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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深情寡夫 吃糖了吗 42526 字 10个月前

要说这城里有谁是最值得信赖的,除了城主和大师兄,眼前这人绝对要算一个。

木寒:“我没事。”

缉拿队成员:“我送师弟回去吧!”

木寒:“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只是给大家添了麻烦”

缉拿队成员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也是我们失算,师弟快早早回去修养,好为大比养足精神。”

木寒不好意思笑了笑:“各位师兄,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等用法术掩盖真实面容的姜偃赶到万卷城,随口向人打听了一句木寒,原本对他爱答不理的人立马换了副面孔。

格外热情的拉着他:“你认识木寒师弟?你是他什么人?”

那副样子,搞得姜偃都忍不住后退,还以为木寒在这怎么了。

试探着说:“亲戚”

对方一拍大腿,比之前又热情了几倍:“原来是木寒师弟的亲戚啊!是来投奔他的?快快快,先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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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喝点茶休息一会,不用你自己跑,我找人给你叫木寒师弟去!”

“你来得可正是时候,木寒师弟刚赢了一场大比”

姜偃一脸懵地坐在这听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木寒事迹。

对方把木寒吹得堪称正道楷模,万卷城未来之光,学城之内的人,就没有不对木寒爱戴钦佩的,要不是知道他说的是木寒,姜偃险些以为他们说的其实是仙尊聂如稷。

闻师舟在一旁听得偏过头憋笑,趁着对方不注意,凑到姜偃耳边道:“不愧是你收的弟子,这忽悠正道人士的本事,尽得你真传。”

姜偃以前当太玄宗大师兄的时候,也如木寒现在一般,备受正道修士的喜爱。

姜偃哭笑不得,开玩笑道:“他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坐了一会,木寒匆匆跑过来。

一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特别多,木寒也都一一和其他人打着招呼。足以见得他在万卷城之中的好人缘。

他开心的跑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看着姜偃,小声道了句“师父”。

姜偃似笑非笑看着他:“你的事我都听他们说了,这些日子混得不错,你都可以原地出师了。”

他这么一说,木寒立马可怜地看着他:“师父不要我了吗?我跟师父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姜偃无奈摇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怎么会不要你。好了,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

木寒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一进入房间,三人就同时表情严肃起来。

木寒将自己目前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下:“师父,明日就是玄境大比最后一场,往年都是通过大比的胜出者才有机会进入万卷玄境,但今年更改了规则,城主直接将最后一轮大比的地点选定在了玄境之内,将以取得玄境深处的一件东西作为胜出条件。”

“弟子怀疑,可能跟太玄宗的命令有关。那东西,有可能就是您所说的魔君大人的眼睛。”

三人一合计,这可能太大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封不言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去玄境拿眼睛,而是要借由大比的名义,让弟子替他取?

姜偃想到了画姬。她暂时被他留在了王度城待命。

画姬不去渊狱之境,借着招亲的名义将人骗进去,是因为那里存在血沼,她过不去,那么依照这点推测,封不言不进玄境

想到血沼腐蚀时的痛楚,姜偃眉头不由一跳,“不会是,玄境阵眼外也有个‘血沼’?”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

要真又是血沼一样的东西,封不言自己都过不去,这些学子又怎么可能比他强,就能过得去了?

“玄境之中到底有什么?”让封不言进都不敢进?

木寒犹豫了一下,道:“我私下找苏师兄打听了一下,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要取到那件东西,要过一片花海。师兄说那花太醉人,城主大人进去了就会不想走了,学生们虽然也会一时沉迷,却能很快就清醒过来。”

姜偃和闻师舟对视了一眼,闻师舟像是想起了什么。

“封不言过不去的花海难道,是‘千梦’?”

姜偃:“那是什么?”

闻师舟莫名多看了他一眼,那古怪的眼神看得姜偃莫名其妙,随后他很快收回视线,告诉姜偃:“是一种花,你应该听说过魔君施法布阵,让太阳在天上照了四十九日,导致人间大旱的事吧。”

姜偃:“听说过,怎么了?”

闻师舟:“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建云上仙都,又为什么会想到不让太阳坠落吗?”

姜偃:“他们说,是他一时兴起。”

魔修都是那样,只顾自己高兴,不顾别人的死活——反正之前姜偃是这么听说的。

闻师舟却摇了摇头,他看着姜偃一字一句道:“为了养花。”

这个答案让姜偃和木寒一齐怔住。

“那花着实难养,为了养花,他建了云上仙都接近太阳,为了让花开放,他又不许太阳落下。”

听到闻师舟这么说,姜偃表情都不对了。

他满脸问号。

“就为了这?”

谁家养个花就要把太阳固定在天上?

这手笔是不是有些过大了??

姜偃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追问道:“那花很特别?有什么特殊功效?”

闻师舟:“他很宝贝那些花,连我等魔将也不许接近。只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花海之中,看到了除了魔君大人之外的另一个人,由于距离远,没有看清另一个人的面容,但”

有些像是面前的姜偃。

这话他没说。

而是告诉姜偃:“总之,要真是‘千梦’,你就要小心了,那毕竟是魔君大人悉心养护的花,谁都说不好其中有什么危险。”

“我知道劝你收手你也不会听,只是要是遇到危险,千万记得叫我,我一定立马赶到你身边。”

姜偃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第二天,玄境大比最后一日。

万卷城中的所有人都聚集在附近,关注着这里的情况。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封不言打开了万卷玄境。

参加最后一场大比的学生前脚刚进去,后脚就有一道黑影钻了进去。

缉拿队的人紧追其后赶到,其中有人大喊了一声:“妖兽,哪里跑!”

缉拿队的人见那只妖兽进了玄境,脚步在外面略微犹豫。

他们中间,只有一个穿着缉拿队衣服的人,眼也不眨地跟着冲了进去。

在他进去之后,玄境的入口也关闭了。

突发状况让所有人都有些惶然。

封不言眯了眯眼睛,想到刚才那个冲进玄境里的人一闪而过的脸,心里浮现出淡淡的怀疑。

缉拿队里,有那么一个人吗?

身旁的苏枕闲弯腰问道:“师尊,玄境再打开还需要一段时间,梦柯跟着闯进去,肯定是为了核心,我们怎么办?是否要强行打开玄境?”

封不言一点都不急。

“不用,现在玄境关闭,他就是拿了核心也跑不了。他迟早要出来,等他出来我亲手擒他。”

梦柯要是能带着核心出来,刚好方便了他。

“有他主动送上门,我还放心多了,不然只靠学生们,还真不一定能成功取出核心。”

“毕竟,身为魔将,他在万卷玄境里,应该就跟回了家一样熟悉吧。”

苏枕先抬手帮封不言拢了拢衣领,随即笑道:“这倒是,谁让万卷玄境,就是当年坠落的云上仙都呢。”

第六十六章

万卷玄境开放之前,为了让姜偃能顺利混进万卷玄境之中,木寒早早就透过巩卓,提前招呼说想往缉拿队安排个人。

“是我老家来投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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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亲戚,他想在万卷城定下来,身手还不错,师兄你能不能帮帮我,看看缉拿队最近需不需要人手?”木寒不好意思的问。

巩卓听了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师弟难得求我一回,我肯定给师弟办妥了。”

只是往缉拿队里安插个人而已,对巩卓来说不算难事。

姜偃就这么暂时混进了缉拿队。

玄境大比当日,姜偃看准了玄境开放的时机,借着追拿妖兽梦柯的机会,趁着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他直接闷头冲了进去。

在进去之前,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姜偃可以确定,至少不会是一进去就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穿过玄境入口的一瞬,迎面吹过来一阵猛烈的风,伴随着风一同到来的,还有成堆的花瓣。

他不得不抬起手臂挡在面前,被突然袭来的风和花弄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一股浓烈的甜香钻进了鼻子。

那香有些过浓了,甜得腻人,让人头发晕。

疑心花香有毒,姜偃便摒住了呼吸,还以为谁进玄境都要经历这一遭。

可等一切平息,他放下手臂,却不见周围有其他人,只有大片大片的花海。

明亮的阳光将光点浮洒在花朵的嫩尖上,小灯笼一样散发着微光的金色波浪,随着微风轻柔摇曳。

姜偃四处张望了一下,一时间有点茫然,“这里,是哪?”

他跟木寒说好了到里面会合一起行动,现在却完全见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我不会这么倒霉吧?”一进来就直接被传送到封不言避之不及的那片花海里了?这可是经过封不言和闻师舟两人亲自认证过的危险地方啊!

姜偃当下就警惕起来,怀疑等下这片金灿灿的花海下会钻出什么大妖,死尸之类的东西。

耳朵动了动,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听起来有点像是有人穿过花丛的声音。

姜偃面色凝重,迅速转身,做好了迎接袭击的准备。

结果并没有袭击到来。

他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来人张开手臂,将他扯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按在后脑上的那只手,将他用力按在了对方的胸前。

“我一直在等你。”一句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熟悉的声音,让姜偃绕到对方后心准备拍下去的手在中途停了下来。停顿之后,他的手迟疑地放在了对方的背上。

“聂朝栖?”

“是我。”

听到这声回复,姜偃感觉自己心脏抽了下,连带着,那不敢确认一样,虚虚搭对方后背上的五指也跟着缩起,慢慢试探着揪紧了对方的衣服。

他把头抵在对方的肩上,一时间鼻子都有些酸了。

“怎么是你啊。”他喃喃着说,“你怎么在这?”

他根本没做好会在这里再见到聂朝栖的准备,他是冲着薛雾酒的眼睛来的。

他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会不会记得之前幻境里的事?聂朝栖既然认得他,知道他的名字,那是不是说明,上一次的幻境,其实不是幻境,而是现实?

那么,他为了他变成鲛人,在他消失之后怎么办了?鲛人的尾巴还能不能换回人类的双腿?他有没有感觉很疼?

姜偃忍不住又想起了对方腰上那一圈触目惊心的刀疤。

想到那个,他心里就泛起难言的酸涩。

那么这一次呢?到底是幻境,还是聂朝栖真的出现在万卷玄境里了?

脑袋里有些混乱,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靠着对方,禁不住低低啜泣了一声。

他很努力的忍住了,只是一时间心情太复杂,各种心绪涌上心头,才会有些控制不住湿了眼眶。

姜偃闷声道:“你不要嫌弃我,我不总这样。”

聂朝栖轻抚着他的头发,问道:“怎样?”

姜偃抽了下鼻子:“软弱。”

一开始太玄宗还没有那么多人的时候,姜偃特别依赖聂如稷。

偌大的宗门,到了晚上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到处都很安静,他心里就总觉得空落落的。

姜偃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特别依赖别人,很粘人的人,直到他穿越过来,周围总是一个人都没有之后,就不太一样了。

那种感觉,很不一样。

说是有多孤独寂寞,好像也不是,只是心里时常慌得睡不着。

慢慢他就变得很黏聂如稷,哪怕待在一起对方不跟他说话,不搭理他也好。

但聂如稷不明白他为何总要跟着他,问及姜偃本人,姜偃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一个人待着,支吾着回答不上来。聂如稷见他这样子,轻飘飘训了句‘软弱’,就干脆出门去了。

一去就是一年都没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天天蹲在宗门门口等他回来的姜偃一下就哭了。

聂如稷不等他说话,扭头就走。

留下姜偃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次他走了两年。

姜偃脑子转得快,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训他。他见不得他那般‘软弱’,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该怎么做。

聂如稷没教过什么人,教导的方式便粗暴了些。

他学不会坚强,达不到他的要求,看不到满意的结果,他就会干脆利落的抽身离开,让姜偃抓不着他的影子。

他虽不说,却是知道怎么对姜偃最管用。

果然,姜偃没有辜负他的教导。不用他再走,两年后他再出现时,姜偃虽然还会日日去门口等他,但已经可以笑着迎上前去,语气欢快的左一句师尊长,又一句师尊短,讨巧卖乖的在旁说着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趣事。

哪怕姜偃其实委屈的在背后偷偷掐自己的手,也将一切情绪强自忍耐下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聂如稷看得见他袖子底下为了对他扬起笑脸,而忍到发抖的手。

他嘉奖的摸了摸姜偃的脑袋。

他不需要姜偃真的做到完全不在乎他会不会离开,他只需要他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来惹他心中烦闷。

姜偃是他捡来的小玩意,要是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也就没必要留在身边了。好在姜偃聪明,一点就透。

那之后姜偃可以说进步飞速,迅速学会了揣摩自己什么样是讨喜的,什么样是旁人不会喜欢的。

但是个人,哪怕他再怎么极力忍耐,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软弱?”聂朝栖摸着他的脸抬起,姜偃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样不好看的样子,本能想躲闪,却被对方固定着脑袋动不了。

男子暗藏着深红的眼眸认真打量着他,差点快把姜偃看恼了的时候,才低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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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

“哪里软弱了,我瞧着,可爱得紧。”

他鼻子是红的,眼眶也红。被他盯着,一边心跳飞快,满眼写满了难受想逃,想躲起来不给人看,等一个人舔着毛把自己安慰好了,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走出来;一边又抿着唇,硬不许自己躲避,逼自己和他对视,好像这样就没有露怯一样。

却不知他那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聂朝栖再多盯他一会,就能把他逼得哽咽起来。

单看那越咬越紧的唇就知晓了。

他伸出手指,接住他眼角掉落的一滴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拿到自己唇边舔了一下。

沉思道:“热的。”

这一串举动给姜偃看愣了,后知后觉耳廓发热。

“你”

聂朝栖舒了口气,看不够一样盯着他的脸:“虽然是花塑的幻影,但看起来就和活的本人一模一样呢。真好,如此也不枉我费心种了这么久的花。”

姜偃愣住。

什么意思?他怎么忽然听不懂了?

远处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对着这里喊了句:“魔君大人!”

刚刚在他面前还和颜悦色的男人,瞬间变了脸,带着几分阴森呵斥:“不许过来!我说过了,这里除我之外,其他人都不许靠近!”

后面的对话姜偃已经听不见了。

他被‘魔君大人’四个字给直接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魔君?是他想的那个魔君吗?那个传说中的魔头——薛雾酒!!!!!!

乱了乱了,全乱了!

长着聂朝栖脸的——薛雾酒???

斥退要过来的人,聂朝栖拉着姜偃的腕子就要拽着人走,“这里在外面,容易让你被不相干的人撞见,先跟我回寝宫。”

他拉了一下,姜偃没动。

聂朝栖眯了眯眼睛,转身定定望着姜偃,像是想起什么皱紧了眉,嘴里呢喃:“千梦竟真能将人捏得如此生动,连不会顺从我这一点,也原封不动的复制了出来。”

他也不怕姜偃本人听见。

神经兮兮的念叨完了,便转头走到姜偃面前,低下头脸贴着脸,用自己那双散发着血色的眼睛攥住姜偃的眼眸。

他放缓了声音,给‘姜偃’灌输观念道:“你做错了,‘姜偃’在我面前很乖,很听我的话。”

“他,不会反抗我。我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

姜偃紧张吞了吞口水。

他听见聂朝栖对他道:“重复一遍。一个字都不许错。”

姜偃捂脸低头:“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刚低下头,就被聂朝栖掰着脸抬了起来。

姜偃心觉这场面有些荒谬,又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聂朝栖说得很认真。

“我要你重复。”他的手在他的脖子上摸着,他不听话,他就会毫不犹豫掐断,“培养出一个‘千梦’不容易,别逼我现在就毁了你造个新的。”

第六十七章

姜偃被他的充斥杀意的语气吓住,一时间只知道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发愣。

他并非随着聂朝栖走过他人生里的年年岁岁,每次都只参与了对方人生的一小段,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对这个人的认知也十分跳跃。

对他来说只是很短一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对聂朝栖来说,却是实打实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头升起又落下,他总是跟不上聂朝栖的变化,姜偃对他的记忆好像一直停留在了初见的时候,那个白衣温润,面容慈悲,绝色如谪仙的少年。

发现他变了,变得他不认识,就觉得微妙的难过。

他很难说得清自己在难过什么,可能只是怀念最初时聂朝栖无忧无虑的狡黠笑脸。

那时‘夫人’也会打他,也总逼迫他练不合适的功法,可他脸上却总是带笑的。

后来再见时他就不笑了,身上总凝着一股晦暗的气息,隐约让人觉得有无数道无形的锁链堆积在他身上,将他紧紧缠绕着,他死命压抑着挣扎的念头,全身心放在克制自己玉石俱焚般走向疯癫的道路上,以至于外表看起来僵硬如一具行尸走肉。

只有在深海见到化为鲛人的聂朝栖时,他守在那颗永远也不可能孵化出他想要的鲛人的蛋身边时,虽然寂寞,神色却是平静的。

到现在,面前之人时而大喜,转眼又怒极,仿佛姜偃只要有一点不和他心意的举动,他身上的枷锁就会瞬间断裂,演变为倾盆而下的狂风暴雨,撕裂姜偃还有自己周围一切,姜偃不觉得可怖,只觉得难过。

一个好好的少年,怎么就叫人给逼成了这副模样?

薛雾酒聂朝栖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姜偃不由想到其他人提起他时,都是愤愤的唾骂,不屑,还有贬低,什么脏话难听话都往对方身上丢,却没人记得他最初也是个心善柔软的少年了,仿佛他一出生就是这样惹人厌恶。

他们将他逼疯,然后再反过来一脸冷静的看着他发疯,置身事外般,高高在上的数落着他的不是。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姜偃在一股复杂的情绪驱使下,将掌心贴上了那张因愤怒而狰狞的脸。

他脸色都有些泛白发青了,望着聂朝栖的眼神却是怜爱又心疼的。

“他不会不会反抗你,”姜偃断断续续重复,“你要他要他做什么,他都会顺从你”

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柔和字句,像是一道魔咒萦绕在脑海里,最后却统统飘向他的喉咙,落定在脖子上,将他骤然圈紧。

聂朝栖呼吸停滞。

脸上覆盖的温热让聂朝栖拧紧的肌肉烫了下似地抽了下,咬紧得鼓起的牙根和脸侧暴起的青筋几乎片刻间瑟缩了起来,他掐在人偶脖子上的手指张开,让空气重新流进人偶的气管。

姜偃猛喘起气来。

他还以为自己又要凉了。

反正跟聂朝栖扯上关系而凉也不是头一回,一回生二回熟,临到要死姜偃心里竟然还有点气定神闲的,有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了然。

具体情况他还没怎么搞清楚,但听到有人唤了薛雾酒这个早死了八百辈子的人的名字,姜偃就有点琢磨过来,他进来的时候,有可能直接掉入了另一处幻境。

只是如今看来,到底是幻境,还是他又穿梭了时间,还要两说,不过他叫习惯了,姑且还当自己身陷的是某种幻境所化的世界。

这次和之前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他要被聂朝栖初见杀了,死得快了些。他没冒出多少怨念,只想着既然刚见面就要被送走,何不说些他想听的好话哄哄他,让他开心点,别那么愁眉苦脸的。

却没想到,聂朝栖又不杀他了。

有些巧合不单独拿出来看,很难发现其中关联,现在被人点出薛雾酒的名字,姜偃仔细一想,发现自己每次进入聂朝栖存在的幻境,竟然都是有薛雾酒的尸体碎片在周围。

难道,聂朝栖和薛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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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个人?

他从太玄宗抢来的尸体烂得不成样了,之前收集的不是眼珠子就是心脏,就是没有脸皮手指鬼他只惊鸿一瞥,才冒出个好看的念头,就被鬼遮了眼,小城主画姬所画

这么说来,他确实不知道薛雾酒到底什么样。之前他也不在乎他长什么样,现在,却觉得有些开始为种种对应上的细节,感到口干舌燥了。

聂朝栖盯着他,隔了一会又不高兴地阴着个脸,“好啊,你跟我耍心眼?”

姜偃迷茫:“我又怎么了?”

聂朝栖嘴角下压:“我让你重复,你却不说是自己会顺从我,而说是‘他’会听我的,他是谁?反正不是你是么。”

姜偃不敢置信:“不是你让我一字不差的重复的么!”

聂朝栖又伸手来拉他,扭头不管不顾拽着他往寝宫里走,憋闷道:“算了。”

姜偃:“?”

还不信他?

姜偃快走两步赶上他,与他并肩,侧脸仰着头,认真看着他解释:“我不是‘千梦’所化的妖物,我其实就是本人,姓姜,单名偃,偃师的那个偃。”

聂朝栖冷漠道:“哦。”

他不信。

“之前捏出来的人偶,也都觉得自己是正主本人,这是千梦特性。”他蔑笑着说。

“花开伴有迷障,以情为引,引人入千重梦境,一层深过一层,让人在梦境之中越陷越深,到最后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甘愿化为肥料,以肉身供养千梦生长,这就是‘千梦’。”

一大片千梦花海听着虽凶险,却也好破。

情至深,则难脱重重梦魇,哪怕心知是假的,也要沉沦;情淡薄,则可速速清醒脱离。

聂朝栖故意种了一大片花海,为的,就是做梦。

他看了姜偃一眼:“千梦这种植物所生的人偶,就只是一种引诱人走进去的饵食。饵食,自然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只会僵硬的按照千梦本体的命令扮演诱饵,也不会意识到自己不是正主本人。”

或者说,饵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具备太多神智。只会根据猎物所投入的情引去复制,然后按照对方想象里的样子,遵循着固定模式行动。

但凡脑子清醒一点,就会意识到那是假的。说到底,人偶并不是活人,无法做到真跟活人一模一样。

只不过有些人,连得个所思之人的画像都欣喜若狂,遇见人偶就更抵抗不了。假的,也比一无所有好。

以往花塑的人偶,不仔细看也灵动如活人,可在聂朝栖看来,还是太过木讷,他得了也只能得到浅浅慰藉。

比画像要好些,起码人偶还可以摸一摸,抱一抱,可惜这东西给他的慰藉也只有短短一会儿,短暂得到后,立马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拥有过,心底就越发空虚,绝望得想发狂。

于是他的花越种越多,期盼着下一次能生出一个更活泛些的,更像本人些的人偶,让他得到的慰藉能更长久一些,哪怕只从半炷香到一炷香呢,再像点,不要让他那么快醒过来。

次数一多,他原不报期望了。以为这次也和以往一样,没想到察觉千梦之中有动静,赶过去之后,竟然给了他意外之喜。

他骗了这新生的人偶,他说得好像无所谓,掐死一个还能再做一个出来,实际上,他心里宝贝这个新生的人偶宝贝得不行。

这么像他的,这么长时间也就生出了这一个。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再弄出第二个了。

姜偃喃喃:“这就是‘千梦’的含义?”

给人造个美梦?制造幻境?

等等,幻境?

他心噗通噗通跳着,自己脑子里闪过了些什么,不等他想清楚,人就被扯进了聂朝栖的寝宫之中。

聂朝栖寝宫里,萦绕着一股潮湿温暖的热气,白雾水汽缭绕着,不像寝宫,给人的感觉倒有些像是汤泉。

大门一关,聂朝栖带着他往里面一路走一路解着腰带,从外衣到里衣,丢了一地。

停下时,姜偃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竟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池子边上。

池子是灵玉制成,嵌有金石,相当奢靡。他隐约闻到了硫磺的味道,池子表面漂浮着一层水雾。

“温泉?”

正疑惑着,将他拉进来的人已经一个纵身扎进了水里。

少顷,水面漾开圈圈涟漪,深红色半透的巨大尾鳍划开水面,再往上,红色越来越浅,覆盖着亮蓝色鳞片的粗壮鱼尾重重一摆,溅了站在岸边傻兮兮瞪着眼睛的姜偃一脸水。

他他有尾巴!!他还是那个鲛人!!!

不对。

鲛人泡不了温泉!姜偃想起了自己作为鲛人时期的经验,心头猛地一跳。

他怎么能自己往温泉里躺,鲛人进温泉的话会——

聂朝栖从水里钻出来,上身赤.裸着,长发黏着脸颊,一甩尾游到池边,手臂趴在边缘,眼尾勾画火烧云似的红,歪着头看他:“再说一遍,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绝对顺从我,绝不反抗。”

被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晃了下,姜偃呆呆重复:“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顺从你,绝不反抗。”

聂朝栖这次终于满意了,他淡淡命令:“我情热期到了,你,负责帮我纾解。这就是你唯一的用处。”

两句话的功夫,他就热得多喘了几口气。

“我也无需你做什么,你只要坐上来,”他眉头拧着,上下打量着姜偃,“只是花塑的躯体,不知道经不经得起在水里折腾,要是用过一次便废了”

姜偃总算听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当下站在那里闹了个大红脸。

忍不住羞恼喊道:“聂朝栖!你捏了我的人偶,就就为了干那事!”

他就是故意的!他自己故意往温泉里钻,让自己进入情热期!!

靠,他敢捏他的!@#!@!娃娃!!

——还让他本人当场抓了个正着!!!

到底是谁教坏了他,还他单纯善良的小栖弟弟啊!!!

第六十八章

姜偃第一反应是想跑。

看他有跑的动作,趴在岸边的聂朝栖一下沉下了脸。

“怎么,你还是觉得我和兄长不同想逃离我吗?你忘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绝对顺从他,绝不反抗他。

“这不一样”姜偃闷头往外冲。

不对。

他兄长,聂如稷?什么叫觉得他和聂如稷不同就要逃离,根本不是这回事!

但聂朝栖脑子里好像有个执着的念头。

他觉得姜偃找他是因为他像聂如稷,如果他不像聂如稷,姜偃就会离开。

“你要是本人,我装模做样演演兄长也就罢了,区区人偶——”压抑低沉的话从身后传来。

水哗啦啦的响着,鱼尾甩出来在姜偃腰上灵活一卷,他就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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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水池里飞去。

“也配?”

他只能听他的,人偶是没资格惦念聂如稷的,他再不情愿,也只能跟聂朝栖在一起。

尚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噗通沉进了水里。

水池有些深,是比照着鲛人喜好的深度造的,鲛人在里面甩着大尾巴可以自在的徜徉,人类掉进去就是要被淹死的命。

有着之前幻境里身为鲛人的记忆,姜偃本能蹬了蹬脚,想变出鱼尾来挣脱双脚的不适,却发现自己化不出尾,才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个鲛人了,再想起运功浮出水面时,已经开始被窒息感包围,慌了手脚。

人类姜偃不会游泳,下意识有些慌。

才刚慌了一下,面前的水流向两侧分离。鲛人摆了一下尾,游到他面前,结实的双臂圈住了他的肩膀,却不是要将他捞出去,而是俯身按着他将他压向了水底。

黑发在水里犹如浮动的海藻,俊美到挑不出错处的五官凑到他面前,让姜偃有一瞬间感到自己窒息得更厉害了。

在水中窥见鲛人全貌,全身上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野性勃发的力量,让人直面时,有种面对生性凶残的巨物弱小无力不得反抗之感。

这哪里是鲛人那种温柔痴情的种族,这这分明是海妖啊!

窒息到模糊,所有本能的挣扎都被圈禁在对方的怀抱之中,无法挣脱的姜偃被逼出了些泪。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海妖猎杀的小鸡仔,小胳膊完全拗不过大腿,他这是真要这么把他闷死?

聂朝栖当然不是真要溺死他。

他欺进,身子贴了上来,一手压在姜偃的脑袋后面,低头用嘴渡了气进去。

一口气进来,姜偃胸前的憋闷立马得到了舒缓,他近乎本能地勾紧鲛人的脖子,整个人犹如抓着浮木一般紧紧扒了上去。

这时候就是有人想把他从聂朝栖身上拽开,他自己也是不会干的。

聂朝栖舒适地眯起眼睛,享受着对方对自己渴求的模样,稍稍分离嘴唇,对方就迫不及待地追逐上来。

但他并不是个会无缘由给予别人帮助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让对方得逞。

于是将何时可以渡气,何时不能渡气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需得对方抱着他用迷乱的眼神祈求,用脸颊乖巧蹭着他,再主动扬起脸,期待看着他,他才屈尊低下头由着对方索取气息。

有鲛人在身边,是不可能让人溺水死了的,全看对方想不想让人活。

姜偃感觉自己当鲛人时,简直是太好说话了,压根没这么难伺候。

他抱着对方的腰,摸着那上面的疤痕,再厉害的挣扎都软化了下来,推拒的力道也变为轻柔的攀附。

这心,是狠不下来一点了。

他乖了些,聂朝栖后来动作也温柔了些,不再让他难受了。

等被鲛人抱着从水面浮上来,姜偃身上衣物早就成了一片片躺在水底,鲛人靠在岸边,他坐在鲛人的尾巴上,靠着那条粗壮滑溜溜的尾巴拖着浮在水面,趴在聂朝栖的胸膛上,整个眼眶都是红的。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腰酸背痛,无一处不痛,连喉咙处的皮肤都痛得碰不得了。骨子里却有些麻麻的。

脑子也是空白的,空气潮湿灼热,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懒洋洋不想动了。

聂朝栖一手搭在池壁上,一手摸着他的背,低头思索着看他。

姜偃乖乖让他抱着,还这么亲密的和他依偎在一起,眼前所见让他感到了满足,可满足之后又浮现出更深的痛楚。

因为这是假的,真正的姜偃不会这么对他。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他就开始觉得痛苦了。

男子眼里交织着餍足的喜悦,以及紧随而至的难受,他带着点报复的语气盯着姜偃说:“聂如稷对你做过这种事吗?这事只有我做过,你这么不喜欢‘聂朝栖’,现在还不是只能跟我在一起?”

他摸着姜偃透着红晕的侧脸,畅快夹杂着落寞:“哪怕我受世人唾骂,人人厌弃,恨不得杀我解恨,你也得跟我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别人提起我时就会提起你,你的名字会永远跟我的名字放在一起,从生到死,荣辱不变。”

嘴里说着这样仿佛要拉着姜偃一同沉沦的话,好像一只要筹谋已久要将人拖进水里的水鬼,却有一滴热泪紧跟着他的话砸在了姜偃嘴边。

他也只敢在背地里对着姜偃的人偶偷偷地说这些阴暗的诅咒。

要是本人在面前,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又恨自己不能把这些话全一股脑倾倒在正主身上,看对方被他如此说了恶毒之言后不敢置信,又不得不被他压在身下玩弄的屈辱神色。

他不快,他难受,他心头就畅快了。

但让聂朝栖心里揪痛的是,倘若姜偃本人真在他面前,他又只会无措地说些讨好之言,装着对方心上挂念之人的样子。

他怕这些话真惹了对方不快,对方会转头就走。真那样,他恐怕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姜偃还在感受着某种余韵,像是被撸了毛的猫一样倦怠。

将唇边的热意抿进嘴里,一抬头,就看见抱着他的鲛人一脸怨毒地盯着他,眼泪淌成了小河。

那样子给他看得一激灵,脑子一下就醒了,腾地坐直,听着他那些三五不着六的话,更是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怎么老觉得他在透过他看聂如稷?聂如稷啥样他啥样,他多眼瞎能把他们俩弄混?

再说

等等

姜偃心里咦了一声。

要是聂朝栖就是魔头薛雾酒,合着这仙魔是一家人?他岂不是前后和人家聂家兄弟两个都额,这该怎么说?

他脑海里冒出聂家老头知道他要和聂如稷结契时,盯着他那个自家高岭之花大白菜被他拱了的愤怒表情,以前姜偃还能表面微笑,心里理直气壮地怼回去,现在么

有点心虚了怎么回事?

甩掉那些想法,姜偃看着默默流泪,眼珠子还死死盯着他,跟艳鬼找他索命一样的聂朝栖,轻轻捧住了他的脸,凑过去用脑袋抵着他的额头,软着嗓子轻柔地道:“怎么哭了?你那般逮着欺负我,我都还没哭。”

在水里哭的不算。

他默默将刚才水里的啜泣一笔勾销,当作不存在。

将聂朝栖说的话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他一一解释道:“聂如稷不会像你这样对我,我也不会允他这么做,只允了你,我也没有讨厌你,你看你这么好看,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你好看的,怎么会讨厌你呢?”

“跟你在一起怎么了,不要用那种语气说自己,和你在一起又不委屈我,我高兴呢,你且自得些说这话吧,莫要拿话暗自贬低自己,惹我心疼。”

他拿鼻尖轻轻碰着聂朝栖的鼻子。

以前他哄他家猫就这么哄,就习惯的拿出了这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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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栖只感觉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他对他简直不能更温柔了。

他坐在聂朝栖的怀里,浮在水面的肩上带着红痕,确如他所说地,被聂朝栖里里外外逮着欺负了好久;他眼神那么软和,亲昵又无奈地看着他,说着各种哄他开心的话,说什么只允他不允聂如稷,还说会心疼他……

聂朝心中的高墙在这字字句句里土崩瓦解。

他感觉自己驮着对方的尾巴,拥着对方的双手全都酸软无力,要滑进水里了。

他真的往下沉了沉。

在姜偃惊慌扑通搂紧中,又及时止住了下沉的动作,重新浮了起来。

姜偃感觉自己要对水产生阴影了。聂朝栖就着姜偃抚脸的动作,抬起下巴拿嘴唇碰了碰对方微红略肿的唇,“真好。”

看来是解释清楚了。姜偃正要松口气。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短短一瞬更加阴暗疯狂心酸地流起了眼泪。

“千梦的诱饵,果然通晓猎物心意,知道该如何引诱猎物上钩。这些话,你是从我的情引中窥见我的心声,通晓我的念想学来的么?倒是比我在脑中想得,说得还要动人些。”

“”

“”

姜偃好悬没给他来个头槌让他看看他这个‘千梦诱饵’的脑袋到底是不是花做的。

想了想到底忍住了。他上回还是鲛人,谁知道这身体什么情况。

要是真撞出一脑袋花瓣泥土,他自己也要留下阴影,还是作罢。

姜偃觉得有个问题要先说清楚。

“我真是姜偃本人,你能不能信我一回?”

他也没骗过他啊!

怎么信誉低成这样了?

聂朝栖不答。提起另一个问题:“你之前在花田里,看着我的时候,在想哪个人?刚刚你站在岸边时,又在想谁?”

花田?

姜偃回忆了一下。

哦,那会他好像怀念了一下当初刚认识聂朝栖的时候对方的样子,感慨了下岁月蹉跎,熟人再相见都有几分陌生,至于岸边

啊。

他一直在意这个?

这人也太敏感了吧……只要一秒注意力不在当前的他身上,他就受不了了,心里就要开始难受闹别扭了么?

姜偃咕哝一句。

聂朝栖没听清,附耳过来:“什么?”

姜偃趴到他耳朵上,憋着气喊:“我想想以前温柔可爱的小栖弟弟不行吗!”

意想不到的答案让聂朝栖愣住,“谁?”

“你啊。”

“笨。”

这个笨姜偃说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他到底怎么想的,觉得他在他身上找聂如稷的影子?

聂朝栖和聂如稷一点也不像啊,虽然别人都说聂如稷心怀慈悲,可实际上冷漠不通人情。

聂朝栖以前不像他,以后也不会像。

硬要说的话倒是姜偃初见时,对他施以援手的那个悲悯仙尊,有些像是年少时喜欢救猫救狗的聂朝栖

人们嘴里所说的那个受万千爱戴的善良仙尊,也像是当初的聂朝栖

姜偃忽然有些愣住。

他总觉得聂如稷对他时冷时热,有时很温柔,有时又疏离得像是一尊遥远没有悲喜的神像。

若是聂如稷温柔时,包括初见识救下他的样子,其实都是在按照他所知道、熟悉的某个人的样子,扮演更附和人们期待的仙尊形象的话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姜偃睁大了眼睛。

聂如稷心中无情,他、他一直在某些固定的时刻演‘聂朝栖’!

心中震动,一时没回过神。

好在聂朝栖并没再因为他短暂的走神而苦涩流泪,他被他的话惊到了。

有些无措:“你叫我什么?”

姜偃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小栖弟弟,你可能不信,但你还在聂家时我就认识你了。只是你没有那些记忆罢了。”

不只是他为国师,他为鲛人时。那可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聂家”聂朝栖呢喃,“我又魔怔了吗?”

他又开始为千梦动摇了。

人偶总说些让他情不自禁相信对方是真正的姜偃的话。

他表现得也像是个真正的活人。

这有可能吗?

动摇成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很快就要送命了?

聂朝栖死死盯着面前的姜偃,尾巴焦躁甩了甩,小腹下方一枚特殊的软鳞悄无声息支起。

他竟然也没那么抗拒。

姜偃还在认真等他说话,却被对方捏住了脸。

感受到驮着自己尾巴出现异动,他立马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顿时有些崩溃,受不了地想从他怀里退出去,“你……别又……我要休息了……累……”

“我是花,额,我是花还不行么,你、你不能这么折腾一朵花……”

屋外响起敲门声。

“陛下,封氏家主求见。”

顿了顿,又道:“他已等了三个时辰,叫我转告您,千梦虽好,但还是多少节制些。”

第六十九章

屋外的声音让姜偃当下做了贼一样受惊地将脑袋埋在聂朝栖胸前,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外面青天白日,他跟聂朝栖就滚进了池子里,虽说也有鲛人习性的原因,但还是让姜偃脸皮发烫。

他做过鲛人,知道那是种怎样难熬的滋味,也理解聂朝栖为何如此急切,不管不顾把他往水里拽。他不生气,聂朝栖甩甩尾巴就能掀起他心中的愧疚,只是为眼下的境况感到局促。

是一种越了界,做了坏事,还被人发现了的慌乱。

“让他等着。”聂朝栖懒懒地答,转头又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前。

“你躲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屋外候着的人,也不在对方提及的封氏家主身上。

鲛人甩着尾巴,用闪闪发光的尾鳍撩动温泉水浇在姜偃的后背上,不让他受冻着凉。

隔上一会就慢吞吞浇上一下,浇花似的。

语调也是扬起的,带着点戏弄的意味。

姜偃感觉他这会心情不错,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问他:“你不去见封氏家主吗?”

“去。”

聂朝栖说着,将尾巴重新化成腿,抱起姜偃从水里走出来,扯过屏风上搭着的外衣裹在他身上,然后绕到屏风后,把姜偃放到榻上。

伸出手勾了勾,姜偃身上头发上的的水就都被团在一起飞了过去,又被他随手扔回了池里。

做完这些,他嘱咐道:“你在这待着,我一刻钟后回来接你。”

说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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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子外布上一道结界,还不放心地在床榻周围又布了层结界。

姜偃上一次见到这么慎重的人,还是太玄宗的长老。那会对方正忙着加固藏宝阁的结界,那里面都是仙尊的战利品,有精妙的法器,绝版功法,还有些看不出是人还是兽的骨头。他们看得比眼珠子还严,就是仙尊本人来了,都不一定让进。

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防止这唯一一层衣服从身上滑落,然后伸出手,抓住要离开的聂朝栖:“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见封家家主?”

聂朝栖回过头看他,声音冷冷的:“他不是你的猎物,我将你养大,你就该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我一人身上。”

姜偃这才想起自己在聂朝栖眼里还是千梦用来蛊惑猎物的诱饵,千梦花的本体是他的母亲,诱饵的使命就是给母亲找食物。作为一株食人植物捕猎器官的一部分,他只会对能成为猎物的人感兴趣。

他刚刚才承认自己是朵花。

不过他是朵特别的花,别的千梦都长在野地里,随机选取一个倒霉行人捕食,每次捕猎都能根据不同的猎物长出不同模样的诱饵,而他是聂朝栖用自己的情种养大的特殊品种,这里的千梦只会长出‘姜偃’,而‘姜偃’也只会捕食聂朝栖。

姜偃现在已经能自如地接受这个设定了。

说不通,就只能暂时先认下,反正他不会真吃掉聂朝栖。

其实他要是真更换了捕猎目标,对聂朝栖是好事,谁会真想成为花肥?活着不好吗?

聂朝栖却好似和正常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他是上赶着成为姜偃的猎物,并且不允许他更换或是增加其他捕猎对象。

姜偃察觉到他不高兴了,解释道:“我不是想吃他,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在这待着,我不能跟着你吗?”

他有很多事想弄清楚,包括聂朝栖自己身上的事,跟着他是最好的选择。

姜偃仰着头看他。聂朝栖也在看他,光看不说话,姜偃知道他这是在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过了几息,对方取出一套衣物扔给他,“穿上,随我来。”

闭合数个时辰的寝宫大门打开,候在门口的是个模样稚气的男子,眼睛是紫色的,他站在门口,随风有一股花香从对方身上飘了过来。

“陛下,您总算出来了。”看见紧跟在聂朝栖身后出来的姜偃,朝着他挤眉弄眼,“小美人儿孙子,初次见面,我是你爷爷!”

姜偃额角跳了下。

他看着这张不久前才在万卷城,被他跟着缉拿队追得跟狗一样的脸,忽然明白梦柯为什么会被封不言囚在水牢里折磨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长了张无害兔子脸的魔将,一张嘴就管人叫孙子。

就封不言那个性格,梦柯要是这么问候过对方,关水牢都算是便宜他了。

聂朝栖冷冷睨了梦柯一眼,梦柯立马收了声。

聂朝栖对跟在身后的姜偃道:“跟紧我,和我的距离不要超过一步。”

姜偃点头,跟上他的脚步,路过梦柯的时候,听见对方嘀咕着:“这辈分没错啊,我食梦兽,他千梦的种子,我和他爷爷的爷爷是朋友,叫声孙子怎么了?至于护得那么紧么?”

“食梦兽?”姜偃重复了一遍。

听见有人问,梦珂跟上他们,兴致勃勃的跟姜偃说:“你不知道?千梦制造美梦,食梦兽会偷偷进入被千梦迷惑的人类的梦境里吃掉他们的美梦,你们吃肉的,用不着梦,还会一直制造梦,正好给我吃。”

梦柯悄悄指着前面的人,亲昵地勾住姜偃的肩膀:“你吃他的身体,我吃他的梦,咱们不是一家,胜似一家。你们小花脆弱,遇到危险也不能长腿跑,所以食梦兽会护在千梦周围,你祖宗们跟我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放心,在这我罩着你,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姜偃这才明白原来梦柯不是嘴欠,而是他们妖兽自成一派辈分关系。

梦柯是真觉得自己是他爷爷辈。

考虑到那遍地数不清的千梦,算一算可能全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祖宗,姜偃心下也觉得有些有趣,就压着嗓子,正正经经道:“多谢前辈照拂。”

爷爷实在叫不出口,老爷爷也不成,梦柯看着太小,折中叫了声前辈。

梦柯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种子还挺乖。”

他告诉姜偃,千梦的诱饵,实际上也是千梦的种子,飘出去了,把人拐回家里吃掉,余下的尸骨就用来给诱饵扎根,长出新的花。

两人说话声自觉放轻,嘀嘀咕咕的声音一路就没停过,很投缘的样子。

主要是梦柯作为食梦兽化人的妖兽,对千梦的种子是天生自带的好感,看见姜偃格外热情。

谁会不喜欢自己的衣食父母?小种子只要能好好长大,努力吃掉前面那个家伙,在对方的骨头上扎上根,那就是食梦兽的新厨子。

作为魔头培育的特殊品种,姜偃还是个宫廷御宴水平的大厨。

一不留神,姜偃的脑袋撞在了一堵墙上。

走在前方的聂朝栖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们,梦柯感觉自己手跟冰刺似的疼,嗖地把自己搭在小种子肩上的手抽了回来。

周围没有天敌,却触动了他感知危险逃命的本能,他磕磕绊绊道:“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先走了!”

人一溜烟跑了。

聂朝栖淡淡道:“到了。”

“那,咱们进去?”

“你吃食梦兽?”

不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姜偃迷茫摇头:“不吃啊。”

聂朝栖点了点头,还要再说什么,一道悠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二位,本人已经等了二位四个时辰了,可否照顾一下·体弱的病患?”

一边说一边咳了几声。

起初应该是故意咳的,结果咳着咳着还真停不下来了,里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响动。

姜偃听说过封绪流身体不好,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还是没法靠修道解决的那种,没想到实际上比传闻里还要严重。

走进去,封绪流正虚弱的瘫倒在椅子上,身上穿着封家嫡系标志的青色长衣,很好认,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几束头发在脑后,没多少多余的装饰,仿佛连块玉的重量,都要压坏了这单薄的身子。

他身边跟着四个小童,正忙前忙后围着他打转,其中一个格外眼熟,守在封绪流身边,狼一样戒备着周遭的人。另外三个小童围着封绪流,他没法靠近,只能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他们家主,好像只要他这么盯着,脆弱得跟个纸扎人一样的家主就不会消失了一样。

“我没事。”封绪流一喘过气,就温和地安慰着被小童排斥在外的养子。

他那么难受了,却还是努力对他笑着。封不言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走进来的魔头和他养的花,眼底暗藏着敌意,寸步不离地守着封绪流。

聂朝栖不把封不言放在眼里,也不关心封绪流身体如何,会不会折腾死在这,等封绪流恢复些,就道:“你想说什么。”

封绪流接过养子倒的茶,新奇地打量姜偃:“这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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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那个人?你翻遍了天下都找不着的人,原来长这样啊。”

“倒是也难怪你日思夜想惦记了这么久。”他是真的有些讶异,“还真让陛下给养成了。”

聂朝栖:“提出让我养千梦的人是你。”

封绪流:“毕竟陛下当初毫无缘由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就在东海岸边,那会儿你的样子若不顺着你说点什么,让你有些念想,你恐怕要控制不住发疯杀了所有人吧。”

他不避讳自己当时有为了安抚住聂朝栖才提议让他养千梦的意思。

姜偃想再多听一些,封绪流却没有深说下去,他摆正神色道:“恭喜陛下终于养出了你想要的饵,我在这里是为了助您养成千梦,原本现在已经没有我的事情了,也该离开了,但我有件事要对陛下如实相告。”

他起身,在小童的搀扶下跪在地上:“陛下想跟这位公子结下姻好之契的心情,我明白,可您真以为千梦化形的人偶能蒙骗过上天,在天道之下缔结婚书么?”

姜偃猛地看向聂朝栖。

聂朝栖不为所动:“道士扎的人偶,可蒙骗邪祟的眼睛,让它们误以为那就是本人,替人挡灾。”

封绪流微微叹气:“人偶能挡灾不假,可结契一事不能等同,挡灾是将原本要降在本人身上的灾,移到人偶身上,可您是将结到人偶身上的契,连到本人身上”

这和挡灾的原理完全是相反的,对那个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成了魔头新娘的人来说,这不跟扎人小人一样吗?

封绪流再叹气:“何况,用来挡灾的人偶,是被人偶所替换之人认可为自己的替身,才可蒙骗过邪祟的眼睛,要是不是走这一步,人偶皆无需同意就能成为正主的替身,岂不是人人想害人,只要扎个人偶就行了?”

他没说的是,照魔头这个想法,谁家看上哪个姑娘公子,对方不同意就在家里扎个人偶,利用人偶先结个契,骗过天道,以为这样就能光明正大把自己看上的媳妇扛回家了?真是想得美。

封绪流语重心长:“那位公子不同意,没用的。”

第七十章

封绪流说了一大堆,聂朝栖都没有改变心意,无所动摇,却因为最后这句话瞬间狰狞,被戳中了痛处一样,掐紧在手心里的指尖颤着。

一股黑雾样的魔气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出来,封绪流还要再说,一旁守着的封不言却脸色大变,迅速上前将封绪流连拖带拽向后扯去。

封绪流才离开原地,那股魔气就飘到了他原本的位置,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花,竟在魔气经过之时,肉眼可见的枯萎败落了。

“这就是”封绪流被封不言护在身后,怔怔看着低垂着脑袋,头发遮脸,阴沉如恶鬼的人。

这就是聂家一路用累累尸骨喂养出的魔头么?

他身体里装的,俨然已经不是人类的血肉,而是填满脏器,由皮囊包裹的死气,来自数不清的死人的怨念汇集于一人身上。

身为十二家之一的家主,封绪流对聂家藏起来的阴私多少有些耳闻。

薛雾酒,既是当初的聂家二公子。聂家所做之事,于十二家均有益处,所以即使猜出聂二公子屠杀聂家人,堕魔叛逃一事恐有隐情,也无人深究其中缘由。

只要结果于所有人都是好的就行了。

封绪流以前未任家主时,就曾被家中长辈告诫过,不要去插手聂家的事。

他生性散漫自由,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钻研千梦养殖之法是其一,聂家的塑魔之法是其二。

此时看着聂朝栖这般模样,忍不住探头看过去,嘴里喃喃:“从小驯以杀生之法,先教夺牲畜之命,再换生人,生灵死时多会爆发出浓烈的不甘和绝望,不使怨念消散而将之存于一人体内,可成”

可成这所过之处,生机断绝,顷刻间便可将方圆几十里的活人,生生抽干生气,变作一地白骨,泯灭众生的大邪大凶之物!

连人都不算,堪堪可看成一个有着人模样的杀器罢了。

封绪流不由心下叹息怜悯。

他早先便听说过魔头过了几座城,死了几座城,凡过之处就没有一处是留了活口的。现在看来,恐怕也不一定是眼前这人故意为之,处处都是聂家选好的活祭场罢了。可真是造孽。

聂二公子亦不过是苟延残喘,身子坏了,性子也坏了,眼看着脑子也不好了。沦落至如今这般,一死,倒也安生。

怕就怕死了也安生不了。

封不言将他的脑袋按了回去,刷地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封绪流赶紧拉住他:“你逞什么能,他的魔气沾之即死,不可近身。”眼下更要紧的,是要让聂朝栖赶紧收收他那危险的玩意,封绪流苦着脸远远扬声道:“陛下,你先冷静些,姜公子姜公子之事,也不是完全谈不了了!你不要急着自暴自弃发脾气啊!!”

封绪流急得满头大汗,自家养子已经想带他走了,可他不能走,他要走了,没人阻止聂朝栖,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魔气卷起了呼啸的风,将他的话吹散,封绪流不确定现在还有没有人能把话传进对方耳朵里,将人安抚下来。

谁都不能近他身,谁过去谁就是个死。

“咳咳这这可如何是好,谁能让他平静下来先”

封绪流都打算自己舍掉性命上前给人一剑冷静冷静了,封不言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过去。

正僵持着,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地上爬了起来,迎着风,步履艰难的向着风暴中心的人走去。

封绪流偏头一看,当即怔住,竟是之前猝不及防被震开摔趴在地上的姜偃。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坚定地朝着聂朝栖而去。

“等等,你去了和那花下场一样!”封绪流伸手想把这小种子拉回来,多不容易才养出了一个,没了聂朝栖不得疯?

指尖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冲进了夺人性命的魔气之中。

封绪流看着自己的手,大为震撼:“食欲,竟能战胜求生本能么!”

千梦,原是为了吃可以不要命的花吗!就为了吃上一口饭,这也太拼了!

呆住的一会,姜偃已经走到了聂朝栖身边。

周围的魔气阴冷,藏有各种骷髅头骨样的幻影从旁呼啸而过,他身上有些刺痛,有些疲乏,却不算太难忍受。

可能因为他也是跟鬼打交道的,就不觉得可怕,甚至有点犯职业病,觉得这些骷髅脑袋挺可爱,想顺手给它们全送走。

杂七杂八的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姜偃顶着周围的乱流,抓着聂朝栖的手臂稳住自己,防止再被刮走,一时犯了难。

他来了,可聂朝栖看起来完全自闭了。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聂朝栖放空的眼睛,他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拒绝别人靠近,也不听人说话。

他该怎么办才好?

掌心火辣辣刺痛着,隐约看见刚才被掀飞时的几道擦伤。

原本也不至于被掀飞,实在是他腰腹以下酸麻得厉害,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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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像是自己的了,僵硬得跟两条木筷子似的,能若无其事走到这里,还是他不想叫人发现咬牙撑着的结果,聂朝栖突然发作,他直接歇菜了,一个站不住就趴下了。

现在这情况,也给不了他太多犹豫纠结的时间。想了想,姜偃摸索着抱住了聂朝栖的手臂,将他攥紧的拳头掰开,拉着他的手,低下头,嘴唇轻触在掌心。

一抹柔软轻轻落在聂朝栖手心里,密密匝匝的酥麻一路从掌心顺着脉搏流进了心脏,再硬的心也要为他软化成水。

对方将脸贴在他手上,这不是安慰对方,而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动作。

姜偃软和着嗓子道:“阿栖,我手疼。”

“我看看。”

良久,聂朝栖发出低哑却平静的嗓音,张牙舞爪肆虐的魔气随着他出声,顷刻间云销雨霁。

姜偃抬起头,发现聂朝栖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正神色如常地拉过他的双手,检查他掌心擦伤。

见雪白的皮肉翻起,渗出道道血痕,刚刚还大发神威谁都拿他没办法的魔头,这会不过小小几道伤口,让他脸都有点白了。

又白又难看,仿佛几道伤不是在姜偃手上,而是划在了他心上,刺目又扎眼。

姜偃一看他抿紧了薄薄的唇,担心他又要像在水池里那样掉眼泪,赶紧安慰道:“一点擦伤,不碍事,我就是跟你说说,其实不是真疼?”

他安慰的话在最后变了调。

聂朝栖从袖子里拿出药洒在他手上,待擦伤愈合不见,余下几道浅浅红印子,聂朝栖将他拉到怀里抱紧。

双臂箍得人骨头疼,他埋头在他颈窝里,叫人看不清神色。

“唔?”撞到鼻子的姜偃茫然发出声响。

封绪流挡住封不言的眼睛,“哎呀呀,光天化日之下,二位请多少注意些影响。”

心下满是诧异,他没想到竟能这样令魔头平静下来,能安抚住失控的魔头,千梦的饵,倒是比他想得还要厉害些呢。

回过神来,姜偃被封绪流的话弄得有些耳热,推了推聂朝栖:“你你先放开我。”

聂朝栖在他发间深吸一口气,彻底平静下来,顺着姜偃的力道松开他,袖子下的手却悄悄捉着他的指尖不撒手。

姜偃抽了抽,没抽回来,索性就自暴自弃了,把袖子悄悄往下扯了扯,把两人相连的手遮住。

不然不然他还是干脆找个地把自己埋土里冷静下好了。

聂朝栖向着封绪流的方向道:“他不同意也没用。我说要结就要结,一次不成,就再试第二次,第二次骗不过天道,就再试第三次,总有成功的时候,等婚书签下,姻缘契成,上天入地,我自能顺着着天定的姻缘线找到他。”

发了一通脾气,竟还能接上之前的话。

“到时他是怨我恨我也好,总归不会让他从我身边跑了。既然人拴在我身边,我自会想办法给他出气解恨。千年百年,再不愿,也总有他认命的时候。”聂朝栖垂着眼道。

姜偃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他忍不住插嘴:“倒也不一定不愿意,要不你再问问?”

被聂朝栖和封绪流同时无视了。

封绪流牙疼样吸气:“嘶怪吓人的,你别再把人逼死了”

这路子,和宋家的疯子好像有点像。

“人家不喜欢你,你还非要强买强卖”封绪流后半句话在聂朝栖的注视下收了回去,苦着脸换成其他的:“行行行,结吧结吧,可魔修,他就不能过天道这一关啊!”

一结准要引来雷劫,魔修他在天道的眼皮子的底下都得夹着尾巴活,结契,必然引来天道的视线,别说等到宣完词,立完誓,聂朝栖一开口就得遭雷劈啊!

聂朝栖心意已决,谁都更改不了。

封绪流见劝不住,只能唉声叹气欲言又止的离开。

姜偃以前从未见过有人跟魔修结契,所以压根没想到魔修一暴露在天道眼下,就会被劈。

封绪流走后他也开始劝:“要不还是不结了吧。”

聂朝栖对他可没什么顾忌,他一这么说,聂朝栖就把他拽进水里:“别说让我不高兴的话,想讨好我,哄骗我,就说点让我开心的。”

水里发不出声,就隔一会把他送上水面,听见姜偃说尽了他想听的话,才心满意足再把人拉进水里。

姜偃发现自己再跟聂朝栖待在一块,是打听不出什么情报了。

糊里糊涂的过了好几日,才总算得空,趁着聂朝栖不注意溜了出去。

他原是想着,去周围逛逛,没想到才出寝宫不远,走到千梦花丛的边缘,见到了独自蹲在那里,捏着一朵千梦的封绪流。

听见声响,他拍了拍手上沾的土,起身含笑看向姜偃:“你好啊,小种子。”

周围没看见他形影不离的小童,也不见看他看得很紧的封不言,姜偃就明白,这人在这,是在等自己。

正巧,他也有事想问封绪流,礼貌点头:“封家主。”

封绪流眼中闪过笑意:“不必这么生疏,你唤我父亲吧。”

姜偃眉毛抽了下。

这的人怎么回事?怎么都喜欢上来就占人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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