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又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抬手拭了一下她模糊的唇线:“还得补个妆。”
他其实不用换衣服,因为早回家了,只是去迎接闻家昌时敷衍地加了件外套。家里地暖室温高,宁好才需要脱了高领针织衫换件单衣。
他出了衣帽间,在卧室外间等她。
她一边换衣,一边后知后觉地反省,走之前摸不透他的想法,回来依旧没摸透,疑虑却自动翻了篇,几周不见,一见面就这么激情,似乎有点太头脑发热了.
宁好很快明白了闻斯峘对汪潋的评价。
汪潋很擅长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精致的小蛋糕,蛋糕胚上抹着又厚又平整的鲜奶,点缀剔透的水果,插一根吸睛的彩色蜡烛。
家里做事的工人那么多,本来主人客人都没必要插手任何家务。可汪潋偏要亲力亲为,忙前忙后,不仅阿姨们在她的指挥下比平时更有序,而且她还亲自下厨施展十八般武艺,而且那还不是作秀。
汪潋锦上添花地做了六道拿手菜,每一道色香味都没得挑,像星级酒店大厨的手笔,端菜上来她还介绍得头头是道,什么寓意什么口彩,让气氛再上升几个高度。
叔伯长辈和闻家昌两个生意上的朋友都对她赞不绝口。
吃饭时小孩们坐平时家里人吃饭用的西餐桌,孩子们的妈妈自然就跟过去照顾孩子。
其实中餐桌很大,但是男人们爱闹酒,晚辈中没孩子的大学生和刚工作的年轻人不爱凑这份热闹,也都跑去西餐桌。
连闻斯峘都想跟去,要不是为了陪宁好,他都已经瞄好那边座位了。
有些人思路却正好相反,把坐中餐桌视为一种身份象征。
比如二姐,开席之前她也打好眼要坐哪个位了,和姐姐妹妹说话时身子压在椅背上,别人硬要坐那座位反而很勉强。
其实二姐有充分的理由坐中餐桌,她不仅是爸爸的女儿,也是爸爸的下属,职场女性。大佬们聊一聊生意上的事,她怎么能不跟着学点人情世故?
当然,这个桌一开始就有宁好的位置。
因为明州的事处理得好,闻家昌看她喜欢得紧,主动发话指定“宁好坐那里,斯峘跟她挨着”。
但这个桌本来没有汪潋的位置,她之前一直在统领后厨忙活,其他人自然落座了。
李承逸不太懂得体贴人,没想起来给她留座,他左右两边坐了他舅舅和宁好。
汪潋那些菜都是花了心思的。
原本家里做帝王蟹都是一整只处理好直接进蒸箱,厨师图省事,闻家昌也不算美食家,将就着吃,不过吃多了也容易厌倦。
今天按汪潋的指导,一只蟹拆了九种吃法,老头儿们觉得很新鲜,其实就是很巧妙地打了个经验差。
汪潋玩的那些,在米其林餐厅分子料理中很常见,但是像闻家昌这种身份的土著老板,搞商务宴请不会去米其林,一般也就是在他们认知里的高大上海鲜酒店,这种地方更讲究个排场,更大的蟹有更大排面,大部分时候也是一整只端上桌,最多把蟹肉挖出来做做造型。
闻家昌尝试新鲜的,有些过于前卫还不适应,刚怀疑有盘蟹肉菜做砸了,一股煤油味儿,朋友中有个识货的指着说:“这个加了黑松露吧,黑松露和蟹香融合起来蛮好的。”
于是闻家昌没自曝其短,笑眯眯地点头附和:“不错不错,那一桌有吗?让小孩多吃点”。
宁好在桌上表现少,没有与汪潋去争奇斗艳的意思,只安安静静听闻家昌和他的朋友聊天。
原来他在明州查出肿瘤,回江城才检验出是良性的。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他离开明州时情绪阴郁,格外重视健康,还起念催生。如今劫后余生,他又放开喝酒,把一时的忐忑抛诸脑后。
到上主食的环节,大家都吃蟹黄泡饭,唯独闻家昌夫妇的不一样。
汪潋俯在闻家昌身旁小声说:“爸爸,蟹黄胆固醇高,您和妈妈这份我换成蟹腿肉了,怕味道不够,用澳龙汤打了个底,您尝尝看。”
还挺细心,又关心他的健康,切中他的心意,闻家昌高兴道:“你别忙了,自己也快去吃,噢……”,他这才发现没人给汪潋留座,又吆喝佣人,“再拿把椅子来,让汪潋坐——”
李路云马上接话:“坐妈妈这边来。”
一个椅子加进去,两排人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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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右挪,动静不小。李路云的座位在儿女们对面,汪潋被叫到那边去,仿佛成了小辈中最得宠的。
宁好见这架势,转过头意味深长地与闻斯峘交换眼神。
吃了几口饭,席上又掀起新一轮敬酒热潮。
二伯闻宏业再次发话:“小宁啊,我今天对你不太满意,你和笛赋不一样,她在后台做事,会不会喝酒没那么重要,你个搞项目的,喝酒这么面,让你喝点酒三请四请,也不知道主动敬酒,在外面怎么吃得开?”
这话有失公允,前几轮敬酒都是闻斯峘和宁好以家庭单位沿桌挨个儿敬,从没有漏掉过二伯。
这位二伯每次都要节外生枝,扯着宁好多喝点。
宁好端半杯的时候,他让“满上”,批评她和长辈喝酒不懂规矩。
宁好满一杯的时候,他让喝两杯,理由是“长辈喝一杯,你得有点自觉”。
三番五次被阴阳怪气讽刺,宁好意识到他是在故意针对。
今天闻天朗没来,应该是闻家昌气还没消,不愿看到他。
闻天朗吃里扒外的事说不定没向闻宏业坦白,从闻宏业的角度看,不过是闻家昌带了宁好去处理明州一时的危机,闻天朗在明州干了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被寻了个错处打发回总部,胜利果实全被宁好占了。
虽然有误会,宁好不想在闻家昌的朋友面前暴露内部矛盾,闻家昌爱面子,那样一定会让他不高兴。
二伯故意刁难,她就装装糊涂顺着他的话做,也不过就是多喝两杯酒而已。
宁好笑盈盈起身绕到二伯身侧去敬他,他却得寸进尺:“被点名才知道来了,必须罚酒。”
二伯指着宁好桌上分酒器喊李承逸递过来。
李承逸以为他又要逼人添酒,毫无戒备地顺手递了。
哪想到他攥了酒瓶把分酒器添满,往桌上一跺:“罚三杯,直接拿壶干,别老磨磨唧唧的,好好锻炼锻炼!”
分酒器一瓶就是三两,一口气干三杯,就算闻家昌的酒量来了也得倒。
宁好不是没拼过酒,酒这东西是种人际交往润滑剂,有时候为了迅速拉进距离推进工作,跟干活的那帮土老板道理说不太清,这能借这种方式放下身段。但是今天这酒她不太想喝。
拜托,糟老头子对工作又没帮助,凭什么喝?前几次给他面子只是看在闻家昌的份上,真想当场给闻天朗打电话让他把疯老爹领回去,又怕甩脸走让他借机把事态闹大。
李承逸嬉皮笑脸地劝阻:“二伯,人家小姑娘,你让人闷头干一斤,干完要送急诊的。”
“生意场上哪有什么小姑娘?”闻宏业轻笑,“她有量的,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罢了,你少打岔。”
这话听起来是对宁好的夸赞,对她的酒量无比信任,可要把她架到那个高度硬灌她酒,就是歹毒了。
李承逸还想开口,闻斯峘起了身,他没有立场只好收声。
闻斯峘大步流星晃到闻宏业跟前,拿起桌上宁好的分酒器,赔着笑说:“她今晚已经喝不少了,这三杯我替她敬您。”
闻宏业倏地把他手腕摁住:“你又哪冒出来的?有你说话的份吗!一边去。一家连一个懂事的都没有!”
听腔调是醉酒胡话,看行为却目的性很强。
闻斯峘也没松劲,两人手上僵持,分酒器应声落地。
闻宏业借着躲开酒瓶顺势站起来,虽然比闻斯峘矮那么一大截,秤砣形的身材外带年龄加成,气势又压过他一头。
这边动静有点大,终于让闻家昌也看过来。
闻宏业反应很快,避重就轻地吆喝闻笛赋:“给你弟妹再拿个酒瓶来,真是的,这么贵的酒都浪费喽。”
闻家昌没跟上前面的剧情,还以为只是单纯的酒洒了,二伯在关怀宁好,便也跟着张罗找酒:“再给她倒一杯。”
宁好拽了一下闻斯峘的手肘,眼神暗示他别当场下闻家昌的面子。
新的分酒器倒满酒递过来,她当着闻家昌的面一口干了,但不打算认罚后面两杯。
闻宏业没法在闻家昌眼皮底下欺负人,也没提再罚两杯酒,不过他有的是诡计,一边喊着“女中豪杰”炒气氛起哄,又阴阳怪气地揶揄:“不和你爸爸喝一杯?”
“来!”闻家昌已经喝到兴奋点上,这时在他心里,跟谁喝酒就是偏爱谁,宁好走过去,他还高兴地亲自给她倒酒。
宁好猛地倒下去这两大杯,胃里灼得厉害,没回自己座位,趁没人注意离席去找个卫生间立刻催吐。
闻宏业心满意足继续和身边人吹牛小酌,过了会儿,他女儿过来中餐桌边说:“爸,车钥匙在你包里吧?我们家车防盗警报响个不停,我去看看。”
家里开车的是他女儿,但她没拎包,浑身也没有一个口袋,所以停好车把钥匙放他手挎包里了。
闻宏业随手指指前厅的方向:“包在沙发上,你找找。”
中间隔的李承逸和宁好都不在位置上,闻斯峘听得清晰,立刻站起来拦住这位堂姐:“晚上车库光线差地面滑,你一个女人最好不要单独下去,还是我陪二伯去。”
堂姐不疑有他,把手挎包从前厅沙发上拿过来,找出钥匙递给闻斯峘:“我爸没喝多吧?”
闻宏业起身立着眉:“这么点酒多什么多!”
闻斯峘唇角勾着笑意,故意伸手去搀他:“我扶着您。”
闻宏业果然较劲地甩开他的手:“还没有老态龙钟!”
闻斯峘冲堂姐无奈苦笑,眉头一高一低,笑出种“真拿他没办法”的宠溺,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让人降低戒心,堂姐对他的初印象甚至是细心周到。
闻斯峘想着找个独处的机会警告他一下。
下了车库,发现已经有人警告过了。
二伯家那辆国产suv停在李承逸的一排豪车边格外显眼,靠副驾这边右侧前后排玻璃窗全碎了,碎玻璃渣落了一地。
闻宏业怔了下,顿时酒醒了一大半,绕着车身急得团团转:“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这是……”
闻斯峘上驾驶室把持续尖锐鸣响的警报器关掉,翻了翻几个置物抽屉,没有失窃的痕迹。
他慢条斯理地下车锁车:“没什么,一会儿我让修车的过来拖走,换玻璃也不贵,几百块管够。”
“什么叫‘没什么’?这玻璃窗怎么好好的碎了?是不是让人砸的?怎么停在别墅区自家车库也能让人砸?……”胖老头还在跳脚。
闻斯峘像是嫌他聒噪,眯眼蹙了蹙眉,弯腰捡起一块锐角三角形状的玻璃,掂在手里打量。
老头凑过来:“是不是被砸的?总不可能玻璃自己炸咯?”
“嗯,砸的。”
闻斯峘肯定他的猜测,突然伸出左手提溜着衣领把他按在墙上,“为什么砸你车,自己心里没数吗?”
男人身材高大,落下的阴影把他罩了个严实。
骤然的翻脸让闻宏业脖颈僵硬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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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对方握着尖锐玻璃的右手像借力似的搁在自己左肩,那个锐角正对着颈动脉,尽管脸色铁青,他不敢出声。
“少倚老卖老招惹我老婆。”
闻宏业被扼住脖子呼吸困难,慌得眼神乱飞,咿咿吖吖叫不出声响。
“不然下次新仇旧恨一起跟你算,你就知道我打哪儿冒出来的了。”
闻宏业已经顾不上他说什么,一心盯着他手里的玻璃,手上肌肉绷紧,他以为要扎自己,吓得脖子一缩,下一秒对方手里却渗出血,顺着手腕往袖子里流。
这情境比他扬手刺过来更加诡异。
闻宏业闷哼了声,两手在半空中没章法地乱摆,够不到他的身体。
“家里几口人?老的小的都算上,”闻斯峘松开手把玻璃扔地上,满手的血往他脸上抹,“够不够我算账?”
闻宏业惊惧至极,被血烫伤了似的哆嗦,嘴里终于发出点不成气候的呜咽。
闻斯峘用血抹了他满脸,又在他胸前衣服上擦了几下,
慢慢松开摁住他的左手,平静带笑。
“管住嘴,带着妇女儿童赶紧滚。”
第37章尾灯
酒桌上推杯换盏闹哄哄的,男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嘘,舌头都捋不直。
李路云和几位要客道别后上楼休息,汪潋便没了需要打起精神应付的人,给自己盛了碗清爽的豌豆汤坐在喧嚣场里安静喝着。
她注意到,对面李承逸不在位上,宁好也不见了。
也许只是巧合,她心里空落落,又劝自己不必太草木皆兵。
突然二伯闻宏业一身血地冲回餐厅,惊慌失措地招呼她女儿一家快点收拾东西回家,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闻家昌醉蒙蒙地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受伤了。
闻宏业神色慌张:“车、车窗炸了,我没受伤,斯峘捡玻璃割破点手,没事,没什么大事哈。”
割破手?闻家昌没当回事,继续与朋友疯疯癫癫闹酒去了。
汪潋脑中却警铃大作,闻斯峘和二伯在车库,那宁好在哪里?
她顾不得矜持,在闻宏业催着堂姐一家穿衣服叫车的间隙,给他递去湿巾擦拭,直接开口问:“二伯,宁好和你们在一起吗?”
再听见这名字,闻宏业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胡乱擦几下脸,忙不迭地摆手:“没没没,没看见她。”
汪潋放下汤匙,心往下沉。
很难不注意到闻宏业神色反常,他和闻斯峘一起,又说没看见宁好,弄了满身血却没受伤,像是见证了什么冲突,闻斯峘能和谁起冲突?
汪潋脑补了一场大戏,起身离开餐厅,往走廊深处去寻。
她不喜欢这种鬼气森森房屋密集的深宅,倒觉得很适合拍恐怖片,无数扇门她一扇扇推开,总是相似的视野,像循环鬼打墙。
直到一扇推不动的门前停下,是卫生间。
汪潋垂眼望着地面,从门里透出光,黄澄澄,明明是暖色调却看起来冷,让人联想到冰块冻好总会溢出模具一点点。
她像中了邪似的突然奋起动猛推门板,又敲又撞。
里面马上有了反应:“等一下,有人。”
女人的声音好像一片窗纱,轻慢飘荡,从耳蜗撩过去,撩起了汪潋的怒气。
直觉告诉她回话的人就是宁好。
这里再没有哪个年轻女人会像她那样故作风情、气若游丝地装嗲。
她本能地感觉到,空气中若有似无地浮着种阴谋的气息。
——那么李承逸呢?也在里面?偷情?
汪潋命令自己沉住气,倚着门对面的墙,静待几分钟,也许答案就会自动揭晓。
可她又面临一个新问题,
如果像她猜测的那样,李承逸和宁好一起走出来,该怎么办?
仅仅是在门口堵住他们俩,和捉奸在床还有区别,虽然旁观者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李承逸寡廉鲜耻,要是给他留下狡辩空间,他肯定能编出愚弄傻子的借口,而这又是在他家,他父母不会做公正判官,只会装傻对他的借口坚信不疑。
锤不死他们,又给自己添堵,今天还有好些外人没走。
新婚燕尔与弟媳勾搭,这事传出去不止他一个人丢脸,整个闻家在外都是笑料,传到明州也是迟早的事。
刚嫁进江城豪门两个月,还没来得及表演,戏台子就塌了,怎么想都是汪潋自己损失比较大。
再考虑考虑后果,事情闹开了,有点骨气下一步就该离婚,她扪心自问要不要离婚,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李承逸花,哪个男人不花?
但不是哪个男人都有百亿资产等着继承,离了婚下一个找谁?
既然不打算离婚,大闹一场又于谁有利?
这种事法律上没人管,道德也从不谴责三心二意的男人,闹得再大,也就一笑了之。更可怕的是闹过之后,李承逸可能就像打开了天窗,更肆无忌惮,从此做什么都无所谓舆论了。
这颗雷不能以激烈的方式爆,得暗中搜集证据,潜移默化让闻家昌和李路云知晓,同时也知晓自己识大局做的牺牲,之后再让父母过来要个说法,闻家昌为了息事宁人遮丑,会把宁好两口子赶出去。
前思后想,汪潋冷静下来,退到离卫生间几米外走廊对面的房间,虚掩着门观察。
稍后,宁好从里面出来,像是在疑惑刚才敲门的人怎么不见了,在原地停了片刻才走。
没有人跟在她身后。
汪潋等人走了好久,确定不会再折返,还去卫生间门口转了一圈,里面空无一人。
她庆幸刚才没有冲动闹事。
不过她也确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李承逸和宁好之间绝对有点什么,她在餐桌对面看得很明白,宁好与李承逸的座位间距比她跟她丈夫之间还要近.
闻家昌醉得只有零星意识,李路云又早早回房休息,汪潋却还是坚持到底,做戏做全套,一直陪到送客,再和管家阿姨一同把闻家昌送回卧房。
等她自己回到卧室已是深夜,期间没见过李承逸,原来他早就回了房间。
李承逸面朝下随意趴在大床中央睡着,连衣服都没脱。
他这么一睡,整张床都被霸占了。
汪潋装贤惠儿媳妇一晚上忍得辛苦,见不得他这么逍遥,把他从床上赶起来:“哪有你这么自私的人,从来不考虑别人。”
李承逸睡眼惺忪,顺势捉住她手腕,往旁边一滚,把她也带倒。
汪潋嫌弃地把他推开:“又是酒又是烟,还往床上躺,去洗干净啦!”
这猛地一推,李承逸彻底醒了,
掀开眼皮怔怔地望着她,没有起身,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汪潋撑着床坐起来,手被什么硌到,定睛一看,竟是碎玻璃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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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餐厅二伯的话,闻斯峘捡玻璃伤了手,原来李承逸和他们在一起而宁好不在,这么看来,大概闻斯峘和李承逸在车库有些冲突,才把二伯吓得赶紧带人回家。
二伯留下的车,汪潋送客时看见了,一侧车窗碎得稀巴烂,不排除是他们男人推推搡搡砸烂的。
是自己在餐桌上看出的端倪,闻斯峘也看出来了?
真是丢人。
汪潋没好气地警告他:“你别跟闻斯峘正面冲突,犯不着,把自己降到跟他一个档次,只会让爸爸觉得你幼稚。”
李承逸微眯着眼看她,什么玩意儿?闻斯峘?大小姐又在瞎叨叨什么?
汪潋见他一副浑浑噩噩想不明白的模样,扔他一个白眼:“你没有注意到你爸对闻斯峘的存在总是含糊其辞么?外人不问他不说,问起来也就说是‘小儿子’,都以为他也是你妈生的。你爸根本不想提他换老婆的事儿。”
李承逸倏地笑问:“这年头男人换换老婆又怎么了?”
汪潋皱着眉头:“你说怎么了?你们家和我们家谈婚事的时候怎么不敢提你爸妈是二婚?怎么一开始只说有两个姐姐?还让我父母误以为两个姐姐也都和你同一个妈?”
她不提还好,提起来李承逸又想起谈婚事那阵心里窝的火。
谈婚事在汪潋爸爸升职调动刚敲定时,老头春风得意耀武扬威的,本来各方面也算门当户对,汪家突然拿起了乔。
一开始听说有两个姐姐,汪潋妈妈就说,同一屋檐下又是婆婆又是姑子,怕家里鸡毛蒜皮的是非多,让汪潋受委屈。
闻家昌解释两个姐姐都已经早早成家生孩子,汪家勉勉强强接受了。
之后纸包不住火,冒出个闻斯峘,为了说清楚他不可能争家产,闻家昌才透露那三个都是前妻的孩子。
汪家又闹了一番,意思有点嫌弃李承逸妈妈插足人家家庭,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承逸冷笑:“谈婚事只不过谨慎点,你爸妈也是没事找事给我下马威呢,真要谈崩了,他们俩老口只怕后悔得哭天抢地。”
“那你可想错了。我妈妈本来是已经坚定要退婚的,我为了劝她嘴皮都磨破了。我说你大姐夫妇是高校老师,将来我们的孩子从小上学也有门路;说你二姐夫是医生,将来我们父母年纪大了在医疗方面也都有人关照;说你家整体层次高,结婚考虑的该是家族整体。要不是细数那么多好处把她说服了,婚事早黄了,谁哭天抢地追着你?”汪潋边说边为自己的英明理智沾沾自喜,白眼快翻上天灵盖,“别太好笑。”
李承逸一早知道,汪潋和自己是一类人,极端利己,只交往对自己有用的人。
可是她把这套用到他头上,又让他犯恶心。
人就是这么双标。
他移开目光不再去看汪潋,
忽然想,宁好这时候不知在干什么.
闻斯峘在院子里抽了会儿烟,等家里那些宾客离开,车辆陆陆续续驶离车库,闻宏业他们一家叫的专车也及时把人接走。
渐渐的,一楼趋于安静,仅剩些佣人在收拾餐厅。
他看见自己卧室的窗口亮起昏暗小灯,知道宁好回去了,
也想上楼去,突然又想起,
车库的玻璃不知道有没有人打扫了。
每天早上五点多宁好会吃点东西出门遛狗,碰上下雨天,活动范围可能局限在室内各处,早上视线不好,万一经过车库踩着玻璃容易受伤。
考虑到这点,他灭了烟又折返回车库。
果不其然,玻璃怎么碎的,还是怎么留在原地。
不知是做事的阿姨们偷懒,还是保留现场等明天修车的分析车窗碎掉的原因。
闻斯峘从家里取工具把碎玻璃打扫干净,花了点时间。
上楼洗漱后,把简单包手的纸巾换成纱布。
他估计宁好睡熟了,蹑手蹑脚,宁好却转了个身,一眼看见他刚缠上的纱布:“手怎么了?”
“蹭破了皮。”
宁好紧张地问:“你不会把二伯揍了一顿吧?”
“哪能呢!”他笑了笑,俯到她身侧,温柔询问,“你还没睡?不舒服?”
“吐光了。胃难受得像身体被掏了个洞,冷风从中间穿过。睡不着,喝过药了。”她转过来一张生病小孩般的脸,看起来很乖,又有点惨兮兮。
他用左手伸进她的发丝,轻啄她的额头。
他没有照顾过小孩,姐姐们生儿育女早已经离开家了,眼下虽然住一起,但人手多,关怀外甥外甥女轮不上他,唯一要他护着的人就是宁好。
身体不舒服时,宁好会很孩子气,并不总是乖,有时也会无理找茬转移痛苦,但总体上对他的依赖会更多。他喜欢这种感觉,以往他无牵无挂一个人,成了两个人。
他把宁好揽过来抱在怀里:“你不在江城,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高铁才一小时,你说想我,没有来看我。我不信。”她贴在他身侧,手覆上他另一边侧腰,感受到男人身体灼热的温度,和他腰腹肌肉回应她触碰的瞬间紧绷。
第38章尾灯
停顿两秒,他恢复正常的呼吸节律。
“我没想到可以打扰,下次就懂了。”
他这么郑重的回复,反倒在她意料之外,怔了怔,嗤笑出声。
“笑什么?”他觉察到腰上若即若离的触碰变轻,指尖有离开的趋势,先一步压住她的手背,收握着,用拇指指腹摩挲起掌心。
宁好没挣脱,也可能注意力没放在那边,还在笑,继续话题:“工作只是工作,随时可以拿起来做,也随时可以放下。又不是打呵欠停不下来,哪有什么‘不能打扰’的。你这么认真,像回复领导指令,脑袋里是不是机器人在值班?”
闻斯峘被她的形容也逗笑了,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脑袋里还在琢磨你的事。晚上看二伯对你不友好,是不是在明州和闻天朗有过正面冲突?”
“不算有,闻天朗吞了些钱,我还没让他全吐出来。他也只是调回平台,以后未必没有机会再掌控实权,就是为了给他留这条后路,所以没把他的‘事迹’在公司公开,闻家昌点了头的。二伯那边估计有误会,让闻天朗去解释清楚就行了。放心,不会再有后患。”
闻斯峘没吭声,心想的没她那么乐观。
听起来她确实得罪了人,得罪人不怕,要命的是她还抬了一手。
她是个是非、恩怨都分明的人,但不是什么人都讲逻辑讲道理。
短暂沉默留下思考的空隙。
她轻言细语的声音再响起:“房企很无聊的,传统行业没什么新鲜事。说说你那边,不是要离开材料所么?筹备得怎么样?”
“还行。”
让人难接。
宁好锲而不舍:“投资落实了吗?”
“在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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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好:“……”
闻斯峘这人,她现在多少了解一点了,吃软不吃硬,自尊心又强,喜忧都不报,说一句藏一百句,爱玩神秘。
没关系,她看不透他,可以让眼光厉害的人来做参谋。
“创业水深,我给你找个领路人,明天一起吃晚饭,带上项目书,你好好跟他取经。以后想约他不是那么容易,说不好有没有下一次。”
闻言,闻斯峘微微挑眉,
约饭都那么难,什么人在她面前摆这么大谱?
轻轻摩挲她手心的动作慢下来。
“什么来头?”
“我大学师哥,事业做得挺大的,自然也忙。他看着有点狂,你别当回事,挑有用的听。”
要是长辈,他心里还没那么警惕,只是师哥,没比她大多少,他更想去会会了。
“听你的意思,他像个有法力的神仙,稍稍给人指点迷津就大有裨益。”
“那倒也不是,他曾经创业时遭遇多多,虽然成功的经验很重要,但我觉得失败的教训更珍贵,如果他能给你一点提醒,比听创业战前动员要管用。”宁好用平静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
闻斯峘却忽然心里一热,她和身边那些泛泛之交不一样,
那些朋友听了他想创业的消息大多是浮于表面的吹捧,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仿佛只要放胆前行就有康庄大道。
说几句好听话又不要钱。
只有宁好认真替他考虑,也为他担心结果。
是她对谁都这么热忱?还是他在她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他捉住她的手腕,压到她右侧的枕边,翻身面朝向她,错开身位半压在她上面,自上而下望她。
两双眼睛在暗处对上的瞬间,他开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确认她的想法。
怎么可能?
正常情况下,宁好也不可能多看他一眼。
更不用说前面还有李承逸那个混蛋消磨光了她对男人的信任。
他说服自己别太自信,打住了提问的念头。
只是动作僵在这里覆水难收,距离又有点太暧昧了。
她瞠着眼睛,没想躲开,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惊扰了宁静和温暖,夜色中他深邃的眉目像月亮似的悬挂着,而她就像望见月亮,心里觉得安逸,没有任何一根神经在发出警告,这种松弛舒适感从前只在和父母相处时才有。
更多的时候,他像迷离的雨,带着蒙蒙的水雾以及从地表蒸发的暖,让撑着伞走过的人也莫名染上潮湿。
真奇怪,明明还看不透他,
却有些无条件的相信,信他心在高处,
又有些无条件的宽容,即使发现没有那么高,也会试着理解,归咎于情势。
许久,她感觉到左肩下确实有具象化的潮意,纳闷地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床单上一抹暗影:“哎呀你的手好像……”
右手撑在床上借力,刚愈合的伤口撕裂了,血从潦草缠着的纱布空隙间渗到床单上。
他不是铁皮人,早有痛觉,却舍不得从她温柔的凝望里移开眼睛。
“不用管。”他低声说。
宁好:“…………”
有点任性啊。
她两手穿上去轻轻抚了抚他的肩,既是安慰也是哄劝:“让我起来,帮你重新处理伤口。”
他马上听了劝,左手垫进她的后背,面对面搂着她坐起来。
她自己几乎没使力,身体的重量都落在背后他炽热的掌心里,又怨他胡闹地心疼着,猜想他右手撑了两个人起身一定又渗出好多血。
但他好像很高兴,乐于受到宁好的关怀。
与他贴得这么近,她脸上烧起一阵热,虽然不易觉察,她还是转过头,借开启床头灯的机会掩饰。
她的腿曲在他的腿下面,抬起些催他让一让:“我去拿药箱。”
闻斯峘把她按住,自己去外间把药箱拿过来放她面前,摊开手掌等她操作。
她把乱成一团的旧纱布拆开,为他仔细清理伤口,手上的情况比她想象得糟糕,割裂有点深,边缘都有些外翻。她低着头小心地擦拭,喉咙口发紧,生怕他太痛。好在他没有发出过任何疼痛信号,缓解了她的一点紧张感。
快结束时她才分出一点神思,通过拂动自己额发的呼吸判断他也低头在看着。他的手掌较她体温高一些,温热与几个触点的凉,对比鲜明。
伤口处清晰的疼,和她碰到的皮肤清晰的痒,对比鲜明。
“现在心思能分一点在恋爱上了吗?”他打破沉默。
“不是已经分了吗?”宁好笑起来,没抬头,对着他的手轻轻吹了两下,想让碘伏快点干,无聊之余看起了手相,“感情线说你感情很顺利。”
“这怎么看的?”他饶有兴趣。
她指着掌纹的终点:“终点在食指和中指间,而且没有分叉,左右手合在一起,”说着把他左手也拽过来摊开,“一个完整的微笑,是好迹象。”
“那你呢?”
“我和你一样。因为是好迹象所以我相信了记住了。”她狡黠地笑笑,“如果看出来不祥之兆,我就换个信仰,星座、生肖、紫薇……总有一个说我好话的。”
她笑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跟着笑,这些偶尔轻松的时刻会让他想起她曾经是个多活泼的女孩子,涌起无尽爱怜。
她发现他左手指腹上的薄茧,好奇问,“你玩什么乐器?”
“怎么知道我玩乐器?”他把她不感兴趣的右手放下。
她用食指碰了碰他的无名指:“我刚上大学时学过吉他,手指就像这样。”
“我知道,我见过你晚上在湖边练吉他。”
宁好猛然抬头。
他见她脸上又有惶恐,急忙辩解:“我没有跟踪你,只是碰上了。你练琴那位置离一体近,我每晚锻炼去打卡。”
她紧张的神色缓下来,不太好意思:“我想自学来着,弹得不好,功课又忙,后来半途而废了。”
“弹得不好,所以跑来我们学校练?”他揶揄道。
她气得把他左手打飞,捡起右手来缠纱布:“我在你们学校有11、12节的课啊,上完课吃吃宵夜,顺便练琴,免得回寝室影响室友做题。哪知道会有偷窥狂!”
他笑她恼羞成怒:“不用扣这么大帽子吧。”
“光明磊落的人都会直接来搭讪。”
他不温不火地笑:“据我观察,勇于找你搭讪的男人都被你嫌弃死了。”
“……”她无法反驳,鼓着脸推他一把,“你又‘观察’到了!谁路过不尊称一声大观察家!”
他笑得满眼包容,没再继续点火,免得人要急眼。
宁好效率很高,眨眼功夫帮他把右手缠好了,收尾时犹豫,调皮地问:“要不要打个漂亮蝴蝶结?”
他不要脸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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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漂亮要退货。”
处理完了伤口,他坚持把宁好赶到自己那边睡,她这边床单渗了血,偏偏她也是个固执的,坚持说换了位置睡不着。
闻斯峘无奈:“以前你难道不是一个人睡?睡左边和右边有什么区别?”
“跟你一起习惯了呀。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结婚第二年了。”
闻斯峘:“…………”
没辙,还得拖着残肢起来和她换床单。
室内暖气足,折腾到躺下热出一身虚汗,关灯前他问:“明天我请假去接你下班再一起去吃饭?”
“好。你穿随便点,不用太隆重,反而显得有距离感。还有,记得别谈钱。”她嘱咐道。
“……这是什么说法?”
“他不喜欢聊太市侩的话题。”
可是聊创业不谈钱难道谈理想?听起来不太靠谱……
闻斯峘忍不住问:“究竟是何方神棍?”
“宋云开。”
他迟疑了一下:“……那个‘宋云开’?”
宁好胃疼减轻,这会儿已经困了,阖着眼敷衍地答应:“嗯嗯,那个神经病。”
宋云开,君腾汽车创始人,财富榜上目前排名十几位,今年是江城首富。
这不是他第一次创业。
他19岁创立了一个游戏公司,大三时公司被收购,手里有了两个亿。
这段经历不用去读企业家传记,上大学时闻斯峘就已经对友校这神经病的大名如雷贯耳。
有了两个亿的宋云开张扬得像条疯狗,天天开着跑车在附近招摇,经常顺着成府路窜访北大,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越过路桩开进违禁路段的,在农园吃饭就把那辆刺眼的豪车拦全校上课必经之路上,与讲文明重学术的校园氛围格格不入。
看不惯是真看不惯,
这人何德何能嚣张到跑别人学校肆意圈地?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据统计,两校加起来能有三四个这类知名神经病,飙豪车的、骑哈雷的,都是纨绔。
宋云开在友校赛艇队,让人误以为也是走体育特长生捷径入学。
渐渐有人传播他的事迹,大学是他自己考的,豪车也是他自己赚的,算是有了反转的传奇。这么个神经病,竟也有了些想要学其创业经验的粉丝,走到哪儿都呼朋引伴。
闻斯峘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那种跟屁虫粉丝。
第39章尾灯
其实普通人创业九死一生,看宋云开那创业成功率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他爸是长江重工集团董事长,建筑机械、建筑材料民企巨头,在那个房地产龙腾虎跃的年代该有多呼风唤雨,说不定连那两个亿都是人看他爸面子陪着少爷玩儿。
且不谈他的成功是虚是实,
从性格而言,闻斯峘就看这种人不太入眼,并且觉得宁好应该也看不上这种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想到他们却是朋友。
仔细一琢磨——
完了。
宁好小时候喜欢李承逸,晚两年又和宋云开做朋友,她是真爱这类阳光开朗大男孩。
要不是遭遇李承逸感情上的背叛和闻家昌对她父亲的背刺,回想起来,她自己小时候也外向可爱活泼,这大概就是同类间的吸引。
有没有可能变成她喜欢的那种个性呢?
闻斯峘想象了一下,感觉前景渺茫,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宁好为他请了这么一尊大佛,显然是一片好意,他不能不识好歹,过去对宋云开的“看不上”也得暂时收起来,老老实实做了点准备,按时请假去公司接她下班。
宁好把昨天暂存在公司办公室的板鸭土特产带上。
闻斯峘好奇:“这是给谁带的?”
“宋云开啊。”
“他还吃这个?挺接地气。”
宁好把东西放在后座,绕到前排上车,边系安全带边解释:“他妈妈娘家在明州,小时候在那边生活过。他本来也挺接地气……”说着偏过头审视闻斯峘的穿着。
闻斯峘穿着正装,大衣放在后面。
她揪着他衣领一层层检查里面的衣服,有羊绒背心和衬衫,那件羊绒背心见他穿过,质感还不错,于是她说:“待会儿到地方把西装脱了直接套大衣,吃饭时暖气足,穿羊绒背心更好,别太正式。”
“听你的,”他点着头,放下手刹,把车开出去,又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有妻管严的味道了。”
宁好笑说:“妻管严才不敢贫嘴。”继而正色,“跟他说话也不用太谦卑,真正比较有能力的,比如陆昭昭,他会很尊重。他不以为然的,再怎么拍马屁也没用。”
“懂了,解释权都归他。”他语气正常,话说出来却还是让宁好听出一丝嘲讽。
她不希望他对创业的事漫不经心,好言相劝道:“每个人交友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他只是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判断。”
闻斯峘尤其听不得她替别的男人说好话,反问:“我看他平时在微博上骂人很活跃,是因为被骂的都没有能力吗?”
宁好:“…………”
闻斯峘瞥见她鼓着脸有了情绪,催道:“说啊,我在听。”
宁好给自己顺顺气,不去和他计较,挑要紧的说:“没了,你也知道他骂人狠,情绪化也不讲风度,要是他不给你好脸色,别跟他在餐桌上打起来……”
他接过话茬:“幼儿园毕业了,不至于。”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再怎么装斯文,你也是个有脾气的。求人指点,脾气就收着点。昭昭说,他只是表面粗俗,心里很有考量,会把人分成外人和自己人,和他观念不契合,他可能很尊重你,也会防着你,想尽可能地利用你,对他来说就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外人。”
闻斯峘专注前方路况,收起了戏谑的语气,认真问:“那自己人呢?”
“待会儿吃饭,金越建工的安总也在。安靖宇在集团内部升得那么快,都是宋云开在用他父亲的资源喂,不遗余力。安靖宇能回报给他的却很少,君腾的业务范围和房地产风马牛不相及,宋云开自己也没有意愿进军传统行业,很纯粹地帮朋友。但宋云开又瞧不起整个金越,公开吐槽金越‘只会赚无聊的黑钱’,这种话江城没第二个人敢在明面上说。”
“那张破嘴……”闻斯峘笑笑,“无差别攻击吧。”
他忽然想到个关键问题:“那你呢?你对他来说,是外人还是自己人。”
“外人。”她答得干脆利落。
闻斯峘对这答案很满意,语调轻跃:“那我不做他想了,我当然是和你观念契合。”
这人无时无刻不忘花言巧语,宁好笑着,没接话。
谁知他还提着一根神经,打探道:“你跟安靖宇呢?算外人还是自己人?”
宁好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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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重要吗?”
“他……”闻斯峘琢磨着措辞,其实安靖宇是那种很man、容易有一大群男人追随的类型,但他又不想在宁好面前把别的男人过度拔高,于是话到嘴边,有些语焉不详,“他气质比较好。”
宁好听出他弦外之音,不可置信地转脸看过来:“带你去谈正事,你跟人比美?”
自从上次在KTV见过他们站在一起,他确实有那么点心思,被她揭开盖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吃饭地点是宁好定的,在市中心法华区一家全素宴,米其林黑珍珠双榜有名。
闻斯峘把车放在店门口,服务生代为把车开去停了。
下车前他就看见前车边立着个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有种英武拔群的气质,以为是宋云开,等后座再下来一个人,两人走到灯火明亮处,才知道那气场不凡的男人只是他的司机。
宋云开本人更年轻健壮些,一步迈上前来,笑问宁好:“这就你十月结婚的老公?”说着伸手要与闻斯峘握手,见他右手上缠了纱布,飞快地换了左手。
闻斯峘对他的语言能力有了初步认知,这话说得,像宁好每个月跟不同人结一次婚似的。
宁好:“是啊,婚礼请不动你,现在才见上吧。”
这家店门脸窄窄方方并不起眼,进到室内,环境古朴简约,壁上只以书法装饰。
宋云开与她并肩往里走,“不凑巧嘛,我在越海园区打地铺监工,你偷偷在家结婚,还是你不够仗义,婚期还变来变去,你让我怎么配合……”见闻斯峘稍稍落后一个身位,回头捎上他,“怎么称呼?”
“闻斯峘。”
宁好边走边补充:“新闻的闻。”
宋云开继续:“好跟我说了,你打算创业……”
宁好接过话茬:“我让他把项目书带来了。”
“一会儿坐下看。”宋云开说。
进出电梯的功夫,气氛都比较融洽,电梯上行二楼,服务生领着几人预先订好的包间。
包间之内只有四方桌和四章中式圈椅,显得很空,光线却布置得颇具艺术。
安靖宇早到了,已经喝着茶,迎着几人从座位起身打招呼。
闻斯峘意识到少一个座,迟疑地看向宋云开的司机,没想到他没进门,宁好直接在他面前顺手把门关上了。
他诧异指着门:“他……”
宁好微怔,反应过来,小声说:“那是师哥的保镖。”
宋云开听见愣了愣,解释:“他吃过了。”
闻斯峘赧然,是自己见识少了,以宋云开现在的身价带着保镖很正常。又暗忖,显然宁好与他们常聚,在这里宋云开地位最高,因此他姿态最随意松弛。
各自落座后,宋云开不等别人服务,给自己倒上茶,呷一口,放下杯问宁好:“在哪个领域创业?”
宁好推推闻斯峘,让他把项目书拿出来。
宋云开从反方向一瞥,瞄见封面一堆中文字中最显眼的Ai连个英文字,立刻应激地疯狂摆起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不看,你快点转个方向!”
避之不及似的。
闻斯峘还没来得及把项目书递到他面前就惨遭拒绝,满头问号,先把项目书放下,试探性地看宁好。
宋云开任性地大声嚷嚷:“今年见过要搞Ai的没有一千个也有八百个,概念都炒烂了。投资人又不是傻的,国内的Ai和国外差太远了,头部互联网企业都在瞎糊弄。你问问你那好朋友小昭,她不就干这行的吗?她有那技术也不会跳出来自己单干,不都在公司混着吗?为什么?国内没这环境、没这条件、没这资本,要有,也是‘国家队’。”
“是……”宁好点点头,刚想开口,服务生大张旗鼓地进门上菜打断了。
这家店一个季度一种菜单,不能单点,每位客人都按同样的套餐上餐,也省心。
宋云开冬天没来过这家,想看看冬季菜单有些什么创新,注意力被转移了。
安靖宇觉得他刚才那话太强硬,容易得罪人,小声和闻斯峘聊天:“这就是撞上了一阵风头,浑水摸鱼的太多,要等小鱼小虾先死一批,先沉淀沉淀,创业环境又会好转,放心。成大事的男人要能忍。”
闻斯峘笑了,一听他说话觉得有点反差,不像他的形象那么具有攻击性,有种痞气的幽默,挺好相处。
他附和着安靖宇,没聊太深,把项目书收起来,专心品鉴美食。
宁好低头用调羹舀竹笙汤,小口品尝,
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把手放在他腿上,轻拍两下。
闻斯峘垂眸往下扫一眼,再转头去看她,从她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没有看他,他只能自行猜测,大概是安慰人别灰心的意思,反正他受用,心里已经美起来了。
她正打算把手收回去扶碗,突然被一把握住。
闻斯峘本就在用左手使汤匙,靠她那边的右手闲着,
这一握触到伤口,疼得过瘾。
宁好扯了扯手要走,他不肯松开,眼看着她眉头蹙一下快要恼了,才放了她。
安靖宇向宁好搭话,讨论他们合作那工程进度,因为太专业,闻斯峘不太能听懂,想必宋云开也是一样,但宋云开就不讲什么礼貌,时常叽叽喳喳插嘴提问,让宁好停下来给他解释,很像课堂上爱捣乱的小学生。
工程上的讨论告一段落,宁好又问安靖宇:“我记得安总之前说过在新海区建了个产业园,现在那产业园怎么样了?”
“闲置呗,”安靖宇脸上显出无奈的笑,“那地方荒无人烟,得再过几年了。”
“招商没戏?”
“位置太偏,本来以为减税政策下来能快速发展,近三年政策反而收紧,更加没有人来了。去年有个开高端剧本杀密逃的有意向,我给他其中一栋四层楼加一个大厂房两年免租一年减半的条件,本来谈得挺合意,新区风景好、绿化好、干净、方便停车,这种娱乐基地本来也不计较地段偏。但投资人过来考察几次不满意,发现市区到园区的主路来来往往都是货运卡车和渣土车,觉得没法儿高端,又黄了。”
宁好莞尔一笑:“你是压着等升值?还是有出手机会也考虑回笼资金?”
“升不了,再过几年新区发展起来了也未必能升,”安靖宇琢磨宁好绝对不会平白无故提起那个园区,试探着问,“小宁有什么高见?”
“我给你找个财大气粗的买家,要不要?”
安靖宇挑眉一惊,严肃起来:“谁啊?买这个?”
“电商三巨头之一,三选一你猜。”
“总部要搬来江城那家?坤丰?”
宁好笑着点点头:“总部大楼跟星美地产合作,主要是星美建,坤丰没有自己搞地产的团队,合作了半年,坤丰翅膀硬了把星美踢出局,自己组建班底,但星美留的坑慢慢显露出来,八月至今没怎么动工。本来在郊区的仓储物流中心也打算自己建,现在有点骑虎难下,准备找合作方。要我说,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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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建呐。我帮你把这单截过来,让坤丰买现成的,怎么样?”
安靖宇微微怔了几秒,才跟上她最后两句话的转折,喜出望外对宋云开说:“你这个妹妹脑子真转得快!今天喊司机过来,必须要喝一杯!”
宁好自谦地摆摆手:“事成了再喝吧,这家店太清雅没有气氛,我昨天才刚喝伤了。”
“行。”安靖宇双手合十做拜托状,“先欠着。”
宋云开跟着高兴,嘴上却还要刷存在抗议:“你们俩怎么回事呢!把我叫来吃饭,一晚上聊我听不懂的工地风云,还把我晾一边处理起了不良资产!太荒唐太荒唐了!”
宁好在这儿等着:“叫你吃饭帮着看看项目书,项目书你懂的呀,不是你自己不看吗?”
宋云开一口气被噎住,有点拉不下面子:“我这不是……劝人及时止损吗?”说着看向闻斯峘,语气较之前友善一点,“应该还没有太大投入吧?”
闻斯峘平静道:“只有初步框架,宁好让我在接触资方之前先请教您,我还在材料所没辞职,谈不上什么投入。”
“江城材料所?搞材料的啊?”宋云开沉默两秒,越过桌把手伸过来,“项目书我看看。”
闻斯峘不计前嫌,把项目书取出重新递给他。
宋云开把餐具推到一边,一页页认真阅读,包间里静下来,其余人不敢扰他,只是他越看脸色越差,愁眉苦脸痛彻心扉,像难以下咽似的。对面两人察言观色,不知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读完最后一页,他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先问宁好:“这项目书你看过了?你觉得这么写合适?”
宁好有些不知所措:“我只粗略扫了两眼,我又不懂这个。”
“那不就对了?是个人就看不懂啊!”他痛心疾首地质问闻斯峘,“谁教你这么写项目书的?这是我见过最烂的项目书。从头到尾的技术和数据,你是一点应用场景也不写啊?资方怎么知道投你从哪儿赚钱呢?”
宁好听明白他为什么嚷嚷,替闻斯峘解释:“那是我误导他了,我跟他说,你视金钱如粪土,不爱吃赚多少钱的饼,让他挑干货写。”
“我不吃饼但投资人要吃啊,项目书不是对付投资人的吗?”宋云开阖上项目书,突然晾下宁好对闻斯峘发问,“你吃饱没有?”
闻斯峘微怔。
“吃饱别吃了,跟我回家我教你写,我今天住滨江半岛,离这里近,过江就到了。”宋云开说话语速快,给人压迫感。
闻斯峘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人前一秒还傲娇冷淡地拒看项目书,眨眼功夫又毫无边界地要把人掳回家,让人一头雾水,下意识看向宁好。
可就这么个小动作,让宋云开收在眼底,又一脸不耐烦地嘲:“我一个男的带你回家做正事,又不是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你看你老婆眼色干嘛?一分钟都离不开老婆,没断奶啊?”
宁好憋不住笑了,转头扯扯闻斯峘和他商量:“那你跟他去?我自己叫专车回家。”
闻斯峘一方面对想一出是一出的宋云开有所顾忌,一方面也是真担心专车不靠谱,毕竟雾凇院在郊区:“晚上……不安全。”
宋云开扶额:“我的妈,还秀恩爱。让章凛开他车送你回家,我开车带他走,行了吧?”
提到的人大概是他那司机兼保镖。
这么一来,断了闻斯峘犹豫的后路,再推辞就显得磨叽。
不过总觉得这场面像绑架。
第40章尾灯
宋云开一会儿一个主意,宁好是见识过一点儿的,知道他就那么任性,但不离谱,基本还在调上。
他这么强硬地把闻斯峘拐走,说明对这项目有浓厚兴趣。
很正常。
早听说过,宋云开是个前沿科技狂热爱好者,非常擅长从中发现商机,他不是学计算机的,编程靠自学,但前两次创业都和互联网有关,因为那时候只有互联网创业在高速赛道机会多,可谓艺高人胆大。
宁好估计闻斯峘正被宋云开缠着问东问西,不去打扰他,到家后给他发了报平安的消息就睡了。
早上起床,手机里有几条闻斯峘嘱咐她早点休息的微信,每条都很短,看来果然被纠缠得紧,只能抽空长话短说。
宁好照常上班,半上午在工地巡查时,闻斯峘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精力也太旺盛了,说了一晚上话,早上他开车送我上班,路上还在聊。这算是自己人么?”
宁好略作思考,语气透着忐忑:“不好说,你也要对他有所保留,别透露技术上的底牌。他虽然不懂,但学东西很快。”
闻斯峘从小到大做一切决定都是靠自己把握,没有人像她这样,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谋划,心里一暖,大脑就被内啡肽占据。
“我有数。”他不想过度煽情,答得简短,不太自然地岔开话题,“你在外面?”
“在工地。”宁好却还在心系他创业的事,着急续上刚才的话题,“宋云开如果再约你,你不要推辞,这一阵就专心以事业为重,不用总惦记我,我也有我的事要忙。没必要腻腻歪歪的,让人觉得没出息。”
“知道了。”闻斯峘在电话那头笑。
宁好又叮嘱:“如果聊得投机,你觉得他有把你当朋友的意思,可以详细问问他第二次创业遇到的波折,那次他公司被兼并,还被董事会赶出局,他自己不太愿意提起,不过肯定有很多经验教训,他如果愿意和你分享,能帮得上你。”
“原来如此。”
闻斯峘回想讨论技术时宋云开眼睛熠熠生辉的样子,觉得从前对他有误解,他其实有很真诚的一面,现在加上了宁好补充的这些周边信息,似乎他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和想象中那种靠父辈的张扬花孔雀有些出入。
他说:“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这通电话之后,到了下午,闻斯峘又追来一个电话。
果然如宁好所料,宋云开又迫不及待约他下班后一起吃饭聊项目。
宁好晚上也约了人吃饭、做spa,回到家时晚上十点多,看见一楼侧面书房的灯还亮着,透过落地玻璃窗往里望,是大姐在辅导冉冉做作业。
宁好对小姑娘有留意,平时每晚八点半,李路云就会满家喊她,让保姆带她去洗澡,要求她保证前上床睡觉。
今天例外,有点晚了。
她进了家门,转到书房的方向,房门虚掩着没关紧,靠近门口就听见孩子嚎啕不止,大姐在骂孩子:“……哭什么哭,不许哭!题不会做你哭有什么用!说明你没有学好,没学好就好好学!不许哭!”
宁好摇头笑起来,推门进去:“这么晚没睡,还在学习呢?”
大姐收了声看向她,找到人诉苦:“这小孩真是有毛病,考试没答出来题,我说再做几道同类的把知识点搞懂,她就哭,这有什么好哭?我看她实在是懒,不愿做题光哭,一会儿哭得头昏脑涨犯困了就可以直接睡觉。”
冉冉本来还在抽抽搭搭,听她妈妈传播她的罪状又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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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更大声了。
宁好把她面前的卷子转过来:“我看看是什么知识点?哦,行程问题。”她敲敲桌面引孩子注意,用指尖划着应用题最后的提问,“你看这题是让你求什么?”
冉冉揉揉眼睛:“求需要多少秒。”
“那就是求时间,时间等于什么?”
“路程除以速度。”
“没错,”宁好继续道,“速度很简单,你只要记住,同向运动就用两车速度差,相向运动就用速度和,能理解吗?”
“嗯嗯。”女孩点点头。
“行程问题最关键的就是看路程,难点一般是搞清楚追及的距离,像这道题,你可以画图,在快车车头插一面小旗子,追上之后,再看这面小旗到哪儿了。所以现在这题,你明白路程是什么的长度吗?”
“是……慢车和快车的车长相加。”
“对了。现在我们来翻译条件,你要把应用题的每一句条件翻译成一个等式,其中有未知数先以X、Y代替,翻译完所有条件,你检查一下,两个等式解两个未知数是没问题的,接下来就是计算。”
冉冉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开始逐句写等式。
大姐有些担心:“她们还没有学过方程。”
“未知数,知道什么意思么?”宁好问冉冉。
小朋友点头:“知道的。”.
半夜跑另一个方向的郊区不方便,闻斯峘又被宋云开留宿,没回雾凇院。不过他回不回,家里也没人特别惦记,吃早餐时只有闻家昌象征性问一句。
宁好说他工作忙,临时加班,在单位公寓住了。
那厢,李路云在问冉冉,昨晚弄不懂的题最后懂了没有,要不要下午让家教上门。
大姐代她回答:“昨晚上好好回家来,三两下就把她教会了,看来是我们都不懂怎么教孩子,家教也没上心,还得是她小舅妈。”
宁好转过头,迎上李路云赞许的目光,谦虚道:“冉冉其实挺聪明的,理解能力强,新知识给她讲一遍就能懂。”
大姐接话:“对对对,好好把初中学的方程组教给她,她居然也很快就学会了。”
“噢哟,这么厉害呀。”闻家昌听了大悦,哄着冉冉,“看来冉冉是得了聪明脑子遗传,她妈妈爸爸舅舅都是会念书的高材生,将来我们冉冉也高低得读个博士!”
小姑娘往日老被大人数落,第一次受到全家的表扬,本来她个儿矮,吃饭腿够不到地,这时更是高兴得翘脚。
宁好虽然已经把功劳转移出去,还是惹得汪潋心里不快,她就是见不得宁好顺手做点什么就讨了闻家昌和李路云的欢心,尤其是闻家昌。
汪潋没把那位小外甥女的喜乐放在眼里,接住闻家昌的话茬说了句怪话:“是呀,冉冉爸妈都是高材生,将来肯定不会差的。不过现在才小学,就给她硬塞初中的东西,会不会太拔苗助长,让孩子压力山大啊?”
二姐听出汪潋有点破坏气氛的意思,她既不向着宁好也不向着汪潋,但她喜欢这个小外甥女,自己也有一岁多的女儿,平时她就心疼冉冉,外婆、妈妈都那么严格,一家子人盯着她,老在餐桌上遭□□,也就十岁不到,好不容易能得一次表扬,还是前所未有被夸聪明,怎么就又有人要说怪话?
二姐直截了当问冉冉:“让你学这个,你觉得有意思还是有压力啊?”
冉冉说:“有意思。好好姐姐讲的我能听懂。”
二姐嬉笑着耸耸肩:“这不就得了,她觉得有意思呢。什么时候学什么还不是人规定的?”
李承逸跟风笑话汪潋:“你不是读书的料,觉得有压力,别人未必有啊,还不让别人自得其乐了?”
汪潋斜睨他一眼:“你说谁不是读书的料?”
语气恶狠狠的。
大姐听出汪潋不痛快,连忙帮着打圆场:“唉,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人家汪潋也读了研究生……”
李承逸嗤之以鼻:“多水啊,她是没参加高考,要是参加,能不能考200分还打个问号。”
李路云听他这话说得有点过分,怕汪潋收不住脾气在一家之主面前丢人,忙帮腔说他:“那你也没参加,说得好像你考过200分似的。”
李承逸笑:“我比汪潋好多了吧,起码我在江川二中还是年级前一百五,985总有的。”
闻家昌清清嗓子,让桌上安静下来,管住李承逸:“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你们将来也会有孩子,最忌讳的就是在孩子面前贬低他妈妈。”
“谢谢爸爸替我撑腰!”汪潋反应贼快,笑眯眯地致谢,僵死的气氛又活络了。
宁好退出战场已久,只顾埋头切培根,被他们吵得脑瓜嗡嗡的。
她对汪潋的敌意当然有觉察。
眼下要控制李承逸还得控制汪潋,演得有点累,不如先暂时避了这刀锋。
下午在公司她就向闻家昌“请了假”,说这几天项目上任务重,下班自己还有应酬,往返奔波不方便,住在锦湖苑,还得麻烦家里阿姨们帮忙照料闹闹。
入夜,她在回公寓路上接了闻斯峘一个电话,问她在哪儿,她照实答。
“怎么了?查岗查哨?”她揶揄道。
闻斯峘笑笑:“闻家昌担心,特地打电话给我,问你是不是因为心里闹别扭从家里逃走了。”
“你有没有替我劝他别多心?”
“没来得及开口,他先怪我了,他说李承逸夫妇刚度蜜月回来,出双入对感情好,我总是不在家,让你落单,看着别人心里也不舒服。他让我别瞎忙,没什么事比陪你重要……”
宁好进了电梯,信号不佳,通话暂停了几秒就彻底断掉。
她索性等进了家门开上暖气再给他回拨过去:“别听闻家昌瞎分析,我不会为了那些鸡毛蒜皮不舒服,有志向的人怎么能天天窝在家里。”
对面沉默几秒,再开口换了另一个话题:“想吃宵夜吗?”
“嗯,有点饿,我打算蒸个蛋羹。”她话音未落,门铃突然响起来,愣了愣,她问,“该不会你给我叫外卖了?”
没等他回答,她掩着手机朝门外喊:“谁?”
“外卖。”
深夜一个人在家,又没有狗,她不敢当面开门:“你帮我放门口就行了。”
收回声音,她拿起手机:“给我点什么了?”
那头兀自笑起来,笑得她一头雾水。
闻斯峘笑她不解风情,见招拆招让人搞不了一点惊喜,无奈道:“好好开门,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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