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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尾灯
箬竹料理虽然位于东城区,但是离闻斯峘的工作单位不近。
这透露出两个信息。
第一,他与人约饭,迁就对方的方便,这个人对他一定重要。
第二,他单位距离远,往返一趟加吃饭的时长会导致迟到早退,所以午饭的概率不大,应该是共进晚餐。
宁好决定去碰碰运气,她也打了个电话去店里预订包间,106,就在闻斯峘订的对面,这通电话还让她打听到一个消息,107是四人间,最小的包间,如果两人约饭也只能订这种。
翌日,天气依旧不好,到了下午大雨有愈演愈烈之势。为了避免迎面撞上闻斯峘,她在日料店刚到营业时间时就到了店里,坐在包间等。
大约六点半左右,对面的107包间才有了动静。
包间的推拉门并没有关紧,她喝着麦茶,听见女客人与领路的服务员轻声交谈。
“现在要开始点餐吗?”
“等人来了再点。”
“那先为您准备茶水,请问您要麦茶还是菊花茶?”
“来一点菊花茶吧。”
穿过门缝,宁好看见留在包间外面的女鞋,低跟,小牛皮,折痕很深,有点旧了。
对面也没有把门关紧,抬高视线,看见里面坐着闻斯峘的母亲——在婚礼上见过的。
看来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宁好从榻榻米上跪坐起来,准备提前离开,就在这时又听见男人的声音,向服务员要塑料袋把伞套起来。
她只好又坐回去,早点吃完找机会走,避免碰上。
宁好要了一份寿司套餐,一碗乌冬面,吃完结账,运气好,这时107包间门关得严丝合缝,没机会看见外面。
只是穿鞋时,她惊了一下。
怎么忘了把留在门口的鞋拿进来,闻斯峘应该见过她的鞋,祈祷他认不出,祈祷他看不清。
宁好有点慌张,经过前台时发票也忘了开,好像身后有鬼在追。走到门口才想起这茬,又劝自己彻底打消了开发票的念头,留下发票的证据也是个麻烦,万一后续被他看见不好解释。
雨天老城区难叫车,她站在檐下阶前,看着手机倒数前面还有多少个排队叫车的人。
手机突然从眼前消失。
“别叫车了,等会儿一起走。”他站在她面前台阶下,戏谑地笑着把手机放进自己风衣口袋,黑色素面大伞遮在两人顶上,面对面,错开一个台阶,他还是比她略高一点。
宁好瞠着眼睛,惊诧和愕然皆有。
“我和我妈妈吃饭,结束后要回家帮她装窗帘,你一起再吃点,跟她打个招呼?”
宁好很想逃,却又被探知他底牌的动机诱惑了。
他没有要求她为这“巧遇”做解释,她打好了腹稿,想等他问起再说,但他没问.
闻斯峘的妈妈很热情,有点热情过头。
落座之初几句寒暄,没有什么异常。但当宁好接过闻斯峘为她要来的餐具,举起筷子夹刺身时,长辈有了意见——
陶如敏拧眉叹着气:“这种生冷食物对女人不好,尤其是备孕的女人,体寒的人是很难怀孕的。”没等宁好反应过来,她越过桌子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看,手脚冰冷,就是体内湿寒较重的表现。”
“……啊?”宁好无措地把筷子放下。
“你穿得也偏少了,结了婚不能像小姑娘似的一味图漂亮,穿太少寒气容易进到身体里,也不利于怀孕。”陶如敏又问,“你们平时没有在避孕吧?”
“唔……”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余光往闻斯峘那边瞄,男人稳如泰山喝着茶,似乎还在偷笑,像在听别人的事。
“没有避孕,从领证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还没有怀上,可能就有点困难。不过没关系,以前你年轻不懂,从现在开始调理也不晚。生冷的少吃,注意保暖,多喝姜母茶。哦对,还有叶酸,从怀孕之前就要补起来。”
“……嗯。”宁好尴尬地顺应着,怕说错话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第一胎最好是男孩。先生了男孩,给闻家有了交待,后面第二胎第三胎你的压力就小一点。”
宁好:“…………有道理。”
“生男孩的秘诀你也要记好,多吃瓜果蔬菜,少吃牛奶和肉类,调理成碱性体质,就容易生男孩。”
闻斯峘猜宁好也听够了,看了眼手机,笑着打断:“妈,我晚上还要回单位加班,我们赶紧吃完,回家去把窗帘装好吧。”
“晚上还要加班?加到多晚啊?”陶如敏被转移了注意,“你也要注意身体啊,咖啡酒精都不能喝,备孕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宁好没上楼,在车上坐等。这是闻斯峘的安排:“我很快下来,不熄火了,你帮我看一下车。”
雨水往车前玻璃上浇,在雨刮器摆动的短短瞬间也能令视野模糊。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回到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平淡地解释着:“儿女都不在家,平时陪她的只有个半天保姆,也将近五十岁,我担心她们爬高不安全,所以说放着我来。”
“嗯。”
他转头看向她,笑起来:“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买个醉,借酒浇愁?”
像背地里偷偷说大人坏话的小学生共犯似的,宁好也笑:“没那么严重。”
“回家。”他放下手刹,启动了车,开出去一段才说,“现在相信了吧,我尽量减少你们见面的机会,是怕她拿这些歪理邪说烦你。毕竟两代人,三观差异大,我都不爱听,更何况你。”
宁好沉默下来,感触有点深:“我妈妈还好。”
“她三十多年不工作,和社会也脱节了,只能通过手机谣言了解世界。”
“你应该抽空多陪陪她。”
闻斯峘停顿须臾,还是对她坦言:“她只会把我赶走,叫我把时间精力花在我爸那边。对两个姐姐也是如此。我们在她跟前,她反而嫌我们没出息。”
宁好也聊不出大道理,默然叹了口气。
她心里想,闻斯峘会不会从小就被母亲灌输了很多去讨好父亲、与李承逸争夺的思想?给孩子起名叫“闻思还”,可见她妈妈是个多偏执的人,有点可怕,很难想象他怎么被念叨长大。
一时思绪缭乱,她又有点想自己的妈妈,爸爸回中部赴任,她还没退休,得留在江城上班,肯定也孤独,只是和宁好通话时装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闻斯峘发现她神色恍惚,温柔地说:“这周末我陪你回去看她,周六在你家住,我会提前和爸爸打声招呼。”
“嗯。”她条件反射地点头,慢半拍惊讶地转头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猜的,猜准了正得意,笑笑调侃道:“话题到这里了,你又那个表情,不在想另一位母亲,难道在想另一位老公?”
宁好无语,这人真没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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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正经。
他松弛地笑着,言归正传:“这几天都下雨,很难叫车,特别是晚上。应酬结束后你先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实在来不了……再议。”
宁好跟着笑了笑,揶揄道:“要是和男人应酬呢?你不会吃醋?”
他气定神闲:“像这种吃完饭都不知道送一程,把你一个人扔下的男人,没必要吃醋,你看不上。”
宁好没想到,他居然还脑补了剧情。
她别过脸,把车窗降下来一条缝,吹着风深呼吸,尽量不泄露心虚:“今天是和昭昭约饭,她也要赶回去加班,所以先走。”
“很乖么……”他的感慨来得有些奇怪。
宁好把脸转回来听下文。
他直视前方路况,笑道:“已经会向我报备了?”
宁好反唇相讥:“嗯,你学着点。”
他乐不可支:“只要你不嫌烦,那我,事无巨细……”
气氛又轻松活跃起来,“巧遇”的原因谁也没有再提.
车驶进前院,转弯向车库方向去,湮灭在一片巨大的黑色雨幕中。
李承逸在楼上看得见,并嗤之以鼻。这座宅院本来豪车遍地,现在被一堆经济型小破车占去许多位置。
几分钟前他才接了田秘书的电话。
“宁好先到店里,确定是她一个人吃饭。闻斯峘和他母亲后到,在对面包间进餐。之后两家人才合并到一个包间去,吃完饭一起出门。”
有点古怪,李承逸对陶如敏了解不多,琢磨不透,
但无疑不是正常婆媳关系,也许她们之间已经产生了矛盾.
闻斯峘本来感觉今晚气氛还不错,以为有转机。
但宁好一进门又快速拉开距离,几个健步窜进衣帽间去找运动服。
“你先睡。我去地下室练完普拉提再来,至少一小时,不用给我留灯。”衣帽间传出来的声音瓮声翁气,仿佛她说出的话撞在四面墙上、晕头转向拐几个弯才逃出生天。
闻斯峘苦笑,她还是有心避开与他清醒着共枕这节时间。
今天她跟到餐厅去,至少说明关注他吧?可为什么他往她那边迈一步,她又嫌弃似的缩回去?
已经尽量表现得礼貌绅士,却仍被人防着,这滋味不好受。
也不知道那天李承逸怎么刺激了她,让她变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等等……
李承逸也住在这宅子里。
她天天大半夜去练普拉提……可能是为了找刺激?
——闻斯峘花了三秒就劝自己打消了这个怀疑。闻家昌对不起宁好的父亲,这是原则性问题,宁好再怎么喜欢李承逸也不可能动摇原则。
揣测她没有意义,她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不说穿可能是时机不成熟。他只希望宁好别对他有什么误解。
第22章尾灯
一星火光悬在烟灰缸上闪了闪。
田秘书立在桌边汇报:“今天宁好到了公司,在公司里我还需要盯着她吗?”
烟灰落下去,迅速熄灭。
李承逸反思这几天田秘书总跟着宁好没什么重要收获,白浪费一个人手,收集了一些无用日常,也看不出太多门道。
“她一直在自己办公室待着么?”
田秘书答:“她一直在行政那边,准确地说,从一进公司到十分钟前都在闻总监办公室待着。”
“哪个闻总监?”董事长的几兄弟都在公司任职,李承逸回总部不久,之前忙着投标,有时分不清谁在哪个岗位,宁好竟然刚进公司就已经比自己先一步与叔伯要员建立联系,他心里立刻泛起一股不服气,拧着眉。
“闻笛赋。”田秘书提醒,“二小姐。”
作为李承逸的心腹,田秘书很清楚家族内部关系,李承逸和前妻子女关系一般,因此他不会说“您的二姐”。
“哦。”李承逸那股不爽的劲儿缓下来。
宁好在家住这段时间,和二姐有私交当然是正常的。就连大姐的女儿比起其他家庭成员都更喜欢她,总叫她“好好姐姐”。
大姐的女儿称闻斯峘为“舅舅”,但称呼宁好“姐姐”,李承逸认为她是个有眼见的小机灵鬼。
李承逸把烟揿灭:“今天就算了,你去忙你的吧。”
闻笛赋更有眼力见,现在已经成了半个他的人,宁好有什么异动,闻笛赋说不定会主动告诉他。
果然不出所料,宁好前脚离开二姐办公室。
二姐即刻就把内线电话打给了李承逸:“承逸,宁好要带一个工程经理进来,这事你知道吗?”
“叫什么名字?”
“郑昱聪。从星美跳槽过来的,要半个月到岗。”
“她要这个人进云上做什么?在她手下帮忙?”
“她坚持认为孙国栋那边的项目会遇到大麻烦,意思是让这个人去托底。”
李承逸并不意外,此前知道宁好和这个姓郑的见面,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学生思维,还在以“谁有能力”、“谁没能力”作为人事任免的唯一标准。
姓郑的可能能力的确强,可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敢断言人家不记恨你,继而进一步来把云上的水搅浑?
很多事做砸都不是因为做事的那个人能力不够,而是人怀有异心。
不过从中也能看出她天真的一面,至少她没有异心。闻家撕毁婚约,李承逸另娶汪潋,一般女孩肯定会怀恨,但她还能同意在事业上帮他,也是因为她是非黑白分得清,对喜欢的人没太多怀疑,事态发展不如意也不内耗。
她看不穿郑昱聪的威胁,本质上意味着,如果把她放在郑昱聪的位置上,被人顶替,她并不会因此记恨。
这么一想,李承逸又泛起一丝对她的心软。
他半晌没说话,二姐在电话那头试探道:“我没有一口答应她,我也没说要来问过你,她走之前,我暂时说,要做做这个人的背调。”
李承逸沉吟片刻:“她再问这件事,你回复她,你也参考了孙国栋经理的意见,孙说他有自己想用的人。如果宁好非要坚持,你就答应把这人招进来,给她自己用。”
“明白了。”二姐虽然参不透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但她也没多打听,表现出一副对李承逸言听计从的态度。
李承逸想,不是什么大事,让田秘书盯着一点这人。
宁好识人不准,被这人直接坑一下,造成点工作障碍,比自己多费口舌去说教她来得速效。
他现在也不愿因为工作上的分歧影响和宁好的感情.
宁好离开闻笛赋的办公室,第二站就到了合约部副经理陈小娴那里“拜码头”。
“快进来!”陈小娴热络地招呼,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迎向她。
此前沟通投标的具体工作,宁好和陈小娴有一阵天天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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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道。招标过程中,投资发展部、合约部和财务部通常是紧密合作的,具体到分工,合约部在成本内部测算方面更具技术含量。
陈小娴三十七岁,已在云上工作七年,算是元老级中那一批专业技能强的人,宁好出现之前,投资部和高层几个人她是有点看不惯的,尤其是最早陪董事长“打天下”干工程那几个顽固,本来没多高水平,还爹味十足爱装逼,和他们多说无益,说了也听不懂。
董事长本人,陈小娴承认很有魄力,也不是一般等闲之辈。但董事长身边那些所谓元老是真有点令人头疼。
陈小娴也不太看好李承逸要接班这件事,这孩子同样不懂技术,说不上太坏,只是拍板不干脆,有些瞻前顾后,而且开会爱打官腔说废话。她都感到诧异,留学回来的二代,又没混过国企,从哪儿学来这毛病。
和宁好共事一段时间,陈小娴最喜欢她,灵光、有魄力,出手很果断。
宁好是在与陈小娴一起工作的第五天发现,她和合约部经理温俊茂——也就是闻家昌的五弟,有暧昧关系。
因此陈小娴不完全算个打工人,她身在核心圈,会为闻家打算,闻家也有人给她撑腰。
宁好在沙发落座后问陈小娴:“孙胖子那边是不是已经有承包商要进场了?”
陈小娴一边冲咖啡一边笑:“你们海源都是这个速度吗?流程走得好快。招投标肯定要按程序,不过你也有数,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又势头满满的,肯定是孙胖子自己的人马。”
“总包老板叫什么?”
“王珠江。”
“那就是了。”宁好笑笑,“原来是做土方的,后来什么都做。孙胖子在海源的时候就把赚钱的部分硬切给他,我不想闹得面上太难看,抬手给了一点,不过这姓王的实在黑,老奸巨猾。我们得防着。”
陈小娴把咖啡端过来分她一杯,又迅速从桌上顺过一叠模板合同:“好好你看看,我们这边出过去的合同有没有疏漏。”
宁好扫了几眼,说:“我带回去仔细看。尽快给你答复。”
陈小娴高兴极了,这么大的项目,董事长时刻聚精会神盯着,她也怕出疏漏,宁好是闻家儿媳妇,总是不可能胳膊肘向外拐的,这个人她很放心.
宁好夹着合同回到自己办公室,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公司给宁好配了助理,一个刚毕业工作一年的年轻小姑娘,文静听话,看起来不像谁安插过来的眼线,同样,也不能为她顶任何事。
更不可能替她把代总经理拦在门外。
只能通报一声:“宁经理,李总在里面。”
宁好被他亲一口恶心好几天,都快要ptsd了,为了大局还不能翻脸,只得努力收一收情绪,心平气和走进去。合同也没别处可藏,同样拿在手里。
李承逸听见开门关门动静,从伫立的窗前回过头来:“去哪儿了?”
“法务让我看制式合同。”宁好没提“陈小娴”的名字,避重就轻地把那叠合同范本随手扔在桌上。
李承逸瞄了一眼,空白合同,内容他懒得关心,注意力又转回她身上:“我给你买了个手机。最新款。你看看颜色,是不是你喜欢的。”
宁好靠站在桌边看着他徒手撕玻璃纸拆外包装,温柔笑着:“我不挑外观,不过我用不惯苹果,兼容性太差了。”
李承逸一掀眼睑,似笑非笑:“兼容性差,所以广告少。”
“好多app是它独一份,不怎么好用。”宁好惊觉自己好像又控制不住要和他较劲了。
而他认真看过来,下一句听起来也像含沙射影:“独一份不好么?我就喜欢那种专一的。”
宁好在桌边紧握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
好几秒,她松开,换出一个毫无杀伤力的温和甜笑,从他手中把手机抽走:“那我当备用机。”
李承逸跟着转过身,追问:“你有几个备用机?”
“哪用得着好几个?一个用来工作,一个用来打游戏,够了。”宁好打开抽屉把手机放进去,逗小孩似的朝他勾勾手指,“带我视察一下总公司的食堂,我以后常在项目,吃不上咯。”
李承逸跟在她身后往外走,还在留恋上一个话题:“打游戏?跟我说说,你会打什么游戏?你从小就不会打游戏!”
“乙女游戏,你不懂。”.
下午,宁好就挂了外勤,离开公司到了项目点。
承包商都没进场,前序工作还没开始,项目部的架子也没搭起来。
因此,她去的是别人项目点。
在复兴南路与福岭东路路口,再往下一个路口,与这块待开发空地相邻的是国建集团的工地。
此刻国建负责这个地块的工程师小顾已经等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和人聊天,一看见宁好从出租车上下来,立刻迎上前双手握住:“宁经理是吧?久仰久仰。”
“你好。”宁好掏出烟敬给他。
一看档次不同,顾一凡立刻把手里烟灭了,换新一支烟,也为她点上,两人边抽边往里走。
顾一凡:“聪哥前天跟我打过电话,说宁经理要来取取经。”
宁好:“聪哥是我在海源的师傅。”
顾一凡用品鉴昂贵艺术品的目光把她打量,又像提防碰碎昂贵艺术品被赖上似的和她保持距离,沉声恭维:“那宁经理反而升得快,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我这小破庙让你见笑了。”.
要离开隔壁工地的时候,雨水又像被整锅掀翻般倒扣下来。
顾工在工地上找车要送她,她没有接受。
她说和人约好了时间,等车来接,提及闻斯峘时,她舌头碰到牙齿,蹦出一个运用不熟练的新词——“我先生”,带着种很老派的文绉绉。
不熟练是因为她熟练了另一个词。
陆昭昭给闻斯峘擅自起了外号,总是称他为“便宜老公”,有时简化成“你老公”,于是宁好接话茬时,用“他”指代不详的话,也会说“我老公”。
放在工作场合,这个称呼就显得不太正式。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她可以像他出现之前那样自力更生,搭对方工程部的顺风车到地铁站,以最快的速度去城市任何地方。
她存了一点私心。已知自己的目标很可能与他的目标“撞了车”,同仇敌忾只是暂时性的,在争取胜利果实的阶段,双方总有短兵相接那天。
她不指望对方能念旧,只指望给对方自己能念旧的错觉,至少麻痹对方一阵,攘外必先安内。
手段千变万化,她不介意——
示弱装可怜。
闻斯峘把车停在离她最近的路边跑下车,撑起一把骨架结实的黑色打伞,跑到她面前,在狂风暴雨中扯着嗓子喊:“你没伞吗?”
她像只落汤鸡,点点头,额发留下来几根她都设计过,要显得楚楚可怜但不能像个秃子。
对男人非常有效,他瞬间保护欲爆棚,把胳膊环过来把她箍紧,另一只手为她撑着伞,完全不顾自己有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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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身躯在伞外。
很奇怪,李承逸靠近让她浑身难受,闻斯峘却从未引发她这种排异感。
不过她还是不太习惯湿身时与异性隔着毫无存在感的衣物皮肉相贴,把手机塞进他手里:“我手机不防水。”
意思是按保护级别优先顺序先拿好手机。
灼人的掌心热度从她胳膊上消失了。
闻斯峘把她塞进车后排:“后面空间大一点。”
他关上门车门,几秒寂静后又重新打开,扔进来干毛巾和干净衣服——衬衫,他的。
很快他自己也回到驾驶座,把伞收了放在副驾的脚垫上。
“你擦擦水把衣服换了吧,湿衣服裹在身上难受,一会儿又卧床不起好几天。”
话到最后有点嘲笑人的感觉。
宁好撇了撇嘴表达不满,确实觉得难受,动作麻利地剥开湿毛衣和底衫,嘴上还要扳回一城:“不许偷看。”
闻斯峘刚踩一脚油门,讥讽地一哼:“人都嫁给我了,我缺这一眼?”
嫁给你但你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宁好心里这么反驳,当然知轻重,没敢真出声。
车厢里静了,静得有点让人心里发虚。
闻斯峘一下也不敢望后视镜看,不光如此,他还得严密提防自己下意识习惯性往后视镜看,宁好猜对了,他没那么禁欲,那份禁欲中带着欲盖弥彰的刻意。
他知道自己只要不小心看一眼,就会像洪水决堤那样难以收场。
宁好淋雨之后,给他的感觉很怪。
他不清楚是什么原理,湿衣服裹住身体会比直接脱光更凸显身材,上次看过一瞬,让他瞳孔地震,深刻理解了一个词。
为什么形状能那么美好?他对女性不太熟悉。
他触碰过,也在月光下亲眼见过,但美成这样反而觉得不怎么真实,像他自己脑补的特效——大概是这种原理。
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时,他从副座前抽屉拿出准备好的拖鞋,头也没回地扔给她:“湿的鞋也不舒服。”
拖鞋是毛茸茸的,粉色的。
宁好猜到他替女人准备的,哑然失笑:“和你在一起感觉自己像公主。”
“那你,”他当做一种褒奖,微笑一点,直视前方,“喜欢做公主吗?”
“喜欢做自己开车的公主。”她在后排淡淡地说。
第23章尾灯
“柔韧性还挺好。”
宁好在做普拉提,身体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被突如其来的点评一惊,腿上一松劲,从辅助架上翻落下来。
李承逸也被吓一跳,再没有刚才那副气定神闲欠欠的样儿,一个健步迈过去,赶在她摔地上前把人撑住了。
饶是没摔着,刚才翻落时胡乱借力,她明显感觉到一阵抽痛,大腿拉伤。
“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他心虚地甩锅嗔怪。
他刚从健身房浴室冲澡出来,换了身宽松的居家服,浑身散着热气,湿头发像刚破壳的小鸭子那样根根分明地支棱,满脸满眼都是委屈,好像别人欺负了他似的。
宁好气得锤了他两拳,把人捶远了才满腔愠怒地自己揉按扭伤处。
“问你啊,上次就突然冲出来,我这是应激反应。能不能别在家里恶作剧?天天吓得我心惊胆战。”
李承逸乐得露出八颗牙:“所以说你胆小,这个时间他们老年人早睡觉了。”
“你收敛点吧。”宁好按着腿瞪他,“老年人睡眠浅,随时会起夜。再说家里还有这么多工人,年轻的夜猫子也多得很。你就这么放心他们不会传话?”
李承逸想起上次被二姐撞破,确实惊险,可是宁好又不知道,她反应这么激烈就很反常。
男人觑着眼瞄她,琢磨几秒,好像找到了问题关键。
“宁好,”他突然语气严肃,语速都不自觉地变慢,仿佛在渲染惊悚的气氛,“你不会没跟男人交往过吧?”
还有更直白的潜台词没说出口,
接吻或者其他,感觉也毫无经验。
她控制好眼睛往右上方的虚空看了看,面不改色道:“想什么呢,我当然有男人。”
李承逸脸上浮现出一种对待小动物般的怜爱,语气也随之温柔:“宁好你每次说谎都往右边看,从高中就这样。”
是你和高中比没长进才对。宁好心里吐槽,避开他四处点火的深情目光,视线一摆开,才看见楼梯口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短短几分钟里被吓了第二跳。
闻斯峘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显然他也刚洗完澡,只松散地套件浴衣就下来了,领口敞到心窝,腰间系个潦草的结。
“……老公。”脱口而出。
老公?闻斯峘挑了挑眉,走过去,尽量屏住笑意,绷着脸说:“你短信不回电话不接,我下来看看。”
“哦。”宁好做刚才那个动作时,手机放在地上,静音模式,她在地上伸手把手机从架子另一边艰难地勾过来,打开看一眼,平静地关上,把人调至卖惨模式,“我腿扭到了。”
粉红泡泡早烟消云散,李承逸站起来拉开距离,一身正气地站得笔挺,附和:“她腿扭着了。”
“就怕这种事。”闻斯峘略微冷淡地接话,略微冷淡地抬眼看李承逸,“幸好大哥也在。”
“正想上楼喊你。”李承逸越演越入戏。
宁好拿不准闻斯峘想不想当场发疯,衷心希望他沉住气,有什么恩怨回卧室解决,继续卖惨示弱:“我站不起来。”
“拿好手机。”闻斯峘说着,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打横抱起来,像抱一条软软的被褥,不带太多感情色彩地回头劝李承逸,“大哥也早点上去吧,健身房没开地暖,当心着凉。”
“嗯嗯,”李承逸瞧那公主抱的姿势嫉妒得要发狂,泛青的脸面上还得装云淡风轻,拧开水壶瓶盖,“我喝点水。”.
闻斯峘把宁好轻轻放在床上,看起来情绪还比较稳定。
“不是说过别滥用美人计么?”
“我又不是装的,”宁好委屈,“我是真走不了,感觉可能肌肉拉伤了。”
他自上而下盯着她数秒,没看眼睛,她的眼睛会为自己狡辩,目光落向她的唇,有刚咬过的齿痕,看起来是挺疼的。
“我看看。”他上前一步。
还没等他凑近,宁好已经防卫性地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闻斯峘无奈地退远,轻蔑一哂:“真小气,谁没有腿?”
他倒不小气,直接当她面大大咧咧把浴袍脱了,换睡衣,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一览无余。
欣赏美好□□的同时,宁好脑子里突然开了小差,这个身材,有没有可能是弯的?
那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换衣服动作下,看起来的确有点诱人,可能在于他并没有特地张扬,没有李承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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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炫耀的感觉。
李承逸知道自己很帅,很小就知道,男人一旦洋洋得意就显得很幼稚。
小时候宁好也会欣赏他的幼稚,视为可爱,现在没那副滤镜了。
闻斯峘趁她出神,早着装整齐戴上眼镜,从医药箱里找出云南白药,坐在被子外研究说明书:“该喷红的白的?”
“红的。”宁好在他惊诧看过来时弯起嘴角,“信我。”
闻斯峘没说话,用怜爱的目光看她,不是对小动物那种恋爱,是兼有崇拜的恋爱——原来你跌打损伤也扛过一些。
男人象征性掀掀被子,上下摇晃瓶罐:“矜贵的玉腿,能一露真容吗?”
宁好自己掀开被子给他喷,指出疼痛位置。
他仔细观察,用手轻按:“好像有点肿?这里疼?”
“嘶。”表情已经说明问题。
闻斯峘给她喷完药,神色转为遗憾,还叹口气,仿佛老中医发现病入膏肓。
宁好不自觉拧起眉:“怎么了?”
“这周末我本来想跟你约会。”
宁好:“…………”
疗伤时不要一惊一乍好不好?
宁好整理了情绪:“怎么约会?”
他微笑:“比如传统的,吃饭、看电影。”
宁好垂眼想了想,婚礼前那段尴尬乏味的相处期,大部分时间闻斯峘只是接送她上班,顶多路上拐去商区陪她买一点生活用品拎回家,严格意义上情侣氛围的约会没有过。
她抬起眼,坦诚相告:“我不喜欢吃难吃的饭,不喜欢看无趣的电影,可以让我挑吗?我会提前征求你意见。”
“不用,你决定就好,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你决定不了也可以扔给我,我保证做出详细计划。”
宁好:“…………”
高下立判……
想马上给昭昭发微信交流便宜老公的玩咖表现。
实则闻斯峘已经快笑场了,宁好很认真,对什么都认真,说是两人谈恋爱,架势却好像两人刚捡到一具外星人的遗体,正如临大敌准备抡起袖子搞研究。
忍不住问,“宁好,你不会真没谈过恋爱吧?”
“我谈过,”她用比发现外星人更严肃的态度警示,“不是李承逸。希望你不要对我产生什么单纯小白花的期待。”
他轻扯唇角,张弛有度:“我不喜欢单纯小白花,我只喜欢你。”
宁好喉头一紧,没接上话,
好像又输了一局.
宁好伤得不重,转日起床时还有点扯痛,到下午已没什么感觉。不过由于晚上一压到伤处就醒,整夜没有完整睡眠,白天精神萎靡困顿疲劳,还是取消了和陈小娴晚上在外滩吃饭的约定,合同的建议改为电话聊。
其实沟通内容很简单,宁好建议,签合同时就与施工单位约定,由施工单位负责清场费用:“王珠江一贯狡诈,进场前报价很低,进场后就不断发现新问题、强调现实困难,坐地起价。不太老实。”
陈小娴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以前闻宏业的人马也这尿性。三哥之前发了好大一顿火。”
宁好听出来,闻家昌的二哥闻宏业和六弟闻俊茂在公司是有些利益之争的。
陈小娴提到的“三哥”就是闻家昌,她虽然说闻家昌不满,但没说闻家昌把这支队伍清出去,意味着事态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闻家昌很会平衡内部关系,吃得太厉害的要敲打,但不会让兄弟一点吃不到。
既然事态并不严重,作为温俊茂的人,她又把不严重的事挑出来,那只能是因为闻俊茂与闻宏业有个人恩怨,平时看不惯。
闻家昌那辈七子一女,除了七弟闻俊丰还在乡下照顾老母亲,其余人都在云上做事。
他们家人名字都奇怪,闻家昌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叫闻兴业,一个叫闻宏业,看上去像押了个“业”字辈,但又放在第三个字,古怪。到了闻家昌,这疑似的辈分没了。闻家昌之后四个弟弟确实押了“俊”字辈,中规中矩放中间,到了八妹,又突变成闻谷雨。
实在不便记忆,还以为他家父母再婚重组过,其实没有。宁好花了好久才弄明白。
由名字可见,闻家在农村都没根基,算不上大家宗族,家里不排辈分,长居地也有过迁徙,想一出是一出,纯属靠生得多碰运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上一辈这七个葫芦娃,宁好在公司暂时谁都没接触,不想过早释放站队信号。
她和陈小娴目前的交往也只局限在工作沟通,没有太深入。
她说:“公司原有的队伍要动起来很难,王珠江新进,要给他做好规矩。江陵南地下情况复杂,碰上不靠谱的乙方,光是平场就容易变成无底洞。我的建议是,合同这部分改成一价全包,施工单位对不可抗力、地质条件负责。”
陈小娴:“那他肯定要狮子大开口。”
宁好:“让他开。超过200万你就把锅甩给孙国栋,必要时可以让承逸给孙施压,新项目经理不该展现一下实力吗?就拿这个当投名状吧。”
陈小娴心里一惊,按土地面积算,这块地本来的平场费用只要80万,她以为200已经算狮子大开口了:“有那么复杂吗?”
“北边比我这边更复杂点。”
陈小娴猜测宁好和做一级开发的金越建工有过沟通,知道点内部信息,她没多追问,在电话那头笑着答应,最后祝愿:“妹妹腿早点好,我们下次再约。”
陈小娴只凭经验看出宁好的表层意图,孙国栋为了开局站稳脚跟,一定会下大力去压住王珠江的利润,一口价就算让王珠江微亏,孙国栋也必须让他答应。
她以为这是个铺垫,想看后续宁好还有什么打法。
却不知第一回合已经结束了。
挂断商讨工作的电话,宁好接着给餐厅去电取消订位,那家店位子很难订,退了怪可惜的,行动前先发微信给闻斯峘:[今晚中山北路吃西餐的两人位,你有没有想约的朋友,可以去吃。]
是工作时间,闻斯峘在单位,不过秒回。
闻斯峘:[不喜欢接盘]
宁好怔一怔,玩什么双关。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理他了。
转念一想,退了可惜不如改期,不喜欢接盘偏让你接盘.
到了周末,约会还是照计划进行,地点就在那家餐厅。
闻斯峘微信里收到餐厅名和时间地点,上一次对话的结尾还停留在“不喜欢接盘”,体会到一点较劲的意思。
两人下班后分别从两个区出发,到餐厅汇合,也没有谁等谁,都严格守时,几乎是前后脚抵达。
两人西餐位,临窗对江景,
闻斯峘慢条斯理低头切着牛排,抬头微笑:“你好像很中意这家餐厅,有什么特别之处?”
宁好笑眼对他,切牛排时不需要看餐盘,且动作有点狠:“前菜看着乏味,主菜虽然难嚼但有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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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对甜点产生了期望。”
“来了很多次,次次有期望。还是你也没来过,带我试水?”
闻斯峘问的是来没来过,她却偷换了概念,谈顾客评价:“来了才知道服务态度一般,总爱反客为主,不想付小费了。如果菜品合胃口,倒不在乎这个。”
“服务一般却必须按菜单要求支付15%服务费,算一次被骗经历。我不喜欢被骗,不会来了。”
宁好微笑着放下刀叉,端起酒杯呷一口:“不喜欢接盘,又不喜欢被骗,你的禁忌还真多。”
“那你的禁忌呢?”
“我不擅长总结,要走着瞧。”
气氛融洽,心照不宣,一顿饭刀光剑影,
但闻斯峘觉得她安排得不错,很有挑战,只是没想到这还是前菜,挑战在后头。
电影是宁好提前在网上订的票,到影院她刷手机取票,他忙着买爆米花和饮料。这周末上映两个新片:一个烧脑悬疑引进片,一个合家欢喜剧片。闻斯峘猜她的取向应该会是那个悬疑片,不过喜剧片也好,他都无所谓。
座位在最后一排靠走道,视野不算太好。
他坐下时好奇:“票很晚才买吗?”
“怕你不爱看,想中途离开。”宁好善解人意道。
“不会,我包容度很高。”掉以轻心。
灯光熄灭,熬过十分钟喧闹夸张的广告,终于在黑屏中静下来。
龙标之后,荧幕上出现两张青春少女脸,高中生校服,台词是几句没营养的废话,反映出中学生空空的脑袋。
镜头由近拉远,上摇,空镜中现出片名——写给天空的情书。
底下还有个副标题:[改编自许嘉文原著小说《暗恋失衡》]
这电影两周前的周末就上映了,亏她还能找到热门时间点排片的影院。
闻斯峘深深吸气,把缓解如坐针毡的燥意压一压,微笑着转脸深深看她一眼:“又玩我?”
宁好装傻眨眨眼:“从何说起?”
第24章尾灯
宁好摆在台面上的理由是:她就喜欢这种文艺的,纯爱的。
闻斯峘肯定不会买账,因为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一个电影有那么三四处让人脚趾抠地的尴尬场面还在忍受范围中,这电影尴尬场面长达三四十分钟,她还得在闻斯峘面前保持微笑。
剧情进展到一半,男主替女二撑住了即将倒下砸到她的杂物箱,他没有收回手,顺势将女二笼在身前,形成一个俗称“壁咚”的姿势。
俗不可耐。
宁好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额……”。
闻斯峘无声地笑了,手攒成拳在唇边挡一下,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我可没干过这个。”
“那其他都干过?”宁好偏过头揶揄,“没见你辟谣其他的。”
“我要是高中就这么会谈恋爱……”他话没说完,就被宁好抢白。
“这不叫‘会谈’,你要是高中就这么油腻,早被女生挂吐槽墙了。”
“噢,”他受益匪浅地点头,“原来这些是反面教材。”
亏他刚才抱着学习心态聚精会神地看,虽然有些地方他也觉得怪矫情,可他以为女生会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他求知欲旺盛。
宁好很短时间里瞥他两眼,难以确定他这提问有没有带着嘲讽,报复他总让人探不清虚实,也与他信口开河:“你这样的。”
他牵起嘴角:“我是什么样的?”
“你觉得呢?”
“暖男?”他试探着问,“这里面男二的行为还算正常,陪人聊聊天,请人吃吃甜点,我也能做到。”
宁好笑了场,虽然能做一样的事,但气氛完全不一样,
放在别人那儿温暖人心的举动,他如法炮制,还是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连环杀手在接触目标猎物,有种令人不安的气场,气场这东西说出来很玄。
他见她笑而不语,心中了然,无奈苦笑:“还觉得我冷淡?”
也不能说是冷淡,不过电影未结束,在黑暗中用气声交谈有些费劲,她不想过多纠缠,便点了头。
他笑起来,夸张地捂着胸口往座椅后面倒去。
意思是万箭穿心,很受伤。
她跟着笑一会儿,转头向前继续看电影。
这电影还有个奇怪之处,女生都太容易小鹿乱撞,有时是看一眼,有时是碰一下,脸红得很频繁。
循环触发脸红俗成了一种套路,以至于后半程,女主再脸红的时候,影院里总会浮起几声窃笑。
宁好却没跟着笑,虽然也没办法融入剧情,却好像看得很认真。
思绪早已抽离出来,在想此时此刻,两个人看着如此纯爱的电影,心里还有没有剩下一点真诚的悸动。
余光中,光线在他的侧脸上变幻,那张脸平静得像一张空白画布,
显得格外薄情。
够了。
她压低声问:“要不要出去?”
他转过脸笑眯眯地瞧她:“坐不住了?”
她不愿承认自己急躁得先打退堂鼓,虚晃一枪:“吃醋了。”
他笑她赌气的时候净说瞎话。
“纯属造谣,我不是这个风格。”他把座椅中间扶手一抬,往上收起,不由分说地揽着肩把人捞过来靠向自己怀中。
他的胸膛坚实而温热,的确让她瞬间升温,热流在血管里乱窜,鼻尖沁出一点汗。
她扬起脸,预备再说一句怼人的话。
他抚开她脸侧一缕额发,阴影盖过她,低头含住刚张开的唇瓣。
在冲击性的失重感中,她心下判断,这才是他的风格,攻城略地般.
宁好在洗手池前看了一会儿水流旋转。
再抬头,用湿纸巾擦拭溢到唇线外面的口红,口红是留色顽固型,意味着完全卸掉也很花力气。
使劲蹭过去,施力范围难以控制,最后不仅把溢出去的擦了,唇上的颜色也不剩多少,显得有点发白,缺乏血色。
他是不是,在明确目标外,还想占点便宜?
还是她无心情爱的样子,激发了男性的征服欲?
也许他的本性就是那种强势者,雁过拔毛。
她想着笑起来,对镜把口红补好,人看起来又有了几分斗志。
宁好从洗手间出来,
他下意识伸手想牵她,发现她今天穿了褶裥精致的长裙,山羊绒外套也不是通勤风,羊皮手套的长度快到手肘,像旧时代坐马车去剧院看戏的千金小姐,复古又高雅,只是虽然没露肤,却怀疑这并不保暖。
担心她着凉之余,他把手收回来,重新提好她的小包,觉出一点距离感。
安静地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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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走到商区室外,她问:“在想什么?这么严肃。”
他实话实说:“想你今天漂亮。”
她勾起唇:“不是在想着起诉作家诽谤?”
他笑一点:“那个也在考虑范围内。”
停顿片刻,他才继续感慨:“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我扯上关系的,我读书时很老实,总共只跟她说过两三次话,见面点头打个招呼的关系,不知道怎么能脑补出这么多……”
“她也只写了那两三次话,算是很还原。”
闻斯峘惊诧地侧头看向她。
宁好问:“已经跟你扯上关系,你也没好奇去找来小说看一看?”
闻斯峘:“……找不到,不会找,不好奇。”
宁好莞尔:“真够冷血。”
他不承认,偷换概念:“说了我很老实。”
“小说原文严格来说不算是个爱情故事,更像个友情故事,女孩之间的友情。女主和她的好朋友有暗恋的男生,亲密无间地交流,后来女主先发现暗恋的是同一个人,她就主动退出了。没有电影里这么多和男生的交集、和女生的正面冲突。只是一段很隐秘的心事,开头就是十年后女主和男主在同学会上重逢,才知道他们俩曾经是双箭头。”
而电影像一场闹剧,中间甚至插入一段超现实搞笑的女生比美T台秀。
“那女二呢?”
她怔了怔,笑起来:“女二就……长大后自然疏远了吧,反正从故事里消失了,你关注点好奇怪,谁会在意女二?”
“我感觉很神秘,行动力那么强地刷存在,最后突然又潇洒抽身,像做人性实验的。”
宁好笑得抖肩:“你是不是很少看烂片?烂片是这样的,动机很莫名其妙。这电影我猜十有八九是男导演男编剧,纯爱搞出了大杂烩的风味。”
“但你不是说小说原文也那样让人凭空消失吗?”
“可能因为这个人是完全虚构的吧。小说就八万字,很短,大部分是女主的心路历程。后记里她说男主有原型。男主在小说里成绩好,数学竞赛拿奖,高考去了北大。读者翻到你几张照片,觉得这长相配得上。”
闻斯峘在路口红灯前停下来,转身靠着栏杆面向她,哭笑不得:“这样我也没法辟谣了,人家并没有明确说过是我,不是自作多情么。”
“只能吃哑巴亏了。”宁好一副幸灾乐祸样。
“你明知冤情,还带我来看,还不是玩我?”
“谁让你风流韵事多,处处是破绽。”她转过头去看信号灯的倒计时。
“要是我说,高中时十次有九次去图书馆都是为了碰你呢?”
宁好把头转回来,强迫自己不惧不怯地直视他沼泽一样不知深浅的眼睛,但她没有追究这话是真是假,确证是真话于她没有好处。
她高中时十次有九次去图书馆自习和陆昭昭一起,李承逸也在。
她还很清晰地记得原因,在教室晚自修不能吃零食,昭昭散漫惯了,管不住嘴。理论上图书馆自习区也不能吃,胜在没有老师巡视,也没有被扣操行分的风险。
李承逸则是为了方便抄她和陆昭昭作业而同行。
反复推敲她和李承逸过去的细节不是个愉快话题,她避重就轻地顺着他的话反击:“你刚才还说自己老实。”
“还不够老实?我一次都没有打扰过你。”
“为什么呢?”她将他一军,“我看你和作家说话没什么障碍嘛。”
他笑起来:“你是1班人,我们普通人跟1班人之间存在阶级差距。”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1班不光优等生云集,而且学费是普通班的八倍,在学校一贯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宁好反感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讽刺调调,梗着脖子反驳:“那现在呢?阶级差距说消失就消失?”
对面变了绿灯。
他已经在斑马线上往前走了两步,又驻足停下,
回身眯眼端详她执拗较劲的一张脸。
“有人自投罗网,覆水难收了。”
他一抿唇,强势拉起她的胳膊,一把扯掉羊皮长手套,把她冰冷的指尖握紧在自己热的掌心,大步在倒计时中穿过街道.
目的地是宁好锦湖苑的住处。
宁好没有完全搬完家,她一部分东西还留在锦湖苑,租约到次年二月,她也懒得为剩下五个月去提前结束合约。
虽然雾凇院一个套间的面积就200多平,差不多赶上一套普通房产,行李全搬过去也能放得下,不过她心理上没有完全把雾凇院当家,和闻斯峘一样,会希望保留一个私人根据地。
隔三差五,来市区的时候,她就会顺便再找个小包收捡些非必需日用品的带过去,比如香薰灯之类在第一次搬运行李时留下的东西。
闻斯峘袖手旁观,坐在按摩沙发里等她,不急不催。
目光像指南针一样满房间找她,走哪儿跟哪儿。
屋里没开地暖,但比室外暖和,她又来回走动,并不觉得冷,把外套脱了。
他看清她里面穿的是一件紫棠色的羊绒针织,尖尖的小v领,薄且贴身,袖口贴合她纤细的小臂,只有手肘内侧弯曲时产生几道褶皱,难怪能连衣袖一起塞进羊绒手套里,穿脱时几乎没有阻力。
年纪小的时候,她脸长得稚嫩,整个人打扮都青春少女。
他试想过以后她长大了会怎么是什么风格,女人都会有性感的一面,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她那一面,像丘比特穿渔网袜,想想都违和。
没想到,她还可以长出这样感性的女人味,温柔下蓄着爆发力。
“你笑什么?”她被盯得心里发毛,不满地支着腿抱臂站在厅中央。
闻斯峘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架在一个无论怎么恭维都很尴尬的位置上,
他干脆破罐破摔。
“脑海里正和你做.爱,不笑难道哭?”他厚颜无耻地说,自我感觉非常羞愧却又忍不住恶作剧的窃喜。
露骨程度让她瞠目结舌两秒,两秒后顺过手边一包纸巾朝他砸过去。
他接个正着,气定神闲把纸巾搁在手边茶几上,很得意终于让她哑口无言一回:“但我这人胆小……”
继“老实”之后又给自己加了“胆小”人设。
宁好一副看你能胡扯到什么地步的神情。
“敢想不敢做,”他彬彬有礼地补充条件,“除非你允许。”
透过阳台与客厅相连处的毛玻璃,市中心橘红、蓝紫的霓虹漫射光投进来,
房间里原本昏黄暗淡的一盏萤火难以招架,被吞没。
整个屋子变得光怪陆离,不断有光晕像车轮一样从人脸上滚过去。
呼吸湍急而潮湿。
许久,她别过脸,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轻哂一声:“想得美。”
第25章尾灯
“他真那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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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好至今难以置信地点点头。
陆昭昭笑得抱着抱枕朝后躺倒在地上:“可爱!你为什么不跟他做?”
“他这个人自控力强,没那么着急。我还没看懂他耍的把戏,梭.哈……胜率不高,现阶段还是按比例投注。”
陆昭昭坐起来,认真道:“你的直觉是对的。我派我徒弟去打听了他。”
“不会打草惊蛇吧?”宁好有些忧心地严肃起来。
“所以我没有自己去啊。”陆昭昭说,“我和我徒弟的关系闻斯峘又不知道,联想不到我身上。闻斯峘做材料基因组的研究,和Ai领域也密不可分。他在业内小有名气,谈到这方面专业他同行都听说过这号人物。”
“哪方面名气?”
“业务方面。在英国的时候参与搭建过行业最前沿的高分子机器学习模型,听说不止参与,他是核心。山水资本早就盯上他了,只要给他投资配备人手搭建数据库把平台开发出来,以后业内哪个单位都得用。”
宁好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隔行如隔山,想起自己劝阻过他创业,是不是阻碍了科技进步?
不对,山水资本,徐笑在那儿……
陆昭昭以为她没听明白,换了更好理解的说法:“航天院招博士,一般第一年年薪50万、安家费50万,已经算顶格的了。他们和材料所抢闻斯峘的时候开了年薪200万。”
宁好先前还以为他是靠他爸的关系才进的材料所,
“……为什么大出血?”
“当然是因为他在外边把平台开发出来,要付费使用,花销更大。”
“可是……”宁好垂眼疑惑,“我劝他暂时先别创业时,他都没怎么挣扎就妥协了,既看不出自信也看不出坚持。”
“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他轻轻松松就妥协,把开张就有上亿身价的事业扔一边,一心搅进闻家的浑水里,当然是对上百亿的家产有想法。看起来他是配合你结这个婚,你们俩谁是主角、谁在走主剧情,还真不好说。”
宁好斟酌利弊:“倒也不是坏事。我原本只怕他唱反调拖后腿,惹闻家昌不待见他。”
“我看他能屈能伸,听他跟闻家昌说话,乖得很。”陆昭昭想到什么,脸上浮出八卦的笑,“我觉得他应该挺喜欢你的,你有没有发现,闻家昌让他干什么他都只管答应,唯独讨论到关于你的安排,他会发表异议,很多麻烦事都替你挡了。”
“闻家昌和他说话我都跳过,感觉他什么都说‘好’。”
“对啊,那是你没听到有关你的部分。”陆昭昭像磕晕了cp似的搓手兴奋,“男人嘛,很正常,当然想既要江山也要美人。所以我才说,你早点‘梭.哈’收了他。”
宁好没接话。
陆昭昭稍稍恢复了点严肃:“闻斯峘比李承逸难对付,李承逸都知道找个孙国栋顶掉你以防万一,闻斯峘挑人不会挑草包,而且他早知道你的目的,会对你有所防备。”
“我知道。公司工作上的套路我本来很有盘算,对付李承逸还游刃有余。可是扯上感情我就没把握了,”宁好忧心忡忡,开始慢条斯理收拾刚才吃空的外卖盒,像整理一团乱麻的思绪,“一场豪赌,赌闻斯峘会爱上我,我自己都觉得没那么大魅力。这个人真的很棘手。”
陆昭昭枕着脑袋当甩手掌柜,笑嘻嘻:“迷人的反派。没关系啊好好,赌一把嘛。你保持清醒至少有一半赢面,你跟他是法律上的夫妻,离婚也有你一半。不过你千万别自己陷进去任他摆弄,闻家男人的美男计很歹毒,吃一堑长一智,不要重蹈覆辙。”
要知己知彼,宁好去听了录音。
以前只听几声“嗯”和“好”不觉得,这次特地找出昭昭说的他替宁好挡事的片段认真听才发现,录音中他的声音和平时说话声听起来不同。
不知是不是面对面说话时容易受到动作神态的影响,没那么专注于声音。
单听声音会觉得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说话很动听、温柔、有耐心,并不独一无二,在本地男生中常见。让她觉得更熟悉的部分,一时难以定义。
她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也可能只是错觉.
孙国栋管项目对工地不上心,只对吃拿卡要上心,按他自己的话来说,要“抓大放小”,偏偏他嫌浪费钱而放掉的勘探流程一点都不小。
王珠江作为他的关系户,以往在大国企底下干活,工作重点是自下而上把一条线的领导们哄好,甲方财大气粗、放款爽利,也没遇到过斤斤计较。
这次进场开工第二天,王珠江就发现这活没那么好做,自己被坑了。
地下情况很复杂,签合同时他虽然叫高了一点儿价钱,但孙胖子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在新老板跟前表现,平场这一块儿压死了200万让他全包,话说得很好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被哄着签合同的时候王珠江也是这么想的,先卖个人情处好关系,还怕以后没钱赚?
可进场后挖掘机一铲子下去,半条命都被吓飞了。
都说这一带历史上有过农田,有过城中村,
没人告诉过他,底下还有国防电缆啊!
这铲子幸亏是铲偏了,要是直接走运铲断了,可是要喜提银手镯和缝纫机的。
挖掘机不敢再动了,得请相关单位自己来把电缆迁走,要办一大堆申请手续不说,搬迁费一开口就是200万。
王珠江腆着老脸到处找人说情,上蹿下跳地活动,总算把迁缆费谈到了50万,还得等人慢吞吞来工作,非专业人士是一点不敢插手,被耽误了工期他也不敢吱声。
再谨慎往深处探探,很要命,底下还有纵横交错的古河道,全是淤泥烂土,还得给土方单位付钱。王珠江压根没见过这种地下百慕大,请有经验的专家到现场评估,整个平场做完,至少也要500万,王珠江听了要晕倒。
还谈什么来日方长,开工一毛钱没赚到,先砸里面300万,关键这300万垫进去,云上可能不认账,毕竟白纸黑字签的合同约定这些都包含在平场全价200万内。
工程部会议室里一群大老爷们抽烟,抽成寂静岭都拿不出解决方案。
王珠江倒不着急,反正已经停工,只管强调困难耍赖,孙胖子对他没辙。
看孙胖子黏黏糊糊的态度,底下工程部的人心里也有数,孙胖子拿了人的手软,私下回扣肯定已经到手,履约保证金都没收,台面上才压不住人。
但是孙胖子急,一个地狱开局迟迟动不了工,最后是要找人问责的。
李承逸听说福岭东路以北的地块闲了一个月没什么动静,催问了几次,前两次孙国栋找借口搪塞过去,后来顶不住压力透露了实情。李承逸却并不买账。
李承逸反应冷漠:“本来你应该做物探,工作有疏漏,你去做承包商工作解决,合同他签的,现在让你向公司请合同范围外的款请不出来,他怨谁啊?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他要做就做,违约时间长了让他滚蛋,官司打到天庭他也得赔违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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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栋虽然拿不出解决方案,但也知道像李承逸这么解决肯定不行。
少爷发号施令威胁两句对包工头没有任何杀伤力,把人搞急眼了甩手撂挑子,官司打两三年,两三年后判的违约金也执行不到他。现在是要王珠江当场先垫两百万,能一样吗?
反过来,王珠江也不敢和孙国栋撕破脸,孙国栋是他赚钱的重要关系线,不至于为了点小事立刻斩断一条线。
双方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没下死手,只玩了点太极推手。
王珠江还是希望孙国栋能想办法帮他去集团把款请出来,要签补充协议,就得质疑合同的合理性。
“孙总,”王珠江绕着弯说,“我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性质很恶劣,集团内部有人要给你个下马威。这次我们就这么让步,以后人家就知道咱们这边是软包子尽情拿捏了。”
孙国栋一掀眼皮:“怎么说?”
“我就提两个问题。为什么南边地块风平浪静,什么岔子都没有?是地不同,还是合同不同?”
孙国栋得了提示,找到了扯皮对象——陈小娴。
当初要不是合约部让他压王珠江一价全包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为什么合约部只压王珠江,不压南面地块的总包呢?摆明了欺负他这个外来户。
孙国栋去合约部“讨说法”之前,先请示过李承逸,把以上疑点给他捋了一遍。
李承逸根本没表态,把皮球踢回给孙国栋:“你可以跟承包商协商,也可以跟合约部协商,这都是你的权力。不过别动不动就阴谋论,你是我的人,宁好也是我的人,为什么只针对你不针对她?你自己关系没搞好,人家不愿给你行方便。”
孙国栋听了个半懂不懂,小儿媳妇怎么成了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