好字的纸往阿杳的方向一推。
阿杳拿起纸张,虽然看不懂但还是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好像真的能看懂一般,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陆乘书看见女孩小心翼翼地将纸收好收进衣服的夹层里,许是因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此时心情不错便漫不经心道:“孤可以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他本以为阿杳听到这话会欢呼雀跃,可没想到对方却说:“我才不用你教呢,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陆乘书有些吃惊:“你会写字?”他知道阿杳能看懂些许医书上的字可从未见过书上有批注的痕迹,也没在茅草屋见过有写字用的东西。
当时他在茅草屋里写信用的炭笔还是现用柴火烧出来的。
阿杳难得露出一副骄傲的表情:“我还是会写自己的名字的,之前有人教过我。”
思及至此阿杳突然想到教过她写字的那个人在告别时曾和她说过自己要去京城。
阿杳对陆乘书道:“你能带我去京城吗?”
后来想着小师弟小,本来想好心劝劝他,结果那小子见她不说话,手上的立道紧张的加重了几分,再加上宋远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底在刻意忽视什么,就干脆说了一堆恶语伤人的话。
原以为他会被气的跑走,结果就看到小师弟眼眸深处的暗涌浮动让她竟感觉他在伤心,就在她有些歉意,就见他直勾勾的看了她好几眼,转身就走。
宋远杳那时还以为他想开了,过几日刚闭关修炼完后,她出来就得知小师弟死了。
她当时就立马想到是不是她当日拒绝的话太过分了。
心里的懊恼与悔恨交织在她心里。
第59章第59章
之前马车速度缓慢时她还未有什么感觉,待到第二天众人提高了驾马速度时她便开始头晕想吐。
一开始陆乘书还让她下车去吐,后来许是嫌她吐的次数太多耽误了行程陆乘书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什么晕车药让她吃下,吃了之后她便昏睡过去。
看着她倚靠在窗前睡着,头时不时因为马车晃动而碰到窗沿,却又因为药效未能醒来只是迷迷糊糊的换个姿势继续睡几次险些晃倒,陆乘书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到软榻上。
阿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到了马车的软榻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薄毯。
陆乘书早已经下车了,他站在马车门帘外对着车里的阿杳道:“还不快下来。”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州牧府门前。
“哦哦,好。”阿杳连忙拿起包袱从马车上跳下来。
下车后阿杳才看到眼前红砖绿瓦的高门大地,这才知道原来房子还可以盖成这样。房子的大门正上方还挂了一块牌匾上面刻了三个大字,不过她都不认识,只觉得这房子真是哪哪都好看。
陆乘书看着她一副看呆的样子微微皱眉让她跟上,她接过侍从手里的飞飞背着自己的包袱连忙快步跟上陆乘书的步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阿杳都快觉得这房子里面怎么这么大,是不是走不到尽头了陆乘书这才停下。
只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太子殿下总算是回来了,让在下一个武将坐镇晋州整天和那些文官打交道真是累死我了。”
阿杳这才看到一个身着华服与陆乘书年纪相仿的男子正在倚靠在旁边的柱子上,他看见陆乘书身后的阿杳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这小姑娘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阿杳被他打量的浑身不自在便不爽的回瞪过去,直到陆乘书一个侧身挡住了两人彼此的视线。
陆乘书没有理会赵信的话而是转而对张恺说:“你将她好好安置,我还有事情要办。”言毕便和赵信一起进了书房。
张恺接过陆乘书的命令,转头看着阿杳却犯了难。
虽然陆乘书说是雇了她在府里当医女,但看这两天太子让她同驾的态度却不像是对下人那么简单,是以张恺也不敢让阿杳去和下人们住在一起。
最后,几番权衡下张恺将阿杳带到了锦绣堂——这里是原先晋州牧的小妾们住的地方,自从晋州牧出事、陆乘书接手晋州牧府后她们仍旧住在这里,只是门口都有侍卫重兵把守都不能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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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有人踏足锦绣堂屋里的女人们纷纷都冒出头来,只是都不敢踏出房门只敢在门口驻足观望,好奇地看着被张恺带进来的阿杳。
阿杳同样也好奇的回视着她们,只见这些女人们环肥燕瘦,风格各异都是顶级的美人。
有一个女子尤其美貌,也只有她见到张恺来了从屋里走出步态松弛露出一个明艳的微笑:“张大人怎么有空来锦绣堂了?”随后她注意到张恺身后的阿杳:“这位妹妹是?”
“这是殿下带回来的医女,阿杳。”张恺道,“阿杳姑娘可能要在锦绣堂住上一段时间,还麻烦芍药姑娘能多加照顾一下她。”
听说阿杳是太子带回来的芍药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道惊讶,她快速打量了阿杳一下转而笑道:“张大人客气了,我自会好好照顾阿杳妹妹的。”
张恺点点头:“麻烦姑娘了,那在下便告辞了。”随后又嘱咐阿杳道:“有事和芍药姑娘说便是,她会照顾好你的。”
阿杳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被芍药搂着肩膀带进了屋里。
张恺从锦绣堂出来来到陆乘书的书房前时正巧碰到赵信从里面出来。赵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哎,那女孩到底是谁啊。”
“殿下寻回来的一个医女罢了。”张恺知道陆乘书不想让别人知道阿杳的事情,故而搪塞到。
“大半夜起来就为了去找一个医女?”赵信轻笑一声显然没有相信但也没有再追究下去,而是转而压低声音道,“刚来的消息,崔家老太爷薨了。”
“怎的如此突然?”张恺一惊,崔家老太爷是陆乘书的母亲,当今皇后的伯祖父,今年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身体健朗并未听说有生什么病,怎么突然就……
“是睡梦中去世的,寿终正寝算是喜丧。”赵信道,“虽然是喜丧,但我看崔家上下估计是不太高兴。”
要说这崔家为何伤心,两人心中都明了。缘是这崔家的大小姐崔琰和陆乘书早已定下了婚约,两人都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若是没有意外明年应当就可以成婚了。可眼下崔家老太爷一去世,两人的婚事自然就要推迟。
果然,张恺问道:“那殿下和崔女公子的婚事……”
“自然是要推迟了。”赵信耸了耸肩摇头,“家孝在身,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免俗啊。更何况当今圣上本来就不喜这门婚事。”
如今的皇帝虽然是借了崔家之力上位的,可近几年来大有打压崔家之势。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做什么,但是暗地里仍是一片暗潮汹涌。
张恺作为崔氏门生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此事发生,不由得摇摇头:“殿下知道后说什么了吗?”
“还能说什么,修了封书信快马加鞭的送回去了。说是等回京了再去吊唁。”赵信道,“如今晋州之事还需殿下在此坐镇,无论如何都是回不去的。”
“那边殿下和崔女公子的婚事推迟了,这边殿下又带回来一个医女。”赵信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若不是我要镇守边关无诏不得回京,真想跟着你们去京城看看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张恺没有理会赵信的调笑,他的衣角被一阵秋风吹过,他抬头看向天空才发现天上已经乌云密布:“要变天了。”
京城,崔府门前彩棚高搭,一众达官贵族来往吊唁。府内设席张筵,丝竹管弦混着和尚道士们的念经木鱼声沸沸扬扬。
灵堂内,一名身材伟岸的男子正跪在里面守丧。崔家大夫人刚送走一群诰命夫人,转头便看到自己的儿子仍跪在灵堂内不禁心疼,走过去道:“祁儿跪了一天了,不如去看看你妹妹吧,正好也休息一下。”
崔祁本无心起身休息,但想到因为伤心守夜晕倒的胞妹便道:“如此也好,儿子去看过琰儿就来。”又道,“母亲来往送客一天了也该休息休息,若是您病倒了便是儿子不孝了。”
崔夫人听到儿子的关心欣慰地点点头:“哎,为娘的知道,你快去看你妹妹去吧。”
崔祁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往内院走去,他穿过亭台楼阁,背后的丝竹管弦之声越来越淡,终于他走到一处竹子冒出墙头的院落钱走了进去。
院里几个丫头正在打扫洒水,其中一个见到他来了喊了声:“大公子来了,姑娘正在屋里呢。”
他点点头,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一阵淡淡的桂花香——他的胞妹崔琰不喜焚香,觉得浪费奢侈不说还平添了空气里的尘埃。故而平时只用花香和果香,如今正值金秋便采了新鲜的桂花放在屋内各处以增添香气。
崔琰正半卧在床上举着一本书细细读着,因为正值新孝在身又在屋中她只穿了一身白色衣衫头上简单簪了一朵白花。即使这样简单的装扮也掩盖不了她的冰清玉润,反而为她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她正读到精彩之处入了迷,直到崔祁走到了她的里屋前她才注意到:“大哥你来了。”
崔琰起身和崔祁来到八仙如意圆桌前坐下,手中仍拿着刚才看的书。崔祁看到她拿着书皱眉道:“这些天哭了那么久人都哭晕了,眼睛肿的像熟透的桃一样,如今不好好休息怎么还看起书来了。”
崔琰听了也不恼,将侍女倒的茶水递给崔祁:“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哥哥是知道我的,便是一日不吃饭也不能一日不读书。”
“唉……你自己当心身子便是。”崔祁摇头,“你又不考取功名也不知道读那么多书干嘛。”
这话让崔琰原本微笑的脸僵了一下,不过转瞬既逝让崔祁没有发现妹妹的不满。
“爱好罢了,即使考取不了功名我的文采也不见得就比那些状元进士们差。”
第60章第60章
比如她的侍女紫英此时就发现了这点,她端来一盘点心放在如意桌上:“这是厨房新做的桂花糕,请大公子尝尝。”
崔琰不动声色地将桂花糕往崔祁那边一推:“哥哥在外应酬了一天还要守灵想必累坏了,少说些话吃些东西吧。”
崔祁丝毫没有听出妹妹的弦外之音,只当是妹妹关心自己,吃了一块糕点还不忘叮嘱道:“殿下去了晋州也有一月有余了,你也可以给他写封信以表关心之情。”
“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给男子写信?”崔琰皱眉眼神里满是凌厉,“哥哥别太荒谬了。”
然而崔祁丝毫不在意道:“未出阁又如何,你们的婚约满京城都知道了再说你们还是表兄妹。”看见妹妹已经出现不悦的神情又讪讪道,“哪怕是送些东西给他也行啊。”
崔琰性子孤傲又受家里人的宠爱,如今已经不想再理崔祁。崔祁见状只当是她害羞加上伤心,便又安慰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离开时还不忘嘱咐侍女们好好照顾她们女公子,莫让她看太多书看坏了眼睛。
然而待崔祁走后崔琰便立刻又拿起手中的书,看起来完全没将胞兄刚才的话听进心里。
一旁的侍女琥珀送走崔祁后进屋看到这一幕不禁叮嘱:“姑娘还是歇会吧,如今天色晚了再看对眼睛不好。”
崔琰淡淡的嗯了一声却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明显已经看的忘我了。
琥珀在崔琰身边久了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对旁边的紫英小声道:“其实我觉得大公子说的对,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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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就算给太子殿下送个东西也是好的。”
其实本朝民风开放,男女之前就算没有婚约若是相互有仰慕之情也可互送一些小玩意以表情意,更不要说崔琰和陆乘书之间早已定下了多年婚约。
紫英听了这话只是苦涩一笑,且不说姑娘的性子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是换个性子也未必会对太子如此热情。
旁人都道太子和女公子是青梅竹马,又有表兄妹的情谊在,少年时便定下了婚约是天生一对。可是她跟着女公子久了这几年却总觉得女公子似乎也不是很想嫁给太子。甚至前几个月女公子还甚是心烦,如今婚期推迟了这种心烦反而消失了。
然而这话紫英也只敢憋在心里,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琥珀也不敢说。若是说出去了自己有性命之忧不说估计别人也只会把她当成个疯子——
晋州连下了几天的雨,阿杳便和芍药一起待在锦绣阁内没有出去,芍药为人老练又摸爬滚打多年自是在第一天便将阿杳的情况摸个底朝天,只不过阿杳虽然天真却也没有将自己与陆乘书之间的事情说出去,更没有说过自己曾经被当成过“不祥之人”。
而陆乘书说是带她一起回来是为了让她给自己看诊,可不知为何自从回来后便像忘了她这么一个人一样,一直未传唤她也没有让人过来探视她的情况。不过阿杳也乐得清闲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虽是下雨可是飞飞精力旺盛不像人一样甘愿待在屋里,它出去遛了一圈回到屋里甩去浮在毛发上的雨又抖了抖,可爱的样子逗得芍药和阿杳皆是一笑。
“要是以后能出去,我也想养一只这样的小狗。”芍药拿来一条巾子将飞飞身上剩下的水擦干,擦完后又随手递给身旁的侍女。
“出去?”阿杳和她一起坐在榻上摸狗,听到后不解,“你现在不能出去吗?”
芍药听到后轻笑一声:“我说的可不是出去逛逛,不过现在也不能离开这个院子就是了。”她垂下眼睛,“我说的是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本来我们这些罪臣的家眷按理说应该都是要被发卖的,更不要说我连家眷都算不上。”若说是家眷怎么也要是个妾,可她瘦马出身,虽然倍受晋州牧宠爱可对方也只把她当个玩意儿,连奴籍也没给她脱。
有的上位者,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吝啬。芍药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晋州牧就是喜欢她曲意迎合、伏低做小的样子,甚至她瘦马的身份也是他特地挑选的。
只是晋州牧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在他被陆乘书生擒的第二天就向陆乘书递了投名状——芍药在他身边多年,虽然身份低微却也因为这一点有些事晋州牧竟也不避讳她,许是觉得这种烟花女子是听不懂的,就算是听懂了那又怎样呢?
“我和殿下做了交易,他答应事成之后会脱了我的奴籍再给我一笔钱让我安置。”芍药提起这件事脸上才有了些神色。
阿杳听到这话不禁想到自己和陆乘书之间的交易,幽幽道:“你就不担心他会不信守承诺吗?”
“怎么可能呢?”芍药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殿下堂堂一个太子怎么会因为我而失了自己的信誉。”
怎么不可能?阿杳暗自腹议,这有一个被他坑了的人就在你面前站着呢。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她一个孤女去指责太子不守信誉,说出去怕是没人信的。况且这几日芍药待她很好,她也不忍心戳破她的美梦,只希望陆乘书此次能够守信罢了。
“况且太子殿下看起来温润如玉,是个君子呢。”
这话阿杳倒是没有再反驳,她初见陆乘书时除了觉得他面容俊美外也觉得他是一个谦和有礼的人,只是平日里话太少性子有些冷罢了。
所以当她看到陆乘书能够不眨眼就指使别人将别人的双手砍去时心中不光有恐惧还有一种恍惚感。
仿佛她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不过也是,只是相处了一个月的人,估计也只有像她这种与世隔绝、不常与人交流的人才会天真地以为陆乘书会将自己所有的样子展现给她看,就像她对陆乘书毫不掩饰那样。
阿杳摇摇头不再想陆乘书的事情,转而问道:“那你出去后想要做什么呢?嫁人吗?”
芍药摇摇头:“我是不再想嫁人的事情了。”她摸了摸阿杳的脸,“小阿杳,姐姐告诉你靠男人是靠不住的。”
阿杳点点头深以为然,她想起了十二岁那年抛弃她的父亲。她记得自己的母亲临死前可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丈夫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在自己去世后一定会续娶。于是她用尽力气抓住眼前人的衣襟求他以后好好对待自己仅有的一个女儿。
“我也没想过靠其他人。”阿杳道,也许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也许是再害怕受到别人的伤害她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要依靠别人,“我有我的医书。”
“要是我也有你这样的手艺就好了。”芍药换了个姿势半卧在榻上,“我以后大抵会开个胭脂铺子吧。”
“你不是会弹琴吗?为何不以此谋生呢?”阿杳道。
芍药苦笑一声,且不说她的琴艺并不是顶高超的水准,她的出身就决定了不会有人愿意将她当正经的琴艺人看。奴籍虽然可以被抹去但是过去不可以,万一被以前相识的人或者有心之人发现还会惹来额外的麻烦。
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听到芍药要开个胭脂铺子阿杳随口说了一句自己从未用过胭脂水粉,芍药起了兴趣非要拉着阿杳让她试一试。
“反正今日也无事,外面还下着雨不能出去,甚是无聊,不如让我来给你打扮一番吧。”芍药道。
阿杳本来就对外面的东西好奇,听到芍药如此说自然心动便点头答应了。
芍药像是得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一般,让阿杳洗净脸坐在妆奁前,自己将胭脂水粉并发簪首饰都拿了出来。
阿杳看着这么多东西摆在面前惊呼:“这也太多了吧,每种都要用吗?”
“这才哪和哪啊。”芍药用拿着手绢的手捂住嘴轻笑道,“这还只是上妆用的东西,若是护肤用的东西都拿出来还要多一倍呢。”
“这还只是我有的,听闻京城的贵人们连身上用的香粉都有好几种,每天睡前都要擦上呢。”
“这也太麻烦了……”阿杳小声嘀咕道。
芍药拿起瓶瓶罐罐们开始往阿杳的脸上涂抹,阿杳只觉得脸上被涂了一层又一层东西,闻起来香香的,其余的并没有什么感觉。
然而,芍药只进行了一半便看见侍女从门外过来道:“张大人在门口说要阿杳姑娘过去一下呢。”
阿杳闻言睁开眼睛,芍药也只好停下手道:“怎么这个大雨天来找人了?”
两人走到前厅,张恺果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见阿杳他微微愣了一下转而恢复了原来的神色道:“还请阿杳姑娘随在下来一趟,太子殿下传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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