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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谁去一探究竟?

肯定是派生意经验丰富的。

胤禟下意识抬头挺胸,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比起八哥推荐他在江南查索额图的一笔烂账,去东瀛坑一笔大的,那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武拂衣见状,大致推测出胤禟脑洞开到哪种程度。

老九不是傻子,结合最近发生的事,他要是没有丝毫判断与联想力,那么一堆生意也不用做了。

海船往东瀛跑了一趟,总得把路费给赚回来。

而究竟是先想坐海船所以要赚回路费,还是先想赚钱所以去开了船,因果关系没必要分得清清楚楚。

武拂衣却又给胤禟泼一小盆冷水,让他的脑子稍微降一下温度。老九愿意去东瀛转一圈固然不错,但别在没成事时就表现得太兴奋了。

“听闻曹寅有意经营铜矿生意,他身在江南更知海贸诸事。如果汗阿玛需要几人出行东瀛,你说选熟不选生的可能性是否更大?”

胤禟的靠谱度忽上忽下,他可别瞎嚷嚷。一日不正式出海,一日就有可能就被谁截胡了。

武拂衣不介意由别人主导出海事宜,只要让她上船就行。等到了海上,那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但必须考虑某些人阻拦雍郡王上船。原因能是各种各样的,一来怕海上风险,二来是怕利益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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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在开放部分海贸易后,从未让皇子出海,只是派底下官员去交易。

此次,走私案的利润被爆了出来,以往派内务府去经营的海贸账目有没有掺水,也是要打一个问号。

如果派皇子把交易价格给摸查得清清楚楚,那以后还能多少赚差价的空间?

假设一家店铺,东家非常信任掌柜,掌柜也效忠东家。

但是东家对于商品的货源地、运输的了解九成是通过掌柜称述,长久以往,掌柜能保证不去中饱私囊吗?

哪怕东家的本意是默许掌柜可以抽成,但东家将货源详情搞得一清二楚与模棱两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康熙与曹寅就是类似关系。

江宁织造隶属内务府,亦官亦商。

曹寅效忠康熙,而他连续四次负责圣驾南巡花销不少,这些钱要从哪里来?

武拂衣推测,康熙以往很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对东瀛贸易有看中,但又不够重视。

起码不会像是重视三藩、准格尔部那样的重视。因为东瀛隔着一片海,而其他的是陆地上的威胁。

地理环境限制了思维的边界。

哪怕有海船出现,哪怕海上贸易展开多年,哪怕明朝有过倭寇侵边,但是远虑太远,不如先应对近忧。

这次惊爆走私案,反倒是一个契机。

让康熙对东瀛投注足够的重视,而不能让某些人混淆视听将此糊弄过去,继续维持以往海贸的交易流程。

某些人说谁?

可以是胤禩。他若是想与江南官员交好,或是暗中与曹家走得近一些,那么势必会从中出力保住曹家的利益。

当下,武拂衣给胤禟浇一盆冷水就是让他口风紧些,别在老八面前瞎嘚瑟。

疏不间亲,话也不能直白了说,要迂回一些。“九弟,可别觉得汗阿玛一定会把我们放出去。不说旁的,你想出海的消息传到宜妃娘娘的耳中,一定会担忧你的安全,你得先让她安心才是。”

至于德妃是不是会舍不得老四出海?

那就要说母子关系没那么亲厚,有时也是一桩好事。

何况,武拂衣不把德妃当亲娘,不可能事事顾忌她的感受,这就是与胤禟最大的区别了。

胤禟闻言,正想说江南与京城相距甚远,额娘怎么可能知道他想偷跑去玩。

话未出口就想起一个人来。他身边是没奴才胆敢打小报告,但架不住八哥做事不避讳八福晋,万一郭络罗氏传点消息回去呢?

“四哥,你放心,弟弟会安排好的。”

胤禟决定了,这回绝不对外透露一个字,对八哥也是闭口不提。

反正八哥对出洋也没兴趣。这种差事风险度太高,又很难说要耗时多久,不是他喜欢做的活。

“那就好。我们拆船的举动也瞒不了太久,是时候回江宁了,回去后你把握一下措辞。”

武拂衣猜测康熙已经知道两个儿子拆家的消息。

这时候就要看胤禟的演技了,如何才让人们不把拆船与出海联系到一起去。

当然不能全指着老九保密,更要做提前准备,让康熙觉得派老四去是最妥当的事。

这就要看胤禛的折子写得怎么样了。

仅仅有白银利润不一定能说服康熙派皇子远行,还得有一些其他因素。

胤禛就是在找这个“其他”。

俗话说,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一百年前,正是明朝万历年间,张居正已经去世。

彼时,东瀛岛上,丰成秀吉以武力一统全国,结束了战国林立的局面。

他就对高丽发出文书,“吾欲假道贵国,超越山海,直入于明,使其四百州尽化我俗。”①

通俗点说,丰成秀吉一统东瀛之后自信心爆棚,想要接道高丽入侵明朝。高丽不听从,那么就先把它给干趴下。

然后真就打起来了。

当时,明朝作为宗主国出兵援助高丽,双方军队在高丽境内直接交战。

值得注意,这场战争并不是一次性打完。

万历二十年至二十一年打了第一波,以明朝、高丽方面获胜。

东瀛同意和谈,但丰成秀吉开出的条件令人瞠目。

比如远嫁明朝公主为东瀛皇后、高丽送一皇子入东瀛做质子、高丽誓言永不背叛东瀛等等。

这样的条件很离谱,明朝又占据上风怎么可能同意。

偏偏,和谈还就进行下去了。

因为明朝使臣沈惟敬与东瀛谈判代表小西行长等人大胆合谋,伪造了《关白降表》,说是丰成秀吉甘心投降。

这就是两头骗。

明朝朝廷以为东瀛有诚意投降,丰成秀吉以为明朝按照他的意愿封王,但事情没有往木已成舟、将错就错的方向发展。

纸包不住火,真相总会浮出水面。

丰成秀吉直接撕毁谈判协议,第二次又攻打高丽,而明朝方面再次出兵援助。

这一过程中,丰成秀吉却因病去世。哪怕东瀛瞒住了消息,继续对抗明朝与高丽的军队,但依旧惨败。

同时,德川家康瞄准了丰成秀吉死后丰成家内部混乱,一举将其吞并,东瀛进入了德川幕府统治时代。

胤禛提及这段前朝往事,没有将重点放在战争输赢上。

如今,德川幕府与清廷没有频繁的官方往来。

这是德川幕府发出锁国令所致,但不能忽视东瀛实行过一段时间的朱印船制度。

对于哪个国家的船能停靠东瀛港口,与哪家做生意全凭东瀛自己做决定,从未将清朝视为宗主国,更谈不上臣服。

昔日丰成秀吉的野心,德川幕府又会不会将其重新上演?

想要做判断,起码要去了解一下东瀛现状,但这件差事仅仅交给曹寅或其手下真的靠谱吗?

明朝的沈惟敬就是一个先例。

这个人确实在万历年间的战争中做出过贡献,利用刺探到的情报帮助明朝在战场上取得胜迹。同样,也胆大包天伪造东瀛降书欺瞒君上。第二波战役的开打,他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转回当下,不是不信任曹寅,而是再多派一些人,能从不同角度观察东瀛。

胤禛将这份折子改了一遍由一遍。

遣词造句既要不质疑康熙选心腹的眼光,又要引起皇上对东瀛的重视,而后还要暗戳戳地提议让雍郡王去就是最佳选择。

末了,他有点不情愿地加了一笔。

捎上胤禟也行。九弟花大价钱买了船,胤禟看在银子的份上应该能靠谱点,会好好观察东瀛,想着捞一笔而值回船价。

武拂衣读了折子,挑不出毛病。换成她是康熙,也会同意雍郡王出行。

至于四阿哥的武力值不够,这一点可以用侍卫保护来弥补,去东瀛需要带上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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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与持有公正的态度,武力值不是最重要的。

折子最后不情不愿捎上胤禟那一段更不失为点睛之笔,将那种傲娇的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叫康熙看了,能刚好读出老四“我愿意带你玩,但我就是不想承认。你别谢我,谢我也不认。但你要是你敢不谢我,我就给你冷脸”的别扭。

要的就是这份别扭。

这让雍郡王更像一个有情绪的人,冲淡了在分析东瀛威胁时的冷静敏锐思维,也就减少一份威胁性。

武拂衣暗中点头,这种情绪还得胤禛动笔。换做她,还真写不出三分精髓。

正好符合了对外编出的瞎话。

两位皇子居然拆船,而且还是不常往来的雍郡王与九阿哥一起拆的。这事听着就离谱,总得有个由头。

起因可以很简单。

很多人都认为雍郡王与九阿哥闹过不愉快,因为曾经九阿哥把老四养的狗尾巴毛给剪了。

话赶话旧事重提,老四说起九阿哥真要有本事就别只会剪狗毛,有本事把海船给拆再拼上去。胤禟被挑战也来了劲,说拆就拆。大手一挥买一艘船,还与四哥比一比谁拆得好、拆得快。

这番前因,令人嘀笑皆非,却还真像九阿哥能做出来的事。

编此段子总比说实话好。胤禟不会说其实是不想呆在江宁,怕被无辜卷入索额图一事中,然后被四哥忽悠着拆了船。

康熙也许会相信老九冲动,但对于老四参与其中的原因还会怀疑。

那也不妨直言本来只是想观察海船的安全性,刚好赶上九弟来了,索性也就研究彻底点把整个船拆了。

武拂衣做好了能做的准备,甚至还想过了以什么货物代替秧参销往东瀛。她琢磨着万事俱备,只欠去康熙面前要一个批准。

“等一下。”

胤禛叫住了武拂衣,“你不觉得还漏了一件事没有做?”

武拂衣被问住了,她想得挺齐全了,还能有什么事?

“如果你说出海时间,我觉得宜快不宜迟。有关航线,索额图的手下交代了那条走私的线路,而每一次出航都是有风险的,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是啊,你都准备好了。”

胤禛不咸不淡地说,“那我呢?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海船都没有女子登船,难道打算让我打道回府?”

胤禛拒不承认是被勾起好奇心想要出洋看一看。

他觉得自己在思考一个很实在的问题。两个人分隔在海的两端,万一之中途遇上事故,突然身体换回来了怎么办?

记得老道士的话,四阿哥遭难受伤之时,指不定要他去受着。

他可不想再没有半点准备被人揍一顿了。上一回是面对大哥,好歹胤禔没下死手,谁知道这回在海外会不会遭遇离谱追杀。

因此,两人还是离得稍微近一些,好歹让他知道事态的发展进程。

武拂衣恍然大悟状,她就说好像把什么给漏掉了,原来把胤禛给漏掉了。

“是哦,还有你哦。先别管你怎么上船,有一个小问题,你会游泳吗?据我所知,武氏本人是不会的,没有肌肉记忆。你用武氏的身体练过游泳吗?”

“没练过,但这不是问题。”

胤禛说得肯定,虽然他本人不擅水但并非不会,教会这具身体又有何难。

武拂衣:真的吗?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丰臣秀吉致书朝鲜国王书

第56章第五十六章

六月暑气盛。

雍郡王没有顶着大太阳直接回江宁,而在松江府包下一座园子避暑数天,此举听起来很正常。

胤禟没有同行,他自认很会看眼色。折腾海船一个月,四哥肯定也是累了。

等回到江宁难免被汗阿玛管头管脚,自由的日子不剩几天,必须放松一下。反正武侧福晋也跟着四哥来了,不妨鸳鸯戏水玩起来。

真相往往残酷。

三伏天,确实有人在湖里扑腾着。却不是戏水,而是苦练游泳技术。

武拂衣短租的园子符合如今的建筑审美,配套人工湖,引活水,种荷花。

可惜,清空闲杂人之后泛舟湖上,不是众人想象中携美同游,欣赏接天莲叶无穷碧。而是锻炼胤禛的反应能力,随时随地准备把他踹下水。

踹,这个字是不是听起来不太温和?那还可以选择推、拉、拍、拽、扔等等动作。

这不是故意折磨胤禛,只是一开始就说好的,让他通过游泳考核。内容很简单,从湖心亭游上岸。

言犹在耳,胤禛自信地认为哪怕武氏的身体不会水,但他曾经以四阿哥的身体学会过,那肯定能轻松二度学会游泳。

胤禛信誓旦旦,隔天现实就狠狠扇了他两巴掌。

这世上有一种误解,叫做对“游泳”的误解。

他认为的从湖心亭游到岸边,大约耗时半盏茶。三伏天下水,温度刚刚好,不容易发生水温过低腿抽筋等情况,轻轻松松游过去就好。

老鬼定义的考核,是在他被追杀的情况下,数一百个数之内必须不伤要害地上岸。

“噗通!”

胤禛数不清是第几次被推下船了。

近五天,魔鬼式急训在这个湖中进行着,训着训着人都就麻了,连入水的次数都忘了数。

第一次被扔下水时,那种毫无防备的震惊盖过了愤怒。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与老鬼对游一段的理解,偏差大到仿佛从中土大唐距离西天那么远。

自己像是故事里的唐僧,但身边没有悟空、八戒、沙僧,而要一个人面对花招百出的大妖怪。

愤怒,肯定是有的。

凭什么啊!活了二十四年了,真没人像痛打落水狗一样,在湖中追着他打。

追杀,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武拂衣没有使用弓箭,但以弹弓弹出莲子,一波接一波袭来的滋味也很不好受,打在身上很痛的。

胤禛好不容易抱头鼠窜般躲过了水上攻击,又迎来了下一波水下奇袭。

攻击变本加厉了。老鬼竟然说模拟万一遇上鲨鱼的情况,要他学会鱼口逃生。

人工园林湖泊不可能有鲨鱼,但可以有比鲨鱼更加凶残的人类。老鬼提着狼牙棒,说是模拟鲨鱼牙齿,在水里挥向他。

见鬼的,狼牙棒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老鬼买到手的?!为什么他在进园子前一道影子都没见过?

短短五天,漫长痛苦到不堪回首。

后来,胤禛也不去想武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今天再次掉到水中,压根没功夫去愤怒、震惊、抱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以最快地速度朝着岸边游去。

身后能听到咚咚咚的水花溅起声,密密麻麻,是莲子从弹弓弹出,击向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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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这一次勉勉强强避过了所有的莲子弹。哪怕游泳姿势狼狈了一些,好似丧家之犬不顾形象,但也总好过于前几天被打中后,疼得留下一块块淤青。

“哗啦——”

胤禛撑住最后一点力气,摆脱了身后湖水,双手双脚并用上了岸。

一上岸,累极坐在地上。这游泳练得浑身肉疼,不是不想保持风度,而是真的连一根手指也抬不动了。

武拂衣划着小船,慢悠悠地靠近,轻轻松松地用船桨一撑,身形矫健地跳到岸边。

瞧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胤禛,无奈地摇头。“就这样吧,凑合着算你学会了游泳。有一说一,你这泳技比弘晖、弘昐好不到哪里去。”

胤禛懒得抬头,不想看到武拂衣那幅居高临下的模样。

他怕啊,怕真去看了,恨不得给狠狠给自己的脸一拳。

那张使用了二十二年的脸一直看起来和善可亲,也就是两年不到,怎么会变得如此欠揍。

这话却不能说出口。

一来,四阿哥是不是和善可亲有待考证;二来,他也打不赢。

“哎,你怎么连脑袋也抬不直了?”

武拂衣蹲了下来,特意弯腰凑近瞧了瞧。还好,胤禛虽然垂着脑袋,但只是在无声抗议,不像是受了内伤。

“不舒服要立刻说,不能别讳疾忌医。趁着还没回江宁,我们可以找当地的大夫瞧一瞧。”

胤禛听到这句,老鬼总算还能说一句人话。

他终是抬了头,冷冷斜了武拂衣一眼。“不必了,我没事。难为你也知道要找当地大夫,不是等回江宁看太医。”

为什么不看太医?

因为武氏身体的淤青东一块西一块,很难让人不去联想雍郡王暴力殴打了自家的女眷。毕竟真相说不得。而只说是戏水游玩,谁家正常人能玩成这样?

武拂衣不觉理亏。她问心无愧敢,说没有任何挟私整蛊,训练胤禛的强度就比对孩子们高了一点点。

哪怕胤禛现在用着武氏身体是女子又如何,这几天不是月经期、气温又合适,而平时让他保持锻炼又让人吃好喝好,难道还不能承受比孩子多一点点的训练量?

但瞧着胤禛过于可怜的模样,也不雪上加霜怼他了。

武拂衣把人扶了起来,稍作劝慰,“虽然用这句话不太贴切,但俗话也说了‘打是疼,骂是爱’。海上风浪难测,你需要做好一些准备。”

“呵呵。”

胤禛冷笑,但没有拒绝搀扶。

还顺势把身体重量都给到了老鬼的一边,谁把他搞成这样,就是该让谁出力。

回想五天前,第一次魔鬼训练结束,他气愤地甩开了武拂衣伸出的搀扶之手。

结果就是像蜗牛爬一样,颤颤巍巍把一段路走出了双倍时间,像是走过一段满布刀尖的路,痛苦地回了院子。

意气用事,一次就够了。

其实明白武拂衣搞这番训练很有必要,第二天就没再拒绝搀扶。

胤禛觉得他还是很有原则,没有突破底线。

他只要武拂衣扶一把就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被抱着走或被背着走的选择。至于什么“打是疼”,这种鬼话还真就是老鬼能厚着脸皮讲出来。

武拂衣也不在意两人一路沉默,把人送回房后,让胤禛尽快洗个温水澡。

虽然三伏天的午后很热,但现在的人头发都太长了,需要立刻清洗晾,以免生病。

“晚上我来帮你按一下。”

武拂衣不给胤禛拒绝的机会。

“别说不必。难道你自己能按到背后?我想你也没让王嬷嬷或观霜搭一把手。前两天的淤青现在可以揉开了,否则难受的还是你。“

这是拜谁所赐?

胤禛没有提问,他不想承认真实答案是拜自己泳技太烂所赐。别扭地说了一句,“多谢,有劳了。”

“不用客气。”

武拂衣微笑着转身,有的话到底没能立刻说出口。

晚上的按摩化淤,她保证会做得温柔些。接下去,对胤禛来说会有一个残忍的消息。

消息先不说了,再等一等吧。

武拂衣决定怜香惜玉一次。先让胤禛从游泳训练的外伤中康复,外伤好了,他才有足够强健的体魄去承担精神冲击。

**

**

江宁府,最近气氛很压抑。

三伏天的热度让不少人觉得浑身不舒服,心头那股燥郁难以排解。

陈鹏年的两首虎丘诗一夜间传遍江南。

与此同时,一群文人仿佛早就准备好似的,纷纷召开诗会对这两首诗大批特批,指出诗中包藏异心。

紧接着,一批官员纷纷上书,要求皇上革除陈鹏年按察使之职,换一个人负责对索相的调查。

对此,康熙给陈鹏年回了两首诗,应和他在虎丘的诗作。

大概意思也就是说,你这诗写得好,朕去过虎丘,也是这般相同感受。你别怕,朕不是捕风捉影的昏君,朕看好你,就要不畏强权,继续查案。

谁是强权?

当然就是索额图了。

要不是索额图一党对抗陈鹏年的调查,也不会指鹿为马搞文字狱攻讦。

康熙不只回了诗词,还颁布了一道此时出现很耐人寻味的圣旨,他将宫内的小佟佳氏封为了贵妃。

小佟佳氏是孝懿仁皇后的妹妹,也就是佟家人。

在姐姐去世后就入了宫,与四妃享一样的份例,但一直没有正式册封,却在这个时候晋升为贵妃。

宫里多年以四妃为首,此刻多了一位出自佟家的贵妃,是不是传递了某种信号?

不多时,佟家的隆科多上奏,他查实了索额图另一个儿子格尔芬的杀人越货等一串罪名。继阿尔吉善被处死之后,格尔芬也被处以死刑。

皇上非常明确地表示了不会放过索额图一家,谁求情也没有用。

构陷陈鹏年作出反诗,这件事非但没有让康熙妥协,反而让加快了他的判决速度。

更是彻查起告发陈鹏年的那一群人。无一例外,这些人说着陈鹏年有异心,但都不经查,一查一个准全都是贪赃枉法。

好些年,康熙以仁政标榜自身,但这一次让江南落地了一串人头。

对外,说是绝不允许索额图的党羽祸乱朝纲,可实际上与太子的态度脱不开关系。

虽然没有铁证如山的实证,但每一条线索都指向太子,是胤礽策划主导了构陷陈鹏年反诗案。

这样做为的就是给索额图争取一线生机,也是向表达他的极度不满情绪。

胤礽啊……

康熙尝试与这个儿子去交谈,奈何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可以看出来胤礽丝毫无悔改之意,也不认为构陷陈鹏年有错。哪怕是能臣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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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为了他的利益牺牲也无妨。

这哪是贤明储君该做的事吗?!

正值此时,康熙收到了老四来的折子。

老四谈及希望能去一次东瀛,也说明了拆船的始末。有和九弟赌气的成分,当然主要是因为秧参案暴露出来的隐患。

折子里分析了前朝与东瀛之战,写得鞭辟入里,而提出的隐忧也颇为合情合理。

东瀛是否一直有狼子野心?

德川家上台后,本欲与明朝修好,但是明朝国力日渐衰弱,后来被清廷取而代之。

康熙拿着这份折子陷入沉思。老四提出的隐忧,也正是他最近在想的。

早些年,先帝实行锁国政策。他改了先帝的政策,是在除掉台湾郑氏的威胁之后。当海岸线相对太平就可以通商了。

东瀛方面对此却无更多示好。

德川幕府不似曾经对明朝的态度,对于爱新觉罗家一直都是不冷不热。

问,就是东瀛也锁国了,对谁都是爱答不理。不只对清朝,对西洋人,对高丽都一样。

然而,走私秧参这件事戳破了表象。说是说锁国,还不是有一船船白银漂洋过海,进入索额图手中。

大清少银、铜,东瀛却有。

从几个方面看,是该派一个有本事又能信得过的人去东瀛走一趟。

信得过的,是可以找曹寅。

康熙却觉得曹家到底是包衣出生,做的多是商贾之事,看问题未免不够深刻。

思来想去,这件事还就是老四最合适。

至于老九,看在他可怜兮兮的份上也能做个添头,陪他四哥走一趟。但愿跟着老四出海一趟,能改一改他身上的不靠谱。

康熙也不想对比,但是同在江南,人与事都近在眼前让他想装瞎都做不到。

太子的性子越发偏执,骄纵到不愿意去反思自身错误,更是没有那种大不了从头再来的魄力。

相对而言,老四近两年活得更通透了。

不像以前憋闷,对于兄弟更友爱了,也更加能沉下心处理政务。不重功劳,而是一心为公。

同样是面对索额图走私事件,太子与老四态度不同。

胤礽想保住索额图的命,不该用诬陷威胁的手段。

如果他也能写出这样的折子,表示愿往东瀛摸底调查一番,那不失为替索额图将功折罪。

康熙说不准那种情况下会不会放索额图一命,但他觉得至少不会似此时心灰意冷。

加以厚望的太子怎么就变了?难道他做父亲真的很失败?

可瞧着老四的折子,他又有信心了。不是他做为父亲失败了,而是索额图一党对太子的坏影响太严重。

如今,彻底拔除索额图一党,再将毓庆宫能换的奴仆都换了。

给太子配上新的使唤人,也找贤明之士辅佐太子,只要一段时间是能把胤礽带回正路。

康熙琢磨了一大圈,经过郑重考虑列出了一张出海名单。

他本就萌生要派人去东瀛一探究竟的想法,老四的折子写到了他的心坎上。

眼下只剩一个顾虑,就是老四与老九的安全问题,那就要把水上的精锐给两人安排上。

此行最好低调,毕竟东瀛情况不明。

康熙却也知道很多事计划不如变化,能做的就确保上船的人都是可靠的,而他会保证老四、老九家里太平。

这又想到了弘晖、弘昐,两个孩子一路回京也不怕没人照顾。

之前,他问过两个孩子了一路南下的情况。

听得出来,弘晖、弘昐对武侧福晋感官不错。武氏心善周到,为人稳重。虽然家世背景差了些,但确实当得起郡王侧福晋的位置。

老九没带女儿来江南,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他要做的是严守口风,别把出海消息透给老十知道。

康熙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对胤礻我有多少意见,而是老九、老十分开还好。两人要是处一块,真怕没到东瀛,船就被他们闹得沉了。

此去东瀛是严肃调查,不能瞎添乱。

**

**

等武拂衣回到江宁,发现康熙把事情一样样都给安排好了。

这次连苏培盛也不跟着去,要求上船的都是乍一看长相很普通,但其实是练家子里的练家子。

此举是在意料之中。

武拂衣接了旨意,表现得非常感动于康熙的严密保护,是能切实体会到一片慈父之心。卖力演了一场父慈子孝,她返回自己落脚的院子。

瞬间切换情绪。

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了面前。

要怎么告诉胤禛,随行名单上没他的份?

康熙严格安排了出行人员,倒也不是不能瞒天过海。

但第一次出海就夹带一个人上船未免不妥。出海这种事,第一回要表现得好,然后有一就有二,二三四五无穷尽也。

武拂衣敲响了胤禛的门。入内,瞧见他的茶杯缺水了,还主动帮着续了一杯。

胤禛观察老鬼的动作,他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老鬼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对他的态度过于温和了。不单是加茶水,帮他消除淤青按摩时也很温柔。

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胤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有话,你就直说。”

“是你叫我直说的。”

武拂衣索性一鼓作气,“出行东瀛的时间与名单定了,全都由皇上安排。苏培盛也不能去,而且武侧福晋要负责照顾好两个孩子回京。因此,你是去不成了。”

胤禛闻言,面色一沉。这个消息,要说意外却在情理之中,他本就认为女子难以上船。

但是!

关键点在于这个但是。

老鬼应该也早有这样的清醒认知,居然还敢往死里急训他!

就不该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觉得老鬼能有剑走偏锋的歪招。

武拂衣见状,先抢一步说到,“你别觉得是白练了。汗不会白流,痛不会白挨,万一中途换回来了呢?万一你正好遇上鲨鱼了呢?万一你真就被追杀了呢?你多少也有应急本事,不是吗?”

胤禛深呼吸,然后再深呼吸。

别说了,道理,他都懂,但憋屈的心情少不了。可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胤禛阻止武拂衣继续胡言乱语,“你就不能盼着点好?!这都没上船,你倒是把喂鲨鱼的事都给想好了!我该夸你未雨绸缪吗?!”

第57章第五十七章

尚未出海就把海上一百零八中遇险方式想好了,这听起来未免有点不吉利。

武拂衣却非没事找事,只是做人有自知之明,时刻警惕着自身的运气猝不及防地搞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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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雨绸缪,未尝不好。现在想得多,总比海上抓瞎要强。”

武拂衣就当胤禛的反讽是夸奖,还似颇有诚意地安慰了他几句。

“你别遗憾,虽然这次不能随船同往,还有下一次。出海有一就有二,一回生两回熟,下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一起去。”

谁遗憾了?还有,下次真的能一定吗?

胤禛保持怀疑,又否认他确实心有遗憾。

他才没有被勾起好奇心,才没有对海上风光有了兴趣。垂钓海鱼,仰望海鸟,也许有缘见一见海市蜃楼,诸如此类才没有吸引他。

对的,没有。

重要的事,需要多否定几次。之所以不悦,只是因为经历了魔鬼式急训却被告之没了名额。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就接受现实。

胤禛开始默默祈祷这次不会与大海发生近距离接触。

既然作为武侧福晋要一路照顾孩子返回京城,让他唯一有可能再接触大海的机会就是与老鬼把身体换回来了。

什么情况下会换回来?

也许是遇上了一百零八中海上遇难的可能性。

安全在京城待着与被换到海上历险,二选一,脑子正常都知道该选哪一中。

于是,胤禛送走了武拂衣。

送别地点不是在港口,只是在江宁城门。捎上了弘昐、弘晖,目送着一辆马车的远去。

这一别少则数月,多则就要等到明年再见。

武拂衣与胤禟在两位侍卫的护送下返回上海县城。

此次从江海关离境,乘坐走私秧参时使用的海船,那些船都从索额图名下缴获停泊在了松江府。为了确保行船安全,她把两艘船从里到外、从头到尾都检查一遍。

对于海上走哪一条航行,适合出行的天气等等,这一类实际操作事宜参考海船原船长的建议。

虽然走私大案将很多人下狱问罪,但总有一些可以戴罪立功的机会,倘若具有不可取代的技术就能免于牢狱之灾。

比如驾驶海船的几组船员,他们的命都暂时保住了,而要做的就是确保此次东瀛考察顺利往返。

六月末,宜出门的黄道吉日,三艘船组成的考察队扬帆起航。

目标地是东瀛长崎,自从德川幕府颁布锁国令之后,长崎成了唯一对外开放的港口。

理论上,两国隔着一片大海,在没有高科技通讯手段问世的时代,消息流通缓慢。

东瀛方面应该尚且不知索额图被问罪,原定的下一批秧参接货时间是三个月后,在长崎港会有熟人石田棋接应。

以往运参的商队卸了货就离开,并不负责运回白银。

稍后会有东瀛船运送白银去江南,而这样的走私交易长达五六年,不曾发生货到钱不送来的情况。

从这一点来看,石田棋为首的东瀛商人需要清朝带去的货源,而不是搞一锤子诈骗式买卖。

武拂衣就是抓住了东瀛方面的需求。

一个岛国,哪怕颁布锁国令,在全球贸易悄无声息到来的时代,也不可能完全禁止海上往来。

秧参是不会轻易卖出了,这东西控制不好会混乱清朝境内的野参市场。等清剿索额图在盛京附近山上中的那批,与东瀛的交易物就换成新货物。

新货物需要符合一个特点,成本低但售价可以奇高,说的正是玻璃制品。

此次海船先带了五套玻璃屏风去投石问路。大小堪比玻璃窗,整块制作而非拼接,可谓是有市无价、奇货可居。

这一批玻璃珍品不是随便做做的。

既然是诚心诚意去坑东瀛的矿产,就要表现出对客户的尊重,打听一下掌权者的喜好对症送礼。

如今,幕府当权的是德川纲吉。

对于他的评价是毁誉参半。在其执政之初,是致力于改革,求贤若渴,但是后来渐渐发生了变化。用一句东瀛俗话就是,“德川纲吉,天和年间的明君,元禄年间的昏君。”

其中需要提到「生类怜悯令」。

这一则法令规定了犬、猫、鸟、牛、马、鱼、虫等等动物都不得被百姓捕杀。

以狗享受特权最多,比如人们需要给野犬食物,野狗吃商店食品不得去驱赶,野狗打架受伤的医治需由附近住户负责。

据说德川纲吉之所以颁布这样的政令,是他的亲生孩子都死了,而再没能有新生子。有僧人进言,说无嗣的起因是德川纲吉前生杀戮过剩,现在想要补救需要禁止杀生。

德川将军就开始禁止东瀛百姓杀戮动物。因为他属狗又喜欢狗,所以在保护条例中尤为偏重对犬类保护。

政令颁布之初,把理由说得很好听,希望教化百姓行仁爱之事,停止捕杀动物而为后世子孙祈福。但在具体实行的过程中变了味,是怨声载道以至于民不聊生。

如此中中,变本加厉,发展到后来就成了犬“吃”人。

因为江户百姓负担了巨额的养野犬费用,私下都叫德川纲吉“犬公方”,讽刺他不把人当人看,狗过得都比人好。

武拂衣在五月初打听到了这些情报,为江户百姓默哀三秒钟,然后迅速给京城玻璃厂去了一封信。

作为玻璃厂关键技术的提供者,雍郡王享受玻璃产品定制特权,所要货物能保证提前供应。

这次是定制五套玻璃屏风与若干玻璃摆件,让玻璃厂立刻就做,做完以最快速度走大运河送到江南来,这批货将会被运去东瀛。

屏风图案花样由胤禛绘制。

只有一个要求,在突出狗子的可爱与灵动。让爱狗的德川纲吉一看就爱不释手,愿以用重金购买。

胤禛喜欢狗,哪怕成了武氏,也没改掉这份喜好。

狗子百福就换了新居,从四爷府里挪窝到北郊庄子,对它来说活得更开心了。比起府内活动有限制,在庄子上更能放飞狗生。

以往,胤禛就很有耐心地给设计狗衣服、狗窝等等物品,现在要抓住狗灵动神韵创作玻璃屏风图也是下笔如神。

只是作画时多少有点不得劲。以往绘制狗狗周边物品是出于单纯的喜欢,如今却被用作了一中谋略手段。

显然,狗子屏风就是针对德川纲吉的阳谋。

作为东瀛的如今掌权者,哪怕他没有各大金属矿的直接掌控权,但也能大开方面之门。卖给他喜欢的东西,换一些东瀛地界上的通行权,那很很合理。

如果此人没有将个人喜恶凌驾于政务百姓之上,东瀛之行反而难以推进,但谁叫他行事昏庸呢。

武拂衣抓住了这个钻空子的机会,而她觉得自己真的算仁人义士了。

卖玻璃去东瀛换金银铜,玻璃这东西不是吃的,不会引发病从口入的问题。

比之秧参冒充野参,药力不足会耽误病情,玻璃没有这般缺点。唯一的缺点可能是定的售价比人参更贵。

但东瀛方面得意识到这不是玻璃的缺点,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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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没本事拿出更多重金属来换,那就该想办法多采矿。

当然了,真相总是冷冰冰的。

武拂衣牢牢捂住了玻璃真实造价。只要外面都不知道大块玻璃的成本很便宜,买家就依然能将其视作奢侈品用来彰显身份。

这样一来两头开心,自己开心赚了钱,对方开心买到了好物品,多么和谐友好的场景。

有关真实造价的歪理邪说不必与胤禟提了,把他领到货仓,说一说此去东瀛的卖货核心理念就行。

胤禟在登船后就听四哥讲述东瀛考察计划,其中就有如何做通幕府将军与几位重臣的思想工作。

以提供令他们心情愉悦的奢侈物品为切入点。除去调查了德川纲吉的喜好,也要考虑到县官不如现管,对接货方石田棋嗜好也有了一番了解。

从戴罪立功船长口中获悉,石田棋爱好下棋。

那很容易了,准备一块玻璃棋盘,以及如同水晶般材质玻璃白棋子与玻璃黑棋子。

瞧着价格不菲,其实就是生产玻璃窗的边角料了。顺带弄了个玻璃罐装棋子,在阳光下乍一看晶莹透亮,煞是别致耀眼。

武拂衣细数了带上船的货物,然后概括了去到东瀛后的交易准则。

总得来说,概括起来十六个字,「友善往来,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自愿原则」。

胤禟总觉得这一行字听着很悬乎,似乎与他们真正要做的是南辕北辙。十六个字,竟然一个字都不似真话。

这却不重要了。反正此次是他负责出面谈生意,在表面上彰显十六字方针就行。

眼下,他瞧到需要卖出的实物。一件件玻璃制品,经过精美包装,显得越发身价不菲。

“哎呦!这狗子屏风太有趣了,真不想把它卖给狗将军。”

胤禟摸着屏风,哪怕他对狗子没多少兴趣,瞧了一眼都生出想搬回家的冲动。

多看了几眼瞧出了些门道,低声说,“四哥,这设计图是不是你画亲自的?和你家百福的肖像有点形似。四哥,等回头给弟弟也搞一个同款吧?弟弟不白要,但你给个兄弟优惠价行不行?”

武拂衣微笑,胤禟眼神挺好,但想得挺美。

她是画不出这样的狗子图,画就是胤禛画的。但经此一次,以胤禛的心性怕是不会再轻易为旁人做狗子图,以免玷污了他对狗狗们的单纯喜爱。

立刻转移胤禟的注意力,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卷宗塞到了他手里。“别的事等回国再说,你先看看这些宣传策略。”

这次出海不是把玻璃屏风在长崎港卸货就行,必须去东瀛几个主要城镇转一转。

既然想要倾销高价玻璃品,那就入乡随俗结合东瀛流行元素,综合参考俳句、东瀛茶道、绘画等等审美,现在就和胤禟制定几套不同的销售方案。

胤禟没觉得被转移话题,自认为四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办正事要紧,把随行的翻译也给叫来了。

虽然他懂一些东瀛话,但也仅限于日常交谈。往文学文化方面搞,还是要让专业人士给出意见。

**

**

转眼又是十月十五,水官解厄,下元节至。

圣驾南巡的队伍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回了京。

随着索额图被赐死,索相党覆灭,朝堂上持续了数个月的电闪雷鸣稍作停歇。

回京后,康熙下旨给太子身边换了一圈人,又在朝会上再次申明了对太子的看中与支持。相信随着索额图一派的邪恶影响消退,胤礽能够成为贤明储君。

中秋节,宫里还办了一顿团圆家宴。

皇上、嫔妃、皇子、公主都有出席,桌上其乐融融,一起瞧了戏班子演出的欢庆喜剧。

热闹的气氛,似乎隔三差五都有。

中秋过后是重阳,重阳之后是寒衣,寒衣之后是下元。节日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康熙却在乾清宫里觉得有些冷清。

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冷清。去年,老四先是搞出牛痘实验,后又是弄了玻璃窗,一年到头有很多新鲜事,令人觉得新奇又热闹。

一不留神,老四出发去东瀛已经四个半月,京城就没了那股子生机盎然的热闹劲。

康熙觉着挺有趣的。

明明老四性子沉稳,但他在的时候仿佛就给京城注入一股活力,改变了京城有些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知道老四在东瀛如何了?有没有把老九的性子也带得靠谱些?

同在京城,相似的感觉。

北郊庄子,胤禛从江南回来后,绝大多数时间居住于此。

后知后觉发现生活变得有些过分清静,情绪波动的次数少了很多。可不就是因为老鬼不在身边,能让他动气的根源不在了。

这样很好,绝对没有一丝不舍与想念。

只是觉得有亿点点不习惯而已,生活平淡也就容易索然无味。

因此,他真的是闲来无事,重复阅读着武拂衣临行前的赠书。

那是老鬼自编的自救教程,概括内容为《遇到一百零八中海难的不同自救方式,从修理海船到荒岛求生,你值得拥有!》

胤禛瞧着这本已经快被他翻烂的手札。

又一次将它打开,翻阅前例行每日一次的默默祈祷,‘佛祖保佑,我不必亲身实践书中任一项内容,愿老鬼平安归来’。

难得他如此虔诚为老鬼祝福,是该会达成心愿吧?

第58章第五十八章

东瀛,元禄十五年,中秋月祭。

江户城各处水塘岸边,聚集了许多赏月人。一会遥望天边月,一会欣赏水中圆月倒影。

今年的夜空更添绚烂,漫天烟花璀璨。更有著名的歌舞伎相继登台,还有月见团子的甘甜绵密在口中留有余香。

然而,堪称惊鸿一瞥的另有他物。

山町会社举办了一场好物展示会,压轴的宛如天外来物,一扇玻璃浮雕屏风——「月凝秋海」。

恰如其名,玻璃浮雕的海水深蓝浅蓝,浪涛翻涌,十五夜的明月悬于夜空,洒落朦胧月光。玻璃通透,当天上明月映照在屏风上,光影浮动,似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梦。

据说这扇玻璃屏风来自大清,是被山町会社竞价拍得,接下去会送往江户寺院。往后人们去拜佛时,仍有机会一观「月凝秋海」参禅悟道。

围观者络绎不绝,但没有看到的人更多。幸亏日后有机会去寺庙再参拜,否则就真是万分遗憾了。

口耳相传间,真相失了真。

将一扇玻璃浮雕屏风吹得神乎其神,仿佛就是飘渺仙物,各种吟诵俳句层出不穷。

竟然还有传言说玻璃是从月宫请来的仙术所制作,如果能感应到光影流动间的冥冥之力,是能获得起死回生的本领。

起死回生?

这是不是谣传得太荒诞了?

山町良野表示一点都不夸张,这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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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就是与他的亲生经历有关,根本不是谣言。

七月下旬,他偷跑去长崎出海坐船玩,如果没有遇见甄家兄弟,已经被海怪级章鱼给杀死了。

甄家兄弟携玻璃渡海而来,来得如此及时,在茫茫大海上伸出援手,可不就是得了冥冥之中神力的指引。

山町良野将一生铭记那个黄昏。

他所乘坐船只差点被巨型章鱼倾覆,那一道乘风破浪而来的身影出现在绚烂夕阳中,也出现在了他生命最重要的时刻。

然后就是一场犹如泼墨般的战斗。

甄君手持长剑,似得天丛云剑的剑灵庇佑,携手下英勇智斗海怪章鱼。

狂风巨浪,在甄君眼中不过是轻风拂面。

甄君与甄君的剑,将邪恶的章鱼怪斩毙于海中。

巨型章鱼断成了几节,深蓝色的血液没入大海,将海水染成了一团浓到似乎化不开的墨。

从一刻开始,注定了长崎港上将流传起一则新的神话传说。

残阳如血,中土甄君,剑毙海怪,海似墨黑。

剑远去,血消散,狂风骤浪不知不觉停歇,海面又是碧波粼粼,升起一轮圆月。

被浅金色月光照耀的人们都会得海神庇佑,此生不被海怪攻击。问谁是海神?那个男人,中土甄君就是海神的一缕化身。

武拂衣作为传说的主角,非常坚定地三连否认。

山町良野可能是在海水里泡得久了,在生死关头对于外界感知无限夸大了。

真实情况是大清考察队在七月末靠近长崎。

这一路还算平稳。她正想着是不是能安全靠岸,就在只剩一天的航程时,海浪突然翻涌,搅得船只摇摆不稳。

很快发现,船从下方被巨型章鱼攻击了,章鱼想要把船只拖入水下。

被攻击的不只一艘船,目力范围内的一艘东瀛船也摇摆不定。

巨型章鱼为什么攻击渔船?哪个品种的章鱼能适应浅海生存?这些都等控制住船体再议。

要杀死巨型章鱼不容易,这玩意摊开触须堪比半艘海船大小。它们成对出现,竟然还能相互合作。

即便她真能一个人除掉章鱼,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去单挑。

船上多是康熙派的精锐护卫,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过于强悍,不就是说明曾经败给直郡王的战绩可疑。更不提海战与陆战不同,四阿哥怎么可能有机会演练海战本领?

自爆马甲的事情不能做。

因此,接下去成功斩杀章鱼,是齐心协作的结果。

武拂衣比别人就多做了一步。

把山町良野从海里面给捞了出来,也许那是让对方脑补太多的起因。

脑补就脑补吧。

这个人是山盯商会社长的三儿子,也不纠正他感恩度爆表的想法,能更便于东瀛考察之行。

东瀛进入元禄时代,民间工商业逐渐兴起。

锁国令之下,东瀛岛内商贸不停,也就给了各个商会出头的机会,渐渐地也能掌握部分话语权。

山町商会在江户城占有一席之地。顺手把山町良野捞上岸,这个决定很正确,让考察队多了一条门路。

不仅接触原本与索额图合作的石田棋,又是有了新的售卖玻璃制品渠道。两者竞争,更利于玻璃品抬价。

生意是一方面,能深入东瀛走访一圈更重要。

山町良野给作保,带着甄家兄弟北上江户。想吃想喝想玩什么,他都可以做向导。

甄家兄弟,当然是武拂衣起的化名。之前就自称甄偲,现在给胤禟按上了甄久的假名。

与山町良野寒暄客套一番,顺势答应了他的提议。这一路假借北上江户城旅游的名义,是要观察东瀛社会的实况。

由于山町良野能带入境的人数有限,也就兵分两路。

武拂衣令其余两艘海船在装满货款后就返航,落袋为安,先把卖掉玻璃屏风的大笔白银捎回去。

她与胤禟在结束江户之行后,回从东京湾入太平洋。

沿着东瀛靠太平洋一侧的海岸线往南走,约等于环岛半圈,过九州岛就原路返回大清。

随后三个月,一路收获不少。除了没去见过德川幕府的掌权者,是把想见的人都瞧了一眼,推测出了东瀛如今的政局情况。

总得来说,东瀛想要自成一体。

这从东瀛对历法上的观念转变就可见一斑。

自唐朝以来,东瀛一直使用中华历法,这种习俗持续了一千多年。

直到德川幕府入驻江户城,却是要着手编撰自己的历法。尽管这套历法多有参考元朝历法改编,但也被说成是东瀛第一套本土历法《贞亨历》。

历法非常重要。

它不仅仅讲述了春耕秋收四时更替。观象授时是天授皇权的一种体现,历法也就成了帝王权力的象征。

东瀛自编历法,或多或少反应出它已经不再一味认同中华文明,而想要创建自己的独立体系。

除去历法,有一件事值得引起思考。

德川幕府大权在握后,将东瀛岛上重要的矿山都纳入直接管辖范围内,这进一步推动了东瀛统一铸造与发行货币的目标。

在庆长年间,幕府对于银锭的外形、大小、纯银率都有了统一规制。紧随其后,是对于铜钱的规范管理。

自两百五六十年前起,大量从明朝来的永乐钱在东瀛境内流通,外加东瀛地方私铸的铜币,使得铜币市场混乱。

德川幕府上台后,先后发行了庆长通宝、元和通宝、宽永通宝等新币。

在一次次不断回收兑换后,终是彻底杜绝了市面上继续流通永乐钱,而对东瀛流通货币取得了绝对管控。

武拂衣留意到这一条消息,是因为今非昔比。

东瀛的庆长年间距今也有九十年了。

德川纲吉这位狗将军,一改庆长年间的良币政策,从元禄八年开始大量铸造恶币。说白了也就是不用足量的金银去造钱,省下来的那部分全都中饱私囊了。

结果一点都不令人意外,七年过去,江户物价飞涨,经济开始混乱不已。

为什么要关注东瀛货币?

因为清朝方面的货币体系也是一团乱麻,不只朝廷能铸币,地方也有铸币。

武拂衣对这方面了解得尚且不多,毕竟四阿哥没去过户部历练。她只能先用一滩浑水来概括清朝的货币体系现状。

此行东瀛,一方面打开销售玻璃奢侈品的市场,坑一笔黄金白银回去。另外,就是要借鉴东瀛的货币管理成功与失败经验。

为了能获得详尽的对比数据,需要多与不同商会打交道。出席一些宴会,获取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数据。

倒也不必多付出什么,只要能做到充耳不闻就好。

主要是屏蔽山町良野的那些夸张赞美。

比如他自称也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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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甄君究竟哪里好,但就是觉得甄君有种「刹那绚烂,永恒冷寂」的动人心魄之感。

溢美之词不可避免地在各个商会里流传,谁都知道了这次从清朝来甄家兄弟不似人样。

忍一忍,再忍一忍。

看在真金白银的面子上,看在汲取丰富经验的面子上,三个月就忍过去了。

十月初,一艘大清海船驶离东京湾,准备返回江海关。

胤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可算是摆脱那些东瀛人了。

“四哥,你真有先见之明。亏得我们是化名来此,不然一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里提到的是我们的真名,我这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好了,你的鸡皮疙瘩收一收。从今天开始每天多读几本书,意思不清楚的地方,让王通译当场就翻译。”

武拂衣的回程没有运载什么奇珍异宝,该往回送的货款早就让另两艘海船一个月前就开回去了。

她在东瀛买了一堆书,从历法、算术、农业、地方民俗考等等。

反正认为有价值都买了,就是想要瞧一瞧如今的东瀛读书人的思想与理论水平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在有锁国令的情况下,他们有没有汲取西洋之学?

胤禟听到读书,他一学习就选择性头晕的老毛病又犯了。

武拂衣不给胤禟装病的机会,“可别说等回国再读,你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想一想那些东瀛人,虽然他们满是夸赞,但并非全都真心相迎。

我们去刺探东瀛社会的发展情况,那些商会里的人何尝不曾想要套取我方情报,比如交出玻璃品配方。你应该没少遇到这样的吧?”

胤禟不得不点头。玻璃品精美到奇货可居,商人逐利,着实有一波人想要套话。

他聪明着呢,回答得滴水不漏。关键是,他也真不知道具体制作流程,只能瞎胡扯一通。

武拂衣继续,“我们能做出玻璃,东瀛早晚也能。这就是时间差而已。现在一方面是守住配方,但也不妨尝试研制赚钱的新货物。读书能够激发你的灵感。”

胤禟被劝服了,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那就开始读书吧。可总觉得四哥的行为,有些过于时不待我了,仿佛有什么在后面追着赶似的。

武拂衣不会说她确实有种紧迫感。

不是觉得东瀛明年就能赶超大清,而是一种更加现实紧迫的直觉。她担心这一艘船的书没办法顺利送回大清,所以要尽快都记在脑子里。

巨型章鱼上浮浅海来攻击渔船,这种事情不多见。

海底该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吧?是不是有什么风浪灾害要到来?

请教了经验丰富的船员。

不论是自己这一方的船长,还是问询了东瀛江户的那些渔夫们,他们却都说天气方面没有问题。

武拂衣只能要求海船加快速度回行,等到抵达了松江府的地界才能真的安心。否则在茫茫大海上,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哪一种变故。

*

*

风平浪静的航程持续了九天。

海船行驶到四国岛附近,原计划朝着西南方向绕过九州岛,进入重返大清的航线。

海下却生巨变,一场暴风雨说来就来。

船长希望就近靠岸,但风向并不允许,将海船推向了东南方位。

从人间到地狱只在一瞬。

天昏地暗,宛如末日。

海船在暴风雨来袭时就是一叶浮萍,没有丝毫与之对抗的力量。

狂风肆虐,耳边尽是风浪的轰鸣,听不到其他声音。

船体随着海浪忽上忽下,所有人都紧紧抱住船杆,能做的就是默默祈祷这艘船千万别散架,那么他们的双脚还尚有一丝踏上岸的希望。

“大家不要绝望,海船被推往东南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武拂衣扯着嗓子大喊,“据说那里有一群小岛,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能……”

不等说完荒岛如何求生,那个熟悉的眼前一黑就来了,这是要灵魂穿回去了。

看来此前的未雨绸缪非常有必要。四阿哥的身体刚要受苦,她和胤禛就要换回去了。

下一刻,胤禛头昏目眩地睁开眼睛。

刚刚睁眼,就被冰冷冷的海水与雨水糊了一脸。

这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没有丝毫快乐。

谁能想到呢?上一刻,他以武氏的身份,在京郊庄子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这会就是迎接海难袭击。

“四哥,你还好吗?”

胤禟抱着另一根船柱,勉强转头看向自家四哥,这讲话怎么讲到一半就断了?

胤禛隔着雨幕,还是看清了老九关切的脸色。

不只是关切,还有一种期盼。不只是从老九脸上,其他船员也向他看来,仿佛他是可以带领一船人平安着地的海神化身。

胤禛顿觉肩头似被千斤压顶,压力非常得大。

能别这样看着他吗?很渗人的。

海难,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而心心念千万不要有的海上逃生,它终究还是来了。

早该觉悟的,要是佛祖保佑从一开始就不会遭遇狼群,不遭遇狼群就不会与老鬼互穿,不互换就绝不会出现在大海之上。

现在能怎么办?

佛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他就凑合着逃生,不然还能怎么办?哪怕天黑一闭眼,他也换不回去。

但愿老鬼的那本海难逃生指南真的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正史上,1707年康熙四十六年。日本富士山,火山喷发,后果可想而知很严重。

第59章第五十九章

找不到北,此时不仅仅是一句形容语。

狂风骤雨,海船颠簸不停。

胤禛突然被换入身体中,完全没有获得一丝武拂衣留下的记忆,也就无从得知眼前的具体情况。

这是在哪一片海域?原本该往哪个方向进行?海船还能行驶多久?

在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中,没有办法以天上星宿定位所在方向与前进方向。

胤禛更不知道老鬼究竟做了点什么,引得一船人似看海神化身一般对他报以期待。

明明一问三不知,但还要表现得无比镇定。仿佛事态没到十万火急的地步,仍旧能给胤禟提问。

“九弟,读了那些书,你觉得接下去会如何?”

胤禛无从得知互换前老鬼对众人讲了什么,但至少能确定一点,此行东瀛老鬼肯定打发老九闲着没事就读书。

为什么能肯定?

在京城时,一堆人或主动或被动地被老鬼劝学了。

在海上的空闲时间一抓一大把,胤禟岂能逃过学海无涯苦作舟。

此时,抛出此问最不易穿帮。

胤禛等着老九的回答,以而判断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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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局面。

“啊?”

胤禟没想到四哥竟然把没说完的话抛给了他。

他前几天念的那些书能有什么用,也没一本提过遇到海上特大风暴怎么办啊!

四哥啊,他的好四哥,怎么在这时候考验他。

之前,四哥可不是这样的。

在靠近长崎港时,遇上巨型章鱼突袭。他劝着四哥别以身试险,书里都讲了海怪难缠。可四哥从头到尾都没听他说的,直接就抄家伙去船下杀鱼。

眼下,胤禟被海浪翻涌搞得头晕,听了四哥的提问是晕上加晕,更觉得四哥的性格是真变化不定。

不等胤禟想出所以然,船长先一步开口了。

“四爷说得极是,这妖风让船只无法靠岸四国岛,让船只偏向了东南方位,倒也不全是坏事。”

船长也顾不上什么主仆尊卑,有什么话就要及时说出来。他是戴罪之身,身上背着为索额图走私的罪名,此行东瀛是戴罪立功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由于常年跑东瀛航线,多少会说几句东瀛话。主子们在江户城应酬,他也没闲着。

在市井之中也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像是东瀛周围的海洋行船情况,是不是有海盗?最常出现风浪的时节?渔民们在海上风浪偏航时,意外去过哪些鲜为人知的岛屿?

船长把所知情况讲了出来,“俺和东瀛的渔民们打听过,在东瀛的南边似乎有一群无名岛,岛上四季如春。现在,大伙只要坚持别被甩出船就好。”

胤禛闻言瞬间明白目前处境,他抓住船长话里的重点,四国岛、东南方向的无名小岛。

尽管海风、海浪、暴雨组合拳似的朝他脑袋上哐哐哐砸,而且船只摇晃不停到让人想吐也吐不出来,但他的思考判断力没有停止。

由于熟读老鬼编撰的海难自救指南千百遍,把那些内容早就烂熟于心,立刻把现状对应到老鬼在书中画出的地图。

如果海船再一路向东南行驶,就会遇上一串位于东瀛域外的南方岛屿群。这些岛屿都不大,有的遍布硫磺,有的是火山岛,有的则充满珍禽异兽。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挺过这一段风浪。”

胤禛先叫到船长的名字,既然确定了大致情况,那就要争分夺秒地行动起来。“林大元,你先注意着船底有无损坏漏水。”

风浪忽然来袭,一群人猝不及防地滞留在甲板上。

现在要做有序安排,留意看守船体的各处情况。

万一船只解体,人们不得不随波逐流,最好也携带一二必备自救物品跳海逃生。

胤禛语气坚定,开始逐一安排工作。

众人瞧着四爷有条不紊的模样,尽管突袭的暴风雨很可怕,但多少都是找到了主心骨,也没有那般慌乱了。

事实上,胤禛心里到底有没有不安与无措,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

话分两头。

地狱到仙界,仿佛也就是一瞬间。

武拂衣回到了武氏的身体。

狂风暴雨,瞬间变成了鸟语花香。

窗外,阳光明媚,十月午后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

这会恰意地靠坐在摇椅内,一侧放着茶几,六安瓜片的茶香从杯中飘散而出。

手中正握有一本手札,正是海难自救指南。瞧着连书页都翻烂了,而书上遍布着胤禛密密麻麻的批注。

比如,没星星的夜晚要怎么确定海上的位置?除了海员的经验,就没有准确工具吗?

比如,发出灵魂担忧,学猴子攀爬椰树搞椰子当水喝的过程,真能确保不摔下来吗?对他而言,没有淡水渴死与从汲水途中摔死,哪种死亡方式会更痛快一些?

武拂衣瞧着这些近似吐槽的批注,不由笑了出来。

是她失误了,时间紧促,只顾得上训练胤禛游泳,没顾得上训练他爬树。

尽管八旗野外作战也有攀爬这一点,但胤禛应该早还给老师了。哪怕他曾经随军出征噶尔丹,也轮不到他勇攀高处刺探军情。

荒岛求生却对爬树很有要求。

海岛上汲取水源,不能错过老天赐予的椰子。但是椰树很高,想摘椰子要爬大约二十米左右的高度。那要是摔下来,可以直接与阎王去喝茶聊天了。

“佛祖保佑,胤禛渡过此劫。”

武拂衣不走心地念叨了一句,没多替胤禛操心。

如今相隔两地,她即便有心,但对旁的事也是爱莫能助。只愿胤禛认清现实别乱逞能,该服输的时候别赶着上。

伸了一个懒腰,唤来观霜,叫后厨上两份甜点。

出海在外,虽有美味海鲜可以食之不尽,但总有部分食物是吃不到的。

比如牛乳糕点、比如涮羊肉锅子、比如各式水灵灵的蔬菜,从今天开始就能一顿顿安排起来。

不知道此次互换会持续多久,如果以四阿哥身体要受苦为计时标准,少说有十天半个月。

好消息是这段时间自己能休闲放松,但也从侧面验证令人不爽的一点。

哪怕出了国境,两人的灵魂牵绊也不曾停止,地理距离阻止不了互穿。

独善其身的自由是别想了,只能期盼某天四阿哥与武氏都能无限制地出入京城。

不过,武拂衣很快就调整了心情。祸福相依,她从不贪求把好事全都占了。

这段休闲时间,也不会颓废到无所事事,不妨寻一件趣事。从胤禛的那一堆吐槽式批注中获得了一二灵感。

胤禛提出问题,有没有什么能准确定位船只位置?

虽然GPS导航尚且遥不可及,但在这个时代并非别无他法。

经度与纬度,人们一直在探索如何确定它们的数值。

有经验的海员白天观测太阳,晚上观察北极星就能通过高度与夹角换算推测出纬度。如果认为这样得出的纬度不够精准,还可以利用象限仪。

这种观测纬度的象限仪,据说最早出现与古希腊时期。

武拂衣在京城钦天监里也看到过实物。

康熙十几岁年轻的时候,他在南怀仁的辅助下制造出来象限仪。据说这东西的制作初衷,是用来辅助计算火炮的射击精密角度。

用到海船上的象限仪就更进一步。

十六世纪末,英吉利人,约翰·戴维斯搞出了竿式投影仪。不必再直视太阳,通过观测影子就能计算纬度。

然而,纬度易得,经度难测。

从大航海时代开启至今,仍旧没有一款精密经度测量工具。

武拂衣在松江府不只拆了一艘船,也询问过经常出海的船员们,如今他们怎么定位经度。

虽然大清的船员们没怎么听闻经度这个专业词汇,但也知道东南西北的不同方向行驶。

目前由于没有经度测量仪器,主要还是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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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图与控制航速来确定方位。

老海员掌舵时能凭手感,大概知道手速多少,能会开出多远的距离。新海员吃不准速度,就通过在海中放绳结长度来计算走得快慢,但是这种估算都不精准。

如果这一条航线没有前人留下的海图,未免迷失方位,最好就是顺着同一纬度行驶。地球是圆的,理论上绕一圈总能回来。

理论,毕竟只是理论。

航海过程中,天气变化引发的突发状况其实才是常态,一时半刻偏离航线是常有的。

因此,想要实现航海相对安全,经度测量刻不容缓。

武拂衣决定,航海钟可以搞起来了。

这东西的原理对于后世学过地理的学生都不算难懂。

地球自转一周是360°,耗时24小时。也就是说经度每隔15°,地方时差相差1小时。

假设知道某地是上午八点,而京城是上午七点,则能知道某地在京城东边,经度相差15°。

一个人身某地可以通过太阳或星辰估算当地时间,目前的难点就在于怎么准确知道京城是几点了?

答案看上起很简单。

携带一种准确运行的钟表,准时显示京城时间。

航海钟,就是一种在海上能不受风浪、温度、湿度等各种因素影响的精密测量仪器。

可能有人认为说到底它就是一种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却是要说不能以后人的眼光来判断此时的计时工艺。精密测量,知难行易,西方诸国尚未研制出海上钟。

如今摆在地上的西洋钟也不够精准,而且非常笨重。

清朝境内是有钟的,不是自己研制,而是从西洋进口的自鸣钟。

其实,康熙也设立了自鸣钟处。

这地方也隶属于养心殿造办处,但自鸣钟处比玻璃厂还要名不见经传。没听说它搞出什么新花样,里面的人最多只能搞维修,修一下为数不多的几口西洋钟。

武拂衣想着就手痒了。

去年折腾了玻璃厂,今年是换个地方折腾了。

与玻璃拿出配方不同,研制钟,还要先上手瞧一瞧现在的工艺具体发展到哪个程度。

可惜了,现在是顶着武氏身份,没办法立刻进宫找康熙聊一聊。她没想搞破坏,就是想“借”几台自鸣钟拆拆,找一找制作精密钟表的感觉。

哎,果然是忙到习惯了。

哪怕这会难得闲下来,还有点闲不住,技痒了。

*

*

乾清宫。

“铛铛铛……”

申时,下午三点,自鸣钟敲响了三下。

康熙瞧了一眼通体鎏金的西洋自鸣钟。

这东西笨重到有半人高,镶满各类珠宝,从广州港一路小心翼翼送来京城。

此刻,他没怎么在意钟,而是想着老四与老九的情况。

前几天,江海关来了折子,运送真金白银货款的船先一步靠岸入境。

老四做的决定,让货款先回,落袋为安。至于人还要迟一段日子,要好好探查东瀛。

康熙获知货船的往返都较为顺利,希望老四与老九亦能如此。

等人回来,不论查到东瀛多少情况,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让他们自行选一些奖励。

此时此刻,康熙哪能想到只要老四一回京城,他拥有的价格不菲的自鸣钟就离“五马分尸”不远了。

第60章第六十章

大海,它都是水。

胤禛坐在船舱内遥望窗外,大海一望无际,海鸟翱翔。

这是暴风雨之后的第八天。

那一夜,在众人咬牙努力下,玩了命似的保证船舱不渗水,玩了命似的维系风帆完整,终于勉勉强强地保住了海船主体。

尽管挺过了风暴,但谁也说不清海船最终会开往何处。即便知道大致方位是朝东南岛屿群进发,可茫茫大海没有办法准确定位。

清点船上剩余物资,可供三十人维持半个月的生存。必须物资耗尽前靠岸,补给淡水与食物。

拼运气的时候终是来了。

林大吉船长按照规矩,请示船上身份最高的雍郡王该怎么走?

胤禛表面神色如常,但面对汪洋大海,要他抬起手指指定一个精准方向,其难度居然远超回答汗阿玛的提问。

答错了康熙的问题,哪怕挨罚,最差也就是把身上的差事与爵位都撸掉;指错了海船的行径方向,严重结果可能就是曝尸荒海了。

就算熟读老鬼给的自救指南,但读书到运用总会存在差距。很多事需要经验累积,尤其是凭运气的时候。

人,贵有自知之明。

自从灵魂互穿的那一天起,佛祖应该单方面屏蔽他了,要不然他也不该出现在海船上。

最终,胤禛不动声色地将宛如扔骰子般的决定权交给了胤禟,美名其曰相信九弟福泽深厚。

为了打消胤禟的疑虑,似乎真心实意做了一番剖析。

说是九弟做生意很出色,必是深得财神保佑。

此次出行能归类于海贸之事。去请求海神庇佑,是临时抱佛脚,那还不如不如继续找财神保佑。

胤禟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最后他决定了行船具体往哪个方向开。

这一走就过了八天。

船长可以保证总的走向没有错。根据太阳与星辰定位,他们是往南边群岛而去。

可是大方向准确与亲眼看到陆地存在时间差,是早到还是晚到全看九阿哥的手指灵不灵了。

“我看到了!前面有黑乎乎的一团,是岛!”

胤禟得了空就来甲板上远望,整整八天了,他急切地想知道道自己指的方位对不对。等了又等,性情难免急躁。真没法继续坐在舱房内看书,终于在今天盼望到曙光。

胤禟兴奋不已,急冲冲地跑向舱房,忘了敲门就直接推开胤禛房间的门。“快快,四哥,终于发现岛了!”

胤禛微微蹙眉,老九就是学不会稳重,却也不再觉得他不懂规矩。

跟去甲板上一看,随着船长加快航速,能越发清晰地看到东边海平面显现的海岛。

古话诚不欺我,傻人有傻福。

胤禛把这个标签牢牢贴在了胤禟额头上,这还真让他指对方向了。既然如此,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必与傻弟弟计较太多,以往的那些矛盾真的能一笔勾销了。

一旁,胤禟紧紧扒着船杆,就顾着去小岛,压根顾不上去分辨四哥的细微情绪变化。

他对林大吉船长叫到,“再开快些,争取在太阳没下山前登岛。上岛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

林大吉积极应答,尽全力加快船速。

经历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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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突如起来的海上风暴,又提心吊胆不知前方是否能安全着陆地行驶了八天,眼下谁不想尽快上岛。

胤禛却始终保持着谨慎,“不要一味加速。庆复,你带人配好刀箭,注意着岛屿有无异动。”

老鬼给的自救指南强调过一点,在海上漂久了看到陆地容易兴奋,但危险往往就是在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刻来临。

荒岛求生,不只要注意岛上有无毒物,更要注意岛上的其他人。

是否原住民,或有另一批早早登陆的逃难者?前者,需要注意对方的生活习俗是否欢迎外来者;后者,谨防杀人夺船。

胤禛及时浇了一盆冷水,“都警醒着些。诸位好不容易逃过水里一劫,可别折在了到岸上。无名小岛是否有人捷足先登?会不会对我等不利?这些还是未知数。”

此话落下,众人终是收起了兴奋上头的情绪,都抱着警惕心去看好不容易出现在的陆地。

半个时辰后,海船靠岸。

没有立刻下船,而是绕着小岛开了一圈,确定环岛没有停靠其他船只。岛屿也不大,估测一天就能徒步走到对岸。

另外,岛屿中央,远望有山峰耸立,山顶被皑皑积雪覆盖着。

兵分两路,一小队留在岸边守船,另一大队上岛查探。

计划在小岛停靠十天半个月,一方面补充食材淡水,另一方面对海船进行修缮。

拆船,不是白拆的。

胤禛虽然没有参与到拆船现场中,但武拂衣将整体结构与零部件拆分图的誊抄编写任务都交给了他。

当时写写画画得有多细致较真,此刻就具备了多少充分的理论知识。再把老九叫上,他在拆船现场上过手,凑合着是能解决大多数的维修问题。

岛上寻找食物的过程还算顺利。没有发现猛兽威胁,时不时有飞禽掠过,而多见成片的植物。野果管够,捕猎了一些禽肉与鱼肉,还找到了一处小型淡水湖泊。

胤禛发现有淡水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高耸的椰子树。

先没有放任思绪发散,而是严肃叮嘱众人切勿生饮。必须从船上取了锅碗瓢盆,生火将这些水煮沸冷却再喝,以免水中带疾导致病从口入。

等到一碗温水下肚,暖洋洋的感觉终是让人忍不住感叹。

真好,他暂时避过了爬树采摘椰子的命运。

不必担忧万一掉下来,是椰子先碎裂,还是自己的脑袋先碎裂。

雍郡王原本不必亲力亲为地上树采摘,但谁让老鬼在之前表现得一马当先。

从胤禟口中套出了东瀛之行的全过程,获知了「中土甄君,海神化身」的传说由来。

雍郡王能提着剑下海杀巨型章鱼,难道不能爬树摘椰子吗?如果不去,是不能还是不愿?

最麻烦的就是有老九这个惹事不自知的存在。

如果需要攀爬椰树,这厮说不准会跳出来,口无遮拦地提议与四哥比一比谁爬得快。

别说不可能。

之后十天,众人在岛上修养生息,总体都是平稳渡过。

只有胤禟时不时搞点小插曲,叫他辅助修船时不积极,但胡乱跑的速度倒是快。

如此一来,众人围观一出滑稽戏。

九阿哥掏鸟蛋不成被野鸟追着啄。头发被拔掉一撮,嚎叫着要找野鸟报仇。

这一幕与旧时场景相重合。

众位皇子之中,唯独胤禟能做出剪狗毛的事。

胤禛想起当初。要不怎么说宠物随主人的性子,百福果然是随自己,脾气太好了,当年被老九剪毛也没有追着他吼。

十多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胤禛已经能做到对老九招狗逗鸟的行为视而不见,懒得去分析老九与野鸟之间究竟是谁先挑起了人鸟之斗。

有的人明明十九岁了,还会不时放飞自我活得与九岁那年没有差别,说的就是胤禟。

“四哥,四哥,快来啊。”

胤禟从树林里小跑出来,难掩兴奋,“先别补船帆了,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胤禟登岛后一有空就不停探索,他才不是只会被野鸟啄头发的男人,也能够重大收获。

找个正经理由,他不是漫无目的地瞎转悠,而是想要确定这座小岛上曾经是否有其他来客。

第一遍初步探查,岛上没有发现近期留下的人类踪迹。

寻找人踪有助于判断小岛的具体位置,帮助考察队确定回航程的路线。

胤禛听到这种冠冕堂皇理由,挑不出胤禟的错处,而私下却越发肯定近墨者黑。

墨,就的是说老鬼。他敢确定如果此刻是老鬼在场,势必与胤禟一起钻山潜水,给想玩寻一个堂堂正正的借口。

“先说你找到什么了?”

胤禛没有立刻起身,对于胤禟说的大秘密持观望态度。这人神神秘秘的模样,总不能是发现传说里的龙蛋了?

“四哥,你可真神了,之前说的话果真应验。”

胤禟下意识压低声音,可环视一圈又挺直了背脊。

在岛上没必要避着谁,船员们都是康熙挑选的,过一会搬东西的动作也瞒不住。

胤禛疑惑,他说过什么了?

不可能是龙蛋,这事就腹诽了一番,没讲出来。

胤禟见状解释,“前个儿,你说与其求海神保佑,不如求财神保佑,因为弟弟我与财神的关系更近些。这话叫你说准了。

刚刚,在西南方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竟然藏着一口石头棺材。岩洞里,刻了一段墓志铭表示自埋自身。四哥,你猜,那是谁?”

“棺材?”

胤禛不免一愣,没想到真的有前人葬身于这座岛屿。

那人应该去世多年了,显眼之处才不留任何人类活动痕迹。再结合胤禟的兴奋劲,是有了一个猜测。

胤禛问:“是建文帝吗?”

“四哥,你怎么知道?!”

胤禟先是惊讶,很快又低头偷瞄自己的肚子。

四哥难不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所以能立刻知道他的想法?

胤禛斜了胤禟一眼,“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早年有民间传闻,朱允炆没有死在南京,逃到了海外。

郑和出海的任务之一,奉永乐帝的密旨去找朱允炆的踪迹。海岛上的棺材,又能让你大惊小怪一番,也就无外乎这种可能性。”

“是哦。”

胤禟不再纠结四哥怎么猜到的,这就带路前往那个发现石棺的山洞。

山洞在树林身处,有藤蔓遮挡入口,需得瞧得仔细些才能发现。

入洞,地面中央有一大坑,正是放了一口手工制作的石棺。

石棺外侧并不平整,也没有以浮土掩埋。一眼可见,它就是合上了棺盖,边上还放了三口箱子。

洞壁上的刻字说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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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

朱棣篡夺皇位,朱允炆逃命出海,自从永乐元年就再未踏足大明一步。

忠臣被斩,复位无望,余生流浪海外。其后二十一年,漂泊南洋多地,也曾在码头远观大明宝船,知三宝太监下南洋,但从没想过前去攀谈。

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

再多成败,也不过是黄土一抔。不执着于叶落归根,自知时日无多就挖石棺自葬于此。

假设有缘人也来此荒岛,那就把三个箱子里带走。

那是他流亡海外的见闻,还有一小笔金银。如果能帮着他把所写文字刊印传世,算是全了他最后的心愿,多少让他留名于史。

尸骸倒不一定要运走。

不同船队有不同的习俗,有的认为尸体上船不吉利,那给他撒几把土埋得深些就好。

胤禟发现这个山洞后没有去动石棺,打开木箱翻了翻。

箱子很沉,因为里面放的不是纸质卷宗,而是一摞摞石片。撰书人应该考虑到时间长会让纸张腐烂,所以特意选择了石刻记载。

恰如岩壁所记,石刻内容是海洋见闻。其中还包括一幅海图,标注出了目前所在岛屿的位置。

除了石刻文章,还有一些金银,折合下来一千两白银左右。

依照朱允炆的意思,替他撰书传世总要有一笔本钱,这笔钱就是他给的一点心意了。

“四哥,你觉得接下去怎么做?”

胤禟的本意是想把这些东西都运回。说来也奇妙,他竟是破解了前明迷案之『建文帝去哪里了?』

胤禛也没去动棺材,先瞧了瞧那些石片文章。

不论别的,单说这幅海图就与老鬼给的自救图有九成一致。

说明这图不是瞎画的,标注出的小岛位置可信,所推荐的回航航线也相对可参考。

“搬上船吧。动作小心一些,把棺材也搬走,尸骸终是要入土为安。”

胤禛做出决定。至于棺材里到底是不是朱允炆的尸骨?真是建文帝又该如何安葬?这种事交给礼部去头痛。

听着两位皇阿哥做此吩咐,底下人却不是完全赞同。

船长林大吉就有点为难。这明朝皇帝的尸体被清朝的皇子运走,这事合适吗?

奈何不敢将质疑讲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和船员们一起搬。

心里又是祈祷又是解释,建文帝别见怪,这也是帮他落叶归根,谁都没坏心思,千万别动怒诈尸。

人数足够,来回一趟就把山洞给搬空了。

一路上没有诈尸,随后一晚也太平无事,不曾发生什么灵异现象。

翌日,林大吉发现自己全胳膊全腿地醒来。

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四爷异常严肃地看着九爷。

这是怎么了?

林大吉顺着瞧了过去。

一只大型海鸟从九爷头顶掠过,它的头部是古铜绿毛,身体漆黑,而喉间呈朱红色。

哎呦!这不就是前些日子追着九爷啄的那只海鸟。

这鸟前几天还记着要报偷蛋之仇,眼下却瞧也不瞧九爷。飞出树林,朝着大海方向拍拍翅膀走了。

海鸟不找九爷报仇,难道还不好吗?

林大吉不解。

胤禛看的是海鸟,又不只是海鸟。

鸟从树林中飞出,朝岛内望去。岛中央有一座入云山峰,被白雪覆盖。上一刻,他确认不是错觉,山顶天空有金白色的光芒闪过。

这光亮不是闪电,而是见所未见的一种光芒。不过是呼吸之间,光亮稍纵即逝。

胤禛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海难自救指南中,老鬼提了几笔海岛求生注意事项。

如果漂流到的荒岛有山峰,那很有可能是一座火山岛。

东瀛之侧,火山岛不少。如果火山正在喷发,那么很容易辨识,是火山灰遮天,岩浆滚滚而下,该不会有大傻子主动靠近。

最倒霉就是靠岸时火山的外表处于休眠状态,其实已经悄悄转变为即将爆发的状态。

那可以从几个方面去判断,动物活动是否异常,空气与水中的硫磺味是否增加,还有天际是否冒出不明光亮?

如果以上情况出现,恭喜你很可能发现了火山喷发前兆,还能什么,当然就是一个字——跑!

尽量加快船速向大陆跑。

“所有人,立刻上船,我们立刻回航。”

胤禛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没有多话说明为什么,他岂会看不出林大吉等人对于把朱允炆及遗物搬上船的不赞同,认为那样做可能有晦气或招来诅咒。

这种想法何其可笑。

老鬼说得非常对,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怪力乱神。

此刻,胤禛成为武拂衣科学理论的坚定支持者。不存在什么朱允炆的怨念,有的就是正常地质活动刚巧被遇上了而已。

只是,他有亿点点倒霉。逃过海难,又要再逃火山爆发而已。话不多说了,先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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