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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五十一章

胤禟很憋屈。

听到有人冒充他,恨不得立刻冲去苏州抓贼拿脏。但是,就是这个但是又出现了。

小路子及时拦在了门口,一个劲地劝九阿哥别冲动。

“九爷,使不得!可不能现在离开。太子爷重病,皇上都下诏书让索相八百里加急赶来。您现在离开,别管有什么理由,都会被扣上不敬储君兄长的帽子。”

也不是一个合适的理由都没有。

比如听说有人要伏击皇上着急去查实,要不就是听闻有谁对远在京城的太后不利。

九阿哥为了处理这样的紧急问题,是能偷跑着出去,事后被发现也能说是为尽孝。

现在的理由却不行,听闻有人冒充他与船帮头领见面,区区小事绝对不是皇上能接受的。

小路子却不敢说那些合适理由,只能跪在地上把自家主子给拦住。

“行了行了,你站起来。”

胤禟气得跺脚,但还没失去理智。

这五天,曹家的气氛非常压抑。

如果他为了处理假冒顶替者离开江宁,康熙固然给冒充者判刑,但更会狠狠数落他不该与三教九流的船帮往来。

这些日子,谁也不敢惹康熙生气,皇上的迁怒时有发生。

直郡王胆子倒是大得很,前去劝过两句请康熙保重身体,不能为了太子就忧心忡忡,其他兄弟更担忧汗阿玛病倒。

话乍一听没错,却被康熙大骂一顿。

斥责直郡王没有兄弟之情,就没从他脸上看到对太子的担忧。胤礽都病了,为什么还不能放下往日积怨。

当时,在场的还有八、九、十阿哥。

胤禟瞧着现场,康熙像是一点就燃的爆竹,近期不论别人提到太子什么都是错。

但,康熙的指责也不是毫无道理。

直郡王与太子争了好几年,背后的支持者,明珠与索额图也斗了许久。

前几年,明珠失势,索额图越发行事张狂。直郡王不退反进,没了明相,他就自己去争军功,而与太子的矛盾越发深了。

由于双方冲突已久,胤禔没有说出希望胤礽早日病愈,更会被认为心有怨念而不友爱兄弟。

胤禟也管不了大哥如何说话,反正现在最羡慕四哥早早脱离大部队,不用直面康熙的怒气。但四哥的悠闲日子也没几天了,也不知人走到哪里,武氏是否病愈有?

这会太子病了,四哥应该也听到了风声。

他总不能顾着武氏,不管兄长,留给他赶往江宁的时间也不多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烦恼。

胤禟想到这里,心里的火气稍微消除了一些。

像他颇有皇家气度,现在治不了苏州的宵小之辈,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骗子给押入天牢。

这就吩咐小路子不要打草惊蛇。

先去通知苏州的眼线,死死盯住冒名者。不论花费多少,紧紧叮嘱对方,摸查清楚对方的老巢,将来要一网打尽。

*

*

月沉日升。

苏州城,一行人或驾车或骑马出了城,朝着西北方向行进。

“四爷,后头一个骑毛驴的与一个赶牛车的,不远不近跟了有一个时辰了。”

护卫发现身后的跟踪者,请示问,“要不要去警告他们一番?”

武拂衣在车内闭目养神,不甚在意地摇头。

“不必了。此路是通往江宁府最近的大路,他们敢跟就跟吧。你去警告了,那些人换藏到暗处反而防不胜防。“

如此说着,大概猜到后方跟踪者是谁。

昨天,武拂衣冒充胤禟去刺探鬼船的消息。暗示吉旺财,此次是从江宁溜出来见他,隔天就要折返江宁,因为圣驾在江宁。

今天,吉旺财很可能派人跟踪,确定与他相谈甚欢的是不是九阿哥本尊。采用最原始的办法跟着车驾,瞧一瞧是否会驶入江宁曹家别院。

除了吉旺财,也可能是胤禟的眼线。

胤禟知道了被冒充的事,这会没办法亲临现场抓人,只能先跟踪找出对方的落脚点。

也可能是第三波人。

鬼船案的始作俑者,疑神疑鬼,是要跟踪去过周通家的访客。

如今已经确定所谓鬼船就是行踪诡异的东瀛船队。

昨天吉旺财见到九爷很高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为了抓住靠树的机会说出了所知的东瀛船队秘密。

那是挂着一横三点旗帜的东瀛船队。东瀛各家有族徽,一横三点,应是表明了船队隶属哪个家族。

这些船一般不走运河,而出没于淮安府治下靠海的安东县海岸边。运输的货物据说是银子,也有夹带些许人参。

没听错,就是一船船白花花的银子。

东瀛船队没有固定航行时间,只能做大致估算,船队送货前前后后持续了五六年。最近一次是在今年三月中旬。

一些船帮消息灵通,但听说了运钱的东瀛船都没有太在意。

如果运输特别的售卖物品,船帮还要担心生意被抢,但运的是银子有什么好在意的?

吉旺财判断,东瀛船是给江南某一帮人送钱的。

为什么送钱?可能是在其他地方达成了交易,这些运来的白银是货款。

武拂衣想到东瀛银矿资源丰富,银子对东瀛来说不单是货币,也是一种货物。

比如石见银矿,从十六世纪就开始开采。至今开采了一百七十多年,东瀛人采矿经验很丰富了。

不论东瀛的银矿是否丰富,反正天上没白送钱的好事。什么值得一船船白银源源不断地渡海送来?是人参交易吗?

结合在周仵作药柜里找到的那根秧参,不妨大胆推测出事件的前因。有人需要大批钱款,参考前朝崇祯末年的人参走私案,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野参值钱,园参平价。

那就搞一种无限接近自然生长状态的秧参,把它们当做野参卖给不识货的,或者说愿意一起鱼目混珠的买家。

参考曾经的三角走私线路。在东北种植秧参,销往东瀛。

东瀛方面银矿多,便于以相对低价买入人参,然后将钱款运到江南来,这就是完成了交易。

同船也转运了少许人参。

转运的人参也是出自东北,不走常规陆运,就是要避人耳目,以不被发现具体来源的方式卖给南方需要的买家。

至于东瀛方面知不知道秧参与野参的区别?又能否吃得下大部分的人参?

此时,德川幕府采取的是锁国政策。严格控制海上贸易,其中尤其严防从西洋来的商队。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说不定正因如此,鬼船船队加大走私交易,把从东北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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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参倒卖出去给西洋人。

这样一场走私贸易,需要调动的人力物力不少,更是涉及多地交易,可以窥见幕后组织者的能量不小。否则,一批批白银抵达江南,早就被地头蛇们瓜分殆尽了。

白银送给了谁?

吉旺财也不能肯定,众多船帮首领也只能做猜测。这些银子上岸后被分散运走,其中分部是送往了京城阿尔吉善的府邸。

谁是阿尔吉善?

可不就是索额图的另一个儿子。

大量白银是给索相的儿子送去,约等于给索额图送去。

谁人不知道明珠被罢相后,索额图一方独大,他又是太子的外叔公。讨好索相,约等于获得了未来皇帝的支持。

有这样的关系在,没人再敢议论东瀛送钱的船队。

极少数知情人装聋作哑,揭破这事对于船帮没好处。而且索相也没触动他们的利益,何必做出头鸟。

这一次,吉旺财愿意说出隐秘,只因来者是九阿哥。

九爷与太子都是皇子,真要出点事,比他们这些船帮能抗。再说了,与九爷做了几年的买卖,这位仗义疏财,一直都是买卖愉快。

百闻不如一见。

吉旺财见了面更觉九爷是爽快豪气,被他的气度所折服,是个值得托付的主子。

心甘情愿说出东瀛船的内情,希望九爷有个心理准备,可别在毫不知情时就与索相在江南干上了。

武拂衣获得了这些情报,第二天就赶往江宁府,早就做好准备身后可能有小尾巴。

这会吩咐侍卫,“不必去后面赶人,你们警醒着些就行。太阳落山前就能到江宁府。届时再看他们有何举动,是否要一举拿下。”

“嗻。”

侍卫应是,策马离开了。

马车厢内,胤禛仍在思考。

昨夜听老鬼转述了吉旺财交代的内情,但是那些话也就是船帮的一面之词,目前手头没有实质证据。

白银入境的账本在哪里?秧参在何处种植?又从哪里私运出境?

所谓白银被送往阿尔吉善府邸的人证是谁?

船帮愿意私下告之“九阿哥”,却不一定敢站到公堂上作证。

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要怎么告发索额图?或者说应该在此时告发索额图吗?

眼下江宁气氛紧张,太子重病的消息从江宁传出,紧接着皇上就传召索额图立刻来江南。

胤禛思考了许久,时机非常重要。

汗阿玛厌恶索额图,又想要保全太子,但两者可以得兼吗?

无辜之人被灭口,悄无声息地培养种植秧参,鬼船送来大量白银,这些事加在一起,从康熙的角度来看是有一点不得不问。

索额图位极人臣,其父索尼是开国功臣之一。康熙继位之时,索尼时任四位辅政大臣之首。

赫舍里家族煊赫多年,本就富贵至极,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去搞走私交易获得大量隐秘的白银入账?

是无穷贪欲作祟,或者说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必须要大量不为人知的现银支持?

随之引发新的疑问,太子知道东瀛银船的内情吗?

尽管康熙偏宠太子,却没有在吃穿用度上事事都顺着他。

对其他皇子也一样,会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但不会提供能令人穷奢极欲的钱财。

太子也需要钱。他住在宫内,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想要获得额外钱财,最快速度不是自己经营,而是让索额图提供钱财支持。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胤禛往深了想,康熙对于索额图的大批钱财来源毫无所查吗?是不是查了,但尚未能查到东瀛银船?

“等到了江宁,不如让庆复去海州,把最新线索透露给陈鹏年。”

胤禛看向驾车的武拂衣,“海州与东瀛船停泊的淮安府相距不远。如今知道东瀛船的到港时间与运输物品,找出实际证据的可能性更高。”

找到实质证据之后,此事由陈鹏年上报比雍郡王开口要好。

太子是兄长,做弟弟的告发哥哥,难免在康熙心里留下一笔不敬兄长。

另外,庆复效忠康熙。

派他去海州,也等于变相把已知情况透露给康熙,更能试一试康熙接下去想怎么查,有没有一网打尽的决心。

武拂衣听懂了胤禛这一步棋的深意,她不反对让陈鹏年调查。

蒲松龄先一步去找陈鹏年求助,此时两人应该见了面,知道是遇上了什么样的案件。

陈鹏年不为强权,他敢查,也对江南河工与水路颇为了解,是一个合适的调查人选。

然而,别忘了康熙偏爱太子,处置索额图又会不会发生投鼠忌器的情况?

武拂衣指出,“找实质证据需要时间,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索额图被传召来江南会引起什么变数,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胤禛当然明白,“那就随机应变吧。”

*

*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夕阳照在江宁城城门上,仿佛血溅满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远处响起,伴随着烟尘滚滚,马队距离城门越来越近。

通常传递百八里加急,送信官都会放声叫喊示警,让前方行人速速避让。

此时,城门口百姓们进进出出,但谁也没有听到示警喊声。却都是做鸟兽散般,奔跑着远离城门,谁也不想被飞驰的马匹给踩死。

这都是什么人啊!

竟然横冲直撞,胆敢一句话都不说就冲入江宁城?!不都说皇上圣驾停留在城内,居然还有人敢这样纵马奔跑。

守城侍卫远远瞧着,新来士兵正要质问,却被身边老兵一把拉住。

“哎呦!你不要脑袋了。如果没认出那块补子是超品一等公的图样,还能没瞧见那顶戴花翎?”

老兵说,“这人九成九是索相!你都不长记性吗?最近不是有消息太子爷生病了,皇上为了让太子爷心情好病愈更快,让索相来陪着说说话。”

新兵吓得退后一步,幸而他没有主动去拦,否则哪怕索额图所为不合规矩,但先倒霉的会是自己。

惊恐过后,不免心里埋怨。

索额图真不把人当人看,皇上就非常体恤百姓。圣驾来到江宁,从没发生过踩踏百姓的事件。

这种抱怨却万万不能说出口。

城门口无人阻拦。

索额图飞快驾马跑进了江宁城。他认识路,直奔太子落脚的曹家别院。

赶路急切,生怕晚一步太子病到不省人事。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撞到人,也没想要放慢马速。

“太子情况如何?”

索额图一路闯进别院,顾不上去给皇上请安,先去探望了胤礽。

他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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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着守在门口的太监厉声质问。“你们这群狗奴才是怎么照顾太子的,竟然让太子不慎病了!”

“索相明鉴,奴才们从来不敢偷懒。”

太监们瞧着索额图脸色阴沉至极,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请罪。

这一段时间,他们本就活得提心吊胆,已经是领了一顿皇上的责骂。

不幸中的万幸,皇上骂得狠,但暂时没有让他们承受杖刑。

此处不是京城,把一批太监打坏了,没法立刻补上一批能妥善伺候太子的奴才。

太监们却知道这顿打只是暂时没挨到。皇上暂时不罚,不意味着太子不罚。

太子是病了,上吐下泻好几天,却不是昏迷不省人事。一有心情不悦,就鞭打一顿身边伺候的人。

眼下,索额图来了。

索相从来都不仁善,更不提规劝太子要收敛脾气。

太监们如何不瑟瑟发抖,就怕索相为了让太子爷心情舒坦些,教唆他直接重罚仆从。

索额图纵马进入曹家别院的侧门,直到太子居住的院子才下马。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

康熙听了,面无表情。吩咐梁九功,“你去打听一下,这一路有没有人因为索额图受伤。”

“嗻。”

梁九功心里打着颤,皇上越是不见怒意,今天只怕越是不能善了。

太子是生病了,其实就是水土不服。病症一直持续,但要说多严重真不至于。

皇上急召索额图来江南,这事本来就有一丝古怪,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梁九功猜到某种可能性,但他也不敢深想。正要吩咐手下去办皇上的吩咐,又被叫住了。

“让索额图来见朕。把老大、老八、老九与老十都叫来。”

康熙想了想又说,“老四刚刚走没多久,去瞧瞧他是不是在洗漱?让他一会也过来。让曹寅也来。”

梁九功再次应是,不妙的猜测又多一分。

两炷香之前,皇上见了刚到江宁的雍郡王,密谈了一会就让雍郡王先洗去一身赶路风尘。

这会把人都叫到书房,到底要做什么呢?

皇上想做什么?

武拂衣也想问一问。

抵达江宁府曹家,一路跟在身后那一串小尾巴就不见了。

她也顾不上洗漱更衣,先去给皇上请安,然后表达了对生病太子的关心。

康熙的态度却耐人寻味。先肯定了老四关爱兄长,又叫他不必太过担忧,胤礽不是大病就是有些反复而已。

随后,压根就没有多提几句太子病情,直接问老四对于鬼船的调查有没有新进展?

武拂衣几乎如实回答,从东瀛银船谈起,说到个人推测的秧参走私贸易。

推荐陈鹏年调查此事,但没有直接指出白银流向了索额图的儿子阿尔吉善府邸,而表示有一批银子疑似运往京城。

没有实证,不能告发索额图,这是需要保持的谨慎。

康熙没有立刻给出明确回应,不说是不是让陈鹏年去查。只让老四先去歇一歇,一路奔波,他该洗把脸换套衣服。

这一头,武拂衣正换上新衣服,就听到梁九功来传旨了。说是索额图到了,皇上传召了一堆人去书房。

尽管不知康熙下一步想做什么,但能肯定现在去不会是请客吃饭的好事,说不定是要给谁惊吓。

可不就是惊吓!

另一头,胤禟听到小路子汇报傻眼了。

就在两炷香之前,跟踪冒充者的探子们居然出现在了曹家别院门口!

负责跟踪的探子们也蒙了,九爷到底再搞什么?

冒充者与吉旺财交谈,但怎么会来到圣驾暂居的曹家别院?

事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九爷计划好的,找个替身去见船帮的首领?然后考验属下的眼力与本事,才故意让他们搞跟踪,美名其曰找到冒充者老巢搞一网打尽。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探子们可不敢深想了。如果不是九爷故意安排了考验任务,就是别院里其他主子的计划。会是谁呢?该不是皇上吧?

胤禟傻了,马上让小路子去问清楚冒充者抵达曹家门口的时间。

然后与门口侍卫再核对情况,两炷香之前是雍郡王携武氏到了,没有其他人进门。

苍天啊!

胤禟仿佛被雷劈中。昨天破口大骂的顶替者是孙子,没想到竟然是四哥冒充了他,去见了船帮首领吉旺财。

这,这,这……

胤禟哑口无言了许久,真相太出乎意料,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要怪苏州的探子没见过雍郡王所以认不出吗?

此时,不给他时间去消化惊人消息,梁九功来传旨说皇上召见。

胤禟被动回神,朝着皇上所在书房而去。

临出门,他重重拍了拍小路子的肩膀。“你小子是福将,以后还是要忠言逆耳!爷能听得进去。”

这次还真要感谢小路子,昨天他劝得及时,否则自己真偷跑去了苏州抓冒充者,那后果真是一团乱麻。

被康熙责骂了还得不偿失。就算正面堵住冒充者又如何,发现是四哥,他只能把惊愕往肚子里咽了。

其他人冒充九阿哥,是冒充皇室的重罪,但自家兄弟不一样。哪怕捅到汗阿玛跟前,也就是一桩嘀笑皆非的玩笑罢了。

因为胤禟知道四哥不可能无缘无故冒充他,一定是有非常大又非常紧急的事情发生了。事急从权,才出此下策。

话是如此,胤禟朝着书房走去,瞧见迎面而来的四哥,这感觉与以往不一样了。

怎么形容呢?反正他没法想象四哥与船帮帮主相谈甚欢。千言万语就汇成一个眼神吧——「啊啊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四哥。」

武拂衣面色自若,有句话讲得好,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胤禟有心想问四哥为什么要冒充他的身份?

一定是出问题了,是好兄弟就说来听听,分享一下惊险刺激的事。

来不及开头,远远瞧见索额图朝着小院而来。

这下,胤禟没了提问的兴致,更是隐隐觉得事态不妙。

汗阿玛把索额图叫来江南给太子侍疾,这会如果单独召见索额图也不奇怪,但为什么要众兄弟都来?

武拂衣听到远远传来道脚步声,当作没听到就不必回头,径直跨过书房的大门。路过胤禟身边,只低声留下四个字。“沉默是金。”

胤禟:?

四哥能不能别惜字如金,要搞提示就给得更多一些。这是让他一会别发表意见吗?好歹讲一句原因。

康熙的书房门前,却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武拂衣与胤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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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后进门,看到胤禔、胤禩、胤礻我与曹寅都已经到了。

被传召的人就缺索额图一人。

康熙见状,面不改色,心情更差了。

如果老四迟到,尚且情有可原,刚刚让他回去先洗漱打理一番。没想到老四到了,索额图还慢一步。

“奴才给皇上请安。”

索额图入内,看上去灰头土脸。正与太子说话说到一半,还没能问清太子病情就听梁九功来传旨。

这会真不是故意迟到。

他也六十六岁了,跑了四天赶来江宁。都没能歇一口气,走路的速度想快也快不。

索额图下跪请了安,本以为很快会听到皇上叫起,不料屋内一片安静。

安静到仿佛充斥着一股死寂气息,让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况怪异。

适才,胤礽明明说了这段时日康熙很照顾他。

皇上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情绪,眼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索额图,你出生在赫舍里家。朕以为索尼教导过你,什么叫做僭越。”

康熙居高临下地看着索额图,眼神平静到不剩半点昔日情分。

“策马行至太子所居别院,过中门仍不下马,你的规矩是学到哪里去了!”①

索额图背脊一僵,许久没有人提,被这样一问想起来了。在太子门前策马是罪当至死的罪名,因有蓄意纵马冲撞谋害储君之嫌。

但规矩是规矩,不按照规矩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况他怎么可能谋害胤礽。

“皇上恕罪,奴才是一时昏了头。一心挂念太子病情,想要尽快亲眼瞧见太子安康,这才会坏了规矩。”

索额图立刻自辩,这种谋逆的罪名,饶是他也决不能背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双目通红地看向康熙,仿佛能为自证清白能立刻老泪纵横。“皇上明鉴,奴才绝无加害太子之心啊!”

康熙仿佛信了,表面上态度软化给索额图自证的机会。

“论亲近,你是太子的外叔公。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也不想不近人情。索额图,你说甚是关心胤礽,那么有没有什么实证?”

“奴才对太子的关心天地可鉴。”

索额图一时想不到什么叫做实证,他以六十六岁的高龄马不停蹄地赶路难道还不够吗?!

但现在在看来是要物证,他脱口而出,“未免江南缺乏保命药材,奴才带了一盒极品人参来。”

武拂衣听到此处,低垂的眼神顿时一凝。人参,又是人参!

索额图被八百里急诏书召来江南,而带上续命人参给太子使用,这事本来很是寻常。

然而,眼下情况特殊。

一连串线索揭示出走私秧参与巨额东瀛白银的关系,始作俑者恰巧是指向索额图。

此时,康熙偏偏问起索额图有没有关心太子的实证,而索额图想也不想顺嘴提到人参。

这是一个圈套!

武拂衣非常确定今天索额图在劫难逃,他无知无觉地跳入了康熙设好的陷阱中。

就听康熙说,“眼见为实。梁九功,去把那盒人参取来。”

索额图脸色很不好,皇上的意思是怀疑他信口开河编造谎话吗?他真的带人参来,早就说了,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希望胤礽活着。

很快,梁九功就取来索额图的行囊,在里面取出一只密闭的木盒。

“就是这个。”

索额图说得肯定,“奴才选了最好的人参,请皇上过目。”

康熙示意梁九功去查一查。

梁九功先把盒子打开了,瞬间散出一股参香,乍一闻是一盒极品人参。

但仔细再看,就叫人心头发颤。虽然参与参的外表相似,但老道行家一看便知猫腻,五根人参之中有一根不是野参。

“万岁爷……”

梁九功端着木盒呈给了康熙,而他的后半句话没能利索地说出来。

索额图信誓旦旦给太子带了续命药材,但其中一根居然是滥竽充数的秧参。

这是故意轻慢太子吗?

梁九功其实不信索相会在这种事情上怠慢太子,索相应该希望太子能好好活着。

眼前,不可能的事却已经发生了。他觉得手里捧得不是人参,而是一枚炸雷。这个陷阱是谁谋划的还用问吗!

康熙淡淡瞥了一眼梁九功,“怎么了,你看不出好坏?”

梁九功迅速稳住心神,不论索额图与太子的关系如何,今天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瞧着其中有一根应该不是野参,而是人工移植的秧参。药效上,与野山参不可相提并论。若是错用,只怕药力不够而耽误病情。”

此话一落,满室寂静。

不可能!

胤禔脑子里,就蹦出三个字。

虽然与太子不合已久,与索额图更是水火不容,但不信索额图会在太子性命攸关的事情上出错。

胤禔直直看向索额图。本以为他和自己会做出同样的反应,而不假思索地叫冤。

不成想索额图下意识地反应并非被冤枉,而是惊恐与错愕,那样子有些像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

索额图听到了秧参一词,第一反应就是装错了。

因为着急赶路,离开京城时吩咐侍从去取人参。赶时间只匆匆扫视人参一眼,并没有细看。

再说十天前,从东北运了五根样品秧参到索府。今年新挖出的秧参样品让他过目,确定是否达标可以继续与东瀛方面做交易。

眼下,极品野参中混入了一株秧参,应该是错拿了秧参样品。

索额图没能第一时间喊出不可能,正是他知道索府内确实有秧参的存在。

但立刻反应过来,样品秧参为什么偏偏出现在给胤礽的药材中?偏偏还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世上没有如此巧合,这是请君入瓮的圈套。

“皇上明鉴,这是有人要陷害奴才。故意把秧参放到了野参中,奴才不知情啊!”

索额图肯定不能承认。哪怕已经意识到环环相扣的圈套九成是康熙策划,但他不能就此认了。一旦认了,就是认了有谋害太子之心。

索额图砰砰磕头,祈求康熙再给他一个机会,但抬眸的瞬间如坠冰窟。此时,后知后觉终于看懂康熙的表情,是一种陌生又眼熟的眼神。

三十三年前,皇上就是这样看着权倾朝野的鳌拜,以出人意表之势将其擒拿下狱。

索额图一时恍然。

当年,得知康熙有一举拿下鳌拜的想法,非常清楚那种计划有多危险。鳌拜勇武过人,若是一招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他毫不犹豫地辞去吏部侍郎的职位,是为了保护康熙周全,义无反顾做起了宫中侍卫。

康熙许诺,等到铲除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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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不会亏待以命相搏的忠臣。

后来,计划成功。

鳌拜被擒获,皇上也守了承诺。三十三年以来,对于赫舍里家族恩宠不断。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索额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他不再将效忠康熙放在首位,更希望太子能早一日继位。

比起手段日益老辣的康熙,胤礽显然会更加依靠他,更器重赫舍里家族。

今时今日,皇上看他竟是如同在看鳌拜。

那些狡辩的话卡在了喉间,这个结果不在意料之中,却非常合情合理了。

康熙看到索额图脸色变了又变,却心无波澜,根本不在意这厮是否后悔。

过去二十年多,给过索额图无数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昔年君臣情分被索额图早已耗尽。

治国不易,索额图为他考虑过吗?给了索额图位极人臣的权柄,又是怎么回报他的?最为不可容忍,是索额图的存在让他与太子的关系越发生疏。

“索额图,你应该非常清楚,自清立国以来对于人参制定了严格的采摘售卖规矩。采摘野参必须有朝廷颁发的准票,培育园参、秧参必须报备获得批准,另绝不允许以次充好。”

康熙指向木盒,“以你的本事,但凡仔细看过这盒人参,不该瞧不出混入一棵秧参。你说纵马于太子门前是担忧太子病情,呈上的人参居然出了如此纰漏,这就是大不敬。”

康熙直接给此事定了性,此次召索额图来江南,就没想让他再顺顺当当地回京。

“你说有人陷害,但这秧人参是从赫舍里家取来。赫舍里家怎么会有秧参?是吃不起野参了?”

索额图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尽管明白皇上铁了心要给他治罪,但不可能就此认了。

哪怕此刻被视作如鳌拜,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生机。只要拖上一段时间,太子会来求情。

“秧参应是家中下人私藏着带入府中。”

索额图绝口不提私种人参。大批种植秧参,走私东瀛以换取巨额白银,他自认此事做得隐秘。

哪怕皇上察觉他策划私种秧参,但应摸不准出货的方式。隔着一片海,也没听说有船只去东瀛查案。

康熙瞧着索额图,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今年正月末,有一位从南边来的行商入京。将秧参做野参卖给京城药铺时被拒收,后知后觉自己在收货时被坑了。

卖家所谓的急需用钱才会打折卖掉野参,实则是卖出以假乱真的秧参,欺骗了不常接触东北人参的南方商人。

康熙获知此事后立刻警惕起来。秧参不是随便谁都能种的,比起直接在园子里种参,移植山野的秧参要有足够的采摘经验。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野参是朝廷的重要财政来源之一,必须查明那一批秧参从何处而来。

调查却出乎意料,追查的速度比与预计中慢很多。

无法抓到是谁卖给南方商人假的野参,卖家仿佛消失在人海之中,相关户籍证明、路引凭证都是假的。

虽然造假屡禁不止,但每一步都完美地造假,更说明问题很严重。

幕后主使者能量颇大,否则也不能安排得面面俱到。查了整整四个月,也是运气使然,南方商人再次撞见了骗子。

这一次,密探顺藤摸瓜查到了盛京,最终发现秧参一事由索额图的儿子阿尔吉善操纵。

消息被传递给南巡的皇上。

康熙闻讯后,对索额图彻底失望,不再抱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赫舍里家不缺钱,若是摆在明面上搞种植人参,他也不会不批准,那么为什么要私下弄出大批秧参?

答案不言而喻。

以次充好,能获得巨额利润。索额图需要大批见不得光的钱,以便他结党营私,罗织出一张官官相护的大网。

这是想做什么?!

康熙自问给索额图的权利够大了,给他的宽恕与自由够多了,他的贪婪却永无止尽。

索相一党是想要彻底架空皇上吗!想让他早点下台,扶植太子上位以便更好操纵吗!

既然如此,那就让索相彻底消失。

康熙本来想完善所有实证链再将人下昭狱,但越忍越不愿再忍。

要治索额图的死罪,随手挑一个他的大不敬行为就行。这些年,他是习惯成自然,不敬的行为早就数不甚数。

择日不如撞日,选择了胤礽疾病之时。

事实证明这次的雷厉风行很有必要。

放老四单独出门溜达一圈,有额外收获。

老四发现的东瀛鬼船古怪事件,补上了索额图犯案过程的最后一环,是知道秧参都被卖到哪里去了。

卖给东瀛,汲取大量白银。

难为索额图用心了,买卖与收款不走一条航线,掩人耳目做得真漂亮。

明末走私人参是为后金获得军费,这方法倒是让他全学了去,并且翻陈出新。

康熙一想到人参是被私下卖去外邦,就当即有了决定。哪怕胤礽生母赫舍里氏死而复生,他也不会再给赫舍里家族半分恩情。

早几年,索额图去与沙俄谈判,他就对那份条约不够满意,觉得索额图不够强硬,没能收入更多土地。

碍于当时刚刚结束三藩之乱,必须休养生息不能再穷兵黩武,也就勉勉强强认可了领土划分。

昔日不追责,但今天索额图竟然私自对东瀛出售秧参敛财。

这往轻了说是目无法纪,往严重了说就是里通外国。今日为钱卖参,来日呢?!

索额图决不能留在太子身边。

否则胤礽就不只是性情骄奢,而是有亡国之嫌。

“在盛京西北边,娃娃村的村民参与种植秧参。将培育出的幼参移栽到附近连片山林中,这事是阿尔吉善负责的。”

康熙说将一本折子狠狠砸在了索额图的脸上。

“这件事的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还有脸恬不知耻地说不知道秧参从何而来!阿尔吉善做事,会不告诉你这个做阿玛的?”

索额图听到娃娃村这个地名,双手不免颤抖起来。

打开了折子,里面一行行字看得他头昏目眩。皇上不是诈他,是真的查到了养参地点。

康熙没再去看索额图背脊佝偻的模样,而将视线投向在场其他人。

“人参是为大清财源之一。谁敢妄动,无疑就是变相摧毁大清根基。索额图的罪行罄竹难书,据可靠消息,他所种植的秧参疑似运往东瀛,私自谋取暴利。说说你们的想法,谁去把事情查清楚?”

去查索额图。

这个问题被抛了出来,却要思考更深一层的意思。动了索额图,他全力支持的太子呢?索额图以不利手段敛财,财流向何处?那些给太子的钱要怎么查?

此时,胤禟终是悟了,为什么四哥刚刚教他沉默是金。

索额图的事情牵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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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去彻查就要做好得往死里得罪太子的准备。

康熙在气头上惩罚了太子,但谁知道一段时间后会怎么样?

整整二十八年,康熙宠爱太子太久了,对胤礽的偏爱之盛超越其他所有皇子。

胤禟琢磨着,眼下也没有与太子死刚到底的必要。

偷瞄一眼,四哥也没作声,那也就是不想沾手。四哥不动,他就不动了吧。

不是怂,而是生意人的精明。

胤禟自有一套判断。

四哥冒充弟弟的身份去见船帮帮主,是足够有胆量足够有想法,那都不主动提调查索额图,说明这水足够深,别碰。

胤禟不开口,有的是人开口。

直郡王最先表态,“儿臣虽不擅于查账,但愿为汗阿玛分忧彻查秧参走私一事。”

有了胤禔开头,胤禩琢磨着也跟着道,“儿臣愿助力大哥核查各项账目。此事,九弟亦然能助一臂之力,九弟精于计算账目。”

哎呦喂!

八哥啊,你咋就学八哥鸟叫呢!话可真不能乱说。瞧瞧四哥,那种可贵的安静品质就不能学一学吗?

胤禟暗叫糟糕,他是真没想掺和进去。

汗阿玛向来不喜他经商,要是他从这方面狠狠打了太子的脸,到头来谁的脸更痛?他可不敢与太子比圣宠。

“汗阿玛,儿臣恐怕不适合。”

胤禟急中生智自诬一把,“您知道儿臣在江南做了不少生意,指不定秧参售卖的罪人里就有与儿臣相关的生意对象。查案,儿臣理应要避嫌的。”

康熙有点意外胤禟的自黑,深深瞧了他一眼。难得,这小子终于脑子能清醒点,知道不是所有事都能掺和进去。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转而看向老四。听了一番对索额图的发难,老四的想法是否改变了?“老四,你说呢?谁去查比较合适。”

“回汗阿玛的话,儿臣认为陈鹏年合适。”

武拂衣不曾改变想法,理由非常充足。

“东瀛船运输钱款必定经过江海关与浙海关。想要查清此事,寻一位精通江南政事与水路消息的官员更合适。陈鹏年秉公无私,可当此任。”

理由不只于此。

武拂衣围观了一场康熙设套索额图,见识到了这位帝王的心机与决心,是铁了心要将索额图彻底废了,比当年处置鳌拜时更狠。

当初,康熙年幼登基被鳌拜挟制,对鳌拜并无深刻感情。

而对索额图与赫舍里家不同,加恩三十多年,应该有过真心期盼君臣相得一辈子的时候。

有过期盼,就会有更深恨意,何况其中还夹着胤礽。太子越偏向索额图,康熙就越发厌恶索额图。

因此,于公于私都别沾手此案的最终调查。

武拂衣竟是顺着胤禟的话说到,“九弟的那句避嫌说得颇有道理。查案应该避开利益相关者,以及感情亲厚者。

索额图毕竟是太子的外叔公。我等兄弟查办索额图,未免伤了与太子之间的感情。儿臣也怕兄弟们会徇私办事,不如交予外臣。”

谁特么和太子感情深!

胤禔抓住了老四话里的重点,也不管是不是抓偏了重点,差点爆粗口。

他怎么可能偏袒太子。“四弟,你多虑了。这种时候,我是会秉公行事的。”

武拂衣不与直郡王去争长短。论公证,她敢说比在场所有人都公证。

这会是公证的事吗!胤禔还是不懂,不论他多努力,在康熙心里就是越不过太子。这个越不过,就是一辈子的事。

人心就是偏的。

有的事从出生就注定了,谁让赫舍里皇后生下胤礽就死了。

这样的理由,要让胤禔去做选择。他想得到皇上一辈子的偏宠,因素之一是出生就没了额娘,恐怕他也狠不下心。

若非康熙依旧不舍伤害太子,眼下就该让胤礽也到场表态,但偏偏没让他来。

今时今日,皇上认定了索额图是罪魁祸首。除掉他,就能让太子重新成为最理想的储君。

武拂衣反正表态了,所有皇子都不该主持调查,为的就是不让兄弟阋墙。

平时可以斗,但是不能过度的相互攻讦,这道口子一旦开了,很难再有回头路。这是为康熙好,也是为了朝堂太平好。

康熙原本想过让老大与老八负责调查,但老四的表态让他犹豫了。

他还是希望太子能和兄弟们好好相处,或许没了索额图之后,这个愿望就能够达成。

现在,是二比二平。

老大、老八愿意负责调查,老四、老九认为该避嫌,那么就还剩一个人没讲话。

康熙似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老十。

十阿哥正垂着脑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神游天外。

索额图如何判与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擅长查账,找谁也不可能找他。

胤禟察觉到了压力给到了十弟的那一边。

偏偏,十弟在他身后站着就仿佛像一团空气,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要怎么办?

此刻,胤禟眼尖,看到斜对面四哥的动作。只见四哥的右脚朝后微微退了半步。

忽然灵光一闪。是了,四哥刚刚赞同了他的避嫌一说,这退半步的动作很可能是认真给他的提示。

下一刻,胤禟装不在意地朝后退了一步,狠狠踩了老十地右脚,虽然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踩老十。

“嗷——”

胤礻我惨叫出来,“九哥,你踩我做什么!”

武拂衣把那一幕尽收眼底。

真的想要扶额,胤禟究竟在做什么,他是来搞笑的吗?这退半步的动作,是让老九给老十找个退路下。

胤禟平时脑子不是挺灵活,关键时候怎么不够用。

他就不能学学胤禩,说出老十应该对查案没兴趣之类的话,让十阿哥顺着台阶下去就好。踩人一脚是做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十阿哥的名字打出来会是乱码,所以写成了【礻我】

————————————

①虽然历史上没有索额图人参案的记载,但关于他的僭越行为有明确记载。

历史上,康熙四十一年南巡,太子在山东德州生病。

康熙召索额图前来为太子侍疾。等到太子病好了,四十二年就批捕了索额图囚禁宗人府。其中提到他的罪状之一与德州侍疾有关。

根据《清史稿》,“谕曰:皇太子在德州,尔乘马至中门始下,即此尔已应死”。在太子门前骑马,是一种非常明显的“僭越”行为,就看皇上罚不罚了。

第53章第五十三章

十阿哥脱口而出的呼痛,让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胤禟收到老十委屈控诉他的表情,好似自己刚刚那一脚把人给踩骨折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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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良心,虽然有一点点没控制好力度,但也绝不至于让老十变成一只炸毛胖猫跳起来。

其实,踩一脚的理由说起来非常简单,下意识认定了四哥退半步的提示是认真的。

此刻,胤禟感觉屋内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却没能从四哥眼中读出认可,反而似乎是一种无奈。

后知后觉,自己误解了四哥的暗示。

刚刚脑子没反应过来,这不是让他踩老十,而是给老十退一步的台阶。

没关系,踩错了,把话圆回来就行。

胤禟以往挨训挨习惯了,能够厚着脸皮当做什么失误都没发生,还能一副与老十哥俩好为人着想的模样。

“十弟,对不起啊,我背后没长眼睛没能控制好力道。我不是故意踩你,只是想提醒你有困难早点说。”

不等老十问点说些不着头脑的话,立刻把台阶给他铺好了。

“汗阿玛问我们,谁该去负责调查。你不擅查案,特别是涉及各种账目,我这不是怕你逞强吗。”

逞强?

康熙瞧着老九与老十,犹如在看不靠谱与没头脑。

胤礻我之前一直低头不说话,只怕不是不知如何开口拒绝,而是神游天外压根没认真琢磨今天这场对索额图的问责。

胤礻我这般性子,倒也不是说真是草包。

康熙明白老十之所以会如此混日子,其实是他一手养成的。

众位活着的皇子,论各人生母的位份。

首先是赫舍里氏以原配皇后之位生了胤礽,在此之后就是小钮钴禄氏在贵妃之位生下了胤礻我。

赫舍里家族先有索尼,后有索额图。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嫁到宫中成了第一任皇后。

钮钴禄氏家族也不成多让,先有遏必隆为辅政大臣,后有阿灵阿为重臣。

遏必隆次女钮钴禄氏作为继后嫁入宫中。在她不幸早逝后,妹妹小钮钴禄氏又入宫,后封为贵妃生下了十阿哥。

康熙为了太子考量,有意压制老十的积极进取之心。

他的本意不是让老十混日子,而期望老十不受母族势力裹挟,能一心一意做个纯臣。

奈何有些事,不是想怎么就怎么着。

胤礻我不想辛辛苦苦做纯臣,吃力不讨好。索性懒得思考,和老八、老九混一天是一天。

这人走歪了路,还不能使劲把他掰回来。

因为担忧矫枉过正,如果叫老十该努努力,他往争权夺利上努力怎么办?

做父亲又做皇上就是容易左右为难。

日子一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老十得过且过了。好在他身后还有钮钴禄家族,也没人敢在明面上怠慢他。

想到这些,康熙也没了脾气。

“行了,行了。老九,你下次落脚有点分寸。老十,你对胤禟说的有没有补充?”

十阿哥一听,关注点偏了。汗阿玛怎么可以对九哥说注意下次落脚要有轻重呢?这是让九哥以后再踩他?

不过,好歹没傻到把这个问题讲出来。

“九哥说得对,儿臣不擅查账。”

老十顺坡下驴,“调查重案应该交给有真本事的人,没本事就别瞎掺和了。”

谁瞎掺和?

胤禔睨了一眼,老十真不会讲话。

刚刚自己说了哪怕不擅算账也要自告奋勇调查索额图,老十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亏得是老十说的,要是换个人真怀疑这话是含沙射影。

“就这样吧。”

康熙果断叫停,不能让老十继续说下去,他这张嘴尽是瞎说大实话。

“任命海州知州陈鹏年为江南按察使,彻查秧参走私案。曹寅,你从旁全力协助,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清此案。”

索额图背的不只一桩秧参走私案,所涉及范围之广,关系网之错综复杂,不是陈鹏年一人能审清的。

康熙很清楚陈鹏年一个人做不到,而以性质恶劣的秧参案作为调查的切入口,是表明索额图必须倒的风向。

如果没有强硬开头,朝廷内那些人都不敢动,连检举索额图也不敢。多数都是贪生怕死,认为索额图还有复起的机会,但凡针对他就会被报复。

这一次要让所有人知道朕意已决。

康熙把曹寅叫来书房,不只是让他旁听,更是让他明白该怎么做,必须充分发挥地头蛇的本事协助陈鹏年。

话到此处,还剩最后一步。下旨夺去了索额图身上的一切职务,同时也剥夺了他一等公的爵位。暂时关押在曹家的暗室,不日就押送回京,收押宗人府。

为什么不把人关去江宁府衙?

因为无法确保江宁监狱的保密程度。

在曹家别院,至少有皇家侍卫做看守,但监狱衙役说不好就会为索额图通风报信。

至于在曹家会不会有人站在索额图的一边?

康熙心里清楚,肯定会有一个。

他挥退众人,等会不得不去见一见太子。在此之前,他需要好好静一静做好心理准备,等会也许会与胤礽吵起来。

散场了,各回各处。

有没达成心愿不痛快的,有成功拒绝工作轻松愉快的。

武拂衣显然属于后者。走出书房后,知道今日份的热闹还没结束。

胤禟现在一定很想和四哥聊聊人生,最好奇莫过于冒充顶替事件的原委。

她一点也不着急与胤禟讲话,就看老九被两个人盯上了。

老八与老十都有些话想与胤禟谈谈。前者肯定要问为什么拒绝调查索额图,后者则得报一脚之痛。

武拂衣没兴趣掺和三兄弟之间的糊涂账,就让胤禟慢慢处理兄弟关系。

她从苏州赶来江宁,几个时辰了连一口安稳茶水都没喝过,肚子更是临近饥饿边缘。

本来应该坐在餐桌边,美滋滋地吃完一顿江南佳肴。

康熙搞索额图真的不挑时间,对于是不是饭点毫不看中,也不知道胤禛是否一个人先吃独食了?

哎!四哥,你怎么走得那么快?还没说冒充顶替的刺激故事呢!

胤禟眼瞅着四哥匆匆离去的背影,来不及呼喊,他的面前就多了两个人影。

老八与老十像是两尊门神拦住前路。

胤禟瞧着两人就一肚子郁闷,这两人刚刚差点都坑了他一把。

好吧,做人讲道理一些。

十弟倒也不是故意大叫出声,谁让自己先伸脚了。

但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没及时转过弯来。

他牢记四哥最初的提示「沉默是金」,才以为四哥退一步的提示是要踩十弟一脚,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是叫他为十弟说话。

胤禟觉得这次反应慢,真的情有可原。他没能第一时间为老十说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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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遭受八哥的语言突袭。

八哥冷不丁地推荐他辅助调查索额图,这是能瞎说的事情吗!瞎说话,还不如踩一脚呢。

“九弟、十弟,不如一起去我那边喝杯茶?“

胤禩面色如常,但肚子里憋着气。

老九今天怎么回事?自己好心推荐他办差,居然当场在汗阿玛面前拒绝了。

要不是老九说什么避嫌,查处秧参一事就该落在他们身上了。

老十必会跟着,届时哪怕由大哥主导也无妨。趁此机会,不知可以笼络多少江南对索额图有意见的官员。

现在交给陈鹏年去办。那人油盐不进,虽然能把是非曲直搞得明明白白,压根不懂官场需要一点变通。

这样一来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胤禩不希望白跑一趟江南,但木已成舟,索额图的事别想从正面插手了。

兄弟三个心情都不悦,但还是一起去了胤禩的院子喝杯茶。

老十不开心的理由最为简单,他的脚背还痛着。

今天倒霉地挨了飞来一脚,琢磨着要怎么敲九哥一笔,这伤不能白受了。

等进入胤禩的住处,挥退闲杂人等,终于能把憋着的话说出来了。

老十抢在最前头,“九哥,等回了京城,你可得给我配一整套玻璃窗。刚才,你那一脚踩得弟弟要伤筋动骨一百天。

弟弟想要坐在玻璃窗边晒太阳,好好养伤。在书房、花厅、卧室等等,都要享受阳光充足的感觉。你可不能耍赖啊!“

“我耍赖?!”

胤禟瞪大眼睛,好个老十,这厮把机灵劲都用在坑他上了。

全套玻璃窗的价格折算成正骨治腿的食补食材,少说能让老十吃三五年的,分明是这傻弟弟狮子大开口的。

老十佯装脚疼,直抽抽着叫唤,“哎呦,我疼啊。九哥,你踩的你负责。我的愿望多简单,坐摇摇椅上晒晒太阳,瞧一瞧太阳照进玻璃窗的感觉。压根没提什么过分要求。”

“只装卧室。”

胤禟不理会老十的装疯卖傻,直接把价格杀到最低。

“不讨价还价,否则一扇都没。我还给你买一堆书,你信不信?养病与读书最相配了,汗阿玛也会支持的。”

“别介啊。”

老十听到书顿时怂了,正月里读牛顿又写学习心得的阴影还没散去。

他妥协得非常迅速,“卧室装玻璃就够了,睡得舒服最重要。还是九哥懂我。”

胤禩瞧着两人闹完,趁着气氛轻松,也正好能问清楚老九为什么拒绝协查索额图。

“汗阿玛已经决心要办索额图,正是我们表现的好时候。九弟,虽然以往汗阿玛不赞同你经商,但这次能证明经商也是正经本事,不是挺好的吗?”

胤禟在老十胡闹一番后,心里郁闷少了一些,也是好声好气说话。

“八哥,你想拉弟弟一把,我谢谢你的好意,但现在和太子对上不值当。

索额图倒了,太子还在。太子在江南的根基可不浅,之后他会放弟弟一马?弟弟那些生意肯定受影响。”

反正,胤禟不信太子会友爱兄弟。

这会去查索额图是能短暂地表现一把,但往长远想不值当。

他辛辛苦苦查账,指不定还真拔了萝卜带出泥,查到生意伙伴头上。届时是处理了?还是隐瞒?

因为查索额图,康熙必然会盯着。

负责查账是有好处,能尝试接触非太子一系的官员,但这次别想在江南各类生意上捞一笔。

胤禟心里也有一本账。思来想去,交给外臣去查挺好的。

让外臣查,之后太子想报复,康熙能把人调到其他地方隐匿一阵。

官员能被调任,但生意人不是说换地方就换地方,原料、生产工坊等等,都不能随随便便搬走换地方。

把这些利弊说给胤禩听,末了加了一段。

“八哥,我不想浪费你的好意。以后,这般大事,你与我事前商量一番吧。”

不是所有事都能先斩后奏的。

比如四哥顶着九阿哥的名头去见船帮帮主,这就是找小刺激,无伤大雅,事后与吉旺财说清楚就行。

但八哥推荐他协查索额图,那是与太子对着干,这不是脑子发热就帮忙的。

胤禟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以往无条件支持胤禩,是因为八哥对他很好。在一众兄弟,是真心支持他经商,哪怕这件事被汗阿玛看不起。

世上却没有一成不变的事。

如今,发现四哥也挺好的。四哥原来也不是古板不通情理,更没有看不起他的选择,而且还会一起玩。

四哥要是不会玩,能搞冒名顶替去吉旺财相谈甚欢?

胤禟记性不差,四哥也提过出使西洋的渴望。有多少真心话,就是在不经意间提及。

比起与太子对着干,要是能出海把生意做到欧罗巴,其实更符合他的渴望。前者,弊多利少;后者,至少留下大清出西洋第一人的称号。

胤禟本来想要劝一劝胤禩,想要好好表现不如找别的机会。

得罪太子,搞不好被汗阿玛迁怒。他们被骂也就罢了,但连累了宫里额娘与良嫔怎么办?

对了,还有一个人。

胤禟也记挂着一母同胞的哥哥胤祺,胤祺如今管着玻璃厂分厂,那本就是一件要保守秘密的差事。

虽然两兄弟关系不够亲近,做弟弟的帮不到亲哥什么,可也不想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给对方添了麻烦。

人,不能太自私。

如果胤祺没有管理大玻璃制作,只是做个闲散贝勒,那再差也出不了大纰漏。

现在情况不同,身在要职就要谨慎。

如果九阿哥参与调查索额图,这老头的党羽没被收拾干净之前,很难说会不会报复做哥哥的胤祺。

索额图又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君子。人以类聚,可想而知他的心腹都是些什么人。

胤禟正想说肺腑之言,但听到了敲门声,是八福晋来了。

胤禩谈事,大多时候并不避讳郭络罗氏。

这会,郭络罗氏听闻索额图被革去一切职务,连忙就来询问详细情况。

当然也没有太直接,而是打着快到晚膳时间的旗号,来问一问老九与老十有什么想吃的?

“有劳八嫂费心了,弟弟就不吃了。前头打瞌睡到一半被叫去了书房,这会最重要的是回去补个觉。”

胤禟将那些真心劝说都吞到了肚子里,有郭络罗氏在场一些话不好讲。

比如不能说八哥该为良嫔着想。

因为郭络罗氏会自发延伸,将这话的意思曲解成胤禩没孩子,所以良嫔不开心。

胤禟再强调一次,他不傻,能看得出郭络罗氏瞧不起八哥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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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劝过八哥照顾一下良嫔的心情,然后被郭络罗氏怼了一顿。

郭络罗氏说什么孩子早晚都会有的,良嫔该不会希望庶子早于嫡子出生之类的话。

不只这一件。

胤禟想到家里的福晋。

但凡董鄂氏与八嫂聊过天后,那一天他回家总是瞧不见福晋的笑脸,必有拈酸吃醋。

那天,他要真是做了点什么也就认了,偏偏多数是翻旧账。

八嫂管得真是宽,也就是看在八哥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

她凭什么啊!哪怕与额娘一样姓郭络罗,但有不是多亲近的亲戚,分别在不同旗,距离远着呢。

当下,胤禟先一步开溜。

他说的也是真话,昨天因为听说有人假冒顶替他,所以没睡好,梦里也在与小人作斗争。

先回去补个觉,等晚一点去四哥那里搞点吃的。

他在学习老十,该蹭补偿时就要蹭。前几次与四哥聚餐,发现四哥点的菜味道都很好,是个隐藏的老饕。去四哥那头,应该能蹭到一顿好的。

郭络罗氏瞧着胤禟说走就走,多少有点不得劲,但这人脚底抹油一般溜得快,是压根不给人挽留的时间。

胤禩见状,本来想要挽留胤禟,但其实清楚九弟与郭络罗氏相处得并不愉快。今天发生的事也不少,可不想之后再起矛盾,索性也就只留了老十吃饭。

**

**

吃饭,不同人能吃出不同感觉。

武拂衣回到院子,听闻胤禛没有先一步吃独食。

但不给人一丝丝感动的机会,去胤禛屋里一瞧,发现这人压根不是秉着有饿同当的想法等她回来,而是埋头在读新收到的资料又忘记吃饭了。

“你回来了。”

胤禛抬头,瞧见武拂衣一脸无语,不知道老鬼又是哪里抽风。

那不重要。

胤禛点了点桌上的信纸,“之前派人去广州搜罗的消息,刚刚从京城转送来了。从英吉利商人口中得知一些牛顿的最新消息,这人任职铸币局局长后启动铸货改革。他重点铸造金币,而减缓银币的数量。”

那番举动会产生什么影响?

胤禛暂时没有结论,但认为牛顿写出《原理》开创新学派,他在英吉利铸币局的举动就值得注意。

另外,从秧参走私案不只能看到索额图的野心,也能琢磨出一些别的东西——东瀛看起来银矿非常充足。结合此前得知消息,曹寅一家有涉足铜矿买卖的打算。

金、银、铜。

这些都是钱,而人没钱寸步难行。

胤禛认为有必要加以关注。他在思考这桩大事,怎么可能记得要去吃饭那种小事,他又不是饭桶。

武拂衣听出了胤禛的言下之意。

半晌无语,她刚才在康熙书房真就期盼对索额图的问责搞快点,因为她想要快些填饱肚子,合着她是饭桶吗?

算了,不斤斤计较。

现在不打击胤禛积极性,这人学会主动薅羊毛了,逮着牛顿好好研究,牛顿铸造金币就是英吉利金本位制度的确立之初。

当下,武拂衣引导着发问,“如果说欧罗巴太远,但东瀛挺近的。我认为有必要去逛一圈,瞧瞧那个地方究竟有多少白银,又对清朝是个什么想法?”

胤禛看出来了,老鬼在外晃悠之心不死。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该派人去东瀛一趟,但汗阿玛凭什么派雍郡王去呢?难道凭雍郡王去年比武失败的成绩?放一只弱鸡出去,不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心?

第54章第五十四章

索额图被革去一切封号与官职,这个消息像阵阴风快速吹遍江南,并从江南又传向京城。

怎么会这样?

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索相居然被皇帝下了狱?索相是太子的外叔公,赫舍里家的人,竟然也会被下狱?

正如康熙所料,哪怕他下旨要求知情者检举索额图,但压根没得到几份回应。直到陈鹏年在半个月内迅速查清了秧参走私案,风向才发生了质的变化。

经过抽丝剥茧,陈鹏年查清东瀛货船交付货款入境江海关的路线与时间,同时查明走漕运送向京城阿尔吉善府邸的巨额白银数量。

具体多少数量没有多外公布,保守估计大约有千万两级别。

索额图父子主导的秧参走私案证据确凿,辨无可辨。

康熙以私通外国罪降旨,对阿尔吉善最先下了死刑诏书,并称索额图为“大清第一罪人”。

这样诏书一出,人们终于确定皇上来真的。

阿尔吉善是第一个被处死的人,却不会是唯一个。这次索额图真的倒了,不会因为与太子的关系再死灰复燃了。

有了这个认识,终于有一堆人开始弹劾索额图及其党羽。

一时间,各种折子似雪花飞向江南。

曹寅都没想过,给皇上准备的书房居然快装不下了那一箱箱送来的奏章。

索额图在朝中风光无限了几十年,早就是树敌无数。

康熙将每一本奏折都仔细翻阅,有些是极尽落井下石之能事,有些没表态但列出了每一条罪证,当然也不乏仍有为他求情的。

不论哪种其实都在预料之中,有人想索额图死,也有人希望索额图能苟延残喘。

想他死的,不一定恨极他,也可能是未了保全自身不被拖下水。想他活的,不一定是支持他,而希望浑水才能摸鱼。

时至六月,索额图倒台的风,吹了整整一个月。

康熙收到了一份内容不同的奏折。

奏折的重点不在索额图,而是控诉了陈鹏年。不是贪污、不是误判案件,而是誊抄了两首陈鹏年写的诗。

近一个月以来,陈鹏年负责调查秧参走私案奔波于江南各处,途径苏州虎丘写诗两首《重游虎丘》。

其中着重提到:“雨后万松全逻匝,云中双塔半迷离。夕佳亭上凭阑处,红叶空山绕梦思。”

“代谢已怜金气尽,再来偏笑石头顽。楝花风后游人歇,一任鸥盟数往还。”①

这两首诗,被人指出有大问题。

崇祯自尽殉国,他的堂兄朱由崧在南京称帝,史成南明弘光帝。

在别有用心的人看来,诗中「万松」就是「由崧」的代称。「红叶」为朱色,可不就是指代明朝老朱家的人。

而且,告发者还说了,如果陈鹏年写下一首诗是巧合,那么第二首诗又有谋逆之词总不能还是巧合。

「金气尽」可不就是诅咒后金气数已尽。

「鸥盟」,鸥,一种海鸟,就是代指台湾岛上的郑经,而郑氏奉明朝为正统。这是在怀念前朝余孽。

从陈鹏年的两首虎丘诗,字字句句都透出他心怀异心,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去负责调查索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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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额图曾经为了大清立下汗马功劳,哪怕后来犯了点错误,也不是反贼能污蔑的。

请皇上立刻将陈鹏年下狱,严加审问他是不是故意构陷索额图。此前查到了所谓罪证不足采信,而应换人重新调查秧参案,还索相一个清白。

“哐!”

只见康熙直接抄起一方砚台,狠狠砸向了墙头。力道之大,砚台瞬间碎裂,溅了一墙黑色墨汁。

梁九功见状神经紧绷地站在一旁,饶是他也许久未见皇上这样外露的愤怒了。

哪怕是处置索额图时,皇上也不曾如此。这又是哪一家不长眼的?难道是给索额图求情的?

书房内,死寂的气息维持了整整一炷香。

康熙几度深呼吸,才将满腔怒意勉强压制。

“梁九功,去弄清楚曹寅现在身在何处,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江宁。”

“嗻。”

梁九功头也不敢抬,极为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书房。

等到出了书房,他才敢大口呼吸,脚下却不敢停地去找了曹家的大总管。

曹寅作为江宁织造,对江南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

近期被皇上派出去辅助陈鹏年及其他官员,调查索额图一党的罪证,现在并不在江宁城内。

虽然不清楚让皇上勃然大怒的折子写了点什么,但愿佛祖保佑曹寅能尽快收到消息在今晚之前赶回家,否则他说不定也会被迁怒。

曹寅收到传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江宁。踏进家门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急召回来。

说实话,这种紧急召回让他有点心理阴影。上一个被八百里加急传召的是索额图,这会索额图已经押送到京城宗人府大牢了。

“奴才给皇上请安。”

曹寅午夜子时到家,事态一定很紧急,否则皇上的书房不可能在子时依旧灯火通明。

康熙当然睡不着,告发陈鹏年虎丘反诗的折子让他怒不可遏。不是因为诗中的用词,而是因为这份折子背后的动机。

“朕不安。”

康熙将折子扔给了曹寅,“好好瞧瞧,你给朕说明白了,在虎丘究竟发生了什么?”

曹寅一头雾水,虎丘能发生什么?

半个月前,他与陈鹏年等人去苏州查账,路过虎丘顺便逛了一圈而已。没有惊马,没有拦路告状。一切正常到不能更正常,一桩怪事都没有发生。

等到看完折子,曹寅是不知不觉冒了一身冷汗。

虎丘之行,陈鹏年确实做了两首诗。不只陈鹏年,同行的四位官员也都写了一两首诗,全都是吟诵虎丘。

当时谁也不觉得有问题。

曹寅亦是持有相同想法,谁能想到这本折子竟然能做此曲解。

曹寅扑通跪下,恨不得把一颗忠心掏出来让康熙看清楚。

“皇上,这是欲加之罪啊!奴才敢对天发誓绝无异心。当时,陈大人确实作了这两首诗,但它就是咏景诗而已。

陈大人办案兢兢业业,公正严明。奴才敢说,攻讦他的人寻不到其余错处,才会罗织这般罪名。”

此时,曹寅坚定地站在了陈鹏年的一侧。

一方面,根据他的亲眼所见,陈鹏年确实是为数不多不为强权、为民请命的官员。

另一方面,自从他开始辅助调查索额图,就是站到了索额图一党的对面。这不是主动选择,而是皇上的要求。

他不只是江宁织造,更是康熙在江南安插的密探。

像他这样的身份,需要对信息度有高度敏锐性。

他与陈鹏年一起去的虎丘,当场没能听出诗词有歧义,那就绝不能让这诗词被打上反诗的标签,否则就是他的工作失误。

于公于私,曹寅没有道理不帮陈鹏年。

看清了这份奏折的书写者,是淮安府下辖的任县令。任县令没有同去虎丘,又是从哪里得知的诗词?

不似旧时文人挥墨留书于山岩,当时做诗也就同行一圈人知道。

这个月为了查案忙得很,也没搞什么诗会,至多是有人将诗词誊抄下来,那意味着有当时的同行者告密了?

康熙经过几个时辰调节情绪,已经不似中午般怒意外露,但更加坚定要查清楚这份折子的隐情。

“朕给你三天查明白来龙去脉。是谁把陈鹏年的诗词泄露了出去,这个任知县背后都有点什么人。但凡相关者,一个都不能错漏。”

“奴才遵旨。”

曹寅听懂了,皇上不认为陈鹏年的诗有问题,而认为这就是一次构陷,原因无外乎想给索额图脱罪。

如果调查索额图罪名的人是有谋逆异心,他的所有工作将会被全面否定,至少能给索额图翻案争取一点机会。

是谁要诬告陈鹏年?

递出折子的任县令不一定是主使者,这样的小人物可能是一颗棋子。

任县令与陈鹏年也许有私仇,但凭着他一个人能拿到那些不曾流传出去的诗文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曹寅给索额图一党打上这样的标签,也就非常理解为什么皇上对这份折子的出现异常愤怒。

皇上铁了心处置索额图,想要阻止的人找不出陈鹏年在政务与私德上的缺点,竟是用了歹毒的文字狱诬陷其有反意。

此局的策划者是费尽心机与康熙对着干。

曹寅接了旨,正要退出书房,打算不眠不休连夜去查,但听皇上又补充了一句话。

“子清。”

康熙叫出了曹寅的字,悲喜难辨地说,“查一查东边的院子,是不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人与这事相关。还有也去看看老大几个最近在做什么。”

曹寅背脊再次一凉,东边住的是太子。要说谁不希望索额图倒台,胤礽正是其中之一。

尽管不知道皇上与太子谈话的具体内容,但在五月初索额图被扣押的第一天,皇上探病太子之后,东院就碎了一地瓷器。

那天,这对天家父子必是不欢而散。

近一个月以来,太子一直呆在东院甚少露面。

他的病情也不见痊愈,每天都有汤药送进去。据太医说,太子现在的病不是最初因为水土不服而上吐下泻,而是郁结于心而气闷不已。

太子有动机除掉陈鹏年,直郡王等人也有动机缔造这样的事件反手将它扣在太子头上。究竟谁是幕后黑手?或者不只一个人?

曹寅眉头紧锁地离开,也不得不考虑一件事。

依照康熙的决心,谁也不能阻止索额图的倒台,可现在太子没有显现出重回圣明储君的表现。

胤礽以行为在表示抗议,那就必须问他这个太子能做多久?最终能顺利登基吗?

曹寅效忠康熙,而不可避免地站到了储君的对立面,那么胤礽足够宽宏大量吗?

不求太子继位后像康熙一般重用曹家,但至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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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三代富足安康,这是胤礽能做到的吗?

曹寅瞧了构陷陈鹏年的折子,比起民间素有青天之称的陈鹏年,他知道自己家有一堆的漏洞。

当权者想抓就能抓一大把的问题来问罪曹家,而今天之后他不敢奢望太子的宽宏大量。

**

**

东院。

胤礽神色阴郁地躺在床榻上,又是一夜没有办法安睡。

苦涩药味充斥了整个房间,他却有一个月没尝过药的滋味。

为什么不喝?

呵呵,原因还不够明显吗!

他真不知道这些药有几分是真药,又有几分是毒物。

一个月前,如非他久病不愈,索额图也就不能因此被急召来江宁。

回想事件始末,不可避免地冒出一种怀疑,他的病会不会有康熙的手笔?

当时康熙是不是给他下了药,让他病情反反复复不能好,却又不至于太严重。

太医换了一茬又一茬,民间的大夫也请来好几些个,都说太子是水土不服,但那些话能信吗!

怀疑一旦冒头,再也难以消除。

胤礽认定,康熙想要索额图一家彻底败落,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怕他苦苦恳求留人一命就好,也遭到了康熙毫不留情的拒绝。

索额图已经六十六岁高龄,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还能活几年?一定要处死他与他的儿子们,将赫舍里家族彻底给毁了才行吗!

也质问康熙是不是忘了赫舍里皇后姓什么,忘了太子的母亲来自何处。毁了赫舍里家的名声,难道不会牵连太子吗!

令人绝望,康熙直言哪怕赫舍里皇后死而复生,也不可能改变决定。索额图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底线,和叛国没两样。

胤礽却持不同看法。

即便走私人参谋取暴利,但卖给东瀛的不是野参而是秧参,也不算将重要财政来源卖出。

所谓索相罪大恶极的敛财,半数钱款是用来帮助太子巩固储君之位。

胤礽认为等到他继承了皇位,当然不可能让有损国体的事发生。什么能卖出去,什么不能,他能够分得清清楚楚。

眼下的走私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何至于被说成是里通外国。

归根到底,这事就是康熙引起的。

要不是康熙放任胤禔与他相斗,又是让其他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冒头,怎么会让太子的威信越发弱化。

太子威信不弱化,也就不会发生依赖索额图一系的事情。

胤礽越想越认定康熙对他已经没有半点慈父之情,那么他也不会被动地挨打。索额图被押送回京,但只要赐死的药一天没喝下去就还有机会。

真要“感谢”四弟了。

若非四弟提出让兄弟们避讳,而让外臣来调查,还就不能给编造反清复明的罪行。

反诗之罪能诬陷陈鹏年,但不能用来诬陷皇子们,总不能自家把自家反了。

近两天,控告陈鹏年有异心的折子应该会送到康熙手上了。

当然不只一份折子,很快江南就会流传起这两首诗,也安排好了那些文人痛批陈鹏年的舆论声势。

陈鹏年是被冤枉又怎么样,谁让他写了这样的诗,谁叫他没有别的污点。

胤礽并不在意是否会损失一位素有贤名的能臣,大不了将来给陈鹏年平反,再许以高位。

这次挑中陈鹏年开刀,要怪就去怪老四的推举,更是怪陈鹏年不知深浅竟然敢调查不能得罪的人。

这些举动会不会被康熙知道?

胤礽不在意了,反正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他主导。

眼下就是要逼迫康熙收回成命,给索额图一系制造一线生机。

眼瞅着江南再起阴风,曹寅的调查速度却比刮风的速度更快。

短短两天把是谁透露了诗句内容,是谁传信给任县令等等一串相关人士都查明白。

表面上,这些都是索额图一党的人手,但根据口供出现过一个侍卫传递口信。意思是让任县令务必办成此事,否则今年就让他脱了这身官服回家种田。

这个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身边的亲卫。

人却在五天前很不幸地摔了马,脑袋着地给磕成重伤,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曹寅把所查呈交给康熙,尽量以客观的口吻称述,没有去暗指反诗诬陷出自太子手笔。

有些事,皇上可以认定,但臣子不能持有既定的立场。

甚至要找补几句,比如可能是侍卫自作主张而非太子下令,比如太子身体不适并没有余力故意构陷陈鹏年。

“朕知道了。”

康熙听完没有发表对太子的任何看法,仿佛单就陈鹏年一事表态。

“接下来几天,江南势必不太平。你记住了一点,对外大可以表明朕的看法,于诗词一道捕风捉影要不得。蓄意罗织罪名者,其心可诛!

何况,早几年朕去拜祭朱元璋,当时就颁布了圣旨。以宽仁之心对朱家后人,召唤他们认祖归宗,给他们镇守明朝皇家陵墓的官职。此等仁政,是贯彻至今。”

曹寅暗道,果然他猜对了。

皇上是决意要办索额图,谁都不能阻挡了。有心人制造陈鹏年有异心的舆论也没用,怕是忘了一件事——康熙从来就不怕被逼迫。

从鳌拜、三藩、噶尔丹等等,这些被斩草除根的人都曾经想要逼迫康熙就范。

太子对皇上装可怜不一定有用,但是对他使用强硬手段一定没用,只会加速索额图的死亡。

康熙又接着问,“老大哪几个最近在做什么?”

曹寅如实回答,“直郡王与八贝勒最近和江南官员们吃了几顿饭,十贝子没跟着去。他也去吃饭了,是把各家有名的当地小吃都给尝了一个遍。至于,雍郡王与九阿哥……”

曹寅顿了顿,他打听到两人在做的事情后也大为震惊。

“说啊,老四与老九去干什么了?”

康熙瞧着曹寅的表情,什么事叫人一言难尽呢?

只听曹寅说到:“两人便装去松江府,买下一艘海船,然后把它给拆了。”

康熙:?

他觉得可能是太子办的事把他气出幻听来了。

没听错吧,一个月不见而已,老四与老九居然开始有拆家的喜好了?!

**

**

松江府,其下上海县城,正是康熙设立的四大海关之一的江海关所在地。

有海关,当然就有进进出出的海船。

海船肯定非常贵。

一般情况下,海船主人不会对外出售,除非对方给的太多了。

五月初,索额图被下狱。

康熙让外臣调查此案,然后默许了皇子们去做点别的事,只要在江南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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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就行。

武拂衣带上胤禛,低调地来了松江府。

既然萌生出了去东瀛看看的想法,在获得皇上的出行批准之前,要尽早做好硬件准备。

比如一艘足够安全的船只去哪里找?

朝廷也许有船,但不拆开来亲眼瞧瞧船只内部构造,不动手自己开一番,真是不能放心的。

不久,发现老九大摇大摆地跟来了。

胤禟说是不想留在江宁,怕人在曹家坐,祸从天上来。

他先去苏州见了吉旺财,解决了冒名顶替的误会。然后心里琢磨着不如去找四哥,说不定还有好玩的事。

武拂衣想着胤禟来都来了就给他找点事做,也不能让他平白蹭吃蹭喝,问了他对海船有兴趣吗?

胤禟回答不上来。

虽与西洋人做生意,但皇子无诏不得离京,他没见过真正的海船实物。至多瞧过几幅画,也谈不上是否有兴趣。

随即,就听四哥提议,既然都来了海边,走过路过也别错过,不如买一艘海船来玩玩。

那就买!

胤禟买了船,准备开始玩耍。

但这种玩法和他想象的差距甚大。他以为是开船出去转一圈,没想到居然是把船给拆了。

四哥还鼓励他,这船拆了才最能值回本钱,因为相信他能够造成更好的船。

那就拆!

一时间仿佛被打了鸡血上头。

胤禟也不知道四哥怎么那么会说话,好似非常相信他这个九弟。

只要现在两人拆了这一艘海船,将来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造出世上最先进的海船来。

于是,胤禔、胤禩在拉拢官员时,他们在拆船;胤礻我在胡吃海喝时,他们还是在拆船。

一个月过去,胤禟瞧着一地堆积如山的零件,终于缓缓清醒回神。

虽然他挺喜欢创造发明的,但没有搞过船。所谓的他能创造大清第一海船,真不是四哥画的大饼?

最关键,这一地零件都是钱啊!

他把白花花的银子给拆了。论败家,还是四哥厉害!

武拂衣对胤禟和善地笑了笑,感谢九阿哥大方入股资助,她得以描绘详细海船构造图一份。咦?胤禟的神色不太对,像是清醒过来了,快点再罐一壶新迷汤。

武拂衣笑着说,“九弟啊,你对东瀛感兴趣吗?”

胤禟顿时僵住了。

不是吧?上回四哥问他对海船是否感兴趣,然后就一起拆了一艘船。这一次呢?问他对东瀛是不是感兴趣。

胤禟脱口而出,“四哥,难道你想把东瀛也给拆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根据袁枚的《随园诗话》,其中记载了陈鹏年的《重游虎丘》的诗二首,完整版如下。

“雪艇松龛阅岁时,廿年踪迹鸟鱼知。春风再扫生公石,落照仍衔短薄祠。雨后万松全逻匝,云中双塔半迷离。夕佳亭上凭阑处,红叶空山绕梦思。”

“尘鞅删余半晌闲,青鞋布袜也看山。离宫路出云霄上,法驾春留紫翠间。代谢已怜金气尽,再来偏笑石头顽。楝花风后游人歇,一任鸥盟数往还。”

——

袁枚《随园诗话》、陈康祺《郎潜纪闻》、徐珂《清稗类钞》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等等,都记载了陈鹏年的诗案。

历史上,康熙四十八年陈鹏年得罪了上司,两江总督噶礼以这两首诗诬对其进行构陷,并其革职下狱。

此事传入京城,康熙表明不予采信,说是“诗人讽咏,各有寄托,岂可有意罗织,以入人罪?”,随即否决噶礼对陈鹏年的处罚,并将陈调入京城编书。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武拂衣以胤禛一个月的荤菜做担保,在询问老九对东瀛有没有兴趣时,她的潜台词不包括把它给拆了。

什么?让胤禛一直吃素食可以吗?

回答是显而易见的,他能够做到虔心茹素一段时间。

换句话,拆一拆东瀛也不是不行。

武拂衣自认向来都不暴力,本意也就是搞亿点点矿产而已。当下,先纠正了胤禟瞎说大实话的嘴瓢。

“九弟,你误会了。我想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拆了一艘海船,总不能白拆。拆了船知道它的构造,也就到了真实体验的时候,该坐着海船去东瀛转一圈。”

“这样啊……”

胤禟悄悄藏起隐秘的失落,还以为四哥要搞一把惊天动地的事。

转念一想也明白不切实际。

哪怕红衣大炮能炸开城门,但没有听过有什么利器能将一个岛屿拆得四分五裂。

四哥是人,又不是呼风唤雨的神。

胤禟很快把小失落抛之脑后,乘坐海船去东瀛逛一圈也不错。

放在一个月之前,他不会有如此强烈出门放风冲动,但是辛辛苦苦拆了许久的海船,要不多做点什么总觉得亏本了。

摆到面前的问题,凭什么让康熙允许他们出东洋?

胤禟迅速思考起来,大清能够立即开采的铜矿与银矿都不算富足。

东瀛实行锁国政策,往年与大清的交易设有限额,而且推出了信牌制。顾名思义,想要进行贸易就要获得德川幕府给的许可证。

然而,从秧参案来看所谓的严格规定也有漏洞的,哪里都有走私贸易。

虽然索额图倒了,但那一条贸易线没必要废弃,可以由朝廷接受继续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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