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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你你我”
姜偃支起上半身,两只手撑在身后,随着薛雾酒的靠近磕磕绊绊说不出话。
他睡在床外侧,一直向后仰,很快就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半空。身上又只穿了里衣,头发向着四面八方乱糟糟翘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吓到炸毛的猫,马上就要狼狈地从床上滚下去了。
看他这样,薛雾酒反倒越发得寸进尺的坐起来,膝盖摩擦着向前,撞上对方被子下侧横着的小腿,嘴角翘着故意把脸凑过去,认真回忆着:“你是不是还偷亲过我。”
在姜偃想要否定的时候,他提前出声打断:“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在太玄宗的时候,你是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轻薄我,毁我清誉,还说,要给我当媳妇的?”他挑着眉毛,视线落在他唇上,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姜偃随着他的话,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太玄宗抱着他的尸体大放厥词,为了增加自己的话的可信度,还吻了薛雾酒的尸体的情形。
其实薛雾酒尸身已经腐烂,脸大半都只剩下白骨,他当时压根没分清哪是嘴哪是鼻子,反正眼睛一闭就胡乱吻了下去。他当时还受着碎魂阵,身上是真的疼,也想不了其他,更不可能有多余的心思,甚至转头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完全没想到这事,还有被当事人翻出来的一天。
当初做戏的时候有多潇洒,围观者心里有多震撼,现在苦主找上门的时候就有多尴尬慌张。
一旦意识到他吻的不是不会动尸体,而是面前这个人,一个会说话会喘气的活人,姜偃就控制不住脸颊发烫。
而且现在被薛雾酒自己说出来,那是不是说明,他当时神魂就在身体内,完全是清醒的状态?他就这么看到了他的所有举动?
这么一想,姜偃就更觉得想死一死。
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可以解释!”
面前的青年满脸窘迫,被他说穿之前那件事之后,连眼下都透出了红。
他皮肤薄,这么一看,就跟个水灵灵得大桃子似的,让人想啃上一口。
姜偃一松手,上身忽地一轻,直直朝床下摔去。
薛雾酒愣了下,下意识伸手拉他。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从床上摔了下去,薛雾酒翻了个身,垫在他身下,脑袋撞在地上,却也来不及管,赶忙扶助姜偃的肩膀低头查看:“伤着哪了?”
姜偃撑着他的胸膛,白着脸冒出细密的汗珠,痛极般微微颤抖着,好半天,他才勉强挤出一个音节:“腿”
话音落下,已被人横着抱起放回到床上,卷起裤腿下摆,露出他淌过血沼被腐蚀的双腿。
看清他小腿上的情况,薛雾酒猛地咬紧了牙关,眼底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将你治好了”
把人背回来之后,他就从画姬那拿到了最好的药,又用自己的力量帮姜偃恢复。之前分明已经恢复如初,为何现在,那双腿上又开始缠绕上青黑色的怨气?
薛雾酒忽地顿住了呼吸,青黑色的刺青渐渐浮现在姜偃小腿的皮肤上,也映在了他的眼底,他脑中空了一下,表情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变得无比狰狞骇人。
掐着姜偃脚腕的手失力收紧,姜偃的抽气声将他即将崩塌的理智唤了回来,他又吓到一样松开手。
姜偃迷茫的看了看自己腿,又看了看满身外溢着黑气的魔头,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变了脸,试探着问:“我的腿,很严重吗?”
薛雾酒面无表情,放下他的腿,一声不吭地将压着他的肩将他按倒在床榻上,双手扯开他的衣领。
白皙细长的脖子上用红绳系着一根指骨。
看到那节指骨,薛雾酒眼中猩红血色更深了,他眼底浮现出厌恶,憎恨地看着那节指骨,二话不说将它从姜偃的脖子上扯了下来。
“还我!”姜偃不知道他怎么前一秒还好好的,忽然就发起疯来,本能想去抢回自己的东西。
谁知薛雾酒一手压着他,一手高高举起,就这么冷冷看着他:“还你?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还’你?”
姜偃愣住,“你说什么?”
这节指骨,是薛雾酒的?!!
那当初那个救了他的红衣厉鬼——
也是他?!
薛雾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怔住的模样,视线在他身上巡视,触及他占据了半边脸的刺青的时候,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视线,又很快让脸色恢复了正常。
“不只是手指,眼睛也还给我。”
姜偃下意识摸了下手边的匣子,那里面放着的就是薛雾酒的眼睛。
“本来也是要给你的。”他将匣子递给他,有些不明所以。
薛雾酒收走匣子,收走他的指骨,低下身,手指轻轻碰着姜偃的脸,“不只这些,还有。”
他眼睛里的神魂碎片不在了。
眼睛的碎片一部分被画姬抽出来,制造了画婴,如今在他身体里。留在眼睛里的那一部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姜偃的肚子里却出现了他的魔气。除此之外姜偃识海里还躲着一个。
想到这些各自侵占着眼前之人一部分的神魂碎片,哪怕都是他自己,也还是让薛雾酒感到嫉妒,恨不得能让那些碎片全都立马消失在世界上。
就算面前之人身上只有一丝气息,不是他自己亲手染上去,他都感觉心底像是有股烦躁的火,想要将周围一切全都撕碎。
可他眼下如此急着将所有自己的尸骨和碎片从姜偃身上剥离,却不是因为占有欲。
他盯着那些刺青。
所有跟薛雾酒沾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姜偃绝不能再把他的尸体带在身边。
他尸身上的诅咒和业障会波及到他。
心魔在此时发出嘲笑。
【这不更好,等他把你的诅咒全转移到自己身上,你不就解脱了?】
【当初联合画姬将人骗去淌血沼的是你,人家心甘情愿去了,眼睛也帮你取回来了,现在心疼后悔,不舍得让人受诅咒之苦的又是你,矫情】
薛雾酒像是被戳中了心事,面上闪过一丝恼意。
姜偃不知道薛雾酒在想什么,发懵地摇头,“都在这了,要是说我从太玄宗带走的尸体,现在应该在闻师舟那。”
薛雾酒:“那你肚子里,怎么还有我的魔气?你把什么藏在了那里?”
姜偃用手挡在自己小腹处,薛雾酒也不在意,隔着他的手背一轻一重地按压他的肚子。
丹田处,聂朝栖小鲛人还在兢兢业业的帮他修丹田。已经开始慢慢把碎得千疮百孔的内丹勉强拼到了一起,这会正累得趴在他的内丹上打瞌睡。
他其实也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有个聂朝栖小人出现在这里,还散发出薛雾酒的魔气?
只能猜测也许是聂朝栖依附在薛雾酒的眼睛上,才沾染了对方的魔气也未可知,只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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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也不适合去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薛雾酒看起来也盯上了他的丹田,那目光,好似也想将丹田里的聂朝栖小人给挖出来!
薛雾酒看出他的害怕,柔声道:“我不动手,你自己来,乖,把他交出来。动作爽快些,就只痛一下,我用神魂给你治伤,不会让你疼上太长时间,也不会给你留下伤口。”
姜偃心里咯噔一声。
他这是铁了心要他交出聂朝栖。
可他不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聂朝栖小人在的话,很安心。
在这个世界里,姜偃每时每刻都有种客居异乡的心慌,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始终找不到落脚点,也不敢表露出一丝软弱。
可聂朝栖不一样,他在,他心里就踏实些。
虽然只是个不会说话的,精怪一样的存在,也让姜偃能感觉到他的陪伴。
而且薛雾酒这人阴晴不定,莫名其妙就忽然发脾气,姜偃也不知道这魔头要走聂朝栖做什么,要是对他不利怎么办?
他不可能把聂朝栖交给薛雾酒。
眼看着魔头见他迟迟不肯动手,有要自己上手的打算,姜偃双手护在肚子上,想到了聂如稷之前说他孕育魔胎的话。
他们都看不出他丹田处的,其实是个辛勤工作的聂朝栖小鲛人,只能感觉到那里有个魔气包裹着的微弱生命。
脑中飞速运转,姜偃把穿越前室友用来下饭的狗血剧,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疯狂回放了一遍。
下一秒,薛雾酒就眼看着身下的人咬着唇,无声掉出了眼泪。
姜偃有些伤心地看着他,“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我腹中,的确孕育了你的魔胎。”
“你说什么?”薛雾酒被他这句话一下说懵了,目光不由看向他的肚子,“我的魔胎?”
姜偃继续道:“此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暗中动了手脚,强行以男身行这种不知廉耻、有违天合之事。可是,你能不能不要伤害他?我真的,很想留下他。”
“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但别伤害我的孩子。”他越哭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流。
薛雾酒身上的戾气一下就弱了下来,慌忙拿手指给他擦着眼泪,“你别哭,别哭!”
姜偃只是默默抱着肚子流泪。
清冷淡雅的美人伤心欲绝,看起来已经认定了薛雾酒就是因为不喜欢他,还发现他“私自”孕育魔胎,才要挖他肚子。
薛雾酒只觉得自己冤得很。
见他这样,他恨恨锤了下床:“我不动你了还不行吗!”
“‘强行’?‘暗中动手脚’?姜偃,到底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这种事是你强行暗中动手脚就能成的吗?”薛雾酒胸中萦着股闷闷不乐的郁气,“你告诉我,秘境之中,我的‘眼睛’到底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第六十二章
所有对仙途有所求的正经修士,无论是男修还是女修,为了保证自己身体里的灵气不被混入一丝杂质,都断不会去孕育子嗣。
这对他们来说,就等同于与飞升无缘。
更别说让魔气进入修士宝贝得最紧的丹田,那处更是容不得一丝污秽之物沾染。
姜偃又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修,孕育魔胎就只能以自己血肉灵气喂食,直到魔气在体内凝结成珠,脱离修士肉身,再交由提供魔气的魔修带在身边用自己的气息温养孵化。
修士与魔修有染,本就于身体有损,他还要育魔胎——
此事何等艰难,又有多惊险,根本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没有魔修配合他,日日夜夜将魔气哺给他,这事根本成不了!
薛雾酒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姜偃在撒谎。
他有些心疼地摸着他微白的脸,眼底浮现凶戾:“定是另一个‘我’拿花言巧语哄骗得你答应给他育魔胎的!”
暗中觑着他的脸色,想知道自己蒙混过关了没有的姜偃,见他神色越来越难看,还以为自己撒谎被看穿,结果就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哪里有些不对劲。
“另一个你,不也是你吗?”
为什么在他口中,却像是一个别的什么人一样?
薛雾酒立马咬牙切齿反驳:“那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捧起他的脸,一头青丝纷纷洋洋垂落在姜偃的肩头,一只手手掌撩开他额前的头发,露出那一片藏在阴影下的光洁皮肤。
然后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低下头来,轻吻了他的额头。
姜偃被他这一举动惊得停了啜泣,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床上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额头上那一抹温热柔软离开,他睁开眼,看见薛雾酒一脸憋闷的告诉他:“现在这样亲密触碰你的人是我,你当初主动吻的是我,许诺结下姻好,定终身的也是我除我之外,其他神魂都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些事,只有我是亲历者。”
说到这里,他像是要被气得背过气,又像是伤心到了极点,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哽咽。
眉头紧紧皱着,强自忍耐,声音却还是带出了丝丝颤意:“现在你和‘他’之间的事,我通通不知情,只能通过你转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摸你的脸,怎么拉你的手,怎么吻你抱你还跟你说了些什么甜言蜜语骗着你一味顺着他,做些什么过分的事。”
“完全就是在听你和旁人的事。”
他气息越来越凌乱。
就算知道那也是自己,可他心中还是醋得很。
有种看着自己的道侣出轨外面的野男人,却又不能理直气壮指责对方,只能独自把苦谁吞回进肚子里的感觉,心中不停绞痛着。又嫉妒,又委屈。
他忽地低下头,把脑袋抵在姜偃的颈窝上,闷声道:“他们不过是仗着你先允诺了我在一起,仗着和我同是一个人,就打着我的旗号亲近你。”
“连我都没有对你做过那样的事,我的眼睛,他竟敢”
那魔气是怎么渡进姜偃丹田的,光是想想就让他忍不住在心底翻涌起嗜血杀人的欲望。
凭什么属于他的好处,他的甜头,要分给别人?
而且还得分成好多好多份?
本来就应该全是他的!
这么一想,他忽然很嫌弃匣子里的眼睛,感觉那里面装着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姜偃趁他看不见,表情越来越奇怪。
薛雾酒这人,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确实有点魔修那股神经兮兮的味道,他有点不太揣摩得清他的脾气,一会高兴,一会发脾气,一会又委屈巴巴的。
但性情也不算太过乖戾,毕竟他现在好像没有要对他动手的意思了。
这么想着,姜偃多年正道教育下,面对魔修格外绷紧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原来魔修,也不是二话不说就先给人捅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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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啊?
他不知道原本薛雾酒完整的模样,只看现在占据的这具画婴的躯体,高高大大一个人,这会这么把脑袋埋在他肩上说话,让姜偃感觉有些像是一只大狗。
他不由面露思索。
听薛雾酒的意思,他对他这个莫名其妙硬凑上来,躲在阴影里偷窥的舔狗,竟然就这么接受了?
而且接受得还挺顺理成章,一点都不勉强的样子??
这和姜偃想得有些不太一样。
这就像走在路上,有个陌生人冲出来跪地求婚,结果被求婚的人不是骂他一句神经病把他赶跑,反倒是喜极而泣,一脸惊喜的接受了。
这么离谱的发展,姜偃现在还是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应该算是好事吧?他不确定地想,总归对方不会再要挖他肚子里的小鲛人了。
要是再挖,那他就再哭。
要是让以前的熟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估计脸都要丢没了。
姜偃在太玄宗的时候几乎不掉泪。在其他弟子面前,他是必须担起兄长的责任,要有威严,要可靠,要管得住人,所以他必须万事不慌。以前也只聂如稷跟他对练时揍他狠了,才忍不住掉两滴眼泪。
姜偃穿越前到底没吃过什么苦,最大的苦不过是早起跟着队伍慢吞吞跑上两圈,猛一穿到这里,遇上了个不通人情标准严苛的冷面师尊,硬把他从肩不能提的废物,训成了威风凛凛的修士,中间没少吃苦头,总有受不住痛哭的时候。
可聂如稷说看见他这样心烦,他被说得忐忑,又自觉丢脸,之后就都默默咬牙忍着。
现在么,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只要有用便好。
而且薛雾酒貌似不会因为他哭了骂他。
犹豫了一下,姜偃试探着抬起手,放在薛雾酒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小心确认:“你不掏我肚子了?”
薛雾酒抬起头来:“你真的想好了?你会很辛苦,可能还会要你半条命,还会断送你的登仙路,为了我,值得吗?”
姜偃轻轻点头:“值得,我想留下些跟你有关的东西,只要是你的,什么都好,这样即使你永远也不会跟我在一起,我也心里也算有个念想。”
看他神情温柔的浅笑着,薛雾酒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高墙塌成了一片片。
他盯着他,看得目不转睛,“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姜偃茫然摇头。
薛雾酒:“我恨不得能把心掏出来给你。”
他不掏他肚子,他掏他自己还不行吗?
都这样了,这人怎么还是觉得,他不会跟他在一起?
姜偃睁大眼睛,怔怔看他,“你”
“姜偃,如果你因此飞升无望,不得长生,待你寿数走到尽头那日,我一定随你而去,”他眼神柔和地望着他,眼中似有千万种情愫,“你想做什么,那便做吧。无论什么后果,都有我跟你一起担着。”
他不必为此担惊受怕,哪怕弄丢了性命,也有他在黄泉路上作陪。
无论姜偃去哪他都跟着。
只要他不留下他一个人就好。
“薛雾酒”姜偃喃喃道。
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不由多了意动。
不愧是魔头,说话怪好听的,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叫人分不出真假。
听到他软和着嗓音唤他的名字,薛雾酒像是被一根线拉住,胸中躁动鼓动着他再次低下头。
“离其他神魂远点,你脑子里那个,还有将来其他的,只记得我,只跟我好”他念咒一样呢喃着。
一只手按在姜偃小腿上,运气将上面青黑的纹路抹消,再将再次开始腐溃的伤口治好。
只是这样到底是治标不治本。这东西没那么容易消除,这是来自因他而死的冤魂的诅咒,罪孽因果这种东西,最是难消。
“别再靠近我了”他最终只能不甘地发出这样一句叹息。
门外响起敲门声。
画姬扬声道:“二位,时间要到了。”
画姬手捧一副空白画卷等在门外。
门内,薛雾酒的头发开始在黑白之间变幻。
黑的,是薛雾酒的神魂;白的,是由画姬所造的小城主画婴。
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眼前之人在姜偃面前变回了之前那个白发如雪的小城主。
同样一个人,神色却全然不同。
作为薛雾酒神一缕神魂为底所诞生的画中之妖,画婴明白,随着眼睛回归薛雾酒之身,他也很快救要消散,回到最初的形态。
他不舍,却也无奈。
“差一点,我就能得到你了。”最后的时刻,他勾着嘴角调笑道。
“别忘了我,阁楼上一见倾心的是我,教你跳舞的是我,要娶你的还是我,我要你记得画婴,不是作为薛雾酒的附属。”
在门外等待了一会的画姬,推门进来。
姜偃面前的画婴逐渐消散,而画姬手中的空白画卷上,却出现了一个白发金瞳的俊美男子。
原本画上所画的,是年轻男子步于雪中梅林的画面,如今,却变为他穿梭于夜晚千灯点映的朱阁之间,抬头望向栏杆上飞起一片红纱的画面。
是两人初次相遇时的场景。
今后画婴的世界将永远定格在那一瞬之中。
画姬缓缓卷起画卷,在姜偃面前盈盈一拜,简要的把画婴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了姜偃。
又道:“姜公子大恩,画姬曾效力于魔君大人,如今,还请允许画姬追随您。我定倾尽全力,辅佐公子完成心中所愿。”
姜偃从床上坐起来,想到画婴就此消失了,心情有些复杂。
这小城主其实人还挺好的。起码对他还不错。
姜偃上前扶起画姬:“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夺回薛雾酒的尸体。但要完成这件事,怕是会跟整个修仙界对上,你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魔将可用吗?”
画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就是要重新拉扯起魔修大军,掀翻正道啊!
画姬看向姜偃的小腹,对他为何会想干这种逆天而行的事,心中了然。
她望向姜偃的目光不由带上了怜惜,“魔君大人当年就那么走了,只留下你一个人,不敢想象你是怎么一个人挺过那段时日的。”
画姬拿出帕子抹着眼泪,“那些可恶的正道修士却连具全尸都不给你留,每每听着那些人唾骂自己的夫君,还要折磨他的尸体,呜姜公子,看看这张漂亮的小脸,都消瘦成什么样了,你们人类修士本来就弱唧唧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姜偃目光心虚飘向一侧,“是是啊。”
“不过今后您不必再这么辛苦独自扛着这些,有我等魔将守候在侧,一定不会再让那些人欺负您孤儿寡母,无人依靠!”
孤孤儿寡母
姜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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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留下豆大的汗珠。
之前没看出来,画姬城主人还挺风趣的哈哈。
姜偃尴尬咳了一声:“城主,我是男子。”
画姬瞧了他一眼,一脸自然改口:“哦,孤儿寡夫让我想想,其他魔将还有被锁在万卷城的梦柯,宋家禁地里的道声,还有”
她在旁边嘀咕着点兵。
不是被抓了,就是给人当了坐骑,还有拴在笼子里当宠物的。
薛雾酒一倒,魔将全都再就业了,就是就的业多少有点惨。
画姬:“你放心,等我们集齐魔将,还有我们散在各地的手下,哼,到时候一定要给他们正道一个好看!”
想到那些受困各地的魔将,姜偃:呵呵。
咚地一声,是闻师舟把棺材扛过来摔放在地上。
他一脸严肃的告诉姜偃:“万卷城传来消息,情况有变。木寒说今年万卷玄境会提前开启,学城主人封不言接到太玄宗传信,他们会在今年万卷玄境开启后,销毁其中安放的薛雾酒的另一只眼。”
第六十三章
万卷城学宫午休时间,学子三三两两结伴从修行塔中走出来,兴致勃勃交流着今天讲课的内容,以及各自的修行进度之类的话题。
一道穿着黑衣的身影步履匆匆从他们之中穿过,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木寒吧?看他的方向,这是又要去藏书阁?”
“是他啊,听说他拿到今年参加大比的名额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才来学城还没过一年,按理说,入学不到一年的学生是不能参加玄境大比的啊?不会他是背后有人,走了什么门路吧?”
“哪能啊,但凡有点门路的,哪个不是去拜进上三宗了,舒舒服服拿各种宝贝供着躺着飞升,还能像我们似的天天在这苦读?”
学城只招收来自非三宗五城十二家出身的子弟,也不拘天资如何,只看愿不愿意潜心苦读,智慧悟性如何。
万卷城所传授的功法,是最不看根骨的和出身的,走得是学识飞升的路子。学识越深厚,修为越高,说白了就是要死命读书。
读书的苦,出身好的人是吃不起的。何况这苦不吃,也不会影响他们飞升。
“既然他和我们出身一样,那今年因何为他破例?”
“你还不知道?他可是入学不过才一个月,就已经读完了藏书阁一整层的书!听说他几乎是从到这的第一天开始,就不眠不休的待在里面。每天不是在修行塔,就是在藏书阁里。放眼整个学城,就是如今的首席,那位城主的亲传弟子苏枕闲苏师兄,当年也是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读完了一层的书呢!”
学城评判弟子的标准很简单,就以所读藏书阁内藏书数量为准。
每月都会张榜公布每位学子的读书总数,当前拔得头筹的,就是三年内登上藏书阁十六层,总计读过一万五千多册藏书的苏枕闲。
现在听说木寒一个月就读完一层的书,身边的同修听了直咋舌。
“我自认出身贫苦,以为自己已经够勤奋拼命了没想到还有更不要命的?”
身边的人指了指已经看不见背影的人,“你看,你我在这里闲聊的功夫,人家说不定在藏书阁里又看完了一本书了,要不怎么说人家能破例提前被获得参加万卷玄境大比的机会呢?这次他要是真成功进了玄境,城主怕不是又要收一位亲传弟子了,我们又要多一位新‘师兄’了。”
排位高的就是师兄,城主亲传弟子,自然是师兄中的师兄。
听了这话,起先对木寒参加玄境大比提出异议的人,再无多余的想法,只剩佩服。
反正要是他,那是绝对做不到木寒那样的。
这么看来,假设木寒今年不被允许参加大比,他们才觉得不公平,心底暗自猜测是不是有黑幕了。毕竟他都已经这么拼了。
有木寒这个例子在前面,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做到他这样的程度,就能获得跟他同样的好处,心中也多了一分踏实。
自己做不做得到还要另说,只要标准是公开且透明的,学城中的众学子就都没什么好说的。
“木兄可真是优秀啊,就是人孤僻了些,不爱与他人往来,”另一名学生摇头,“我们这些求道之人,按道理是该潜心修行,可这不还没飞升呢吗,既然是个凡人,活在人世,难免要懂些人情世故,多与人交好总归没错的。”
“这话也没错,他现在这样,到时候就算被城主收为亲传弟子,恐怕也不能像苏师兄那样服众啊。”
“毕竟城主的亲传弟子,地位等同于少城主,城主无后嗣,往后万卷城就都是亲传弟子的,要管理学城内大小事务,免不了和大家打交道。”
要是不得人心,以后有得是跟头跌呢。
提起这个,周围一圈几个人都有些意味深长。
“王师兄的意思,咱们难道还能因为木寒太过出色,找他麻烦不成?”一名学生打趣道。
“这话说的,咱们不找他麻烦,不代表别人不找啊。”
“你是说巩卓师兄”
王师兄笑而不语,“木兄到底还是年轻。”
修行塔阁楼上,一道白布蒙眼的清瘦身影靠在栏杆上。
仅显露的唇瓣透着股苍白病弱之色。
一阵风吹起了这人脑后系着的飘带,整个人单薄得好似要乘风而去了。
有人注意到了那道白衣身影,停下了关于木寒这个最近风头正盛的人物的讨论。
“你们看,那不是城主大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那道身影攫住了目光,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是封不言。万卷城不收十二家的弟子,封不言这个城主是这里唯一出身十二家的人。
看着这道身影,有人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人:“我听说城主大人以前是封家的养子,出身有些不光彩,有传言说他一开始被救出去时连话都说不全,还是封家前代那位早死的家主给捡回去,悉心教导,又收作义子。是因为自己出身不好吃了苦头,后来才在大战后建立学城,按理说这样的再造之恩,怎会在大战后又跟封家决裂了?”
而且闹得相当难看。
封家是十二家里家风较正的家族,虽然有些古板,但却是体面人。未踏上仙途之前,就已经是传承数百年的书香世家,家里各个都是斯文的君子做派,和闻家那种家中暗地里私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天天家族内部斗得你死我活,家里生一堆小孩养蛊,对外名声也不好的家族不同,封家人可以说是相当和谐,对外也轻易是不会跟人撕破脸皮的。
他们自持身份,和他们瞧不上眼的人计较,对他们来说太掉份。
对那些被列入家族不友好名单之中的名字,大多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无视过去,断不会跟人闹起来。
偏偏跟自己家的养子闹得那么难看,不只面上下了追杀令,暗地里还出了悬赏,咬死了要弄死封不言。
众所周知,封不言有过一段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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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得死狗一样凄惨的日子,只不过后来封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自己撤了追杀令和悬赏,臭着脸宣布封家将封不言除名,家族子弟在外一句话都不许和他说。
“城主大人那位早死的义父我记得是叫封绪流?那位不是人尽皆知的性情温和,对城主肯定也很好,城主也不像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然也不会建立万卷城。按理说,城主不该在对他有大恩的义父死后,跟自己本家翻脸啊?”
“不清楚,虽然封家下令追杀城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具体因为什么倒是藏得死死的不过这么一说,要是没有这事,城主岂不是现在就成了封家家主?”
“还真是!”
学生们窃窃私语,自以为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们的谈话不可能传得到封不言的耳朵里。
站在封不言身后的苏枕闲看着面前一动不动,懒懒趴在栏杆上的男人,开口道:“师尊,等下我会去告诫师弟们,不可私下议论城主大人。”
身前的人像是化身成了一座雕塑。
许久,才开口:“不必。好久没从别人口中听见他的大名了,我都快忘了他叫什么了。”
封续流啊
封不言心中涌起一股惆怅。
封续流那个人,是封家当时那一代好不容易才有的老来子,还是独子,出身金贵,身体却不怎么好,封家人打小对他就是没有不顺着的,就这样也没把封续流的脾气养坏了,人活得通透清澈,是当时除了聂如稷之外,看着最接近‘仙道’这一词的人。
不对。在封不言眼里,那人可比聂如稷像个神仙多了。
因为封续流身体不好,一般锤炼筋骨的修道方式用不了,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所以封家格外急着求仙途,求飞升,最少也要让封绪流先飞升,否则他就要死了。
也因此,封家是当年屠魔战最积极的一家。
封绪流本人却看得开,他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少年,就做了封不言的养父,悉心培养,早早为封家做好了打算。
那人比起封不言,也才只大了三岁而已。
只可惜封家努力那么长时间,封绪流最后还是死了,封不言也跑了,算是谁都没落着好。
想到这里,封不言总觉得胸前嗖嗖灌着冷风一样刺得慌。
要是封绪流还活着,会伤心么?
身后苏枕闲平静温和的眸子闪了闪,心道,骗人。
要是真忘了,昨夜梦里就不会喊那个人的名字了。
不想再在这事上继续说下去,苏枕闲道:“师尊有意收下木寒?”
“他很拼命,能拼成这样,所求也必定不小。盯着他点。”
“师尊可是以己度人,才有此推测。”
封不言本人当年在封家做养子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拼命。
封不言白布下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苏枕闲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继续道:“如今天下风平浪静,哪怕他心里有所求,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师尊不必太过忧心,弟子会顾好师弟师妹们的。”
封不言算是战后遗老,身上总留着当年和魔头打仗时的痕迹,本能保持着警觉。在现在看来,就有些像是对风吹草动都过于敏感了。
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说完之后就摆摆手,表示随便他。
“只是风平浪静倒也不见得。太玄宗最近就乱得很,聂如稷一把年纪了,到也真是能跟着小辈折腾。我记得他徒弟是叫”
“姜偃,姜师兄。”
“对,就是他,自称是薛雾酒遗留在世的小寡夫的那个?”说起这个,封不言惆怅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兴味的笑意。
说起这个,连苏枕闲脸上也带上了笑。
他委婉道:“姜师兄是个有趣的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关键时刻,最出人意料的还是他。”
连薛雾酒的名声都敢蹭,也不知太玄宗到底在搞什么。
万卷城因为和封家闹掰了,和上三宗也不怎么来往,只跟话题中心的姜偃有过浅浅一面之缘。
他这话也就糊弄一下年岁尚浅的小辈,像是封不言这样的当年大战的亲历者,自然不可能凭他几句话就被骗住。
封不言唇边噙着一丝笑:“薛雾酒那个人根本不可能跟他一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小子有半点关系。”
也不知道聂如稷发什么疯,竟然还急着赶来叫他销毁薛雾酒的眼睛?有病,聂家娶了个有病的女人进家门,生的孩子也一个比一个病得不轻。
“那眼睛哪是他说能销毁就能销毁的?要真这么容易,还能留薛雾酒尸体到现在?”
薛雾酒实在难杀,就是死了,他们也动不了他的尸身,那命硬得,阎王都不收一样。
苏枕闲:“仙尊大人的意思是,叫您亲自去万卷玄境走一趟。”
封不言不再说话。
良久,他喃喃道:“那里面,可是种满了‘千梦’,我如何去得”
弟子们过得遍地‘千梦’制造的幻象,他过不得。
他怕自己要跟薛雾酒一样,沉迷其中,走不出来。
苏枕闲:“可太玄宗的命令,还是尊上亲自来说的,我们恐怕不好拒绝。”
他们打不过聂如稷。
封不言烦心地蹙眉:“我再想想。”
另一边藏书阁门前,木寒被人带头拦下了脚步。
打头的是个阴沉着脸的大块头,周围人看见了,纷纷低头避开。
“就你叫木寒?”
木寒抱着书,冷冷道:“让开,你们把路堵死了。”
巩卓上下打量他一番,看他这副瘦弱的模样,当即就带着身边其他人包围了上去。
本来以巩卓的排名,今年十拿九稳拥有大比名额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他排名给越过去了。
他调查过这个人,没有背景,平时独来独往没朋友,只知道读书的死书呆子一个,心里不由动了点想法。
万卷城里的人虽说没有出身三宗五城十二家的人,但也有不少类似木傀宗之类的小宗门,还有些凡间富庶人家来的。所谓的寒门,只是相对修仙界的“高门大户”来说的。
家里有钱照应的,总归要比没钱的受追捧些。说到底,毕竟还没成仙,都还没到那个境界,没法靠空气活着。
巩卓使了个眼色,周围几个人就将木寒围得密不透风。
人都以为他们要动手,但巩卓又不是傻子,要做什么也不会光天化日来找对方。
他一脸和善,完全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一样,只当自己是来照顾师弟的好师兄,对木寒说:“我听说了木寒师弟拿到大比名额的事,唉,你不知道,因为你来这时日太短,资历太浅,好多人在背后议论这事呢。我作为师兄,实在担心有人会因为妒恨你,暗中下手伤你啊。”
“我这里有个法子。”
巩卓上前一步小声对他说:“师弟可知道万卷城水牢之中关押着一只妖兽,那妖兽乃是当年那个魔头手下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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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魔将。前些时日听人说,那只妖兽好像从水牢里逃跑了。我刚好有认识的人在学城缉拿队,得到了些关于妖兽踪迹的线索要是师弟能抢先一步抓住那只妖兽,你获得大比名额的事,一定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木寒看着面前一脸阴险的傻大个,脸上多了抹异样。
这傻子一定不知道
妖兽魔将
当然是他这个内鬼潜进去放走的。
木寒柔声道:“哦?缉拿队这么快就找到妖兽踪迹了?怎么找到的,他们快抓住她了吗?”
“这么重要的事,师兄快跟我‘好好’说说。”
第六十四章
夜深人静,僻静的小院里,一个修仙者藏在角落,看着窗上烛火映出的身影。
他接到消息,有人发现了姜偃的踪迹。为了领取太玄宗的悬赏,他在听说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循着痕迹追了上来。
那人倒是会藏,走得都是没什么人的荒郊野岭。可惜他不知道,他那张脸实在太过惹眼,就是这么小心低调,也还是会被发现。
修士静悄悄地等待着下手的时机。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边的身影站了起来,推开了窗户。
天边一道流光钻进他手里,潜伏的修仙者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一下,那应该是一道传信符,虽不知那上面具体是什么内容,但传信符所用纸张背面,隐约有一道暗纹,借着月光时明时暗的闪动着。
那纹样,他应该在哪见过。
貌似日前经过万卷城时,他见万卷城学子多用这种附带暗纹的纸张。
难道,姜偃所拿的传信符,来自万卷城?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不由惊疑起来。这个时候,万卷城里怎么还会有人和姜偃这个修仙界的叛徒保持着联系?
想到就在不久前,他听说万卷城临近万卷玄境大比开放,却出了跟闻家一样丢了关押的魔将的消息,心头不由一跳。
怎么会这么巧?
前脚万卷城出事,后脚就被他发现万卷城有人私下联系姜偃这个跟魔头牵扯不清人的?
难道
不等他想清楚,忽然感觉周围风声安静了。
在他反应过来前,一柄剑从他胸前穿过。
没有声音。他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连剑刺破身体的声音都没有,周围一切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里。
那剑穿过他的身体,像是切入一块绵绸的夷皂。
下一瞬,血从胸前喷了出来,他努力仰起头,却只看到带着炙热的红攀上他的眼睛,将他眼中淡黄的圆月迅速染成了不详的鲜红——那是他自己的血的颜色。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什么,他浑身颤抖了起来。
赤月赤月
枯骨
身体里的剑忽然被人握着剑柄搅动了一圈。
修仙者血肉之中蕴含的生气就像是被那柄剑吸走了一样,短短数顷,从一个正常的人,抽干成了一具骷髅。
骷髅架子当啷啷砸在地上。
露出他身后站着的闻师舟。
饱饮了血肉的剑身流淌着暗红色的光,闻师舟手腕一抖,剑身上血液尽数抖落。
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姜偃,“万卷城什么情况?”
姜偃扫了眼地上新鲜出炉的骷髅架子,心中干笑,这是今天的第几批来着了?
掌心一握,黑色的火焰将来自万卷城的传信符烧得一丝不剩,“木寒早前就跟万卷城水牢之中关押的魔将取得了联系,并且想办法把魔将放了出去,信里跟我邀功呢。”
说起木寒这个白得的徒弟,他也有些自得。
眼中不由带笑:“他才去了多久,就已经自觉帮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事成之后,定要好好嘉奖他。”
不愧是未来九大鬼蜮的领主,这办事效率非一般的高。
能做到这种程度,恐怕是到了万卷城就一刻都没闲着。
这还是他这个师父一天都没教过他的情况,就已经能让他这般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替他办事了。
“比我在太玄宗的时候可强多了。”
想起过去,姜偃颇为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他作为正道之首的仙宗大师兄,少不得要安排底下的人办事,跟宗门里的长老们,弟子们,还有聂家长辈们往来甚多,跟那些人打叫道可真是废功夫多了。
毕竟正道人士可不会像木寒这样不问原由,不论目的好坏就全听他的去办事。
弟子嫌弃他唠叨,殊不知,姜偃也不想总是办什么事都要跟那些老东西逼逼叨叨扯个没完,报账的时候被盘问起来最愁人。
说完这些轻松的,他缓缓收敛笑意:“果然是聂如稷下的命令,要封不言销毁薛雾酒另一只眼睛。薛雾酒的尸身不是那么好销毁的,但聂如稷既然这么说了,封不言一定有办法。看来我们得尽快赶过去了,万卷玄境,我们也得想办法混进去,赶在眼睛被销毁前,把它拿回来。”
木寒一个人,他实在不放心。况且万卷城之中有魔将,有些戏也要做给那名魔将看。
“你心里已经有打算了?”闻师舟看了眼姜偃的脸,“你脸上的咒纹是不是比之前的颜色更深了?”
月光下,青年曾经那张漂亮精致,不笑时拒人千里之外,稍稍带上表情就软和得没有半点攻击性的脸,在诡异的花纹衬托下变得格外妖异艳丽。
褪去白衣换上玄黑色广袖长袍,静静微笑的样子,有种分外神秘的吸引力。
姜偃却不像之前那么在意自己脸上的青黑咒纹,甚至还想再多画几笔。
现在这样还不够阴间,不够诡谲。
他不喜欢。
一只手腕搭在窗框上,指尖把玩着一支黑得滴墨的夜合,袖子从滑腻腻的腕子上滑向手肘,露出布满深青纹身的小臂。
自打上次身体吸收了那支夜合,后来又得了这支夜合,姜偃总觉得自己的喜好和审美越来越阴间了。
加上聂朝栖小鲛人帮他修复后的内丹,也从原本的金光闪闪变成了黑漆漆一坨苦药丸,他感觉自己似乎变强了,就是和世人眼中的‘仙’越走越远,更接近魔修了。
纠结了一阵,索性也就摆烂了。
如今这样
他低头看自己手腕皮肤处遍布的刺青。
嗯,也挺好看的。
闻师舟却不觉得,他顺着姜偃的目光看向他的手,这才注意到原本他脸上的纹路,竟然已经蔓延到了他手臂上,眼瞳不由缩紧。
这模样让他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了一个熟悉的画面,和姜偃这情况有些相似。
“这是何时的事?”回想了一下,他神情严肃道,“是王城旧址里沾染上的?”
“应该是吧。”
虽然姜偃自己不在意,这模样用来吓人刚好,但想混进万卷玄境却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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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这几天总算将内丹修复完成,他掐了个法决,用术法掩去了自己的真实样貌。
“这样就行了。”他道。
薛雾酒又躺回棺材里之后,姜偃后知后觉想起魔头叫他归还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提到他脑子里也有他的一部分。
姜偃识海中倒是有只邪魔。有手指鬼,跟画婴分身在前,这话不得不让他开始怀疑这邪魔的身份,有没有可能跟薛雾酒也有关联。
路上姜偃就找了个机会诈了邪魔一下。
邪魔出力帮他对付聂如稷,消耗太大,神志不清中被他一下就诈了出来。
果然,邪魔也是薛雾酒的神魂碎片。
到了这个地步,邪魔也老老实实交代了。
“你脸上的咒纹,我也不是故意弄上去的,那是被我害死的人对我的怨恨形成的诅咒,你恐怕也是因为跟我有了接触,才会被传染上,最近变得严重了大概也是因为我的尸体越来越完整,尸身上的诅咒越来越强横,你和接触了时疫病患一样被感染得越来越重了。”
说到最后,邪魔也劝说姜偃:“要不,你还是把‘我’丢了吧,我我也会自行离开。”
那声音带着落寞不舍。
既然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自然是姜偃最后没听劝,不肯丢弃薛雾酒的尸骨造成的。
闻师舟也想起来了,他两步走到姜偃跟前,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焦急道:“魔君大人将死前就是被这东西缠身才变得虚弱,才会不敌正道修士被杀死!我竟然忘了这事,姜偃,他的尸骨你不能再继续收了!你要是怕修仙界那些人,我替你去杀聂如稷,或者你跟我走,我们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姜偃静静听他说完,然后将他的手推开。
平静的对他说:“聂如稷,你也许有办法杀聂如稷,但我作为他的弟子,深知你杀他,你自己也要搭进一条命进去。”
“至于隐姓埋名的生活我为什么要隐姓埋名的生活?”
闻师舟怔怔望着月下美人清冷含笑的双眼。
笑话,他要是愿意躲躲藏藏的生活,早不就找个荒山野岭的僻静地窝着了?
“算一算,我的年岁不小了,但在你这样活了几百年的修士眼里,我应该还是个年轻的小辈吧。”
“师舟,我还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咽不下这口气呢。”
姜偃做了好多年好脾气的大师兄。
可他们都不知道,他以前在游戏里,也是谁杀了他一回,他就会杀回去十回的脾气。
他孤身一人穿越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下意识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担心聂如稷厌烦他,担心宗门之中的人不喜他,会将他赶出去。
他很怕一个人去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他需要一个家,他说要做聂如稷的家,可其实他自己也是没有家的。
那时他觉得他不能失去太玄宗,不能失去师尊和师弟师妹。
要是放他一个人在外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宗门长老第一次用赞赏的语气夸奖他,是他又被闻燕行捉弄了,却没有当场跟闻燕行打起来。他们夸他脾性好,沉得住气,有作为师兄的担当。
那之后姜偃一次都没再像一开始那样跟师弟师妹打架了。
他尽力表现得合所有人的心意,渐渐的,对他的称赞越来越多,周围的人果然越来越喜欢他了,所有人都对他作为太玄宗大师兄这个身份满意极了。
就像是只要他一直做得这么好,他们就永远也不会丢弃他。
结果,原来这种喜爱如此浅薄,转眼就可以所有人都通通变了一副嘴脸。
到头来白努力一场,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得到。
太玄宗不是他的家。
聂如稷也不是他的家。
他们要抛弃他,谁都不要他,没有人会伸出手抓住他。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继续讨好的必要?
要他就这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可能的。
闻师舟喃喃:“但这样,你会死的”
姜偃:“你看我像是怕死的样子吗?”
他都敢扯旁人提都不敢提的魔头的大旗,发现薛雾酒也在利用他准备复活卷土重来,兴许未来还会报复清算他借他的势,就这样他都没打算收手
干出这种事的人,他像怕死?
他堂堂一男大,年轻热血,压根不带怕的。有事他都冲在最前头的好吧!
“我只怕我死得憋屈,死得默默无闻。”
所以当初在太玄宗,他是不可能听聂如稷的,认了别人强加的罪名的。
闻师舟看着他发起了呆。
眼前的青年意气风发,颊边带笑,眸中有光,纵使前方千难万险,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踏进去,就像他毫不犹豫踏进血沼,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越来越像了。
他越来越像他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为了薛雾酒,又是为了薛雾酒。
简直阴魂不散!
他忽地咬紧了牙,拳头默默攥紧。
一股魔气在他脚边翻起,又在姜偃注意到前消散。
他渐渐恢复了平静,对姜偃道:“好,既然是你想要的,那我,奉陪到底就是了。”
姜偃面露欣喜:“谢谢你,有你在身边,我安心多了。”
闻师舟转身:“早些睡吧,好好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姜偃在他背后愉快摆手:“你也好梦啊。”
万卷城,趁夜,巩卓一行人带着木寒进了一处林子。
他把里面指给木寒:“那只逃跑的妖兽就藏在这附近,木师弟不用怕,我们也从旁协助你,而且抓住妖兽的功劳全算你一个人的。”
木寒拱手:“那就多谢师兄们了。”
“哦,对了,师兄确定那只妖兽就在这边吗?”
巩卓知道他早有这一问,抬了抬下巴叫他看远处若隐若现的烛光:“缉拿队的人也在这附近,这下木兄总不能觉得我骗你了吧。”
木寒了立马说:“是我小人之心了,还望师兄不要怪罪。”
“不碍事不碍事,师弟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
巩卓面上装着大方,暗地里露出一个阴险的笑。
他当然要跟他说实话,因为他就是想要木寒找到那只妖兽——然后死在妖兽手里!
他刻意隐瞒了妖兽实力,把话说得含糊,就是为了让木寒觉得那只妖兽是凭他的实力打得过的,实际上?
几百年前跟着魔头四处征战的魔兽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蠢货也不想想,缉拿队出动了那么多人,让他们如临大敌的妖兽,他一个人去岂不是送死?
别说是他一个人,就是巩卓真跟着他一起去了,他们这一帮人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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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也不会是那只妖兽的对手。
巩卓打算一会就找机会装作和对方走散,然后撤出去。
结果一抬头,发现刚才还在面前的木寒不见了。
他疑惑地问身边的人:“木寒人呢?”
“他不是就在咦?他人呢?”
“可能是心急,就不管我们直接走了?”
巩卓也没太在意,反正他们本来也要“走散”,现在正好合了他的意。
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只是当几人想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竟然走不出去了?
绕了好几圈,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巩卓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人咽了咽口水,忽然神情紧张地低声跟他说:“我们我们不会倒霉地遇上那只妖兽了吧”
巩卓:“别胡说!”
实际上他心里也没底。
在他们几人满头大汗的在自己布下的迷阵里兜圈子的时候,木寒已经飞速绕到了缉拿队前面。
角落里,一双眼睛藏在灌木丛之后。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掩盖在草木的香气之下。
眼看着缉拿队的光亮越来越接近,有人却先一步从藏起来的人面前走过,迎向了学城缉拿队。
“谁!”
木寒衣服破破烂烂,满身狼狈的冲到缉拿队面前:“你们看见巩卓师兄他们了吗?刚才我和师兄他们在一起,结果他们忽然被什么东西袭击了,然后我就找不到他们了!”
“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你们快去找找他们吧!”
巩卓的名字一出来,缉拿队里有人就相互对了下视线。
其中一人走出来,问木寒:“在哪?”
木寒抬手随意往远处一指:“那边!”
方向,正与身后灌木丛藏着的人相反。
那双眼睛轻轻眨了眨,默默松了口气。
第六十五章
木寒近期在万卷城相当出名,缉拿队的人自然认识他。
听他说出巩卓的名字,对他为什么大半夜会出现在这里多少有了猜测。
万卷城明面上的规矩禁止学生之间私底下的倾轧行为,但城里这么多人,城主又不可能随时随地盯着每个人,具体如何操作,还要看底下的人。
有些事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公然违反万卷城的规矩。
加上巩卓有亲戚在缉拿队,想到前几天巩卓找他问逃跑的妖兽的事,立马就反应过来那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巩卓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搞死木寒,反倒把自己折腾进去了。
那名亲戚虽然有点恼怒,但也不可能不管巩卓。
当下不疑有他,立马带人往木寒指的方向追去。
走前不忘叮嘱木寒:“你尽快回去吧,近期不太平,晚上不要随意出来。”
木寒老老实实答应着。
目送缉拿队一溜烟离开,没有离开,脚步一转走道一片安静的影子前,拨开了那里的灌木丛。
里面蹲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少年,唇红齿白,看着无害得像只兔子。
实际上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了。
“前辈,出来吧,人走了。”木寒道。
对方见是他,立马惊喜地露出笑脸,从灌木丛里站起身,在身上拍拍打打,拍掉身上的枯草:“刚才太危险了,幸好你来了。不然一口气杀了一整个缉拿队的人,封不言就更要追着我不放了。那人真是烦人得紧,看我看得比他徒弟看他还紧。”
他一站起来,就发现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最显眼的莫过于肋骨之中的血窟窿里镶嵌的巨大铁钉,铁钉锈迹斑斑,末端还坠着破碎的锁链。
之前这位妖兽前辈就是被钉着钉子拴在水牢里的。
木寒找机会潜入进去,废了好大功夫才弄断了这东西。
他原本还想着要把钉进对方身体里的钉子撬出来,是这位满身是伤,浑身淌血的前辈自己说了无所谓,不用管,然后对方就顶着这副重伤尊容到处乱跑。
不被发现才怪。
但看梦柯前辈这样子,木寒也很难说对方是不是故意引人追杀他。
对方好似乐在其中。
——不管是身上的伤,还是玩这种被逼到走投无路,再反杀的游戏。
木寒以前在木傀宗,虽然宗门内也干过龌龊事,对他也不算好,可怎么说那也是正经的正道门派,冷不丁转混魔修,很多地方都让他觉得不适应。
他师父是魔修那边的人,那他自然也就是魔修那边的。
直到见到了梦柯,他才意识到和一般的魔修比,他师父太过正常,让他对魔修有了错误的认知,还以为其他魔修都跟他师父一样。
这会梦柯身上仍然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傻乎乎冲着他笑:“你之前说,你是受你师父之命来救我对吧,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还是替我谢过你师父了。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在妖兽前辈要离开的时候,木寒伸手拽住了他的后脖领子,没让他走,“前辈,我师父叫我助你摆脱牢狱,不是因为心善,你既然曾经效忠薛雾酒,现在你的旧主归来,你该不该继续效忠他?”
梦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你师父是薛雾酒?魔君大人又活了?”
木寒摇头:“我师父,是魔君大人的道侣。”
梦柯噗哧笑了出来,“不可能。魔君大人哪来的什么道侣,你别骗我了。”
不怪梦柯笑成这样,木寒起初也不信。
但后来由不得他不信。
“前辈你在水牢中关久了,有些消息还不知道,魔君大人被镇压在太玄宗的尸体,已经被我师父救出来了。”
梦柯笑声戛然而止,“什么!太玄宗的那个!”
不怪他震惊。
薛雾酒所有镇压在各地的尸体,最不可能被救出来的,最难救的可就是太玄宗的那个!
就是万卷玄境之中的眼珠子那么难取,都比太玄宗那个好救百倍!!
太玄宗可是有聂如稷坐镇,只要聂如稷不松口,谁打得过他!
“你师父,打得过聂如稷?”梦柯满脸震撼。
这事比薛雾酒要复活还让他惊讶。
木寒意味深长道:“前辈,仙尊大人实力强大,整个修仙界无人是敌手,可有的时候,要打败一个人也不是非要靠武力的。我师父实力比不过那位尊上,所以他才亲自以正道的身份潜藏在太玄宗之中,就像我现在身在万卷城之中一样,要是没有我,前辈今天还在水牢里。”
“我师父深谋远虑,布局多年,如我一般的暗线,在整个正道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说不定有些人的身份,埋伏之深,说出来连前辈都要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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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寒言之凿凿,梦柯为他话中潜藏的含义心中震动。
“至于我师父到底是怎么从聂如稷手里夺走魔君大人的尸体的我只需要告诉您一件事,我师父他,差点就和那位仙尊结契了。不过我师父一心在魔君大人身上,自然是不可能真跟聂如稷结契的,聂如稷虽然发现了我师尊乃魔道之人,最后却还是乖乖交出了薛雾酒的尸体,个中细节,我作为弟子不好多说,但想必我不说,前辈也能明白吧。”
“只能说,我师父对魔君大人,真的是一片真心。”
木寒一锤定音。
梦柯瞳孔震动:“你是说聂如稷他他中了你师父的美人计?但你师父喜欢我们魔君大人,悔婚背叛了聂如稷?”
这话说出来,梦柯代入了自己认识的那几个人,狠狠抽了口气。
天呐,薛雾酒知道他死了之后,聂如稷的日子这么精彩吗?!
还有木寒的师父也是个狠人,聂如稷他都敢溜?那是什么人,聂如稷当初为了杀躲藏在凡人里的梦柯,可是半点都没犹豫的直接连带所有凡人一块全都下了杀手的!狠绝程度,就是魔修都要胆颤!
聂如稷那人,仿佛没有心一样,也完全没有弱点。
“你师父,没被聂如稷当场掐死?”梦柯心情复杂道。
木寒冷然一笑:“要不怎么说是我师父呢,仙尊也被吃得死死的,根本不舍得对他下手。只是被坑了这么一手,到底气不过,派了些人追杀罢了。”
他这些日子在万卷城,除了苦心谋划解救魔将,就是在听别人谈论他师父。
木寒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他师父与仙尊和魔君的爱恨情仇二三事,并且自觉找准了自己在其中的立场和定位。
不管别人怎么说薛雾酒不是良配,师父背叛实力强大地位尊贵的聂如稷,选薛雾酒那个死人是眼瞎,只要他师父喜欢,那木寒是绝对支持他师父的。
梦柯还是半信半疑,但有些被木寒口中所说的师父勾起了兴趣。
无论是聂如稷竟然会被人悔婚,还是这世上竟有人眼瘸看上薛雾酒,还在人死后兢兢业业为他苦心谋算这事,他简直要好奇死哪冒出来的奇人了!
梦柯:“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木寒:“为了万卷玄境之中的核心,我师父不日就会抵达万卷城,在那之前,请前辈配合我演一场戏。”
身陷迷阵之中的巩卓本来就已经够心焦的了。
他们都已经看见缉拿队的人在往他们这边来,心里才燃起一点希望,却在半路遭到了妖兽袭击。
他们几人都不是妖兽的对手,短短接触几下,就被打成重伤。
眼看那妖兽就要取他们的性命,关键时刻,是被他们不怀好意引到这里的木寒冲过来,用身体替巩卓挡下了妖兽的攻击。
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返回来救自己,巩卓整个人都呆了。
木寒浑身是血地摔在地上,还在担忧关切的看向他:“师兄,快跑!我在这里拦着它!”
话刚说完,一身魔气的妖兽巨爪落下,木寒噗地吐出一口血。
巩卓等人见此,心中充满不解和不敢置信。
木寒师弟是个傻人,他都被妖兽打成重伤了,难道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把他骗过来就是要杀他的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舍身相救?
恰好缉拿队赶来,妖兽看了缉拿队一眼,眨眼逃跑了。
巩卓几人赶紧上前扶起木寒,木寒虚弱睁眼,见巩卓等人没事,才露出安心的神色:“幸好师兄们没出事”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巩卓几人眼眶一酸。
“还从未有人愿意舍命护我,木寒师弟你”
“同为万卷城求学的学子,师兄有难,我作为师弟理当出手相助。”
“木寒师弟”
木寒师弟,真是个心怀正义,以德报怨的大好人!!
事后,木寒昏迷着被背回住所养伤。
巩卓几人一改之前脾性,轮流照顾伤病在床的木寒。
怕他惦记玄境大比,时不时还要安慰他:“师弟别怕,你这几天就好好养伤,其他的杂事就交给我们,肯定不会让你错过玄境大比!”
再听见有人质疑木寒的大比名额,巩卓是第一个要上去跟人理论的。
木寒面对妖兽袭击,舍身相救的事也很快在学子之中传开了。
谁提起这件事,都要赞一句木寒师弟大义。
苏枕闲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巩卓的伎俩,对木寒能不计前嫌,出手救对方一命的行为,心里也是颇为赞赏。
私底下也抽空去看了这位师弟。
一时间,木寒在所有人心里都风评极好,人人都在心里敬他几分。
万卷城眼下唯一的问题,就只有那只怎么也抓不到的狡猾妖兽。
缉拿队的人也奇了怪了。
“怎么每次发现对方的踪迹,都得遇上点干扰,转头就让那妖兽又跑了?”
于是他们就打算布置一个诱饵引诱那个妖兽上圈套,等他现身,他们就直接冲上去抓住对方。
谁知原本一切顺利,他们都看见那只妖兽的身影了,却有一人先一步踏进了他们布置好的圈套。打草惊蛇,吓跑了那只妖兽。
缉拿队气恼的上前,结果发现是身体才恢复了些的木寒。
见到他们,木寒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歉意道:“我是不是一不小心破坏了缉拿队的计划?实在对不住,咳咳”
“原来是木寒师弟啊,不打紧不打紧,你身体怎么样了?”
见是木寒,之前还有些疑心是不是有人故意破坏的缉拿队成员,直接打消了疑虑。
毕竟木寒的事迹他们也听说了,谁都有可能帮那只妖兽,就这人是最不可能的了。
就算万卷城里真出了串通妖兽的内鬼,那也绝对不可能是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