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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灯 在逃白桃 38781 字 2024-02-27

不过李承逸言下之意指责他办事不力,比不过宁好,孙国栋窝了一肚子火,以前在海源就有这种不和谐音,那小姑娘有什么本事?无非是背后的大老板给她撑腰。

在合约部,孙国栋对上了另一个“小姑娘”。

陈小娴从年纪上不算小姑娘,但孙国栋混迹海源这些年心里有数,她也只不过是个背后有男人撑腰的,和她打交道,就是和背后的男人打交道。

孙国栋对宁好背后的人已经心里有数,但对陈小娴不知深浅。

扯皮时其实还有所保留,先质疑再示好,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旨在让人“行方便”。

只是陈小娴进公司就没遭受过质疑,也不认为孙国栋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转头就向闻俊茂告了状。

周末,闻俊茂来了一趟云公馆,带了好些虫草干鲍,和闻家昌坐在前厅聊了会儿天,没吃晚饭就离开了。

人走后,闻家昌不太满意地问李承逸:“姓孙的靠得住吗?怎么有点不上道?管不住下面人还胳膊肘往外拐,办事像个笑话。”

李承逸蹙眉,猜到孙国栋没把合约部关系笼络好,具体行为还不知,只能暂时敷衍他爸:“有点误会,我会警告他的。”

这件小事就算揭过了,只是李承逸给孙国栋下了死命令,别想往公司上层做文章,民企和国企不一样,董事长的亲兄弟看不上他那点小油水。

孙国栋没法给王珠江交待,干脆避而不见,甩锅给下面人。

他不在项目部,催进度的重任扔给了工程经理张康成。

王珠江堵在工程部办公室抽烟,一筹莫展,张康成说:“区区三百来万,哪里挤不出来,就看王总敢不敢干了。”

王珠江问:“你有什么招?”

张康成压低声:“咱们地块离河不远,挖条水管把河水引过来,工地上用水就解决了,能省不少。好多项目都偷摸这么干。”

王珠江来了兴致,眼珠骨碌碌地转:“有没有风险呀?”

张康成摁灭烟,腾出手,用两个食指比个数:“准备这个数打点一下相关人员,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另外……”

“另外?”

“一定要孙总点头,记得留好证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他给你兜着,别又不认账。”

“对对对,”王珠江心照不宣露出贼笑,吃一堑长一智,对孙国栋也得防一手,“小张有前途,还是你小子有办法!老哥以后少不了你那份。”

张康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是我支的招,要不孙总非得击毙我。”

第26章尾灯

当晚,孙国栋接到张康成的电话,“老王让你接他电话,他想到个主意要请示你。”

孙国栋这才接了电话。

水管?

孙国栋想,只是接一根水管给自己人用,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原来这么小的细节也来钱,能解燃眉之急,他自然爽快答应。

王珠江顺势邀请他出来蒸桑拿,两个人谁也没提前些日子的避而不见,衣服一脱,□□相见,便又肝胆相照了。

第二天,孙国栋就特意到李承逸面前邀功,说王珠江已经被他搞定,乖乖把钱垫出来平场。

李承逸打着官腔应付他,说些“办法总比困难多”之类的虚话,对他印象好转一点。

把孙国栋打发走,正心情愉悦时,内线电话接进来。

田秘书说:“宁经理没预约,现在要见你,问行不行。”

李承逸虽然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这股任性要特权的劲儿本身就透着暧昧,他只怕宁好不跟他撒娇、公事公办板着脸,反而吃这套。

忍不住窃喜:“你叫她上来。”

整栋办公楼都是云上的,但是云上在江城只有200多员工,仅留了三层楼办公,其余租给其他物业。公司高层在40楼,宁好现在调到工程部,在25楼办公。

等她上楼的时间,李承逸点起一支烟平息心里的波澜。

宁好推门进,他就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

她今天穿黑色高领毛衣,武装到脖子,衬得皮肤更白,像个禁欲的修女,他脸上瞬间闪过失望。

宁好没有坐,靠门随意站着,手背在身后,还搭在门拉手上,仿佛自带一键逃生系统。

他倚着桌,和她隔着整间办公室,装绅士地保持距离,无奈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遵守诺言,不会搞突然袭击吓你。”

宁好肩头松了一点,嘲讽:“这次诺言能管几天?”

“你说几天就几天。”他又笑得更加阳光开朗,带点笨拙地说话,装得无辜又纯情,仿佛之前那些没分寸的突袭只是小学鸡的整蛊、恶作剧、两小无猜的快乐打闹。

宁好白他一眼,恶狠狠地说:“好歹坚持到婚礼吧,新郎官?”

他脸垮下来:“能不能别提这个?烦!”

“你能做我不能提?”

“你知道我是为了贷款,这破事儿搞得像卖身似的,哪个男的能喜欢?硬不起来。”

这个“硬”可以理解为强硬,也可以理解成别的意思,一语双关。

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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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乐意接这话从文字上让他占便宜,一板一眼开始谈公事,用的也是“两小无猜”那腔调,撒泼耍赖的。

“诉苦别找我,回家找妈妈去。我要郑昱聪,快给我郑昱聪。”

“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星美挖的项目经理先来我们这儿做工程经理。二姐说你不让往孙胖子那边塞,那我自己要用。”

李承逸想起来了,那个人,翻来覆去查过好几遍,没什么特别,唯一要提防的就是他和宁好可能存在的过节。

“你干嘛老盯着这个人?那么大年纪,长得也不帅。”

“是啊,那你吃什么醋?这也防那也防。贷款拿到了,爸爸怎么可能不四面开花扩张拿地。不提前做准备,把人放眼皮底下考察一下,难道指望孙胖子?我给你的建议一个也不听。”

“啊好好好,”李承逸捂着耳朵笑起来,根本没当个正事,有种她要就送她礼物的宠溺调调,“你招吧考察吧,你讨厌孙胖子,姓郑的也可能讨厌你,你自己当心点,出事及时找我,行吧?”

果然他这么理解,认为孙胖子顶了自己,自己顶了郑工,有条记恨链。

宁好达到目的,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他意犹未尽,又故意调戏:“这就走?看看腿。”

宁好瞠着眼睛回过头。

他嘴上便宜得逞,得意地舔舔唇:“肌肉拉伤好了吗?”

“油腻!”宁好顺手关了门.

孙国栋解决了麻烦,又开始他的老本行——搞关系。

王珠江眼下榨不出什么,要吃紧一段时间,孙国栋盯上了土方单位。

做土方的是金越那边的队伍,工作看起来简单,就是把工地上挖出来的土一车车运走消化掉,实际操作起来并不简单,和拆迁相似,一般都是本地地头蛇才做得下来。

孙国栋想到,这项目除了云上,合作单位还有金越。发展一些金越建工的人脉,对他在集团站稳脚跟也有好处,要是这一步提前做了,平场的合同就坑不到他。

跟金越的人喝过几次花酒,玩到一起,果然就打听到一些内幕。

宁好负责的南边地块拆迁的时候有个难搞的钉子户,非说自己家祖上是大户,地底下深埋着宝贝,三兄弟穷得叮当响,最小的还是赌鬼,要真有宝贝他们掘地三尺也挖出来了。当时无非是仗着家里男人多装疯耍横想抬价,给他们的拆迁款也确实多算了一点才成功打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孙国栋琢磨,万一是真的呢?如果运气好,挖出一两件古董,小几十万,大几百万,都是有可能的。

只恨那块土不在自己地盘上。

不过工地晚上也就那么些人值班,不能开工,管事的领导不会在。

孙国栋生了歪脑筋,搞定对面工地几个人每天悄悄挖一点,就能赌个运气。

还没说,没过几天,他那绰号“飞机”的内线兄弟就连夜汇报,那家地下挖到两个瓷瓶子,孙国栋正在外面应酬,急奔到工地上去看情况,瓶子已经被他们搬到地面上搁着。

一对瓷瓶古色古香,看起来很有些年份,只可惜有一只碎了一半,价值必然大打折扣。

孙国栋心疼得龇牙咧嘴。

飞机说:“这不是我们铲碎的,快碰到的时候我们都特别小心,戴手套扒拉出来的。挖出来已经碎了,其实你仔细看,这儿、这儿,看起来没碎其实也碎了,被修理过。”

孙国栋借着昏黄的照明灯仔细看,还真有几条细纹,虽然价值打了折,可真实度大大提升,如果不值钱,怎么会这么精心修复,再深埋地下?

孙国栋兴致勃发:“太好了,这八成就是我那朋友奶奶辈的嫁妆之一,他看见肯定要高兴坏了。再往下挖,说不定还能挖到更多!”

孙国栋自己只有小学文化,不懂这些艺术品的价格,又怕是什么值钱的孤品,贸然拿出手,鉴定为文物,被国家收去。

他神神秘秘把瓷瓶包起来,让张康成找渠道低调地先鉴定一遍。

张康成还真访到那么一位专家,东西送过去,隔了一天就有了消息。

张康成回话:“专家粗略瞧了瞧,孤品倒不至于,既有可能是清末的古董,也有可能是民国仿古的件,那价格可能差十倍,不过至少也值十几万的。他说要多找几个朋友帮忙看,分析那个什么粉彩什么工艺属于哪个流派,好具体到什么时间出产的。”

孙国栋把心放回肚子里,喜上眉梢:“你让他看,慢慢看,不急。”

这说明“宝贝”之说不是空穴来风,多挖几个,又多一项新进账.

闻斯峘从衣帽间出来,在床边站定几秒,思忖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早饭过后,宁好回卧室又面朝下扑在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身体不舒服?生病了?”他坐在床边,按着她的肩问。

“不是我病了,是你病了,”她转过来一张甜甜笑脸,“能装病吗?为我请一天假,会不会耽误工作?”

……不知她又打什么鬼主意。

闻斯峘认真计算了一下,因为在法定长假里结婚,蜜月旅行又没能成行,虽然也半天半天地请了些假,但婚假还没用完,应该……

异样的触觉刺激他回神到现实,

四目相对,她不安分的小手却正隔着衣料摩挲他的腿,认真恳求的意味。

他捉住手,盯着她笑:“要我留下来演什么?”

“晚饭的时候你出现,他们肯定会奇怪,你就说我生病了,在家照顾我。”

这倒不麻烦,他往深处想了想:“你在公司搞了小动作,需要‘不在场证明’?”

“不是我,是对面管项目的孙国栋这几天晚上在偷挖我们这边的地,我要是天天去工地,事后说我对工地上每天多一堆土毫无觉察,不会有人信。还是在家装病为好。”

“他跑你这边来挖什么?”

“挖宝。”

闻斯峘笑起来:“有么?”

“不知道。有的话对我来说是麻烦事,土里的宝贝都是国有,按规定挖到要上报,相关部门要来评估,真要是文物我们麻烦就大了,耽误工期得不偿失。但土里的东西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偷走了,那就追究不了我们的责任。”

“请一天假可能不够吧?”他立刻抓住关键,走到外间去开电脑,“我先请三天假,远程处理工作。”

房间里传来她的声音:“你说我生个什么病?我觉得要具体一点、小众一点,可信度高。”

“被狗咬伤,打狂犬疫苗不适。”

卧室那边飞出来一个抱枕,虽然刚到门口就落了地,但已经表达出强烈不满。

“我上网搜的‘请病假一周理由’啊,”闻斯峘低笑道,“前面两个是怀孕和小产,你要吗?”.

晚餐时,闻家昌见小儿子在家果然好奇:“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按照商量过的回答,闻斯峘一边落座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宁好感冒了,有点低烧,我今天没去单位在家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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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我说怎么斯峘的车不像出过门。”二姐顺口接嘴。

闻家昌怔了怔,“宁好体质这么差吗?结婚不到两个月感觉生病好几次了?老六送来的虫草炖了给她补一补……”

吴妈答应:“哎。中午已经送过鸡汤了。”

“每天弄个十来根,用鸡汤放小盅里炖,”闻家昌嘱咐闻斯峘,“你监督她把虫草也要吃下去,不能光喝汤,没效果。”

“嗯嗯。”如此大动干戈,让闻斯峘有些尴尬。

二姐嘻嘻哈哈笑着打趣,话对闻家昌说,目光却注意观察李承逸:“哦哟爸爸,人家新婚夫妇请假在房里赖几天床有什么关系啦?这些都是不需要操心的事。”

李承逸没抬头,

不过她说到“赖几天床”时,他拿筷子的左手还是停了两秒动作。

李路云忙着给家长找台阶下:“是啊是啊,儿女的事不用关注得那么细,他们需要帮忙自然会开口。”

闻家昌轻咳一声,慈爱地笑笑:“补身体总没有错的嘛,这个时候不关心要到什么时候关心?”

闻斯峘很自然地欠身领情:“谢谢爸。”

好一派父慈子孝的景象。

李承逸抬起头,面无表情观望桌面上的一切。

第27章尾灯

宁好不出卧室,闻斯峘又借口要照顾她寸步不离,李承逸没法当面兴师问罪。

不过表达抗议的微信没等闻斯峘吃完饭进门就送达她手机——

[我同意放郑昱聪进来帮你看着项目,不是让你夜夜笙歌的!]

还使用了感叹号。

宽以律己严于待人怎么能理直气壮到这地步?

宁好心里发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打出字:[还记得你半个月内要举办婚礼吗?]

一击毙命,对面半天没音讯了。

闻斯峘推门进入,端了个餐盘进卧室,放在桌上:“知道你爱吃海鲜,但是按常理感冒的人怕腥,厨房给你全换成瘦肉了。你就……做戏做全套?想吃别的,半夜我去帮你偷。”

说得怪凄苦的,宁好笑着起身,跟过来看什么是“病号餐”,偏素偏清淡:“吃这些我够了。”

“怎么慌慌张张,一见我就藏手机?”他退开两步,没骨头似的头靠着墙看她吃饭。

“李承逸发微信骂我。”她直言不讳。

“他在饭桌上装得可淡定了。”

宁好耸耸肩:“也可能是真淡定假发疯。男人嘛不就这么双标?自己在外面彩旗飘飘不提,被戴了绿帽却要上蹿下跳,装作对忠诚多么重视。”

他咧嘴笑起来:“看来你见多识广。”

她撇清:“见这一个就够够的了。”

“听起来有故事。”他坐下来,手肘支在桌边,定定瞧她,满眼调侃。

“有故事我也忘了。”她挤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见招拆招,“我又不写小说,不用积累素材。”

他捂着胸口做受伤状:“别老放暗箭。”

宁好笑着低下头专心吃饭。

闻斯峘伸手拉她的手,她没抽走,就用右手继续吃。

他把她的手从指尖捏到手心,视线含情。

手心的触点既痒又热,连着心,引得心也像被羽毛撩拨。

暖绒的灯光映着他一侧脸,另一侧则藏在阴影里,轮廓光显得他五官轮廓如石膏像一样鲜明和强烈。

在一些坚硬的骨骼线条中,目光找到唯一的柔软处着陆,她看着他的唇,不经意想起第一天在飘窗上的亲吻。

她缓慢地勾起唇角:“现在让你帮忙,怎么不问‘有什么好处’了?”

他含着笑意,把脸转向阴影一侧:“伸手要的糖和主动给的糖,味道不一样。”

宁好吃完饭,洗漱过,再回到床上,重新拿起手机,有李承逸发来的几条微信。

[所以正事要紧,你别在这节骨眼上闹我行不行?]

[你不会真爱上他吧?]

[这是报复吗?]

距离他质问“这是报复吗”已经过去一小时十五分钟。

宁好轻飘飘地回复:[你想多了]

李承逸从这四个字中读出更多隐藏信息——她的确因为他婚期临近吃了醋,这些小动作也的确是她的小小报复。值得欣慰的是,她对他的感情没有变。需要担心的是,她可能做出更多影响这桩婚约的过激举动,爸爸可不会乐意看到这种局面.

过了两天,闻家昌带李承逸去泗城和淳州考察,扩张的计划如宁好所料紧锣密鼓地推进着。

李承逸并不像个两周后就要举办婚礼的人,也可以看出,这场婚礼有非比寻常的利益价值。

外紧对应着内松。

家里的氛围明显地因为男主人出差而松弛下来,没人特别注意宁好有多少时间待在家,病是不是已经痊愈。

厨房也没再给她搞特殊化的病号餐,有时把菜和汤各样留一份往房间送,有时她自己下楼和其他家人错开时间进餐,“防止传染”,坚持着做戏做全套。

两天后到了周末,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去管工地上的事。

闻斯峘赶在同事下班前去单位取了一些资料回来,做好最近一阵子持续远程办公的准备。他技术过硬,平时很少被盯考勤,再加上闻家昌跟所长通过电话,领导都睁只眼闭只眼。

晚上用完简餐,宁好独自回房间看了会儿电视,一集结束才开始奇怪他到哪儿去了。

她拢着睡衣外套走下楼,在偏厅碰见正在擦拭钢琴的工人,顺口问:“陈阿姨,看见我先生了吗?”

“先生去地下室了。”

宁好道过谢,继续沿旋转楼梯往下走,猜想他要么在影音室要么在健身房。

在房子里弯弯绕绕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他,男人在泳池里往返自由泳,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事,她正打算离开,他已经看见她了,加快速度游到她脚下钻出水。

宁好停下脚步,看着他。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下来一起游。”

她朝他笑笑:“我没带泳衣。”

他意兴阑珊,立刻摸到扶梯爬上来。

她阻拦道:“你不用在意我,继续游泳,我只是看你不见了。”

他对劝阻置若罔闻,带着巨大的动静,“哗啦”一声脱离水面,满身肌肉流光溢彩地迫她转开眼。

她感到一股强烈的漂□□气息普遍而来,侵略性地渗进呼吸中。

视野在瞬间迅速暗下去,他的影子投到她身前。

“你等我冲一下,一起上去。”他好像对自己这副身体的冲击力浑然不觉,擅自做出安排。

“嗯。”她的眼睛垂在暗处,无法目测陡然拉近的距离。

她咽着喉咙,在淋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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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椅子坐下来,心跳恢复平静。

刚才那蓬勃生猛的男性躯体,变成毛玻璃门上一个薄薄的影,轮廓并不明显。

她尽量不往那方向看。

视线落点在虚空,脑海中却浮现刚才那一瞬间扫视到他的脸,刘海湿透露出额头的男人看上去比平时清秀。

她后悔忘带手机在身边,连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都没有。

时间漫漫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变小一点。

他似乎在用沐浴露,浓烈的香氛从淋浴间往外溢。

没听见她发出声响,他不确定地问:“你还在吗?”

“嗯。”她答应着,忽然起了坏心,“我今晚要跟你保持距离。”

“为什么?”

“因为这个沐浴露是李承逸常用的,我有点恶心。”

恶作剧见了效,从影子也能看出,他在里面动作静止了。

静止三秒。

她勾起嘴角:“我开玩笑的。”

“是么。我差点当真了。”

他拧开瓶盖,把瓶子里剩下的所有沐浴露全部倾倒出去,下水槽附近涌起一圈泡沫,很快被大量热水冲刷殆尽。

毛玻璃上又起了热雾,她嗅到那熟悉的清香更浓,

全然不知淋浴间里发生了什么.

连带周末,孙国栋领人挖了五个大夜,又挖到了一些木头石碑,看起来不太值钱。

钱还没赚到,麻烦却找上了门。

不知对面工地人多嘴杂谁走漏了风声,声称地下有宝的那家三兄弟搬着板凳躺工地门口找孙国栋闹事来了,影响车辆进出又影响工作秩序,就为了要那子虚乌有的宝贝。

孙国栋打发小张去赶他们走,小张焦头烂额地返回办公室:“糟了,给他们逮住了证据。”

孙国栋心里一惊,细问才知道没什么证据,三兄弟拿了几张对面工地上的监控截图,晚间监控本就不清晰,再说这又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孙国栋去对面挖过土,能证明他的车拉走过东西,可具体是什么东西?反正花瓶没拍到,完全死无对证。

孙国栋放宽了心,骂小张扛不住事:“那几张照能说明什么!别做贼心虚。”

可三兄弟不跟他讲证据,主打一个捕风捉影泼皮耍赖,在工地周围闹得沸沸扬扬,双方报警好几次,警方来了也处理不了,只能把人带走调解,调解结束再来一循环。

孙国栋不久前才进拘留所,初来云上只想低调,否则依他以往的脾性非得找人弄他们一下,眼下真被这几个泼皮拿捏住了。

如此,闹了几天。

不仅两个项目部人尽皆知,也成了总公司大部分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父子俩考察归来,宁好已经返岗上班几天了。

晚餐时,二姐好奇提起这件八卦:“听说老孙跑你工地去挖走了拆迁户的祖传宝物,两边天天扯皮,是什么宝贝啊?”

宁好细嚼慢咽淡然道:“不太清楚,好像是我生病在家那几天的事。”

李承逸困惑地拧起眉:“他跑你工地上挖?”

“底下人没跟我汇报,可能也没当个事吧。”

闻家昌插进话来:“这姓孙的怎么总感觉不务正业,有点滑稽。”

李承逸脸上略微挂不住,低声不悦:“我一会儿打个电话问问。”

孙国栋已经忍痛拿九万块把那三兄弟打发了,另外花了一万给金越的兄弟,让他们去压一压,外加这几天请客吃饭又花了两万,总算尘埃落定。

没想到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能传到少东家耳朵里。

老板打电话来过问,孙国栋当然不能不识抬举,干脆心一横做顺水人情:“不瞒您说,隔壁工地的弟兄是拿了俩古董送我,那么高雅的东西送我这大老粗不是埋汰吗,我想着等您出差回来给您送到府上的。”

李承逸听了这话就没脾气了,寻思这孙胖子什么人都能处,情商还可以,事情虽然办得不妙,但还算懂事不算贪。

他反应平淡:“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孙国栋急于表功:“这两天我找专家鉴定了,专家说要细看,但是粗看之后就已经打包票至少是民国的。我发您照片看看,真是非常艺术,就是有点残损。您看,是不是这就给您送过去?”

李承逸嫌烦,敷衍两声把电话挂了。

挂断后,过了几秒,进来一条微信。

孙国栋把瓷瓶的照片发过来,李承逸觑眼一瞥,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说是宝贝,倒也能算宝贝。

不过这款式花色看着眼熟,应该说,是格外眼熟。

自家装饰用的花瓶都是这同款,少说二十来个。

李承逸当即转发给宁好,附上一条文字消息:[孙国栋在你的工地挖出了我们家的花瓶,有点意思]

宁好秒回:[我埋的]

第28章尾灯

闻斯峘听见卧室里窸窸窣窣的动静,从电脑前收回视线,戴上眼镜往里面看。

宁好换了身能会客的便装,袖型略带设计感的衬衫,外搭薄软的针织背心,深色长裤,低马尾简单束起,温驯不张扬。一身行头素净,但在这个季节不适合去室外。

他默默看着她把居家服叠放在床边,转过身,壁灯往她身前洒下一圈橘光,灯罩似的笼住她。

“要去哪儿?”

“楼下琴房。”

闻斯峘迟疑须臾,问出怀疑:“和他见面?”

宁好平静道:“他说要谈谈。”

“欢迎我加入吗?”他半开玩笑。

宁好淡淡一笑,答非所问:“我很快回来。”

面谈地点在琴房是她定的,大门常年打开,离正厅又近,旋转楼梯一下来就能望见三角钢琴,谅李承逸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不过宁好没想到他会打开琴盖弹琴,楼梯下楼到一半就听见,怔了怔。

李承逸学钢琴是小学高年级才开始的,认识宁好以后。

宁好认识他的时候已经过了钢琴十级,考完级转了休闲娱乐,钢琴课还是一周一次,曲目换成小姑娘自己喜欢的流行歌曲。

李承逸学得晚,有闻家昌跟风模仿的嫌疑,显然他不太感兴趣,考级像完成任务,成年后更少听见他弹琴。

宁好搬过来这段时间,只有李路云偶尔碰一碰钢琴,不过她没有系统学过,只会用右手弹歌唱曲,左手乱敲些僵硬不和谐的自创和弦。

踩着乐声下楼,宁好走到门口,他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他用近乎深情的眼神望着走进来的她,停顿了几秒,主动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意见大到要把花瓶埋了?”

真逗,宁好心想,一个玩弄感情的人居然很惊讶别人会对他有意见。

琴房也有花瓶,里面插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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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买来的新鲜花枝,不是家里种的。

宁好顺手抽了一支洛神玫瑰,无聊地撕着叶子抱怨:“花瓶放在卧室我每天看见心烦,时刻像在提醒,你欺负我。就带到工地找地方埋了,有什么不对?”

李承逸找准重点:“我欺负你?”

“这是你家,你的地盘,你随心所欲冲出来对我动手动脚,不是欺负我,难道很尊重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喜欢你,情不自禁而已。”

宁好听得一笑:“你说让我等你,说跟汪潋没感情,将来和她离婚,这些我都能接受。可我不能接受你没整理好自己的婚姻家庭就对我动手动脚,你把我当什么?情妇?”

李承逸心中惊跳,本来他的确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宁好那么天真纯粹,把话直接说开,反倒让他无法厚着脸皮承认。

不过他也没想到,宁好会对感情纠葛这么较真。

原以为这花瓶来得蹊跷,怀疑宁好在暗中给他使绊子,谁知女人格局就这么小,宁好也不例外,困在争风吃醋中斤斤计较。

李承逸反倒高兴,靠近过去作势要拉她的手,

她条件反射地握住花茎,做出一个手里拿着东西没空的姿态,他妥协把手放下。

李承逸又伸手去抽她手中的花茎,两人的力道相持一下,最后她松开手,花枝由他接过去。

“听你的,我会先整理好,以后不会让你的处境再这么尴尬。”他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玫瑰,嘴上服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宁好是对他死心塌地的,他若想和她亲热,只要给足承诺,应该随时都可以。

只是宁好把感情看得太重有利有弊,她的计较挣扎像一剂猛药的副作用,现阶段他还要稳住汪潋,绝对不能出差错,宁好这边就不宜绷得太紧。

也许继续保持这种藕断丝连的关系是更高明的境界,她火烧得太旺,他就该晾她一晾,她冷淡疏离,他再拉近距离。

对宁好,对汪潋,都是如此。

红白玫瑰,他都不算特别执着,急色鬼的男人叫人瞧不起,至少按他爸的评判标准是这样。

女人这方面,他更在意自己的掌控力,宁好曾是他高攀不起的公主,过去留存于大人谈笑之间的那桩“娃娃亲”他比谁都反感。

今非昔比,宁好成了痴情求名分的木讷纯真少女,他看待她的眼光自然变了,怜爱中又有沾沾自喜,对她倾注的感情竟比过了早已“狼狈为奸”的汪潋。

但这定数中也有一点变数。

他不放心地嘱咐:“不过,闻斯峘那个人你要小心。他妈妈心术不正,按理说他才是私生子,那种成长环境不可能造就磊落的人,我怕你太单纯,被他算计。”

宁好并不十分擅长给男人喂定心丸,从小到大,她习惯不分性别地与人正面作战,实话实说,并不擅长对厌恶的人施美人计。

李承逸为什么给她上眼药,她完全理解,要做出应对却要深思好些时间,那样沉默中的等待对他来说太漫长,容易引起疑虑。

好在,说曹操曹操到,他落下话音后几秒,她就听见离得不远的正厅有动静。

李承逸显然也听见了。

宁好装作不经意地直接捏了一下他的手,宛如因为慌张而忘了边界,弹出一个怀旧的音符,就像他们小时候惯常的那样,四目相对,用上一些瞒着大人分享秘密的语调。

“是他……”

动静来自于制冰机的方位。

李承逸也听出那粗重不收敛的动作不像家里那些轻手轻脚的佣人,对闻斯峘的贸然出场有点烦,但他又在这“偷”的气氛中感受到肾上腺素的刺激。

他没说话,只笑一笑,回握住宁好的手心,温柔而有力地捏住,仿佛是给她勇气,叫她走出去应付。

宁好爱他,他认为。

宁好目前能成为刺伤闻斯峘的箭,他同样确信。

宁好就像支离弦的箭那样飞出去,落落大方地先发制人:“你怎么下来了?”

“我看你好久不上楼,怕你又搞什么危险运动受伤了。”闻斯峘一边取了椰子水兑饮料,一边隔着岛台对她说话。

“大哥在琴房弹琴,我和他聊了几句。”

这和他想象的箭不一样。

李承逸藏身在琴房背靠朝向厅的那面墙之后,听见她柔和的声音把自己出卖,有点无奈,只好也出去,皮笑肉不笑地和闻斯峘虚与委蛇。

到最后,小夫妻讨论着制冰机噪音太大,有说有笑地回了楼上。

李承逸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制冰机上,忽然意兴阑珊,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被抢了番位的主角,游离在剧情之外,刺激的张力化成白粥般粘稠的合家欢。

宁好在他面前特地标注闻斯峘的存在感,会不会也是故意试探,探他为不为她争风吃醋?

李承逸沉下心,劝自己不要自乱阵脚,当务之急是把事业框架先搭建好,等成功接管了公司,宁好汪潋还不是随他安排。

婚礼在即,稳住宁好也很重要。

他踱到楼梯口,往下喊人,吴妈被他叫上来交待:“家里的花瓶统统换掉,我看腻了。换那种透明水晶瓶。”

吴妈说:“那是夏天的款式,冬天会显得屋里冷。”

“那就换西式的吧,总之我不想看到这些像出土文物似的老东西。”

“哎。”吴妈答应着,喜气地尾音上扬,家中要采购新物件,李路云一般只审核样式,不会盯到细枝末节,她总是能落下一点小钱的。

“制冰机也换了吧,”李承逸指了下那个方向,“什么破烂,吵得要死,制的还是子弹冰。”

吴妈不明所以地撇清关系:“是太太在抖音上买的。”

宁好不知道身后这一篇,不过她知道花瓶的事被她反咬一口推还给李承逸,男人不会内疚,只会窃喜,李承逸今晚大约心情会更好,也能在一段时间内装得人模狗样和她保持距离,这就够了。

梳妆台前,她用面巾沾卸妆水把粉底一点点擦掉。

闻斯峘离了很远,在镜面反射范围中占了小小一隅,笑着揶揄:“还特地化妆,很重视他嘛。”

“你不重视?”她从镜子里飞来一个眼刀,反唇相讥,“说了‘很快回来’,这才过了几分钟就急得追下去?”

“我重视你。”他语气平平,顺手抄起她叠在床边的居家服,深嗅一下。

这动作诡异中带着点变态,他不加掩饰,仿佛把她换一种形态攥在手里。

她转过头,抬眸和他四目相对,心旌一动。

但他目光很深,深得看不出情绪。

稍早一点的时候,手机里,有一条她给陆昭昭发的微信:[你觉不觉得我女人味不够?]

陆昭昭懵了,回她一个带问号的卡通表情包。

还没等她做出更多反应,宁好先鸣锣收兵:[算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身为她十来年的好友,陆昭昭知道,宁好自信不足的时刻是很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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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动摇也算反常。

此时此刻,手机里进来一条她还没回复的追问:

[是便宜老公太难搞了吗?].

这周末开始,家里有要事,连做事的工人都知道好像进入了战备状态。

周五闻斯峘去接她下班,显然是早退了从单位风尘仆仆把车开过来,说要带宁好出去两天散心。

宁好问:“闻家昌让你来把我弄走?”

闻斯峘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她猜到了,李承逸快要举行婚礼,这周亲家上门来,可不能节外生枝。不过宁好也猜,只把她支开两天是不够的,闻家昌很会与人称兄道弟迅速拉近距离,也许和汪行长聊得投机,又把人留下盛情款待几日。

她问闻斯峘:“你老这么请假,会不会影响工作?”

对这个发问,闻斯峘认真思考,“工作”可以从两方面理解,一是工作职位,一是工作进度。职位他不用担心,工作进度确实有影响。也可能宁好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待答案。他沉默的半分钟有点想蒙混过关的意思。

在宁好的理解中,这就是有影响却不好直说的意思,于是她体贴迁就:“去你住处好了。你忙你的,我自己玩自己的,周末我可以逛街……”

“我、”他猛地偏过头,忘了看路况,“可我住的地方很小。”

虽然他难得的慌张让人诧异……

宁好反倒有点好奇,什么真实原因,让住处不能去?

第29章尾灯

确实很小。

宁好原先不知道,还有这么小的住房,同她的单身住处一样的两居室,可面积大小却不可相提并论。

外间厅不算厅,只能算是卫生间外一段过道,一张小圆桌只够坐两人,再往外是个象征性的炉灶,能架上两只锅,但怎么看都是摆设。

闻斯峘给她拿室内鞋,这里的条件比他父亲家里自然远远不如,男人少见地显出局促之色。

宁好不禁暗自好笑,能让他慌张的原因,居然是经济。

他倒不在意,穿鞋进了内间。

四方卧室只够放下一张加班的桌和一排衣柜,一米五的床几乎撑满整个空间。

他坐在桌前,她只能坐在床上。

这个位置关系,让一开始的气氛有点尴尬,但很快就缓解。他问她要不要看电影,给她投屏到电视上,安顿好她之后,他就投入工作了。

为了不影响他工作,宁好没开电视机声音,这新片是讲职场的,室内文戏多,无声状态下情绪很难跟进剧情,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扫两眼,拿出手机在豆瓣里搜影评帮助理解。

工作告一段落,闻斯峘再回头时,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手机扔在一边,像是从手里滑出去的,短视频却还在继续播放,标题是她正看的那个电影“解说(7)”。

他觉得好笑,又有些歉疚,没去探寻她手机里的奥秘,帮她关上放在枕边,给她盖了被子。

宁好瞌睡了二十来分钟,醒来时,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也许是刚在电脑前做事的缘故,没戴眼镜。

她眨眨眼,靠床坐起来,找补道:“早上吃了抗组胺药,有点犯困。”

闻斯峘以一个惬意的坐姿面朝她,喝了一口咖啡,笑眯眯问:“生了什么病?哮喘?还是支气管炎?”

“冷空气过敏,冬天早上容易咳嗽。”

“难怪。还以为你感冒一直没好。不过我更担心,”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这里太无聊让你觉得没劲。”

“不会,我本来也……”她想说休息日本来就习惯在家躺尸休养生息,被他递到面前的三张A4纸打断了思路。

是他做的一份“调查问卷”,用以征求她的意见,单选多选排序,看她接下来几天想去哪儿玩,想吃什么,去哪儿逛街。

城市周边比较小众的景点,还有他备好的简易攻略,小字备注在一旁,说明优势和缺点供她参考。

“你先选,”他倾身递给她水笔之后又靠回椅背,“选好我再规划时间路线。”

她仰起头,低低地笑:“你习惯这样?事事有计划?”

他原本交叠扣在腿上的双手自然地摊开,微笑着坦言:“有计划会好一点,提前商量,免得几天后你回想起来,跟我待在一起没有充实感,光睡觉了。”

宁好笑着低头,拔开笔盖开始勾选,一边说:“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又抓到我一堆‘罪状’。”

他抬手支在桌边,撑着下巴看她,声音慢吞吞的:“你‘罪状’有那么多吗?”

“不好说,”她头也没抬,“很多人说我是坏女人。”

他安静地笑得更深:“那一面我见得少了,多让我见见。”

宁好停住笔,施施然抬头,眉目流转,顶上灯光照下来打在他脸上,眉骨在眼睛里投下阴影。

她歪了歪头:“你对我的兴趣老停留在嘴上。”

“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她语气里夹一点撒娇的埋怨:“你不太喜欢跟我共处一室,搞这些……”她抖了抖手里的纸,“看起来体贴,实际像遛狗。”

他怔了两秒,失笑一声,低声重复她的用词:“共处一室?你都睡着了。”

她步步紧逼,将他一军:“那我刚才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趁机亲我?”

“……”他琢磨不透她的用意,谨慎地摇摇头。

“为什么没有?”

闻斯峘:“…………怕,把你吵醒。”

“所以我说,你这家伙只会甜言蜜语假模假式的,看行动就知道没走心。”

闻斯峘垂下眼睑叹口气,脸上挂着一点苦笑,承认这局被她穷追猛打有点狼狈,倾身过去捏起她的脸,印下一吻:“订正。”

“好敷衍。”她不为所动,撇嘴嗤之以鼻。

闻斯峘往回退开,开怀地笑道:“别挑,我自制力没你想得那么好。”

宁好也鸣锣收兵,视线落回面前的纸页上认真阅读,嘴上不忘嘲讽:“是吗?我以为你天天除了上班都在上香,早皈依佛门了。”

她这话要是真话,可真太高估他。

别说离清心寡欲还有个几千年修为,只说眼下,和她近在咫尺,又被她撩拨取乐,他一根弦也绷到极限,下意识地回避。

他心平气和拿起手机翻看:“中午想吃什么,先叫个外卖。”

“你不会下厨?弄点什么……爱心午餐?”她有意为难。

他放下手机,又笑起来:“爱心晚餐行吗?这里没有送菜的高档超市,买食材只能步行去菜场。”

“那我们下午去逛菜场。”

“……好。”只是略微觉得不怎么浪漫。

“如果买了很多菜,就叫昭昭一起来吃,反正她很近。”

他没接话,不置一词,仿佛因专注于挑选外卖没听见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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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议。

片刻后,他重新抬起头,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泰国菜愿意吃吗?贵一点,我想可能卫生状况能好些。”

她无所谓地摆摆手:“我随便,不挑食。”

“不过有点远,送过来预计70分钟,你要是已经饿……”

她掐着他的话尖儿打断:“那你用别的喂饱我。”

暗示性太过明显,他倏忽抬眼,眼快速眨了好几下,仿佛被什么烫到。

她懒懒地陷在棉被里笑,一脸看笑话的狡黠。

他松弛地笑了,扔开手机,把眼镜戴好:“所以得带你出去玩,你闷在家里无聊,就一心拿我开涮。”

“我不喜欢你戴眼镜。”她今天好像铁了心要跟他作对。

他看过来:“为什么?”

“这样没有摘下来帅。”

“不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已经习惯她的路数,好脾气地笑笑。

“据说近视眼摘了眼镜看人,有美颜特效。”

他好像真被逗乐了:“你不需要,你在我眼里一直很完美。”

“啧。”她不屑地别开脸去,把圈画好的纸页扔还给他,“是不是上过花言巧语进修班?一股意大利风味。”

他带着笑低头,看她选出来感兴趣的活动,最后目光落在额外提议的横线她写的字上,困惑地挑挑眉:“你想回江川二中?”

“嗯。高中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到你,我要你自己去指认现场,告诉我你的活动轨迹。”

他有点费解:“为什么?”

宁好看着他认真说:“我也想了解你,只有你了解我,这不公平。”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声音冷淡:“说得也对。不过我这里,可能没有那种让你感到新奇的东西。只是些沉重的日子,只剩些沉重的心情。如果没有家里这层关系,”他垂眼自嘲地笑,“我们哪可能像现在这样坐着聊天。坦白说,你根本不会考虑跟住这种公寓的男人约会吧?”

“那可不一定,世界上大多数婚姻爱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然后一起吃喝玩乐消磨时光,再偷用情欲走捷径达成默契。门当户对,到最后共享的无非也是一间屋一张床,能有多大差距?我是凡夫俗子,并不奢求快餐以外的东西。”

闻斯峘微怔,堵在胸腔里那股郁结的气忽然化开。

他目不转睛凝视着,伸手抚到她脸上,用指腹轻轻摩挲,给她带去轻微的痒,有那么一瞬间,他陷进她漂亮的黑眼睛里,像跌入掬满一捧阳光的泉眼,脑袋放空。

“敢不敢玩大尺度的?”她来了精神,眼睛发亮。

他确信她玩不出什么大尺度的,宠溺地顺着她发问:“什么?”

“真心话的游戏。”她简述规则,“互相提问,轮流下去,不能真诚回答的人就算输,惩罚是明天要对赢的人言听计从。”

闻斯峘笑得肩膀乱颤:“还用玩吗?我每天都对你言听计从。”

宁好白他一眼:“那你玩了有什么损失呢?”

“没有。”他一副任人搓扁揉圆的态度,“玩吧,这个也听你的。”

她高兴地正襟危坐:“让你占个先机。”

他认真想了想,问:“那个人结婚,你有没有一点失落?”

“有啊,”她看出他的神色微妙地黯淡,平静地继续往下说,“毕竟是喜欢过那么久的人,小时候真的觉得很有人格魅力,笑起来星光璀璨,没想到后来渐渐变味,为了红拉着队友卖一些很生硬的腐……”

队友?卖腐?他困惑了。

“真的让梦女心寒,不过我还是坚持自欺欺人,努力做数据,花钱买周边,大粉虐粉那些言论我都觉得挺可笑,原来这意味着我对他的滤镜已经消失,公开恋情宣布结婚只能算最后一根稻草,指望偶像单身一辈子本来就不可能,失落是在后悔没有在心里刚开始犯恶心的时候及时止损。”

闻斯峘气笑了,浪费一次宝贵机会听一段脱粉宣言。

“真是坏女人,‘真心话’还能打太极?”

宁好顽皮地看着他乐:“谁让你指代不清?轮到我了。”

闻斯峘任她张弛,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宁好敛起搞怪的笑意,换了种威压带着诱哄的语气:“为什么和我结婚?”

突然有种这才进入正题的感觉,原来这才是她绕着弯想问的。

闻斯峘有点意外,顿了一下:“我说过因为爱你,不像真心话么?”

她无声但果断地摇头。

他拉远和她的距离,一次深呼吸,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能拿出证据,但是怕吓到你。”

宁好有点挑衅地仰脸勾起嘴角:“追我的人很多,不是吓大的。”

第30章尾灯

闻斯峘所谓的“证据”,是放在桌柜抽屉里的一个牛皮纸袋,有点旧了,褶皱的质感软沓沓的。

刚拿出来时,宁好以为里面装的是现金,

不过,形状比厚纸币的面积要大。

他把东西从纸袋里拿出来,宁好看清,统一规格的硬纸卡片,粗估有几十张,蓝色或黑色水笔密密麻麻写着班级姓名。

江川二中的图书借阅卡,这是填满用完的状态。

起初,宁好没明白这和自己跟他有什么关联。

直到看清这些书名全是自己爱读的,也的确在底下登记的班级姓名中找到了自己曾经的记录,她看见其中一张卡上自己的记录下面就写着闻斯峘的记录。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改名,叫“闻思还”,在高二(4)班。

改之前和改之后对宁好差别不大,她对两个名字都没有丝毫印象。

当她发现第二张、第三张卡上,无论自己的登记记录出现在什么位置,下一行总是他的记录时,全身汗毛倏忽倒竖起来。

宁好猛地从卡纸上抬起眼,与他四目相对。

室内陷入死寂。

男人望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仓皇的眼神,无奈地叹口气,果然被吓到了。

她并不擅长掩饰情绪,面对李承逸时就已一再证实她装模作样的本领不算高超,只是李承逸太自信,才一直没有觉察她的厌恶。

宁好也想装善解人意挤一个笑容,可脱口而出的质问却完全出于本能:“你、跟踪我?”

闻斯峘闭了闭眼,扶着额犯头疼,一脸“早知如此”的懊恼,慢条斯理道:“只是看见你,好奇你读什么书,跟风借来看。还算不上跟踪狂吧?”

她看着他眼睛沉默下来,

平时近视镜的遮挡下不容易察觉,他的眼型给人强势凌厉之感,笑起来眼睛微眯,如果忽略下半张脸,会有种野生的豹捕食前瞄准猎物的气势。戴上眼镜,增添几分书生儒雅,能缓释一些暗流汹涌。

一时间,她不觉得感动,只有些恐惧。

他贴着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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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她的手,摸到一层薄薄的凉汗,心被刺痛一下,又不禁疼惜。

她下意识抽手,他握紧没放,两人僵了一瞬,最后她软下来,感受他的手干燥温热的触感附在自己皮肤表面。

“你看,你还是怕了。”

宁好不止怕,更是不敢深思。

他车上总是播放她学生时代喜欢听的歌,会是提前调查过喜好,有意为之吗?读高中因为她和李承逸走得近而关注她,读大学李承逸出国还保持惯性调查她?让哪个女人知道,能开开心心理解为“爱情”去信任他?

她不怕有目标有条理的人,可这目的性也太强了。

探索她听过的歌可能还算小事,读过她读的书可不是同一级别。

宁好现在感受,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被围观并无二致。

读书的取向他早就一步步研究过,看什么书映射人是什么信仰,也许她现实演得出理智干练,可知道她喜欢的书就会知道她多愁善感、天真幼稚、理想主义。说严重点,有人把触角直接伸进了她的脑子里,像盗梦空间一样,只要掌握足够现实信息加以利用,很容易把思想植入。

他有能力控制她,从精神上。

——光是意识到这点就让她不寒而栗。

她咽了咽喉咙,勉强保持镇定:“我不是怕,是……震惊。”

他慢吞吞解释:“和图书管理员的一部分交集就是因此而起,我跟她说‘想留作纪念’,让她把我借过书的借阅卡填满后给我留下。”

宁好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版本的登记卡本来应该是校方留存的。

她缓缓沉静,回握住他的手:“你只是在为追我做功课,还是也喜欢看同类的书?”

“我没想过追你。我有自知之明。但是宁好你……”他斟酌着措辞,“我要是说你喜欢的正好切中我的感受,听起来像翻过答案再做题,你也许不会信。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证明。”

这天宁好压根记不得自己吃了什么外卖、合不合口味,感慨万千,心猿意马,心思全不在眼前。

晚上下了大雨,外面又湿又冷,出行艰难,于是哪也没去,在斗室看剧打发时间,剧情也完全没有看进脑子。

他这公寓的热水尤其难用,出水忽冷忽热,时而把人烫一下,没等宁好报告异常,他现在浴室外道歉:“这里条件不如雾凇院,水压不稳,一直是这样的,只能将就一下。”

原来他早就知道热水器出水有毛病,一直都在将就,为什么不换个条件稍好一点的房子?

这人对自己也够狠的。

可是,他工资补贴不低,钱花到哪里去了?

她忽然想到,闻家昌看起来不像能送钱给前妻的人,他把儿女们揽到身边,又成为风风光光一大家,但闻斯峘的母亲应该还是由闻斯峘赡养,一份工资两个人花大概就是如此。

她开始有点回味过来,他白天说“你根本不会跟住这种公寓的男人约会”背后的意义,他从小过的日子大概都很艰难,比自己更有理由恨他父兄。

换位思考,他目的性强、不择手段,其实也情有可原。

同时她又暗自警醒,同情男人是悲剧的开始。

闻斯峘有个线上工作会议,已经持续了半小时左右,还偶尔能听见他回应别人搭话。她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叹了口气,他说话声就戛然而止。

压迫感逐渐逼近,身后不远处床垫被他按得微微凹陷。

他没有碰她,好像只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睡着,她闭着眼,两人的呼吸声在无形中交织在一起,很快同频,又继续缠绕着,几次呼吸结束,肺都仿佛缩小一点。

她一动不动,整个人却在收紧,皮肤不由自主地发热。

“我吵到你了?”他声音很轻,接近气声,生怕惊扰了她。

她深深喘过一口气,不再装蒜:“没有。”

他亲吻她的肩,把她身体扳过来,又亲吻她的额头。可她分明看见室内一隅电脑屏幕光亮着,人影晃动,眼神慌乱地示意他。

他没回头,安抚道:“我关了声,也关了摄像头。”

还是有风险,那种摄像头自动打开酿成的事故不鲜见,万一切进一个幸运角度,看见他开会时间在床上和女人缠缠绵绵算怎么回事。

宁好瞪了他一眼,可这一眼却让他觉得很可爱。

她眼角微微泛红,眼神中夹杂责怪和害羞,一副不敢声张的样子,像早恋的少女。

他忍俊不禁伸手摸摸她脑袋,顺着她的意思撑床立起身:“我很快结束,就来。不过你困的话先睡。”

临走他又问:“这被子冷吗?”

宁好摇摇头沉进被窝里,收住思绪,比刚才睡得踏实一点。

他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很快促动会议结束,她听着说话声彻底静下去,确证他是项目的关键人物,正如陆昭昭之前打听的,技术上特别过硬的人在工作中总能受些优待。

闻斯峘洗漱过后回到床上。

一米五的床,距离比平时近,但是在他的主张下分了两床被子,因为这里没有地暖,比家里冷——这只是表面借口,更实际的原因,他也感受到拿出借阅卡之后宁好态度的摇摆,明显和他拉开了距离。

注意到她还没睡着,他又问了一遍冷不冷:“怕加重你的过敏,要不要再吃颗药预防一下?”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宁好转过身面向他:“室内没事,用不着时刻小心翼翼。”

“怎么可能不小心翼翼,你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的,不能因为跟着我就让你吃苦。”

宁好有些动容,一时无话。

熄了灯,黑暗中静了一阵。

他有些拘谨地开口:“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对我敞开心扉,能理解。从性格来看,那个人应该比我更懂得如何讨女人欢心,他把你的信任基础毁了,我要做‘灾后重建’当然更难。我不着急。宁好,你想要多少时间调整心情都可以,我会努力证明我自己,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

他停顿片刻,宁好没有贸然插嘴,他沉声继续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她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像冰块掉进沸水。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把手伸过来,在被子下握住他的手。

没有情欲色彩,更像同伴之间的鼓励。

“记住你今天的话。”

闻斯峘愣了一下,穿过她的手指,回以清晰的热度。

“当然。”

外面还下着冷雨,雨势不大,却绵延不绝,往后几日白天偶尔转阴,间歇下一两小时细雨。

闻斯峘做了调查问卷又做了周密计划,抵不过女人心善变,几次临出门前嫌路途遥远改就近目的地。

他哭笑不得,走在江川二中校园,不禁感慨:“我看你成绩好,自主性强,做事遵循习惯,还以为你也是计划性很强的人,没想到这么随心所欲。”

宁好从他话里听出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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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问:“你还知道我什么习惯?”

闻斯峘苦笑,一点破绽都被她揪住,还真不好糊弄。

正好走到操场观礼台附近,他指着不远处看台背面:“那儿有个草坡,爬上去很容易够到树,那棵树有我的专属座位,晚自习九点之后不是都自由活动了吗?教室有点吵,我也不想那么早回寝室,就喜欢坐在上面背单词,没人打扰,顺便看看你。”

“我……”宁好回忆起来,自己以前九点之后经常独自来跑步,陆昭昭懒得跑步,先去食堂占座,她跑完步再去食堂与她汇合吃宵夜。

他笑着边走边说:“你每天跑完七圈就走,来去匆匆。”

宁好微微一怔,他连她跑步的圈数都知道,果然不是信口开河。

可是看她跑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这是李承逸的女人,将来要把她抢到手”?

如果真是出于他声称的“喜欢”、“仰慕”,为什么李承逸出国后,他们甚至在同一座城市相邻的学校,他都没有追过她?

难道不是因为她和李承逸关系出现不确定性,他就没再对她投入关注么?

很难不这样理解。

一阵狂风吹过来,他立刻调转了伞面方向挡住斜侧的雨,她的刘海被吹得胡乱拍脸,与此同时,他也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躯一瞬就把风挡住了,头发又落下去,他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帮她把刘海挽到耳后。

她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受到镜片的形变,看起来不太真切。

他手上轻抚她脸颊的动作逐渐柔情。

她认为,他也有同感,

磁场在吸引,在酝酿一个寒冬中温暖的吻,也在怀疑,在犹豫。

手机声突兀地响起,她吓得心跳紊乱,好几秒才回过神。

她看着闻斯峘,接通:“喂?……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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