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两人样貌极为出色,穿着的衣裳也不像是寻常百姓。
就算不是徐家人,也是徐家找来的人。
严朗面有薄怒:“还说不是!三番几次上门打扰,你们非要让所有人都死了才高兴?”
许是外面动静太大,屋子里走出来一道身影:“外头是谁,这么吵闹?”
林楠绩透过门,看见徐三姑娘缓缓走出来,瞧见他们,一双顾盼神飞的凤眼竖起防备,面若冰霜。
她上前拉着严朗,看着他们道:“不管你们是派来的,都请回吧,从今往后,就当我是死了!”
夫妻二人站在一处,对林楠绩和李承铣怒目而视。
林楠绩上前道:“夫人误会了,我不是徐家派来的,我是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徐三姑娘面露疑色,语气中仍然带着浓浓的质疑:“送什么?不管是银票还是别的,我都不需要。”
林楠绩捧着骨灰盒,缓缓走上前,微微递出:“我来将这个交给你。”
紫檀木的盒子,泛着温润的光泽。
盒子上放着牌位,上面写着徐氏幺女香兰几个字。
徐三姑娘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唰地落下两行眼泪,一把抢过盒子抱在怀里。
“小妹……”
身旁的男人沉默寡言,默默地抬手扶在她的背后。
徐三小心翼翼地捧着徐香兰的骨灰盒,细细地用袖口擦了擦。
“都怪我,我要是当初把她一起带出来,她也不至于轻生。”
“从小娘走了,两个姐姐嫁到外地,她就喜欢跟在我身边,她性子安静,从来不敢忤逆。”
“傻姑娘,怎么舍得丢下姐姐走了。”
她擦了擦眼泪,看向林楠绩:“多谢你们将她送来,刚才多有得罪,我向你们赔不是。”
林楠绩连忙道:“我们贸然到访,已是唐突,夫人何须多礼。此番,我们只是为了将四小姐的骨灰送过来,交到夫人手上。”
徐三感激道:“多谢你们。”
林楠绩迟疑道:“徐府,出了些事,你父亲入狱,兄长也被削了官职。但家产并未全部没收,你回去了,应该日子能宽裕些。”
徐三面无表情道:“徐府的东西我不会要,就当捐了。”
她抚摸着徐香兰的骨灰盒:“我会将小妹好生安葬,阴阳轮回,再不入这样的人家。”-
两人从燕春巷出来,林楠绩跟着李承铣一起回了客栈,找来掌柜询问:“楼上还有客房吗?”
对李承铣这种出手阔绰的房客,掌柜的态度热情得有些过了头:“有的有的,还剩两间,一间在走廊尽头,一间在公子隔壁,您看要哪间?”
林楠绩犹豫了一下,看向了李承铣。
囊中羞涩地想:【毕竟是狗皇帝花钱。】
李承铣扫了一眼林楠绩:“隔壁那间。”
林楠绩眼中划过毫不意外的神色
【也是,还是住得近好伺候些。】
不过,林楠绩朝李承铣道:“让公子破费了。”
李承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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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轻勾:“无妨。”
林楠绩又向掌柜道:“掌柜,现在可否准备洗澡水?”
掌柜道呵呵笑道:“没问题,客官到房中等着即可。”
林楠绩终于洗上澡了!
在徐府关着的几天,每天好吃好喝的,就是没有办法洗澡,身上都快臭了。
洗澡水抬进来,林楠绩关上门,快速脱衣服——
没解开。
林楠绩低头看了看,腰带上的玉扣紧紧扣在一起。
他用力向两边扯,那玉扣还是纹丝不动地锁在一起。
【……】
【怎么办?】
【这扣子不容易扣,也不容易解。】
李承铣在隔壁房间边看公文边喝着茶,原本在看杭州水患的记录,听到心音后,目光不由地看向隔壁。
来求他岂不是更快些?
【算了,再研究一下。】
李承铣目光一顿,喝了一口冷茶。
公文却已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终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楠绩的心音再度响起。
【解不开!】
听见这声炸毛的声音,李承铣终于忍不住,唇角泄露一丝笑意。
【为了解开腰带玉扣去找皇帝,听起来好离谱。】
林楠绩忍不住吐槽。
【我疯了吗?】
【太监的职业素养呢?】
【还不如去找柏章大人呢,柏章大人好像也住在我隔壁。】
林楠绩记得柏章此时应该就在客栈里,当即决定去敲柏大人的门。
他一把推开门,就对上一道熟悉的背影。
林楠绩迟疑了一瞬,压低声音喊道:“皇上?”
李承铣转过身来。
林楠绩探头看了看李承铣站的地方。
这里是二楼,中间是个天井院落,院落里栽种了些芭蕉树,还有一棵杏花树,可惜光照不好,花朵稀稀拉拉的。
【站在我的门口,是做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李承铣轻咳一声:“出来干什么?不是洗澡吗?”
林楠绩本想出门右转敲柏章的门,脚步硬生生顿住了。
“我……”
李承铣视线下滑到他的腰间,慢条斯理道:“不会解?”
林楠绩讪讪笑道:“奴才愚笨。”
李承铣走近了,一脚踏进屋内:“怎么不来问朕如何解?”
林楠绩一边往后退,一边目光躲闪:“奴才怕打扰皇上。”
李承铣微微弯腰,手搭在林楠绩腰间的玉扣上,修长的手指极为灵活,只听得“咔哒”一声,扣子就解开了。
“这里不是皇宫,不必自称奴才。”
林楠绩一呆-
方文觉一整天都忙着处理公务。
虽然皇上已向朝廷发回圣谕,重新任命知府,并让接替之人立即赴任。
但眼下杭州府的知府位置空着,暂由方文觉代任。
杭州府的官员各个变成惊弓之鸟。
一觉醒来,他们知府大人没了?
代任的知府大人居然是京城的大理寺少卿大人?
京城离杭州十万八千里,少卿大人何时到的他们都不知道!
一个个官员上值都大气不敢出,生怕少卿大人抓到他们的小辫子,把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也给撸下去。
方文觉也忙得焦头烂额。
不仅要处理公务,还要对皇上微服私访的信息严防死守。
下值以后,方文觉先是假装宿在府衙,然后再回客栈。
刚回到客栈,就看见皇上旁边的房间门开着,去往自己的房间要路过这里,方文觉好奇地朝里面看去。
就看见两道交叠的身影。
背对着的,看衣服样式是皇上无疑。
正对着的那位,是林公公,微微低着头,垂下的发丝和皇上的交缠在一起,以一种惹人遐思的姿势站在一起。
方文觉视线下移,眼睛都瞪大了。
就见皇上的手搭在林楠绩的腰带上。
下一秒,就将腰带解开了!
旁边还放着一个泡澡桶。
那桶很大,宽敞极了,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方文觉吓得魂飞魄散。
皇上和林公公!
这这这这,简直吓煞人也!
方文觉左右顾盼,见屋子里的两人没有察觉,连忙提着衣袍下摆,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用门栓栓起,方文觉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可怕。
太可怕了!
另一边。
林楠绩看着解开的腰扣:“奴才谢过皇上。”
【破腰带,中看不中用。】
【明天就换别的。】
李承铣很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又瞥向一旁的泡澡桶:“水凉了,让小二换一桶再洗吧。”
“哦,哦。”林楠绩答应着。
林楠绩将李承铣送走,换了水以后,终于踏进泡澡桶里。
整个身体被温热的洗澡水包裹,林楠绩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地叹息。
【好舒服。】
李承铣回到房中坐下,又有些不对劲了。
他虽然听不见林楠绩洗澡的动静,却能听见他内心的声音。
这对他来说,更像一种折磨。
水温过于舒适,林楠绩欢快地搓澡。
【好几天没洗澡了,人都快臭了。】
【好舒服啊,皮都展开了~】
【好好搓洗搓洗,肩膀胳膊……前胸后背……】
李承铣猛地灌了一口冷茶。
全身搓完一遍,林楠绩累出了满头大汗,放松地靠在桶上喘气,面色被水汽蒸得通红。
人放松下来,思绪又开始活跃了。
脑海里开始自动播放歌单。
【你挑着担~我骑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吃俺老孙一棒!】
李承铣茶还没咽下去,就猛地咳了出来。
“咳咳咳咳!”
茶水呛得喉中难受,李承铣方才的旖旎心思被林楠绩脑子里唱的歌冲击得七零八落。
再唱下去,李承铣都能想象到大棒打落头顶的场面。
没想到,林楠绩喜欢听这样的曲儿。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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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绩一边泡澡,一边唱得正嗨,丝毫没有听见李承铣房里的动静。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李承铣呆住了。
心音一转,方才的妖魔鬼怪顿时烟消云散,声音陡然变得婉转悠扬。
歌词如此直白,爱意缠绵,悠扬婉转。
纵使是李承铣,也忍不住目光闪躲,面颊隐隐发烫,却又忍不住想听。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李承铣握着茶杯的手指顿时收紧了,目光瞬间柔和成水。
王权富贵,戒律清规。
难道他真的不怕?
李承铣坐在桌旁一动不动,仿佛石化成了一尊雕像。
林楠绩泡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打了个哈欠。
【狗皇帝……】
李承铣的心蓦地提起来。
目光紧紧盯着与林楠绩之间的墙壁,左手下意识握起。
【令牌还在我这呢,算了,明天再还吧。】
李承铣的手松开,自嘲地笑了一声,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当夜,三个人失眠了。
李承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那些旋律和歌词,许久没有睡着。
而楼下大堂里,掌柜和小二都睡了,却还有一个人坐着。
方文觉面前还剩半壶酒,边喝边嘀咕着:“不对,不对劲啊!”
柏章打着哈欠披衣服下来:“岳父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在此喝酒。”
方文觉抬眼瞥了一眼便宜女婿:“你不也没睡?”
柏章嘿嘿一笑:“想娘子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给娘子写了封信,明天一早就寄出。”
柏章又道:“小婿还在信里给岳母大人说了,小婿和岳父大人在江南一切都好。”
方文觉喝着闷酒,没说话。
柏章瞧方文觉的模样,顿时好奇:“岳父大人,可是公务棘手?”
方文觉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堂堂京中大臣,做贼似的凑近柏章:“老夫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要是说出来,那可,那可得吓死你!”
柏章眼睛一亮:“什么大事?快说来听听!”
方文觉鬼鬼祟祟:“皇上……”
柏章更惊奇了:“皇上?”
方文觉:“……可惜啊,不能说!”
柏章:“岳父大人,有什么是小婿不能听的?”
方文觉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突然变成了锯嘴葫芦,怎么都不肯说。
柏章顿时傻眼了,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第067章第六十七章
在徐府连日以来与骨灰牌位共处一室,林楠绩在客栈里终于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他神清气爽地醒来,一推开门,就撞见柏章。
林楠绩心情大好地打了个招呼:“柏大……柏公子,早啊!”
柏章顶着黑眼圈,勉强地笑了笑:“早啊。”
接着,林楠绩看见柏章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方文觉。
【好家伙,翁婿共睡一间,感情……真好啊!】
方文觉和柏章对视一眼,眼里都流露出深深的后悔之情。
昨晚怎么就醉酒回了一屋了,身上被踹了好几脚!
林楠绩礼貌性道:“方……大人?”
方文觉连忙打断林楠绩,上前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喊方叔吧。”
林楠绩瞬间迟疑了。
【叫……叔?】
方文觉看出他的迟疑,捋了捋胡子道:“出门在外,低调示人,总得有个身份,按照年纪,你喊我一声叔,正合适。”
林楠绩心想:【也是。】
他便放下疑虑,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方叔早,还是方叔考虑得周到。”
柏章狐疑地看向岳父,怎么岳父今日对林公公如此殷勤?
不管了!
岳父都当叔了,他当个哥哥不过分吧!
柏章顿时换上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看向林楠绩:“不如,你就叫我柏大哥吧,总是公子公子的,多生分啊!”
林楠绩便从善如流:“柏大哥。”
那厢王徽打着哈欠走出来了,听见几人对话,第一反应觉得不妥。
堂堂朝廷命官怎么能与太监攀亲带故的。
但转念一想,林楠绩在徐府的表现心怀悲悯,舍身为人,又瞬间觉得自己狭隘了。
不甘落后地上前:“来,叫声王叔听听。”
林楠绩恭敬道:“王叔好。”
林楠绩受宠若惊,原来各位大人,这么好说话的吗?
隔壁李承铣的房间里传来动静,林楠绩身为太监的职业素养上身,同各位大人道:“方叔,王叔,柏大哥,我先进去服侍,失陪了。”
方文觉笑呵呵道:“好好好,你去忙,我们下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几人在二楼分开,林楠绩上前敲响李承铣的房门。
“进来。”
林楠绩推门而入,瞧见李承铣正在穿衣服,眼下青黑。
【奇怪了,怎么几位大人和皇上都没有睡好似的。】
林楠绩上前,拿过外袍正要服侍李承铣穿上。
李承铣迟疑了一下,拿过外袍自己穿。
林楠绩又准备伺候李承铣洗漱。
李承铣却让他站到一边,自己洗漱。
林楠绩:【嗯?】
李承铣清了清嗓子:“店小二送上来了一些早膳点心,你先尝尝。”
林楠绩果然看见桌子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各色汤包点心,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肚子顿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正直而凛然:“奴才不饿,奴才伺候皇上用膳。”
【太监的职业素养:皇上不吃,奴才怎么能吃呢?】
【我活腻歪了吗?】
【不过这间客栈的伙食看着确实不错啊,一会儿伺候完了下去找方叔王叔柏大哥一起,唔……这个汤包看起来好香啊~】
李承铣目光一凛。
方叔、王叔,柏大哥?
李承铣轻咳一声:“店家送多了,朕命令你,在这里吃。”
虽然是命令的话,但话语称得上温柔。
林楠绩从善如流地坐下,拿起一个包子正准备吃。
忽然目光变得惊悚。
【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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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最近对我这么好?】
发现这点后,林楠绩整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先是在春狩结束后调回御前。】
【又是在徐府搭救我。】
【还亲自给我系腰带解腰带。】
【现在,还和颜悦色地让我先吃。】
林楠绩目露迷茫:【我只是个小太监啊。】
林楠绩的保命目标,一死守假太监的秘密,二不当奸宦,早日出宫。
【要不……趁这次机会,再也不回来了。】
李承铣听着林楠绩的心音,先是勾起唇角,听到那句“再也不回来”时,顿时目光一厉。
又想跑。
林楠绩左思右想,内心犹豫极了,挣扎着放下包子,起身道:“皇上,我在杭州府已经耽搁了几天,我……得告别皇上,先去黔州了。”
李承铣觉得牙痒痒,转念道:
“朕也要往黔州方向去,你与其独自上路再遇到危险,不如随同朕一同上路。”
林楠绩想到被配阴婚,确实心有余悸。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只是父亲病重,我怕来不及救治。”
李承铣幽幽道:“杭州府到黔州路途遥远,最近又不太平,倭寇流民四蹿,遇上了,你打算如何?”
“近日有雨,若是遇上洪水蔓延,你可知往哪里躲安全?”
“朕倒不是拦着你,只是怕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完以后,李承铣悄悄看着林楠绩的神色。
见他神色已经松动,目露苦恼之色,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林楠绩摸了摸脖子:【是啊,我还不想死呢。】
李承铣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我让廖白帆先派人过去,都是习武之人,脚程快,官身做事也方便,定能将你父亲救回来。”
“况且,你已离家数十载,人生地不熟。朕的人可凭身份求医问药,总比你到处碰运气好。”
林楠绩心念微动:【也是,廖大人手下的人都是能兵强将,找个好大夫更容易些。】
【况且,要是再遇到歹人,还能做个伴。】
李承铣一杯茶差点呛过去。
林楠绩便道:“多谢皇上,我这就写封书信回去。”
李承铣矜持地点点头-
近日,杭州府发生另外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孤山先生出山讲学了!
孤山先生是江南赫赫有名的鸿儒,年轻时连中三元,入朝为官,后对朝廷失望,退隐山林,游历天下,其诗词文集被天下人视为文坛瑰宝。
年迈后,孤山先生便隐居杭州山林,号称孤山,闭门不出。
此次出山讲学,轰动江南,不少人专程跑来杭州听讲,甚至有人不远万里前来。
讲坛设在孤山书院,不少人提前踩点,甚至住在附近,就为了当天抢到一个好位置。
然而,当他们看到孤山书院前张贴的告示,瞬间愣在原地。
“本次讲学不限男女,女子优先。”
女子优先???
这些人全都傻眼了。
“女子优先?孤山先生的学问岂是女子能听得懂的!”
有人直接将包袱摔在地上:“真晦气!大老远过来听讲坛,结果是女子优先。”
“就是啊,她们大字都不识几个,孤山先生真是糊涂,竟然专门给女子讲学。”
“这不是儿戏嘛!”
消息飞快地传遍杭州府的大街小巷。
孤山先生开女子讲坛,专门给女子讲学!
简直是前所未有!
城东蒋家。
蒋家小儿子蒋彦气势冲冲地从外面冲进来,撞翻了门口的小厮。
厅堂里,蒋家家主蒋明德坐在主位上,年过五十依然保养得当。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边听着管事汇报铺子情况,时不时指点一二。
底下的管事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蒋彦怒色沉沉地冲进厅堂:“爹!现在杭州城里真是不像话!”
蒋明德抬手一挥,几位管事立即退了下去:“君子喜怒不形于色,何事恼怒?”
蒋彦胸膛上下起伏:“父亲,那个孤山先生,十年没有出山讲学,这一出来,居然专门给女子讲学!”
蒋明德皱眉:“竟有此事?”
蒋彦:“真的!现在杭州城里都在议论纷纷。”
蒋明德神情阴晴不定:“荒唐!给女子讲学,闻所未闻!”
蒋彦上前:“每年父亲都亲自去请他出山,可年年都见不着面。现在倒好,十年出山就为给女子讲学,简直就是个笑话,那些女子能听懂什么学问?”
“更别说,父亲还会被嘲笑不如女子。”
“今年科考,二哥舞弊被抓,本就让蒋家蒙羞,孤山先生这一出,岂不是和我们对着干……”
蒋明德脸色一阴:“住口!”
蒋彦连忙噤声。
蒋明德保养得当的脸色铁青,手背上也露出青筋:“此事我知晓了。”
另一边,杭州府的姑娘夫人们,不再讨论脂粉香粉,而是三五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声音隐秘又兴奋:“你们说,这个讲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虽然认得几个字,可学问就不懂了。”
“我倒是真想去,可你们不知道,我那几个哥哥弟弟听到消息,这几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天天把女子无才便是德挂在嘴边,还警告我不要去。”
“越不让去,我还越想去呢。凭什么他们男子可以名正言顺地读书识字,我们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是……”
就在争论不休的时候,突然一道清朗悦耳的声音传来:“几位姑娘可是在说孤山先生的女子讲坛?”
几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
方才那个想去的姑娘站在前面:“是又如何?”
林楠绩讶异道:“你们听说了吗,这次讲学不仅女子优先,去听讲学的女子还能领取十斤稻米。”
“可惜我是男子,否则非去领不可。”
“还能领稻米?”几个姑娘目光发亮。
“那,那我还是去吧,家里人口多,粮食本来就只够糊口,要是能领到稻米,也能多吃两顿饱饭。”
“那我也去!我也去!”
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听说了,女子去听孤山先生讲学能领取粮食!
那些原本说风凉话的,只恨自己家中没有女子,不然也能去领取粮食。其余的更是早早催促自家媳妇女儿一定要提前去。
而那些不满的男子,纷纷扼腕叹息。
也有人痛斥:“蝇头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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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人哪懂得真正的学问,不过是奔着粮食去的。”
十斤粮食,十斤啊!
虽然值不了太多钱,但,那可是免费的啊!
到了讲学这一天,晴空朗日,杭州城里一派热闹景象,通往孤山的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
徐家三姑娘和严朗走在人群里,目光闪动:“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严朗握紧她的手:“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夫人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徐三莞尔一笑,望着身边的女子们:“只希望女子以后能过得再好些。”
孤山书院里挤满了人,乌压压的人群汇集,都翘首以盼孤山先生出现。
“也不知道要讲多久,等讲完了我们一定要抢在前头排队领取。”
“就是就是!”
终于一头银丝的老人出现,面容祥和:“来了这么多人,老夫受宠若惊。”
“想必你们之中很多人是冲着免费领取粮食来的,老夫,就简短讲几句好不好?”
孤山先生话语祥和,语气谦逊,反而让很多人不好意思了。
“先生多讲些吧,我们多等些时辰也无妨的。”
“就是……就是怕听不懂,让先生笑话。”
孤山先生笑道:“各位不用担心,今天咱们讲的很简单,大家一定能听得懂。”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先生要讲什么?”
孤山先生道:“今天就讲,男女平等!”
第068章第六十八章
蒋明德和蒋彦挤在狭窄的山道上,听见这句话后,齐齐震了一下。
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
孤山先生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女子怎可与男子相提并论?
蒋彦目光震惊,眼球颤抖,目光闪烁不定:“孤山先生……疯了!”
那句“男女平等”像石子投入沸水,迅速沸腾起来。
“孤山先生这是何意?”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圣人的教诲,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孤山先生这是要与全天下作对吗?”
“先听听看,也许后面还有其他呢?”
蒋明德目光冷肃,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流露出深深的怀疑和不屑。
男女平等?
女人能像男人一样读书入仕吗?
女人能像男人一样挣得家族荣耀吗?
简直是可笑!
山道上的读书人只觉得此话不堪入耳,他们大老远的过来听讲学,可这讲的都是些什么?
男女平等,这是什么学问?
而挤在孤山先生讲坛之前的女子们也面面相觑。
孤山先生是在说笑吗?
“这是在开玩笑吗?”
“就是啊,这也……也太大逆不道了。”
孤山先生见状,毫不慌张,语气沉稳而缓慢,却又十分亲和:“男子能读书识字,女子也能读书识字。男子能经商赚钱,女子也能经商赚钱。”
“男人可以学习,女人为什么不能?”
“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必长,女子之见尽短,岂可乎?”
“人有男女之分,难道见识也有男女之分?”
“人的见识有深浅长短,但一定要说男人见识深渊,女人见识短浅,岂不荒谬?”
“更何况,始皇帝统一天下,被称为千古一帝,武则天政由己出,明察善断,实乃一代圣后。由此可见,女子丝毫不比男子差。”
话音一落,整个孤山学院的人都哗然大惊。
山道上一名读书人模样的男子忍不住愤然站了起来:“孤山先生,我等是崇敬您的学问才赶赴孤山学院,您这番言论,简直是大逆不道!”
旁边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说的不错!圣人有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若乱了纲常,则天下大乱,孤山先生,您这话岂不是扰乱天下秩序!”
“照您这么说,以后这天下就拱手让给女人好了?”
孤山先生冷哼了一声:“狭隘!”
此时一个满面笑意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这人容貌俊秀出色,周身气度清爽宜人,瞧着让人极为想要亲近,可惜一张口就堵得人说不出话来:
“这位兄台是怕了怕女子读书以后把自己比了下去?还是怕自己在女子面前出丑?”
“哦,又或者是怕天下女子都读书了,没人伺候你?”
那书生一噎:“我可没说这话。”
林楠绩自信一笑:“那我问你,你可会洗衣做饭”
书生噎住:“不,不会又怎样?”
林楠绩:“可会量体裁衣?”
书生难以置信:“我一个大男人,会量体裁衣做什么?”
林楠绩“哦”了一声:“那平时可会打扫屋子,整理自己的房间。”
书生面有愠色:“我是读书人,这些事,何须我来做?”
林楠绩上前一步:“那这些事都是谁来做?”
书生目露不屑:“有母亲和妹妹操持,我只需读书挣取功名即可。”
林楠绩疑惑地问他:“那你如今是秀才,还是举人,还是进士?”
书生脸色涨得通红:“迟……迟早会是的!”
所有人都轰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的女子们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真瞧不起他,他知道寒冬腊月天还要洗一家人的衣服有多辛苦吗?你看我的手,冬天长满了冻疮,到这会儿全结了疤,丑死了。”
“要我说,这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一点不比读书简单,说简单的,也没见他天天做啊。”
“就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孤山先生脸色渐渐严肃:“且不说你有无功名,你身为儿子,兄长,家里劳动一应不管,全部甩给母亲和妹妹,你可担得起孝顺友爱之名?”
书生被众人耻笑,有些下不来台,磕磕巴巴道:“以后娶了娘子,自然会孝顺母亲,友爱姑子。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嗤!”
一道嗤笑声落进了书生耳朵里,他恼羞成怒地望去,又看见了刚才那名青年。
林楠绩很是不齿:“所以你说的孝顺,就是孝顺外包给别人?”
其他人头一次听说这个词,顿时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
“什么叫孝顺外包?”
“意思应该是让儿媳妇代替自己孝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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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哧!那还真是外包。”
那书生被所有人唾弃,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惜哪里都是人,只好掩面而逃。
好些被戳中心理的人也纷纷拂袖而去。
蒋明德站在人群之中,脸色难看,那些话虽然是在说别人,但好像落在自己身上似的,令他非常不舒服。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那名青年身上,下意识感到厌恶。
“荒谬,身为男子竟然能说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话。”
蒋彦凑近,低声道:“父亲有所不知,他就是害得二哥舞弊入狱的林楠绩,御前的林公公。”
“也不怪他能说出这等言论,他不男不女,许是心理变态了。”
蒋明德脸色阴沉:“原来就是他,他怎么在杭州?”
蒋彦道:“听说是回乡探亲。”
蒋明德面色古怪:“探亲,路途遥远,可要当心。”
孤山先生清了清嗓子:“推己及人,仁爱仁义,才是做学问的精髓,你们所说的那些,究竟是为了天下人,还是为了自己?”
“读书明义,心系天下苍生,这苍生里难道只包括男人不包括女人?”
除了那一大批离场的人外,剩下的人听着这些话,若有所思。
“孤山先生大义,是我们狭隘了。”
孤山先生清了清嗓子,又道:“从今日起,孤山学院设女子讲堂,不拘年龄,不拘身份,都可入学听讲。”
“今日所发稻米,乃是杭州城的苏老太君捐赠,老太君曾领军打仗,救杭州百姓于水火,你们有谁能做到?”
“圣上都赐匾额称赞一句巾帼英雄,尔等心胸竟如此狭隘!”
听众们大受震动。
就在这时,方文觉一身官袍走上讲坛:“奉圣上谕旨,从今以后,《女德》等书从此列为禁书,由长公主率人重新编写。若有虐待女子者,报给官府查明事情,重罚!”
“并且在全国推广女子学校,读书写字,并且写入律法。”
所有人都震动了,写入律法,这可是国策啊!
刚才那些提出疑义的人瞬间哑巴了。
这竟然是皇上的旨意?
讲坛结束以后,林楠绩上前,李承铣此时才出来。
孤山先生朝李承铣拜了拜:“草民拜见皇上。”
李承铣上前将人扶起:“无需多礼。”
孤山先生看向林楠绩:“十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说动老夫的人。”
林楠绩嘿嘿一笑:“先生心系天下才会被我说动,先生是不忍心看歪理邪说祸害天下女子。”
孤山先生怅然地叹了口气:“我曾经和徐永阶同时入朝为官,素来不喜他的做派,却没想到虎毒不食子,他却连自己的亲生骨肉受苦也不管,真是畜生!”
林楠绩道:“正是他这样的人太多了,才会引来这么多的附庸。”
孤山先生点点头:“现在的学说,扭曲歪风邪气也太多了,这哪里是什么圣人之言,老夫也不该再偏于一隅了。”
他要重振学说!
林楠绩双眼发亮。
【重振学说好啊!从思想上整顿风气,免得后面再出其他女德之说。】
【还让女子裹脚,残害身体,下不了床,走不了路,实在可恨!】
李承铣拧眉,目露不屑,哪个狗皇帝想的馊主意!
越是在这些地方用力,越显得皇帝当的无能。
李承铣越想约觉得凝重,应当从律法上加以制止。
林楠绩和李承铣正要向孤山先生告别,忽然又被叫住。
孤山先生仔细地看了看林楠绩的眉眼,盯着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林楠绩都觉得有些心里发毛。
看了好半天,孤山先生低声道:“怪道了,总觉得小友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楠绩眨了眨眼:【难道是见过原身?应当不是,原身一直在京城,而孤山先生离开京城有二十多年了。】
林楠绩道:“也许茫茫人海中,先生见过和我长得差不多的人。”
孤山先生也不再多探究,释怀地笑笑:“老夫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记不清楚,也许吧。”
两人告别孤山先生,下了山。
林楠绩和李承铣并排走在长长的山道台阶上,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人踏着月色往客栈的方向走,经过长长的桥,两岸湖水平静如鉴,倒映着天上点点星子,湖边柳梢上,挂着一轮将满未满的月亮。
夜风和煦,吹得林楠绩舒服地眯起眼睛,不经意看向李承铣,不由道:“皇上仁德,做了一桩流传千古的好事。”
李承铣低笑一声:“难得听你诚心夸朕,往日里都骂朕狗……咳!”
林楠绩狐疑地看着他:“什么?”
李承铣心虚地移开目光:“没什么,夜风太大,你听错了。”
林楠绩张开手指感受了一下。
【不大啊,刚刚好。】
【突然有种自己心里偷偷骂狗皇帝被听到了的抓包感。】
【难道是以前在紫宸殿守夜的时候说梦话了?】
两人都各怀心思,一路顺着人流走进了繁华的街道。
大齐不设宵禁,即便是晚上,生意繁华的街道也很热闹。
李承铣从小摊贩的摊子上拿起一支玉簪。
摊贩看着两人穿着不凡,立即热情推销:“这玉簪质地极好,只要十两银子,自己带送人都是极好的。”
这玉簪和当初林楠绩送他的很像,李承铣准备掏银子,却被林楠绩一把按住了。
林楠绩瞪圆了眼睛:“十两?老板你别欺负他人傻钱多。”
李承铣掏银子的手狠狠顿住,两道俊朗斜飞的眉毛瞬间皱起。
他?
人傻钱多?
第069章第六十九章
林楠绩按住李承铣,上前对摊主说道:“我家公子人傻钱多,你怎么能胡乱要价。依我看,你这簪子最多不过二十文钱。”
摊主眼睛一斜:“嘿,你这小跟班,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难道你主子是个傻子?”
林楠绩回头看了李承铣一眼。
李承铣沉默一瞬:“他说的都对。”
摊主顿时傻眼。
林楠绩又对摊主道:“三十文,不能再多了。”
摊主咬咬牙:“三十文不行,至少六十文!我不能做亏本生意!”
林楠绩:“五十文,不卖就算了。”
林楠绩将簪子放下,作势就要走。
“哎,等等!等等!五十文就五十文!”摊主在后面连声呼喊。
林楠绩这才回头,兴奋地拉了拉李承铣的袖子:“快付钱!”
李承铣叹为观止,爽快地付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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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主找了许久才找开。
两人继续往客栈的方向走,林楠绩左右张望,看见什么都很新奇似的,冷不防一根簪子递到眼前,他一愣:“公子要送给我?”
李承铣神情有些不自然,连带着动作都有些别扭:“嗯。”
林楠绩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五十文而已,不贵重,应该可以接。】
李承铣有些气闷:“朕从来没有送过这么便宜的东西,你且收着。”
林楠绩察觉李承铣的语气,内心有些好笑,抬手便将原先的簪子取下来,换上了新的。
玉簪簪住乌发,李承铣唇角忍不住翘起,内心便多了些暖意。
李承铣的目光落在林楠绩身上,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看了许久,直到袖子被一把抓住,差点扯得他一个踉跄。
李承铣:……
林楠绩眼尖地看见前面有杂耍艺人,扯着李承铣就要上前。
李承铣看着自己被扯歪的领子,心想,我堂堂九五之尊,竟然也有这么一天,罢了罢了。
林楠绩拉着他钻进挤挤挨挨的人群里,周围人群骚动,李承铣有些不适应这样拥挤的环境。
林楠绩敏锐地察觉李承铣的不自在,下意识松开了手:【差点忘了!狗皇帝从小锦衣玉食,肯定没有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过。】
林楠绩努力挪动身体站到李承铣后面,为他隔开一定距离,邀功道:“这样就好了!爷还觉得挤吗?”
周围人见鬼似的上下打量着林楠绩:“看着杂耍还要腾位置,这么有钱怎么不请回家单独看呢。”
“就是就是,往前让让。”
林楠绩双目诚恳:“我家爷身子弱,人太挤了他容易喘不上气。”
李承铣顿时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不是演的,纯属被呛的。
周围纷纷投来探究的眼神。
“真的身子骨不好啊?看着挺健壮的。”
“光看外面不行,估计是里子不行,脾虚肾虚阳虚!”
林楠绩双目一凛:【这这这,这可不兴说啊!】
林楠绩连忙澄清:“没有没有,我家爷龙精虎壮,就是最近着了凉有些不舒服。”
“是吗?我看他面色不太好啊,城里有个医馆大夫还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林楠绩:“真的没……”
李承铣深吸一口气,一把将林楠绩薅过来:“住口,表演要开始了。”
林楠绩瑟缩如鹌鹑,抿紧双唇,绝不多说一个字。
被人群团团围在中间的,是两个西域面相的杂耍艺人,穿着异域的服装,上面绣着火焰的图案。那两人站在中间,手持一根特制的铁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念咒。突然,他睁开眼睛,鼓起了腮帮子往空中一吹,从口中冒出火来。火焰在空中翻滚,犹如一条火龙。
林楠绩看得目不转睛,双眼发亮。
周围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李承铣目光从火焰上移开,落在林楠绩身上。
火光明亮,照亮林楠绩惊呼的神情。一双眼眸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林楠绩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好看吗?”
周围的欢呼声太大,李承铣有些没听清,随口答道:“嗯。”
林楠绩以为李承铣没听见,提高了些声音:“我说,这杂耍好看吗?”
李承铣的心思全然不在杂耍上。
不过他还是说:“好看。”
甚至还提高了些声音,好让林楠绩听见。
【好看就成,看在送我簪子的份上,让狗皇帝解解闷。】
李承铣的嘴角有些压不住,目光看向当中的表演。这表演在他看来本不稀奇,年少时出宫也曾见过,京城里的表演甚至比这还要出奇。但眼下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好看,以至于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看了足足两刻钟,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人群。
逆着人流走,林楠绩的手腕忽然被抓住。
林楠绩:【?】
林楠绩:“爷?”
李承铣长眸微冷,瞥了一眼身后,面对林楠绩,却突然起了调戏的心思。
“还记得在京城你说的话吗?”
林楠绩“啊”了一声,继而心虚:【说过太多话,也不知道狗皇帝问的事哪一句?】
李承铣嘴角微抽,继续好心提醒:“说你仰慕我已久,怕自己控制不住……。”
林楠绩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一瞬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是说过这个,但,但那是权宜之计。】
李承铣内心轻哼一声,他就知道。
但林楠绩不知道他知道。
李承铣抓着林楠绩的手腕,顺着人潮走,轻咳一声:“还说……把持不住。”
林楠绩脸上发热,呼吸不稳,手腕被用力握着,只觉得交叠处的皮肤一阵阵发烫。
“我……我那时不懂规矩,说的话不能作数。”
林楠绩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没错,不能作数。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啊啊啊啊!】林楠绩内心如同尖叫的土拨鼠。
李承铣扣在林楠绩手腕上的手轻而易举的收紧:“若我当真了呢?”
林楠绩瞬间神情空白,目光四处下意识张望着,就是不看李承铣,来来去去很多人,却都记不清面容。心底某处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像刚才杂耍的火花,忽然迸溅而出,猝不及防地炸开成火焰。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死胡同。
李承铣松开了手,默然。
林楠绩盯着眼前的墙,歪头看了看李承铣:“您也不认得路?”
李承铣顿时露出抱歉的神色。
林楠绩双肩微垮,准备回头。
就在这时,李承铣忽然拔高了声音:“早就听闻杭州是出了名的温柔乡,来了这么些时日,却连姑娘的边都没挨着,依我看,咱们也得寻个温柔乡找乐子去。”
林楠绩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彻底降温,咬牙切齿地看向李承铣:
“您拿我开涮呢!”
【还好还好,没有当真。】
李承铣面色晦暗不明,松开了手,停下脚步,朝着身后黑漆漆的巷子道:“几位兄台可是有好去处?”
林楠绩一惊,已经无暇去探究李承铣话里的意图,就看见身后的巷子里走出三四个神情不善的人。
为首的人朗声而笑:“那可太巧了,我家主人正请二位公子去一品温柔乡。”
林楠绩明白过来,原来李承铣那句话是对着这几人说的。话里头真真假假,林楠绩索性不去探究。
李承铣站定,懒声倦问:“何处?”
“去了便知道。”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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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有兴致呢?”
那人敛了笑:“这杭州城里,没有我家主人请不到的客人。”
李承铣一抬眼皮,起了几分调侃:“若是皇上呢?”
那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公子真会说笑,且不说皇上好生呆在皇宫里,就算来了这地界,也得赴我主人的约,也得醉死在我主人布置的温柔乡里。”
林楠绩张了张嘴,又闭上。
【好家伙,又有人送上门了。】
李承铣眼眸中毫无温色:“口气不小,那就带路吧。”-
林楠绩终于知道所谓的温柔乡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林楠绩跟着几人到了一座楼前,这座楼灯火通明,却不同于方才街市上的人声鼎沸,这里人烟稀少,甚至闭门谢客。只抬头看见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写着“玉华阁”三个遒劲有力的字。
推门而入,林楠绩更是双眼怔住。
楼里开间极阔,入目先是一池流水青石,池水中有几尾鲜红锦鲤,流水置石尽显江南韵味。
绕过假山流水,才见到楼里真容。
楼内极尽奢华,当空垂下长长的绸缎,细看上面竟然写着诗文。当众还放着一面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松下白鹤图。绣工精湛,白鹤栩栩如生。
林楠绩忍住双手,才没有凑上去。
【哇!这摆设,好大的夜明珠。哇!这刺绣屏风,好像是失传已久的劈针绣。一个青楼,竟然比皇宫还要奢华。】
“早就听闻林公公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一道略带轻佻的声音从二楼响起,林楠绩抬头,就看见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缓缓走下来。
林楠绩只觉得这人瞧着眼熟,等他自报家名之后,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你是蒋瀚文的弟弟。”
林楠绩的眼珠子飞快一转,有些不敢相信:【这出鸿门宴竟然是冲着我来的!】
蒋彦皮笑肉不笑:“不错,蒋瀚文是我二哥。”
蒋彦又看向李承铣:“不知道这位是林公公的什么人。”
林楠绩有些卡壳,对方显然知道他是谁,若说是他的主子,岂不暴露了身份。
李承铣迟疑了一瞬:“侍卫。”
林楠绩硬着头皮道:“杂家告假返乡,皇上派来护送的侍卫。”
蒋彦笑道:“原来如此。”
林楠绩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道蒋公子大费周章地请杂家来,所谓何事?”
蒋彦请林楠绩上座,林楠绩见身份都被拆穿,也不掩饰,端出御前太监的架势,坐上了主位。李承铣站在他身侧。
蒋彦边落座边道:“听闻林公公途径杭州府,我作为杭州人士,自然要款待一番。可是林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玉华阁能配上您的身份。”
林楠绩笑容差点一垮。
【好好好,太监配青楼,你和你哥真是一对卧龙凤雏。】
第070章第七十章
林楠绩观察这楼里奢华至极,能有如此穷尽奢华之地,这还仅是一座楼,恐怕蒋家基业还要更大,堪称富可敌国。
蒋彦拍了拍手,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鱼贯而入。
林楠绩只觉得肩上被人轻轻碰触了一下,偏头就看见一只润如羊脂的手搭在他肩上。接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靠到了他身上。
林楠绩瞬间身体僵直。
另一边,李承铣已经从善如流的坐下,身后的姑娘识相地服侍起来。
李承铣俨然风流公子哥的模样,一贯凌厉的眉眼带了几分风流的味道,让他显得分外清绝,目光更是沉冷,端起姑娘手中的茶水吹了吹,眼神专注又从容不迫。只有头上的玉簪,质料低廉,仿佛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
俨然一副久经风月从容不迫的气度。
林楠绩瞬间傻眼,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受,心音幽幽地:【还挺熟练。】
就连蒋彦的目光也被李承铣吸引:“这侍卫怎么比主子还会享受?”
林楠绩捏这太监的嗓子,飞了李承铣一眼:“我哪敢让他喊我主子,京城里的侍卫,哪个没有来头。杂家一个伺候人的,受不起这一声。”
嗓子一掐,林楠绩自己都受不了,直起鸡皮疙瘩。
蒋彦目光流转:“哦?先前看两位还觉得感情不错呢。”
林楠绩端起茶喝了一口,面上冷冷的,目露几分不忿:“蒋公子说笑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眼尾却往李承铣身上瞟,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带着几分不悦和自己都没察觉的放肆。
李承铣看林楠绩这幅模样,只觉得心尖酥麻。面上不显,仍然是一副冷漠模样,淡淡讥讽道:“我们在杭州已经耽搁不少不日,恐怕林公公双眼都被这江南春色迷花了眼,早忘了还要去黔州。”
林楠绩不耐烦道:“杂家要去去哪,要什么时候动身,你也要置喙?”
“一路上管这管那也就罢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天甩臭脾气。”
“等我回宫,就向皇上说明你不服管教,蛮横无理,革了你侍卫的职!”
“还瞪我,瞪什么瞪!”
李承铣收回目光,咬牙切齿道:“公公教训得是。”
【啊啊啊啊啊!】
【好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楠绩还觉不过瘾,直接招来两个姑娘左拥右抱,身后一个捏肩,还有个奉茶,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其中一个容貌出色的姑娘还大胆地挑起林楠绩的下巴,目光流转:“公公长相如此俊朗,简直比寻常男子还要出色三分。”
说着,竟然捧着林楠绩的脸,轻柔地嘴唇印在林楠绩的左脸上。
林楠绩吓得浑身都僵硬了,他是做戏来着,可没想假戏真做呀。
李承铣的手顿时攥紧,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盯在林楠绩左脸的唇印上。
“呵,林公公好兴致,恐怕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
林楠绩瑟瑟发抖,外强中干:“来……来了这江南温柔乡,当然要好好快活快活。”
李承铣冷声:“好一个快活。”
说罢,李承铣拂袖就要走:“这里可有后园,我去透透气。”
蒋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见这两人一个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一个双眼喷火怒不可遏,断定这两人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小红,领这位公子去后园透气。”
李承铣走后,林楠绩讪讪笑道:“这人脾气太差,蒋公子莫怪。”
蒋彦:“哪里哪里,来了我这玉华阁,不能不尝尝姑娘们自己酿的酒,”
林楠绩看着端到嘴边的酒,迟疑了:“今日不便,不能饮酒。”
蒋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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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林公公可是不给面子了。”
林楠绩叹了口气:“实在是家父病重,没有心思饮酒作乐,还请蒋公子恕罪。”
蒋彦听罢,也不好强硬劝酒,便道:“去取些爽口的果酒来。”
果酒取来,林楠绩不好再推辞:“果然是好酒。”
酒过三巡,李承铣还没回来,林楠绩看着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蒋彦:“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
林楠绩放下酒杯就要欺身,蒋彦慢悠悠道:“公公且慢,还有好东西没有呈上来给公公开眼呢。”
蒋彦阻拦,林楠绩只好又坐了下来。
下人们抬上来三只大箱子,蒋彦神秘一笑,当众打开箱子:“公公请看。”
三只箱子全部打开,露出泛着光芒的金银珠宝,林楠绩瞬间看呆了:“蒋公子……这是干什么?”
蒋彦哈哈笑道:“林公公就别装糊涂了,这些是我代表蒋家给公公的一点心意。”
林楠绩慢慢走到箱子旁边,弯腰从箱子中拿起一颗东珠,在京城的时候也不是没人试图送礼,但一出手就是三大箱宝贝的,还真是头一次。
蒋家在江南为富一方,奢华程度简直超出了想象。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他们算不上交情,只能说有过节。
林楠绩赞叹不已:“蒋公子出手真是阔绰。”
蒋彦看着林楠绩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上前道:“公公可还满意?”
林楠绩将东珠放了回去,敛了笑容,若有所思:“蒋公子如此大方,杂家受宠若惊,只是你哥哥还在牢里受罪,你却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杂家实在是过意不去。”
蒋彦笑容不变:“二哥自讨苦吃,哪里能怪到公公头上去。再过几年我也要下场,到时候,还劳烦公公照应一二。”
林楠绩了然,装腔作势道:“既然如此,那杂家便替杭州百姓收了吧,以后都是自己人,自然会照应的。”
蒋彦顿喜:“多谢公公,夜色深了,楼上安排了客房,我让人带您上去歇息。”
林楠绩点点头,也不知道李承铣透好气了没。
入夜,玉华阁后园仍旧流水淙淙,不知道是从何处引进来的活水,顺着假山石流下,颇有几分山林意趣。
流水中海混着悠扬雅静的琴音。这琴音奇特,李承铣很少听到这样的曲子。他循声而去,看见水面上的亭子里坐着一名女子。
小红跟在他身后,打量着他的背影,这人虽然面容平和,却极难相处,深不可测。她婉转提醒道:“夜深了,公子可要歇息。”
李承铣没有理会,信步走进亭中。
那女子受了惊扰,琴音陡然停顿,发出一道喑哑难听的声音。她转过身来,仿佛受到了惊吓,呆愣地看着李承铣。
小红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李承铣:“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脸色发白,没有说话。
小红上前道:“公子有所不知,这琴女是个哑巴,平日里只会弹琴,陪客人都陪不好。”
然后又对琴女道:“快回放去,别扰了客人清净。”
琴女抱起琴就匆忙离开。
小红又劝阻道:“夜深了,主人已经为公子准备了上好的房间,请您随我来。”
李承铣又看了一眼这园中布置,随小红返回楼中。
小红带着李承铣上来,走到一间房前停下,推开门:“公子,就是这里了。”
李承铣略点点头,走进了房间。
身后,门被贴心地带上。
房间里一片朦胧之色,李承铣鼻端闻见一股暖融融的馨香,看见床上似有一道身影。李承铣目光一冷,转身就要出去换一间房,却被熟悉的声音唤住了脚步。
“好热……”
林楠绩神志不清,只觉得很热,而门口似乎进来了人。他努力将自己缩在床角,冷不防摔了下去,眼含热泪:“别过来,都说了我是太监无福消受。”
强烈的香气涌入鼻端,李承铣额头青筋暴起,一把将香炉从后窗中扔出。
香炉碎裂的声音勉强唤回林楠绩的理智,他脸颊绯红,热汗直流,异常懊恼。
【没想到蒋彦这么下作,酒里没下药,反而下在了房间里。】
林楠绩手指扣着腿上的皮肤,想要找回一点理智。
就在这时,他被稳稳当当地抱起来,抱他的人身上有熟悉的清冽香气,步履沉稳,带着楼外凉意稍解热意。
“别怕。”
熟悉的声音唤醒林楠绩的理智。
李承铣回来了。
林楠绩神经顿时松了一下。
李承铣将林楠绩放到床上。
房门被李承铣从内锁上,楼里突然万籁俱寂,只剩下一道急促的喘息。
林楠绩呼吸急促,头发和眼睫像被雨水打湿,眼眸含着浓重的水意。皮肤宛如浸染了胭脂,白皙里透着潮红,像是鲜嫩多汁的桃子,咬下去,仿佛会汁液横流。
李承铣的视线被牢牢黏住,丝毫移不开。
忽然想起林楠绩每次表面奉承讨好,内心肆无忌惮的模样,像不安分的野猫。
点点滴滴,林楠绩的声息早已侵入骨髓。
他额角青筋微露,喉结滚动,眼神透出难以抑制的冲动。
林楠绩高热难耐,热浪一阵阵翻涌,唇齿之间忍不住泄出一丝低吟,像无数把轻柔的软勾,勾得李承铣全靠意志力才忍住欺身的冲动。
“好热……”
这□□霸道无比,林楠绩只觉得浑身仿佛泡在高温的水里,热得浑身都被浸湿。
李承铣欺近床缘,弯下腰,不放过林楠绩每一丝表情:“我给你找个女人?”
李承铣目光幽暗,内心升出一股近乎扭曲的情感。
这玉华阁里莺莺燕燕,若要找人并不难,可他不敢想林楠绩若是答应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林楠绩耳尖地捕捉到女人两个字,身体一颤:“不要。”
林楠绩顿了顿,睁开濡湿的眼眸,不忘补充:“皇上莫要取笑,奴才是个不行的。”
末了还要补一句:“反正不要女人。”
李承铣呼吸一滞,明明是在努力解释,却仿佛勾引似的,让人忍不住方寸大乱。
李承铣终于问出那句话:“要我吗?”
林楠绩热得神志不清,反应过来李承铣说了什么以后,睁大了眼眸,失焦地看着李承铣。
爪子下意识拢紧了松散的衣领。
林楠绩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呆呆地说道:“奴……奴才是太监,怎能亵渎龙体。”
李承铣压近了,黑发在床铺上交缠,分不清你我。他低哑的声音诱哄道:“太监又如何?”
什么太监,什么皇上,只要他肯开口,李承铣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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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愿意。
这声音太过诱人,沙哑到不行的语气有着难以抗拒的性感,林楠绩眼神涣散,身体都忍不住贴过去,觉得眼前这片胸膛格外诱人。他理智节节溃败,殷红的双唇微张,下意识就要说“好”。
然而触及李承铣胸前布料时,又猛地回神,用尽浑身力气躲开,火速将自己裹成蚕蛹,气喘吁吁:“不,不行……”
李承铣下意识伸手抹去他额上的热汗。
却被躲了过去。
他要是再不明白,这么多年皇帝就白做了。
李承铣错愕地得出一个答案。
林楠绩在怕他。
怕他什么,
怕他趁人之危,
还是怕他的身份?
方才的满腔热情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李承铣长眸眯起,蓄起危险的风暴。
看着林楠绩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李承铣压下心头火气,深吸一口气:“我去找解药来,你……撑着些。”
说罢,抬腿就往外走,继续待下去,谁都清醒不了。
听见离去的脚步,林楠绩虚弱地松了口气。
【还好……差点就控制不住了。】
他整个人都烧成一团,被李承铣抱起的感觉还残留着,林楠绩迷迷糊糊的,鼻尖闪过一丝酸涩。
李承铣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心音,脚步顿时停住,回头看向林楠绩,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若是排斥,为什么还要控制?
他走回床前,皱着眉:“别捂着被子。”
然后在林楠绩的惊呼声中,一把掀开被子,被子掀开,表露无遗。
一时间,屋内寂静极了。
李承铣再不懂他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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