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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记 墨鸦青 63611 字 2024-03-11

周嬷嬷行礼道“世子,王妃有事找你。”

时辰已?经不早,晋王妃惯来不会打扰他,这会子这么突然,必定是有要?紧之事。

赵达微微颔首,转而往晋王妃院中而去,边走边道“王妃今日进宫了?”

周嬷嬷点?头,道“皇后派人传信来,道是小皇子食欲不振,王妃担心,一早就进?了宫,傍晚才回呢。”

赵达微微一顿,道“小皇子可有大碍?”

周嬷嬷一向贴身伺候晋王妃,进?宫她自是也?跟着,听赵达,便老实道“世子放心,小皇子并无大碍,不过是前几日?贪多,有些积食。”

赵达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两人入了晋王妃院中,他大步入了房内,周嬷嬷提着灯笼在门外候着,并不敢进?。

室内,烛火通明,晋王妃只穿着家?常的旧衫,面上粉黛已?经洗去,坐在灯下,手中拿着正绣着什么,赵达许久未曾见母亲模样,多看了几眼,方行礼道“阿娘,寻儿有何事?”

晋王妃抬头见他,笑着道“大郎,快来坐下,看看阿娘绣的这只老虎如?何?”

赵达应声,走过去,看了眼,方道“阿娘手艺精湛,这老虎栩栩如?生。”

晋王妃听这话?心中欢喜,只嘴上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说着又举到?灯下看了看,道“好些年没动过针线,手法?都生疏了,不知道大皇子会不会喜欢。”

赵达道“大皇子是个好孩子,定然会喜欢。”

晋王妃闻言,笑出声道“都说外甥像舅,大皇子日?后若随你幼时,说不定怎么嫌弃这布老虎呢。”

赵达早已?成?人,如?今再听母亲提幼时之时,忍不住微微窘迫,道“阿娘,幼时顽皮,不懂慈母之心,大皇子必与我不同,会是个孝顺孩子。”

晋王妃摇头一笑道“他是皇家?人,我可不敢指望他孝顺,只要?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阿娘就心满意?足了。”

她似又想起什么,叹口气道“三郎在金州,自有老夫人看着,我不担心,二郎在许州,有阿文跟着,我也?放心,如?今,我只忧心皇后,她一人在宫中,陛下又是病秧子,凡事还需要?她照顾。”

她说着,看向赵达道“大郎,你既是兄长?,又常在河东府,若是可以,平日?里多帮衬她些。”

赵达早猜她今日?见自己是为了沁娘,大皇子已?出生十几日?,健康活泼,比之明显帝,阿爹更?想让这位大皇子登位,沁娘恐早已?猜到?,假借大皇子生病为由,引阿娘入宫,让她来找自己求情,他道“阿娘放心,皇后身份尊贵,日?后只会更?加尊贵,我作为兄长?,自是盼着她更?好。”

晋王妃闻此话?,已?经明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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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思,她叹气道“六郎他是个好孩子,身子又不好,大郎,若有可能,能不能……”

她话?未尽,意?已?明,赵达知道她心软,明显帝若真是安分守己之人,他不介意?留他一条命,道“阿娘,你可知,我在格县,曾遭人围杀。”

晋王妃闻言一惊,面色一白,道“这样的大事,你怎么还瞒着我!可有受伤,快让阿娘看看!”

她边说着,边站起来,赵达忙哄她坐下道“我无碍,阿娘莫要?担心。”

晋王妃犹有些惶恐,问道“可知是谁下的狠手,必要?抓住了细细的问。”

赵达摇头,道“都是死士,见任务失败,俱都服毒自尽。”

“当初我在格县一事,知道的很?少,却突然暴露了行踪,我亦十分疑惑,细细查来,发现?只有可能是孙医官那处出了差错。”

他说着,看了眼晋王妃,晋王妃心思一跳,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从宫里传出来的?”

当初大郎在格县找到?三郎,道他腿脚被人打断了,急的她不行,匆忙进?宫与沁娘要?了孙医官来,派人送他去格县,此事知道的人虽不多,但必定瞒不了宫里的人,也?瞒不了明显帝,她面色一白,道“你是怀疑陛下?可他手中并无权势,又是如?何做到?的?”

赵达道“阿娘,先帝后宫□□,夭折过多少皇子,你该是听说过的,陛下如?此病弱之躯,却能安稳长?大,上京动乱,又能顺利逃出,恰好做了父亲的傀儡,此间种种,并非一句运气能解释的。”

“且当日?二郎与西齐陷入苦战,生死难料,我与三郎若在格县出事,再趁阿爹悲痛之际下手,这关中恐怕已?经要?改姓了。”

晋王妃听完,沉默半晌,她与赵坚年轻时感情甚笃,她生有三子一女,纵是现?在感情不若以前,赵坚不耐给她添堵,宠幸旁人,亦不会留下子嗣,若他们三人出事,她根本不敢想,她与赵坚会如?何。

只若大郎说的都是真的,陛下是那样深藏不漏之人,沁娘可知道,日?后沁娘又该如?何自处?许久,她叹口气道“大郎,不论你做什么,你只需记得,你是大皇子的亲舅舅。”

赵达应道,他告诉晋王妃这些,不过是不想她在插手此事,亦给沁娘提个醒,明显帝是生是死,完全?取决与他自己,并非是赵家?。

两人正说着,门口忽然传来周嬷嬷的说话?声“元娘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赵达瞥了眼门,道“天色已?晚,阿娘早些休息,我先告辞了。”

晋王妃点?头,起身送他出门,一推开,见元秋着一身粉色衣裙,发髻簪着一株开的正旺的海棠花,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她比往常更?加娇媚动人,她作揖道“见过世子。”

赵达微微颔首,并未停留,径直离去,晋王妃盯着他的背影离开,方看向元秋,道“秋娘,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元秋自出了宫,就一直住在晋王府中,她不知赵沁私底下如?何与晋王妃说当日?之事,但晋王妃除了帮她张罗婆家?,与平日?并无不同,赵沁多半并未提陛下之事。

她浅笑道“姨母,昨日?你说要?的抹额花样子我做好了,白日?里你不在,正想晚上拿给你看,若是不满意?,我再改改。”

她说着将绣好的样子递过去,晋王妃细看了看,道“还是你手巧,这样子做的精细,我甚是喜欢,烦你这么晚送来,明日?给我亦是一样的。”

元秋道“姨母喜欢便好,是我扰了姨母,这便不耽误姨母休息,我告辞了。”

晋王妃点?了点?头,只见元秋说完,却依旧站着没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可是还有事?”

元秋犹豫道“姨母,是有件事,我亦是方想起来,只这事与世子有关,不知该不该与姨母说。”

晋王妃见状,唤她入内,她今晚听了不少事,恐又出了什么情况,有些急道“是何事?”

元秋吞吞吐吐将之前与见到?赵达与人私会之事说与晋王妃听,晋王妃听完,松了口气,这是好事,大郎今年已?经二十有五,自前几年为卢家?小娘子守礼三年,只在肃州得了一位姨娘,偏还出了意?外,如?今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

若他真有意?中人,早日?娶进?来,替他生下一儿半女的,她做母亲的亦能放心些,只听秋娘这话?,这事是年前发生的,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亦没个信,不知还在不在。

元秋见晋王妃神色,知她对此事毫不知情,她那日?见赵达与人私会,她有心查出此人身份,只赵达太过小心,就是陛下出手,亦未能查出。

今日?见赵达来王妃这,她故意?寻了借口过来,与王妃提起此事,一则看看她知不知情,二来即便王妃不知情,但事关世子,多半亦会私下调查,她可以从此处下手。

两人各怀心思,又说了几句话?,各自离去。

晋王妃寻了机会,将赵达所说之事告知赵沁,赵沁将信将疑,觉恐是大兄疑心过重?,陛下如?何她十分清楚,晋王妃见劝她不住,亦甚少进?宫。

明显帝并无异动,却让赵沁十分恼火,知母亲多半是不肯再求情,才不愿见她,如?此下来,自己亦赌气不再见她。

只双方都未曾料到?,宫中未曾出事,关中却迎来了大危机。

时年六月初一,王初和命周士冬从单城绕道,突袭关中属地梓州,梓州措手不及,不出半日?,已?被王初和拿下,晋王闻信,大怒,怀化大将军司马丘主动请缨,领关中五万大军前往梓州,迎战周士东。

只这司马丘不敌周士东,被打的节节败退,不仅未能拿回梓州,被人一路追打至渭水河畔,周士东未想会如?此简单,打入关中腹地,只他暂无准备攻打河东府,转头将方向定在凤城。

时年六月二十,周士东率人攻陷凤城,远在许州的赵观得知消息,与晋王送信,言明愿前渡渭水,拿回凤城与梓州。

这方还未得到?回应,萧于?突然夜袭许州,赵观起兵戒备,一时无法?脱身离开。

刘德在上京听闻,亦有心思分一杯羹,带人前往京水河畔挑衅关中将士。

刘盖从东山郡派兵前往永州,幸而方文鹏此时还在固守永州,虽一时为让他得逞。

但只此番下来,关中已?是四面楚歌,这几方势力未曾私下通信,但又好似约定好一般,开始了围剿关中的行动。

许州大营,赵观亦心急如?焚,只这会子若是离开,那萧于?必定会趁机出兵,许州必掉。

江絮时至今日?,突然明白,叶大当初所说之事,原来是印证在这里,但偏有毫无办法?,若是阴谋诡计,尚且能破解一番,但在绝对兵力面前,个人能做的太少,如?今需的尽快解除许州危机,方能腾出手来对付其他人。

丢城

时年七月,周士东大军攻打夏城,关中派怀化大将军张延晖前往牵制,周士东边派人这张延晖拖延,边偷偷带人截断张延晖营地水源,张延晖被逼无奈,只?好带领大军拔营另选营地,偏这时周士东领人偷袭,打的张军慌乱不已,节节败退,不得已只好退回渭水河畔。

周士东趁机拿下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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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军往金州而去,金州与凤城、夏城毗邻,如今两处都以?被周士东占据,金州仿佛瓮中之鳖。

时金州守将赵景,他乃是晋王赵坚侄儿,在?家?中不过纨绔,晋王在?起事时,他随司马丘一同攻下禹城、泛洲,混了些战功在?身,是以?后被赵坚派来镇守金州,他眼见局势如此,招来麾下将士道“如今周士东已包围金州,我?等不战既死,我?思之?许久,决心让老幼守城,我等年轻人与周士东死战。”

他这一番话,听得麾下众人感慨万分,原只当他是靠着血脉亲情才有此高?位,如今看来,倒是有几番血性,众人纷纷响应,严阵以?待。

未曾料想,这赵景假借出击之?名,趁人不备,带着家?中亲眷,匆忙逃离金州,一路往河东府而去,原赵府古老夫人并不同意他此举,不过被他哄骗,喂下安神?茶水,醒来时,人已经到?了渭水河畔,再想回金州已经是不能。

此事在?金州掀起轩然大波,金州城中不乏世家?大户,对此人痛骂不已,但事已至此,主帅临阵脱逃,他们哪里还有心思死守,待那周士东大军陈兵金州,城中大户杜家?召集其他世家?商议,最终决定主动开城门,迎接周士东大军入城,至此金州沦陷。

渭东一带,除却永州外,已全数落入王初和手中,而此时永州守城的赵育与方文鹏,得知消息,气愤不已,特?别是赵育,他亦是赵景叔伯,此刻恨不得将那不争气的侄儿?倒吊在?城外,以?振军心。

方文鹏比之?赵育,心思更为细腻,他深知如今渭东如今已被王初和占领,若是永州沦陷,周士东部众与刘盖汇合,双方结盟,仅凭一条渭水河,怎么可能拦得住大军的步伐,到?那时,河东府危矣,是以?永州决不能掉。

而另一边,陈维生领着二千与人,盘桓在?金州一侧的行山中,他们占据了山中一伙山贼的居所?,原准备趁着周士东攻打金州之?时,从后偷袭,好解金州之?围,哪里想到?那个金州守将赵景临阵脱逃,气的金州城中大户开门迎接周士东入城。

这一番下来,金州往河东府的路已经被周士东团团围住,他们如今是进?退不得,只?能继续盘桓在?这山中,充当山贼度日,等待时机。

金州往凤城的官道上,有一处简陋的茶棚,因这连日征战,这茶棚主人早已弃之?逃命而去,只?剩下一座草棚子,午间炎热,有不少过路人坐在?其中休息,多?是些身着短打的汉子,看着五大三粗的,十分不好惹。

闲来无事,便说到?金州战事,免不得马上赵景几句,只?谈闲话,容易越说越上头,不多?时已经从辱骂赵景,变成了讽刺赵坚胆小怕事,是个窝囊废。

角落处坐着五个汉子,为首的个子很?高?,五官还算俊朗,只?生的十分黑,正是藏在?行山中的陈维生,他带人下山打探消息,顺便买些补给。

他漫不经心的听着一旁人说话,朝着一侧暗握拳头的同伴摇了摇头,低声道“莫惹事。”

不过是骂赵家?几句,算得了什么,若是这会子暴露了身份,这些时日不是白隐藏了,他们还得等着燕郡王打回来。

只?这话刚落,忽然听那边吹牛的人一声痛呼,伴着一声咒骂“谁?哪个不要命的砸老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算什么东西?赵家?也是你配提的?”灶台旁,突然站起来一个人,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的,看不清长相,只?从声音,听得出来,应该是位少年。

他这话一出,莫说刚才被砸的大汉,就是陈维生几人,亦变了神?色,齐齐盯着他,那少年衣着狼狈,但犹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眼神?轻蔑。

那被砸的大汉啐他一句,怒道“老子骂赵家?与你什么干系?你莫不是赵家?什么人?这可是巧了,爷们正愁没地方赚钱,把你抓了送给那周士东,不知道能换几个钱!”

那大汉方说完,方才与他一起的几人立马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将这小子围在?其中。

赵知知道自?己冲动了,只?他实在?无法忍受旁人骂他父亲,才出手打人,这会子见他朝自?己走来,死死地盯着他,这大汉的身形,让他想起了侮辱他的那个人,指骨紧紧的握着手中长鞭,身子仍是忍不住颤抖。

只?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三两下就被人抓了起来,被人踩着头,按在?地上,他那跟银鞭子,亦被人抢走,那大汉见那鞭子银线缠绕,上面?还镶着一枚红宝石,他们几个惯来走商,一眼就看出这是个稀罕物。

原不过想揍这小子一顿,这会子却越发觉得,他兴许真与那赵家?有关系,拿了他去与那周士东,说不得真能换几个钱,是以?踢了他一脚,道“小子,你老实说,你跟那赵家?什么关系?””

赵知呸了一声,这会子就是杀了他,亦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若是落入周士东手中,他宁愿死,也不能让周士东拿他去威胁父亲,如此一想,心中已经有了死志。

陈维生一直注意着这边,细思这少年身份,听说赵家?三郎君在?金州城,这小子的年龄和态度,倒是对上了,若他真是赵三郎,不好不管这个事了。

见那几个大汉,拖着人要走,伸手一把拦住,那大汉不解望着他,本文由企e群四二贰耳捂九伊死气整理上传并非没注意到?这伙人,只?是他们一直在?角落没动静,便未曾放在?心上,这会子被拦住,没好气道“这位郎君是何意思?”

陈维生冷笑一声,瞥了眼被拖着的少年,道“他,我?们要了。”

这话嚣张的很?,那大汉没想到?这会有人出来跟他们抢人,冷哼一声,方才与他一起的几日也围了过来,将陈维生围在?中间,陈维生倒也不惧,松开手,活动了指节,一拳捶在?一侧的木柱子上,只?听一声响,那柱子已经裂开来,看的那大汉一怔。

他们不过是走商的汉子,往日凭着人多?身子又壮实,才敢到?处乱闯,但若让他一拳头打碎了柱子,是不能的。

又见他身后,还跟着几位煞气凌人的汉子,腰间还带着武器,顿时生了怯意,道“壮士好功夫,只?这小子是我?们先看上的,壮士如此明?抢,是否太过了些。”

陈维生一笑,露出一抹白牙,道“这位郎君说笑了,这小子见着有份,谁能带走,各凭本事不是?”

他说着忽然一把拍在?那汉子的肩膀上,压低声音道“几位看着也是跑江湖的汉子,不知可听过,行山东虎寨?”

那大汉闻言,面?色一僵,这东虎寨他们自?然是听过的,往日常在?这一带徘徊,只?近来好几个月没听过他们的消息,有传言说是被官府带人围剿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维生几人,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山贼的气势,一时不知他们是真是假,犹豫了会,方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几位莫要与小人计较,这小子,壮士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陈维生点点头,松开手,掏出一袋碎银子扔给他,道“兄弟们都是混口饭吃,我?们也不是讲理的,这些就留给几位买酒吃。”

那碎银子不过几两,哪里比得过赏金,但能在?这山贼手底下活下命来,就已经不容易了,那汉子哪里还敢计较其他,忙拿了银子带着人跑了。

陈维生见状,不再管他们,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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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就有人将赵知扛在?肩上,往马背一扔,一伙人往行山深处而去。

*

许州下过雨后,热腾腾的暑气从地面?冒出来,人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金州失陷的消息已经传到?许州,让本就沉闷的天气,更添几分浓郁。

大营中,赵观与麾下几人坐在?帐中,他近日收到?晋王来信,言其已经下令让中郎将秦绅镇守渭水,让赵观勿要忧心,如今当以?蜀地为主,守住许州为要务。

金州丢了,晋王此举,已有放弃渭东之?意,只?他心中并不赞成,一味固守,只?会越发让人觉得关中可欺。

他心中已有了想法,是以?便唤众人前来商议,道“今日唤诸位来此,是想问?诸位如何看金州一事。”

江絮已经知道金州掉了,如今渭东局势严峻,只?剩方将军尚在?死守永州,单刘盖一方攻击,尚可阻拦,一旦周士东回转,双方夹击,永州必掉。

永州若掉,便给了刘盖与周士东汇合的机会,两方一同攻打河东府,河东府必定扛不住,那时才真是回天乏术,这事帐中人俱都能猜到?,她有些猜不透燕郡王的意思,是以?并未出声,只?看了林敬一眼。

林敬神?色淡淡,道“郡王,金州不能丢,金州乃是晋王基业所?在?,国之?根本,且渭东一带一向富庶,若是这样给了王初和,日后恐是关中大患。”

赵观点头,道“奉之?知我?,我?亦有此心,我?有意向晋王自?请讨伐周士东部众。”

“只?如今许州尚被萧于盯着,不知诸可有良计?”

江絮已是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郡王,我?近日观萧于属地,与南诏搭接,亦派人私下问?过蜀地逃难而来的人,这南诏常与萧于发生冲突,若是此时拉拢南诏,那萧于,必定顾不上许州。”

这事江絮私底下已经与赵观商量过,只?那时金州未丢,赵观尚有余力与萧于对战,无需拉拢南诏,且南诏亦非善类,拿钱财喂养,不知何时会反咬一口。

不过如今夺回金州才是首要,用南诏分散萧于的心思,有机会调动许州兵力,方为当下最好的办法。

病危

从蜀地往南诏国,最近的一处镇子,名?唤落鸦镇,这里原是汉民聚集之所,两?国通商要地,但?自前朝灭,天下乱,萧于抢占此处后,常在此处与南诏国士兵发生冲突,原先住在此地的百姓,多数都?逃难去了,只剩寥寥无几的老人在此处死守,等着死亡的来临。

临近傍晚,如血的残阳打在镇口那块碑刻上,隐有褪色的字迹在残阳的照射下,仿佛重新染上一层朱红,镇上如今只有一处客栈还开着门,掌柜已有些年岁,到了饭点,他从厨房端了份简单的饭菜,放在大厅坐着的那位年轻郎君面?前。

那郎君一身白衣,玉簪束发,一柄细剑正放在桌案上,看?见掌柜端来的饭菜,道了声谢,三两?下就吃了干净。

掌柜吃过饭,亦闲的无事?,坐在柜台处,打?着算盘,时?不?时?看?一眼那位郎君,他来此地已有四五日,每日只枯坐在大厅中,并不?做其他,说?起来,是有几分好奇的,他手下拨弄了几下算珠,犹豫道“小老儿冒昧问一句,郎君来此是有何要事??”

他问?完,觉得有些冒失,并未想那郎君会回答自己,却听听中人道“等人。”

声音平淡,并无敷衍之意,掌柜点了点头,又道“郎君是与人约好了?”

不?等人回答,叹气道“哎,这地界,说?不?得哪天又打?起来了,怎生约在这里??不?知郎君等的人何时?能到?可莫要耽误久了。”

他正说?着,那年轻郎君忽然站起来,眼神一凛,道“来了。”

掌柜一怔,不?消片刻,闻外面?传来车马声,他忙从柜台后出来,不?多时?,就见有人进了店内,为首的身着青色圆领袍,发髻用一只银簪子束起,虽风尘仆仆,但?依旧不?影响他的清俊。

只见他朝着厅内一笑,对那年轻郎君说?道“哟,叶阁主,真是巧,在这里?都?能遇到。”

叶大未料来人是她,仍就道“不?巧,我?在等你。”

江絮笑出声,道“叶阁主,你这样说?,我?可是会误会的。”

叶大淡淡的看?她,道“你知道,我?的目的。”

江絮并未应这话,只道“路上匆忙,腹中饥饿,叶阁主,可否容我?吃些东西再谈。”

她说?完,并不?等叶大回话,径自唤掌柜准备些吃食,他们一行约五六人,江絮往叶大那桌坐下,其他人亦另寻了其他桌子坐下。

江絮倒了杯冷茶,牛饮一口,方道“一定要做,没得商量?”

叶大盯着眼前的江絮,忽然剑柄一动,砰的一声打?在她手中的茶盏上,江絮手一麻,那茶盏应声落地,碎成几块。

一侧坐着的的几人蹭的一下站起来,死死盯着叶大,江絮冲他们抬了抬手道“无碍,叶阁主并非歹人。”

叶大抬了抬眼皮,道“单,我?放你走,双,我?杀了你。”

江絮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她拿桌上的筷子拨弄开,不?多不?少,正好碎成七片,她一笑道“叶阁主,你恐怕要收不?到钱了。”

叶大瞥了一眼,随意道“任务,无钱。”

江絮一怔,抬头看?他,道“你是陛下的人?”

叶大摇头,道“非我?,是楚门。”

江絮讶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知道河东府有难一事?,她道“你放了我?,你会怎么样?”

叶大盯着她道“非我?,是天意。”他说?完,一握剑,站起来,便?要离开。

江絮出声道“你杀我?,是因为要阻止我?去南诏,可若我?此行并非去南诏,你并不?算失败,不?是吗?”

去南诏一事?,即是江絮提议,自然由她去比较好,只从关中出事?开始,江絮一直有种?感觉,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好似都?有人在背后推动,让她不?得不?留个?心眼,拉拢南诏一事?,若真有幕后推手,不?可能算不?出此事?,多半会想办法阻止。

是以她安排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三波人,前往南诏,她是第?二波出发的,只她没想到,阻拦的人会是叶大,不?过如今他还在这里?等,先前那些人,多半已经顺利从他眼皮底下离开了,既然如此,她到不?到得了南诏,已经不?重要。

叶大扭头看?她,暗忖她话中之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昨日傍晚,有一家子从这里?经过,他未怀疑,或者是不?想怀疑。

如此一来,倒是解了他的困惑,凭这女人心机深沉,怎么会故意来送死,但?现在想明白,已经晚了。

他道“任务失败,是谁,都?一样。”

说?着,他忽然从手中抛出一枚东西,江絮还未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那物甚已经落在江絮面?前的桌案上,褐色的陶瓷碎片,与地上的几片颜色无异,她抬头再看?,叶大身影已经消失,她轻笑摇头,还真不?是个?实诚人。

楚门在江湖已存在数百年,如今前朝已灭,楚门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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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还会听命与明显帝。

想控制人,无外乎,利益或者被迫,利益来说?,楚门常入江湖,亦赏金过活,钱财不?会少,且叶大又是那般性子,看?起来并非醉心权利。

那多半只能是被迫了,是毒还是其他,就未可知了,这位叶阁主很明显并不?想她知道,只是今日他有心

依譁

放她,与她是一份恩情,不?知日后有没有机会报答他。

另一桌坐着的几人,见那叶大离开,问?道“江先生,如今我?们还要去南诏吗?”

江絮点头,道“去,我?们去接杜先生回许州。”

已经到此处,又捡回了一条命,岂能不?走一趟。

*

七月半,中元节,一早就有人走街串巷卖穄米饭,走在街上,四处弥漫着冥纸燃烧后的味道,城中的勾栏瓦肆里?从七夕后就一直表演着《目连救母》的杂剧,十分热闹。

赵观在府中亦设了道场,焚烧纸钱,祭奠那些在作战中阵亡的将士。

林文恐赵硕年岁小,被冲撞了,只哄着他在屋里?玩,赵硕好些时?日没见到江絮,有些想她,便?与目前念叨“姨姨怎么不?来看?我?了?”

林文知晓江絮去了南诏,那南诏多蛮夷,与中原不?同,她一个?小娘子,孤身犯险,虽有消息传来说?南诏王愿意与关中结盟,但?久不?见她归来,心中仍旧担心,听赵硕问?,只道“姨姨去办大事?了,过几日就回来。”

赵硕听罢,小耳朵一动,抬起头道“等我?长?大了,也要跟姨姨一样,去办大事?。”

林文见他那认真的神情,好笑的点点头,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关中局势未定,日后如何,犹未可知,她只盼着大郎能平安长?大,至于其他,单看?有没有造化了。

赵观行完祭奠,与林敬一道去了书房,他前几日已经收到江絮来信,言南诏王孟段同意关中的请求,愿意与关中合作,牵制萧于,这是件喜事?,只偏晋王那边依旧不?肯松口,不?愿同意赵观的提议,仍让他镇守许州。

并将原守卫肃州的怀化中郎将程瞻部众调至渭水河畔,与秦绅一同守渭水,赵观知父亲恐因司马丘等人的连连失败,起了怯意,但?又无法,只好转而写了信与赵达,希望他能劝一劝父亲。

此事?不?宜再拖,南诏虽如今愿意亦之合作,但?难保什么时?候又会变卦,金州之事?,需的速战速决。

殊不?知,如今的河东晋王府上正闹得人仰马翻,晋王一早起床时?,忽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寻医官来说?,道他本就气血体弱,如今连日被战事?挤压,身子一时?受不?住,才会晕倒。

只吃了药虽醒了过来,亦不?见好转,莫说?起身了,连坐起来都?费劲,赵达从世子府赶过来,见父亲如此,面?色铁青,父亲平日身子一向健朗,纵是河东如今局势复杂,但?亦不?会压力至此,会突然病倒他是不?信的。

元秋站在晋王妃身侧,见她抹眼泪,时?不?时?低语安慰她,只心中纳罕,陛下给的药,她未曾动过,一则她根本无法近晋王身侧,二则她若真下手动了晋王,日后被赵观发现,必定不?会原谅她,是以她一直在拖着这事?。

既不?是她下的手,晋王莫非真的只是突然生病,可这也太巧了些,她并不?信这样的巧合,必定是陛下动的手脚,她正想着,忽见眼神似箭的看?了她一眼,元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晋王妃身后靠了靠。

见他又收回视线,方才松了口气,不?过瞬间,突然明白过来,赵达在怀疑她,从她进宫开始,她就未曾与赵达有过接触,他是什么时?候起的疑心?

是她出宫之时?嘛?元秋猜不?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不?论陛下也好,赵达也好,不?过都?拿她当做博弈的工具。

赵达面?色越发凝重,元秋那处他一直派人盯着,她是没有机会下手的,只有可能是父亲的这些姬妾们做的手脚,是他大意了,才让父亲遭受此罪,他扫视了屋内的莺莺燕燕,冷声道“父亲如今身子不?适,莫要吵了父亲休息,都?散了吧。”

屋内人陆陆续续退下,只余晋王妃还在,一旁还立着周嬷嬷,赵达方才道“阿娘,我?想让阿爹去世子府修养,这晋王府恐需要你多照看?。”

晋王妃一怔,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她面?色发白道“大郎你是怀疑王爷他是被人害了!”

赵达点头,晋王府这些人还是交给阿娘看?着,他这会子还分不?出心思去对付她们,将父亲带到世子府修养,是最便?捷的法子。

安排好晋王府之事?,他方唤赵荣道“派人给燕郡王送信,允他自请领兵一事?,暂将许州城交由吴郎将与江事?郎。”

晋王病重一事?,瞒不?过有心人的耳朵,关中已是四面?楚歌,唯今只有孤独一掷,让二郎领兵,拿回金州,才能让这四周的饿狼心生忌惮,关中生死在此一举。

底牌

时年八月,中原大地热的像置身在一鼎火炉中,而与此同时,群雄割据的战局亦如这炙热的天气一般,再?慢慢的沸腾热烈。

晋王病重?一事,在有心人的散播下,很快就传开来,这无异于给正处在风雨飘摇中的关?中,又来了一记痛击。

赵达这方下令让赵观领精兵三万,奔赴前线,牵制周士东,令将原镇守在渭水的中郎将程瞻调回河东,驻守京水河畔,与刘德对线。

如?此安排,算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赵观身上,而对他孤独一掷的想法,沉寂许久的关?中小朝廷,开始动了起来,原有晋王压制着,这些人迫于晋王兵权与威严,并?不敢动,如?今他出事,赵达在他们眼中不过毛头小子,对他并?不服气。

与此同时,南地卢博忽然送来投诚书信,言道如?今天下混乱割据,伪帝横行,唯有明显帝乃是真龙天子,他愿以明显帝马首是瞻,归顺关?中。

此消息一出,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顿时朝堂上分裂成两股势力?,一股以于侍郎为首,他乃是晋王妃于氏的兄长,自?是支持晋王世?子赵达,另有一股则是由?先朝老臣结盟,传出话来,提议还权与陛下,以皇室之威严,收拢天下英雄。

这番下来,明显帝之心,昭然若揭,只不知这卢博何?时与明显帝有过接触,如?此来看,竟然还是明显帝之人。

一时间朝堂上谁都说服不了谁,时局僵持下来,于侍郎悄悄来寻赵达,提议趁机让明显帝病逝,方能打消那些人的念头。

自?大皇子出生,阿爹就已?经有计划让陛下退位,只随着王初和的发难,引起其他诸侯对关?中的围攻,退位一事,未曾顾上。

赵达并?非不想,但此时却无法做到,且自?明显帝亮出了卢博这张底牌,他已?经全明白过来。

当日?卢博从从公孙正元手中拿下南地,又将其围追到漳县一带,而此地离正巧在刘盖属地附近,恰恰这刘盖一直苦于无法名正言顺登基称帝,公孙正元带着王太后与传国?玉玺,可不正伸着钓饵等着他上钩。

伯父出兵漳县前,曾收到过公孙正元的求救信,若非如?此,他不会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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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永州,若是公孙正元身边亦有明显帝的人,他们这些人和事,倒是都被他一人算计的明明白白。

而王初和为何?选在沁娘生产后发难,亦是有其在背后推动,如?此心机盘算,不知是在多久之前就已?经步下的局,对着赵家隐忍这么久,恐怕早就等着这一日?。

只是凭他一个卢博,又能如?何?,南地与关?中之间,还夹着刘德,只要刘德活着,卢博就不敢轻举妄动,他此行,之所以亮底牌,不过是以此威胁他妥协,既如?此,便看谁能耗过谁了。

*

许州一带,赵观留万余人在城中,照赵达的命令,将吴郎将与江絮留在许州,自?带着剩余人马匆匆往渭东而去。

林文带着赵硕亦留了下来,一则赵观此去艰险,她不好跟着碍事,二来如?今河东府局势不明,且因有南诏在边境平凡的骚扰,让萧于头疼不已?,一时间顾不上许州这边,匆匆带人回转,与南诏博弈,如?此比较下来,她与赵硕还是呆在许州更为安全一些。

赵观一走,军营那边自?有吴郎将,江絮不必操心,只城中不少内务,需的她来处理,江絮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将闲在府中的林文找了来帮忙,她通文知墨,又是世?家出生,对这些事上手很快。

赵硕粘着林文,又见江絮也在,自?是要跟着,只他还算听话,见江絮与林文有事要忙,只搬了书桌,在一旁练字,这是阿爹临走前给他留的任务,他一日?要练上一篇,等到叠满箱子了,阿爹就回来了。

厅内十分安静,只有轻轻的翻页声,忽然一阵急促脚步从外传来,三人同时抬头,门口很快走来一位身着甲胄的男子,正是吴郎将,他进了屋,对着江絮抱怨道“他娘的,这萧于鳖孙,又开始偷摸动作了。”

“吴叔叔,有人偷东西?吗?”稚嫩的小儿声音,吴郎将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屋内还坐着林文与赵硕,他与江絮熟稔的很,说话随意惯了,方才只当没人,才爆了粗口,这会子见他二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行礼道“见过郡王妃,见过大郎君。”

林文点头笑了笑,并?不介意,道“吴郎将,请坐。”

吴郎将对着林文多有些局促,挠了挠头,并?不敢坐,只盯着江絮,江絮看他这面红耳赤的样子,不免好笑,往日?见他都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她道“吴郎将,你寻我又何?事?”

吴郎将不过是来找江絮抱怨的,听她一问,免不得倒些苦水道“这萧于七日?内,派人偷袭了十几次,每次都是打了就跑,等我们人到,早不见这群龟儿子的影子!”他说着,问道“江先生,我们就只能这样坐等着吗?”

这萧于原已?经被南诏牵制,转了目标,多半是近日?听闻晋王病危一事,又起了心思?,频繁试探,不过是在探城中底线,若是一味这样下去,只会涨他人气焰,灭我方的志气,江絮一笑道“不等,我们打回去。”

她说完,吴郎将一愣,道“先生你没开玩笑?城中如?今这兵力?,若是与萧于硬碰硬,讨不得好。”

江絮道“他既然能偷袭,我们为何?不能效仿呢?”

她说着,从一侧的画缸中拿出一副舆图,指着图中一处道“萧于的人如?今驻扎在金沙河边,此地有水源,又视野开阔,不好藏人,但有一处,却是盲点。”

吴郎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那舆图上的金沙河与许州的双河接壤,若从双河绕道,则能从营地的后侧登岸,必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久经沙场,这一看就明白过来,喜道“多谢先生指点,我这就着人去安排。”

江絮见他兴致冲冲的模样,晓得他性子沉稳,但还是未忍住,叮嘱了一句“莫要恋战,只肖吓唬萧于一波即可。”

吴郎将点头应道,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道“江先生,我们这一吓唬,萧于那老小子不会恼羞成怒吧!”

江絮摇头“有南诏在他身后虎视眈眈,他不敢主动出击。”

若他真有这个胆子,赵观离开时就已?经动手了,只敢在周边挑衅的小人,如?何?有魄力?攻城。

吴郎将得了确信,匆匆领人安排下去,趁夜带人从双河绕道,借着夜色,偷袭了萧于营地,跑路前,还放了把火,这夏季燥热,营地烧的很快,连带着河岸一侧的芦苇荡都跟着烧了起来,火光冲天。

萧于得知消息,气的面色铁青,忍了许久,终究是没敢下令攻打许州,赵观已?经离开多日?,这许州城中还有人敢行偷袭之事,一时不知他是否藏着后手。

且许州虽重?要,但毕竟还不在他手中,若是为了一个许州,被南诏王得了机会,就更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便暂歇拿下许州的心思?,将许州附近的兵力?调回蜀地,专心应对南诏王。

*

金州城中,前几日?的被围城的紧张气氛已?经消失,这会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周士东进金州,并?未对城内百姓掠夺,一则他先前一口气攻下梓州、凤城、夏城三地,大军进城时,掳虐不少城中金银,如?今倒是不缺银钱,二来这金州城门那是主动打开,他若还纵容手下行禽兽之事,恐引起民愤。

是以这金州城还算相安无事,平头百姓们见一无抢钱,二未抢人,放下心来,自?过往日?的日?子,至于这上面的位置是谁坐,与他们又有何?干系,左右轮不到他们,这世?道只肖能吃饱穿暖,已?经是大不易了。

不过城中的世?家大族却不能不在乎这些,他们向来广撒网,以为家族谋取利益,赵家在时,他们与赵家一心,如?今是周士东掌权,自?然免不得巴结周士东。

杨家是金州城的大户,这杨家几次设宴讨好周士东,又连着送上几位貌美的歌姬与周士东,只未曾想,这周士东不仅将人退了回来,还亲自?去杨家,言有意求娶杨家表姑娘方珏娘。

这方珏娘与母亲方夫人一道在外祖家过年,只中途出了赵三郎一事,赵三郎一直未归,方夫人不好带着她返回甘州郡,只未想,不过多住了几个月,这金州就变天了,如?今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杨家人惊讶不已?,这若是杨家女还好说,只方珏娘不过暂住在杨家,自?有父母叔伯做主婚事,并?非他杨家能擅自?决定的。

这杨家家主乃是方珏娘的亲舅舅,他婉言回绝道“珏娘如?今已?经与家中小郎订婚,待她及笄便要嫁娶。”

只周士东原就草莽出生,近日?春风得意,哪里?听得这样的拒绝,且他要娶方珏娘亦无缘无故,一则她长相甚合他心,二来,她爹如?今正是甘州郡守,娶了她,亦等于拿下来甘州郡。

如?今已?经占据渭东,渡渭水是迟早的事,甘州郡正是他下一个目标,有了方珏娘在,那方郡守纵是有心抵抗,亦要考虑考虑他妻女的安危。

至于杨家与方珏娘愿不愿意,他根本不在乎,只冷笑一声道“杨家主,我是在通知你们,不是与你商量。”

他说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杨家主道“我劝你莫要有其他心思?,安心替方娘子准备出嫁物甚,若是她出了意外,你这杨府上上下下,都得跟着她上路。”

那杨家家主面色一白,顿时失语,待那周士东扬长而出,又枯坐了许久,才长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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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起身离开。

转机

时年八月十五,正?值中秋佳节,本是团圆喜乐的日子,但这柳城郡守孟孝辂却喜不起来,柳城乃是渭水渡河后的必经之地,而今晋王只下令秦绅镇守渭水河畔,并无渡河攻敌之意。

此番动作,他岂会不明白,晋王这是要放弃渭东一带,此举莫不让渭东之人心寒,自衡州王茂才投诚,周边城池都已经愿主动迎接周士东入城,观夏城、梓州、凤城三地的惨状,再见?金州如今,主动投诚,许还能免了被掳虐的下场。

只这信送是送了,他心里总那么不快,且不说孟家与关中的关系,便是王初和本人,亦不得他所喜好,草莽出?生的汉子,怎堪配他孟家为之效力,如此一想,越发觉得烦闷,借着月色,喝了几两酒,便有些微醺,背靠着摇椅,几乎要睡去。

忽闻仆役道“郎君,有人求见?,他道是郎君南麓旧友。”

孟孝辂猛地睁开眼,道“请他进来,再唤人送些酒菜来。”

那仆役领命,将人领了进来,孟孝辂正?斟酒,抬眼见?来人,虽只着粗袍青衣,站庭院中,鹤骨松姿,芝兰玉树,他笑道“奉之,几年不见?,你风采依旧。”

林敬拱手一笑,道“守商亦如往昔,清闲洒脱。”

*

中秋节过后几日,赵观率军抵达渭水河畔,与秦绅交接,秦绅此人,原与晋王是前周同僚,关系亲厚,此人擅防守,却不适合领兵出?击,是以晋王才有意命他来镇守。

他见?赵观,喜忧参半,喜他能来支援,又忧心此战若败,关中恐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赵观细细询问了渭东如今的情况,得知如今渭东之地,除被周士东攻下的四处城池,其他多是迫于周士东武力,被迫投诚。

仅有一处与之不同,便是衡州,如今把持衡州之人叫王茂才,他本乡野流民?,因不满先前张延晖等人逃窜之际,为?阻拦周士东,驱赶衡州百姓,放火烧成?一事,揭竿而起,领着流民?杀了衡州郡守,主动投降周士东。

赵观听完此话,心中已经有所算计,与秦绅道“我?来时,曾收到柳城郡守孟孝辂的求救信,但苦于当时远在许州,无法及时救援,近日我?已经私下派人与他偷偷联系,孟郡守愿意以柳城为?道,待我?等渡渭水后,可?在柳城借道。”

秦绅闻言大喜,但仍有些疑虑,道“郡王,这孟孝辂是否可?信,若他偷与周士东联系,在柳城设下埋伏,我?等岂不是要遭殃。”

赵观与孟孝辂曾是同窗,关系甚笃,深知其秉性?,且孟家根植关潼城,乃是关中士族大户,在晋王府利益深厚,若非不得已,必不会投降周士东,如今既有机会反击立功,他自然?会抓住,不过秦绅顾虑,亦情有可?原,他道“将军顾虑,我?亦心知,如今我?有一计划,需将军与我?配合,方能成?事。”

秦绅道“郡王请说。”

赵观轻点舆图,道“我?有意先行?渡渭水,从柳城前往夏城一带,周士东如今大批部队都驻扎在此。”

“我?在此地牵制周士东,希望将军能趁机带人偷袭衡州,那衡州王茂才手下,多是些流民?,必定不是将军对?手,如此一来,便能断了他与周士东里应外合的机会。”

秦绅对?他这安排并无异议,只忧心燕郡王是否能牵制住周士东的部众,但见?燕郡王神色自信,这话便未曾说出?口,战前说这些,只会降自己的志气。

不过赵观亦是心细如发之人,他看出?秦绅的犹豫,宽慰笑道“秦将军且放心,这周士东此行?粮草全?靠掳虐城池所得,必是想速战速决,我?等只需要坚定守城,他方必先自乱阵脚,那时便是我?方的机会。”

秦绅知燕郡王年纪虽轻,但已经西北一带如今能归属关中,皆是由燕郡王拿下,并不敢小觑他,闻他言,道“一切凭郡王吩咐。”

时年八月二十,赵观领兵偷渡渭水,借道柳城,偷袭周士东在夏城附近的雀谷坡附近的营地,打的他们?措手不及,待周士东领兵回转,赵观已经命人带人驻守在驼县,并不动作主动开战。

两方僵持不下,衡州王茂才见?状,有意助周士东一臂之力,只这力还未出?,衡州已经先遭秦绅带人偷袭,这王茂才本就?非正?规军出?身,自知不是秦绅对?手,见?状慌忙像周士东求救。

周士东一面派人盯着赵观,一面派手下大将公孙俊领兵出?击,攻打秦绅,王茂才见?来了救援,顿时信心大起,主动出?城迎战,秦绅恐被两方夹击,生了退意。

正?在公孙俊大军赶到之时,忽然?被人偷袭了后方,公孙俊大惊,忙带人回转,被赵观麾下校尉高照拦截,秦绅趁机斩杀王茂才,拿下衡州,与高照一同夹击公孙俊,公孙俊不敌,最终被俘。

原是赵观揣测周士东恐要派人支援王茂才,便提前让高照带人前往衡州附近,一则若是这周士东未曾派来人,可?协助秦绅早日拿下衡州,二来便是防备周士东的支援,是以才有现今这胜局。

与此同时,金州行?山中,陈维生听闻赵观带兵反击一事,欣喜不已,又知周士东如今离开金州,带军驻扎在雀谷坡附近,心生算计,与手下商量道“那周士东如今正?被郡王牵制,金州城中守军甚少,我?等若趁机拿下金州,斩断这周士东的退路,岂不是大功一件。”

这事说着简单,但却十分冒险,若那周士东欲要回转死守金州,他们?这两千来人,周士东挥挥手指头,就?能摁死他们?,他提出?这话,一则是在赌,赌此次燕郡王必定能击败周士东,二来是相信燕郡王。

且若燕郡王此次不能拿下金州,他们?这些人,迟早会被周士东清算,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出?击,或有一线生机。

山中这些将士早就?等急了,听闻此言,莫有不赞成?的,商议后,定于三日后凌晨偷袭金州城,趁机占领金州。

赵知见?他们?严阵以待,已猜到他们?要有行?动,他在山上多日,早知道这些人原不是山贼,而是二兄的部下伪装,思及他听到的消息,便去寻陈维生,与他道自己要一同前往金州。

陈维生莽着自己一条命不要紧,但赵知是燕郡王的弟弟,他可?不敢让这小郎君冒险,自是不同意,赵知早已猜到他会如此,便道“你们?手中不过区区两千兵马,即便是能顺利拿下金州,又如何令城中那下大户服气,且金州城中世?家如今对?赵家颇有怨言,若他们?再主动给周士东开城门,你如何抵挡?”

他说着,下巴一抬又道“而你们?带上我?,则不同,有我?在,我?能说服那些人,他们?本就?是因堂兄弃城而逃,才愤而投降,若我?此时返回,必能重新博得那些人的信任。”

陈维生见?他年纪小,口气还挺大,不过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他依旧有些犹豫道“三郎君,此去凶险,我?等尚且不能自保,更无余力护你周全?,你藏匿在此地,待风声过去,偷偷返回河东府,自是安全?无虞。”

赵知摇头,坚定道“赵家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我?父兄在与人厮杀,我?岂能躲在身后,眼见?他们?被人欺负。”

陈维生见?状,亦不再劝他,且就?是他不让这小子来,这小子十之八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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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其他的办法跟过来,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还省心些,且若城中那些人真?能与他们?合心,与固守金州确实有利。

时年九月初一,凌晨时分,正?是万籁俱寂之时,突然?城墙上传来一声惨叫声,惊的附近乡民?惶恐不已,待天命时分,见?无了动静,方才敢出?门看去,城中并无异常,哪里知晓,如今这城门已是换了人看守。

待周士东收到金州丢失的消息,已经是三日后,气的他面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赵观还在金州埋伏了一批人,就?这样给他们?钻了空挡,但是这会子更没办法回去救援,他若回转,那赵观必定咬着他不放,到时莫说金州拿不下来,恐其他城池亦难保。

只此一役,不仅让关中重新那会金州、柳城、衡州等地,亦给颓靡许久的关中增长了气势,河东府朝廷上,先前因卢博一事,隐有偏向?明显帝的朝臣,如今又收了些心思,比之前段时间,叫嚣着让赵家还权与陛下,声音小了不少。

赵观在金州有藏兵一事,赵达已在信件中知晓,只是未曾想,此事还有赵知的参与,得信,他既担心弟弟安慰,又欣慰他终于长大了几分,与晋王聊天之时,将此事告知晋王,晋王如今已经能坐起来,闻言叹气道“三郎长大了。”

晋王这病来的突然?,医官道是毒而非病,此毒并非致命,只若长期食用,会导致人慢慢虚弱而亡,并无其他异样,晋王此时发病,并不全?是坏事,一则提前发现中毒之事,可?提早解毒,只需悉心调养,便可?恢复过来。

*

许州,中秋过后没几日,下了一场秋雨,天渐渐转凉,因之前偷袭萧于,火烧大营一事,让他安分不少,如今只专心对?付南诏王,许久不曾带人骚扰许州,这让江絮与吴郎将都松了口气。

连带着整个许州府里,都清闲不少。

江絮一心记挂着金州之事,陈维生潜伏在金州,她是知晓的。

燕郡王亦知道,他此行?,原就?有打着里应外合的心思。

当她听闻陈维生悄悄带人拿下金州并不惊奇,金州丢失,周士东后方粮草支援可?能性?被截断。

如今他唯一的机会,便只有破釜沉舟一条路,与在驼县的燕郡王决战,此战亦决定了关中的生死。

战况

周士东深知补给被截断,如今只能?强攻那赵观一波,若能?将他击破,莫说整个渭东,就连河东府一带亦是囊中之物,如此一想,越发?有了冲劲,待重阳这?日,点兵出击,另命麾下岳崔带人从凤城绕道,意图从驼县身后围击。

只他虽有算计,却不想赵观对他亦有防备,岳崔那伙人刚从凤城出来,便遇到高照领人偷袭,被打的?措手不及,岳崔无法,只好带人退回凤城。

周士东知见计划失败,只骂那赵观奸诈,偏又无可奈何,双方鏖战几日,盖未有胜负,一时僵持不下。

时年九月初九,重阳佳节,驼县城里大多数店家都已经关门逃难去,只有一处卖酒的店照着旧例,用菊花扎着门洞,置于门前?,十分显眼。

赵观方巡查完城楼下来,路过这?酒楼,见?那店家正在门前?送菊花酒,他笑?与?林敬道“奉之,你我?即是好友,又乃亲眷,虽无登高之乐,却有饮酒之地。”

林敬点头,与?赵观一同去领酒水,那店家见?是赵观,慌忙行礼,赵观摆手道“老丈无需多礼,只取些酒水来便是。”

那店家忙与?二人斟上,赵观接过一饮而尽,方问道道“老丈为何还留在城内,不曾逃难去?”

那店家一笑?,道“不敢瞒郡王,小的?家人都已经?出城,留小的?善后,原也想跑来着,只想着今日重阳佳节,必是有不少将士思念亲友,便开了张,送些菊花酒,聊表慰藉。”

赵观笑?道“老丈有心了。”

那老丈一摆手道“郡王与?将士们守城辛苦,小的?这?算不得什么,只愿郡王能?早日平定这?乱象,小的?们才能?有平安日子可过。”

他正说着,城中忽然?响起了号角声,两人面色一变,蹭的?站起来,丢了块碎银子,急匆匆往城墙上赶去,那店家忙追上去,看着两人背影,又恐引人注意,只好在悄声道“老天有眼,一定保佑郡王凯旋。”

燕郡王性情敦厚,他在北地善待百姓的?名声,在渭东亦有流传,比之杀人掠夺的?周士东,城中人莫不希望燕郡王能?赢。

而另一边,金州城内,城中杜家因?先?前?开城门放周士东进城一事,一直惴惴不安,虽说这?位赵三郎君说了既往不咎,但难保他日晋王想起来,对他们发?难。

又听闻王初和攻打颍县一事,心思活泛起来,私下拉拢其他世家大?户,意在劝他们投诚王初和,这?里面多的?是人精,这?会子城里还是赵家的?,那燕郡王又连打了几场胜仗,说不准这?到时候是谁赢,这?会子他们可不敢表态,只都嘴头上答应,心底另有一番算计。

杨家亦是杜家的?拉拢对象,只杨家方被这?周士东威胁,对他岂会有好感,只盼着燕郡王早一日斩杀周士东为好,且他们家那位表姑娘,跟赵三郎君牵扯不少,若是真能?成,与?他们亦有好处,是以对杜家这?话,不仅不听,还私下拉拢其他世家支持赵家。

杜家见?他们如此态度,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只好多做打算,一面在金州应和赵知,一面偷偷派人去给?王初和通风报信,言明金州城中如今不过几千人守城之事。

那王初和得知金州事变,大?惊,待冷静后,知晓周士东粮草后继困难,恐无法支持太久,恰在此时,收到杜家来信,点兵至单城,由单城进攻颍县。

这?颍县县丞梁段,忠于前?朝,对赵坚与?王初和之辈都不屑与?之相交,当初赵坚亦有心拉拢,但梁段死守城中,赵坚思其位置,与?王初和相接,他日若王初和有异动,尚且能?做缓冲之用,且当时他早已将目光放在河东一带,区区颍县,他并未方才眼里,是以并未再强行攻打颍县。

王初和拿下单城之时,亦曾想过从颍县借道直取金州,恐引起金州戒备,是以便佯装攻打梓州,未想这?关?中看似凶猛,打起来与?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不过数月,就已被夺下三城,取金州亦如囊中之物,便未曾在想啃颍县这?块硬骨头。

只如今这?情况,衡州已重归关?中属地,他与?梓州接壤,若想从梓州运送军需,多半会被劫持,若能?拿下颍县,凭金州城中那些人,不出一日,若能?打通颍县,到时他与?周士东在金州会和,固守金州,则无粮草后患,再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梁段哪里肯屈服,虽率军死守城门,但王初和来势汹汹,已隐有垂死挣扎的?疲态。

远在驼县的?周士东闻王初和攻打颍县,已猜出王初和的?来意,如今他与?这?赵观僵持下去,赵观后方自有粮草供应,而他们快要弹尽粮绝了,渐露疲态,如今既知道王初和有占领金州之意,一时无心再与?赵观纠缠下去。

私下命凤城的?岳崔带兵悄悄往金州撤退,自己这?边在佯装作战,实际在撤兵往金州而去,原有意以速度取胜。

岂料那岳崔方离开凤城,便有凤城中人向城外的?高照泄密,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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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机一举拿下凤城,将此事告知赵观。

赵观暗觉不对,忙主动出击,这?方周士东见?计划已经?败落,不得不一边应对赵观的?追击,一边往金州撤退,心中只盼着王初和早日拿下颍县与?金州。

赵观带人连追数日,打的?周士东节节败退,另一面,王初和亦有了好消息,终于在一日前?,砍杀了梁段,拿下颍县,正往金州而去。

一时间,金州城中人人自危,陈维生集结了金州城中能?守城之人,除了他带来的?两千人,亦有当初被赵景抛下的?两千余人,拢共快五千人马,只与?王初和的?三万大?军相比,不过是螳臂当车,且还有周士东的?人马。

赵观知晓此事严重性,他们此行便是要拿回金州,若是让周士东退回金州,亦金州为据点,又有颍县单城供应军需,日后再想拿回,恐难矣,是以日夜兼赶,一路追杀周士东至行山附近。

陈维生那边亦深知如此等下去,只是坐以待毙,他当机立断,让赵知带领两千余人前?往行山接应赵观,从后方偷袭周士东,绝对不能?让他带人入城,自己与?剩下的?人留着守城。

他此举,有意方赵知离开,那两千人多是当初与?他一同在行山当山贼的?同伴,即便是未能?拦截到周士东部众,亦能?保他们一命。

赵知这?些时日,得知父亲病重,大?兄与?二兄为维持关?中局势操碎了心,他却还只想着自己的?事,擅自逃跑,惹父兄担心,实在愧为赵家子孙,是以当陈维生如此提议,他一口回绝,道“当初赵景弃城而逃,已经?让世人嗤笑?赵家,如今我?若如此,与?他何异,还是陈校尉自己带人前?去接应二兄,我?留下守城。”

“且有我?在此,城中那些人才会信,二兄必不会放弃金州,我?若在此时离去,难保他们不会再次开城门迎接王初和。”

陈维生听他说的?有理,且此事不宜拖延,斟酌之下道“三郎君放心,我?必定将郡王带回金州,若是不能?,我?必回金州陪三郎君守城!”

赵知应道,他并非不晓得陈维生心意,只是他即是赵家人,自有他要担起的?责任,这?些事是非旁人所能?替代?,即便是当真葬身与?此,亦不愧祖宗先?辈。

两人这?方说定,陈维生趁夜带人出城,往行山方向而去。

周士东得知颍县之事,喜不自胜,顾不得身后紧追不舍的?赵观,一路往疾驰往金州而来,行至金州的?行山山脉附近,心中已经?悄悄松了口气,这?里距离金州不过二十里地,不肖半日,便可到金州,届时他与?王初和那边两方攻城,金州抵不过多久,只肖在赵观赶到之前?拿下金州,一切皆无虞。

只这?方心思方定,忽见?两侧山崖边有落石掉落,有人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中,只听一声惨叫,就再无动静,周士东顿时一震,这?几日并无雨水,山上的?山石为何会这?么巧落下来,他是不信的?,忙大?喊道“有敌袭,快走!”

话落,他好似听到一声嘲笑?,两侧山崖落石滚滚而下,这?山道路径本就狭窄,数万的?兵马,纵是逃跑亦来不及,被这?一通乱砸,死伤无数,周士东气急,偏此时又无时间耽误,只能?眼看着贼人消失在山林之中。

这?一战,让他胆战心惊,紧赶慢赶出了行山附近,尽是折损一小半人马,活着的?俱都被方才吓得一阵心惊肉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远远见?到金州城门,周士东不敢松懈,重新整顿队伍,欲要往金州城门而去。

赵知站在城墙上,已经?看到周士东的?部众,却不见?陈维生归来,不知他如今生死,正忧心之际,忽听城墙下有人喧闹,他探头一看,见?方珏娘穿了一身甲胄要上城楼,他这?会没空搭理她,语气严厉道“你来捣什么乱,回去!”

方珏娘抬眼看他,道“你要守城,我?陪你一起守城,若是你败了,我?就从这?跳下去,也免得被人侮辱。”

她自七八岁,就不停见?证各处生战乱之事,如何不知那些破城女子是何种结局,与?其被那些畜生侮辱,她宁愿死在这?里。

赵知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一时亦不知如何回她,她趁机几步跳了上来,道“我?善骑射,射艺一向精湛,由我?在城楼上,必定能?帮你取了那周士东的?狗头。”

赵知瞥了她一眼,见?她自信满满的?模样,不知她到底是真不怕还是在逞强,他这?会也没心思跟去纠缠,只好随她去。

周士东深知夺城时间紧,不能?耽误,不过修整片刻,这?边唤人准备攻城器械,那边已让弓箭手做好掩护,攻城之态迅猛。

落幕

城墙上的?布防是先前陈维生与金州城内张校尉商定好的?,他原就是金州城中校尉,杜家开门后,他不得已投降周士东,后赵知带人杀回?,他亦重新归于旧主麾下,两人一人守城,一人偷袭。

赵知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看着下面乌泱泱的?大军,他是怕的?,但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当好这城中的?吉祥物,让守城的?人知道?,赵家人与他们一同坚守,他不能?跑。

方珏娘一直注意着他,见他额头?隐有汗渍,猜到他心中害怕,拍了把他的肩膀道“知了哥哥别怕,陈校尉与张校尉定然能守住金州。”

她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知了哥哥,一会如果真的?城破了,你往北门去,我让方侍卫带你离开。”

赵知不可置信的?望了她一眼,他还没忘记她说?的?,城破了,她会从这里跳下去,好一会道?“那你呢?你当真要从城墙上跳下去?”

方珏娘笑?道?“骗你的?,你还真信?”她抬手,指着远处的?周士东,道?“他还等着娶我呢,不会杀我的?,且我若死了,我娘跟杨家都?要遭殃。”

赵知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太认识她,印象中,她就是为任性惹人厌的?小娘子,方珏娘亦是聪慧的?,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又不傻,以往有我爹我娘护着,我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轮到我能?护着他们了,总不能?临阵脱逃。”

赵知一怔,注视着眼前?的?方珏娘,自己他往日只觉得自己心比天高?,出了那件事之后,他心中满是愤恨,即便是现在,为赵家赴死亦带着些对这世间的?恨意。

死很容易,活着与敌人虚与委蛇,苟且偷生,如此活着才是最难的?,他比之她,差多了。

赵知沉默片刻,突然一把拿过她手中的?弓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我不能?走,这里太危险,你快下去,回?杨府去,若是我赢了,我就去杨府还你弓箭,若是找你的?人是周士东,那我多半是死了,你这弓,就当是为我送行了。”

方珏娘还想再劝他,赵知站起来,城墙下厮杀声不断,方才那一刻的?谈话,仿佛是梦中,径直走了出去,看向不远处面色严肃的?张校尉,高?声道?“我来助你,张校尉。”

方珏娘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没真的?跟出去,她帮不了什么,她来这里就是想劝赵知走,但如今被拒绝了,她亦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她说?的?都?是真话,她不能?死,她死了,周士东不会放过阿娘与外祖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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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校尉见这祖宗出来,不感觉喜,只觉得惊慌,想劝他再躲回?去,只话未出口,周士东那边已经开始下令攻击,双方的?箭簇似雨点一般密集落下来,赵知一把将张校尉拉下来,道?“张校尉,提高?警惕。”

这张校尉苦笑?都?笑?不出来,他太知道?如今的?情?况,城中算上老?兵,满打满算不过三千余人,还要分成?两波,一半在北门等着王初和,一半在南门与周士东对战,周士东手下少说?有万人,他们这根本就是螳臂挡车,毫无?胜算。

索性这小祖宗出不出来他们都?护不住,见他如此认真,道?“三郎君,刀剑无?眼,多加小心。”

说?完不再管他,自去指挥他人作战。

赵知点头?,世家郎君,君子六艺,便是不精,亦会不少,他只瞄准那些妄图搭建云梯之人,只即便他又百发百中的?本事,比之城楼下攻城的?队伍,不过是杯水车薪,眼见着云梯要搭上来,他心中捉急,却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城墙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

来不及思考,随手捡了一把刀,冲过去与人厮杀起来,血腥气扑鼻,刀砍在别人身上,仿佛那不过是一块死肉一般。

忽然间,似乎听到有人大喊,燕郡王!援军来了!

他抬眼看了下,远处旗帜随风飞舞,偏这愣神的?功夫,有人忽然朝他刺了一刀,要见躲避不开,赵知已有心里准备,忽然那人被一脚踹飞,他一怔,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一位黑衣劲装男子,他快语道?“多谢,不知阁下是?”

方侍卫道?“娘子让我来护你。”

赵知不再多问,亦没空多问,他看着远处的?旗帜,可真眼熟,还是他亲手绘制的?,根本就没有援军,来的?人是陈维生,他不敢说?,亦不能?说?。

北门城楼上,负责防守的?之人是城中司戈,名唤李谦,他久不见王初和部众攻来,唤麾下道?“南门发出信号已经过去了一炷香时间,你带一千人去支援,我留着五百人等王初和来。”

那麾下自然不愿,这五百人哪里守得住王初和的?大军,南门好歹还有等燕郡王的?支援,若是他们这会子走了,那王初和一来,北门守不住半个时辰,就要全军覆没。

李谦语气严肃道?“这是命令,你快带人去,这里我会守到最后一刻。”

南门若是赢了,他们才有活下来的?希望,若是输了,这北门有没有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城中不过五千人,先由?陈校尉带两千人在行山设下埋伏,在分成?两波,一波守南门,一波守北门,为的?是防两边同时抵达金州,如今北门迟迟不来人,留在此亦无?用,不若回?南门出,还能?拖上一会,待燕郡王援军到。

闻他如此决绝,那手下不敢多言,领着人匆匆往南门而去。

南门这边,周士东见局势大好,正?准备一鼓作气破城,忽听身后一阵异动,忙调转马头?,见身后飘着一杆大旗,正?是赵观军中旌旗,他一怔,不料他们会来的?如此快,忙下令抓紧攻城。

城墙上已经有周士东部众冲了上来,这会子上来的?人不多,还尚且能?应对,只是他们人在源源不断,而金州这边已经是倾巢全出,如此下去,不肖一会,便会被对方占领城墙。

陈维生那边假装燕郡王的?援军,意在吓住对面,乱其阵脚,但他低估了周士东攻城心切,如今只能?在身后尽量拖些人,他们本就只有两千来人,一对二都?只能?拦住四千,更何况周士东有万余人,

短暂的?救援声,未能?让城墙上的?局面扭转,金州这边已疲态尽显,张校尉浑身浴血,已经分不清是旁人的?还是自己的?,喘着粗气,眼见着要站不住。

赵知恰在他附近,抬手扶了他一把,帮他挡住几波,他方能?缓口气,道?“多谢。”

赵知说?不出话来,纵是有方侍卫护着,他亦快支撑不住,血水顺着眼皮子留下来,他没空擦拭,已经落到眼里,手仿佛跟刀黏在一起,城墙上还在源源不断的?上人,他觉得他可能?就到这,经此一战,过往之事已经不重要了,他能?战死在金州,赵家的?龙兴之地,也算是不辜负他赵家子孙的?名头?。

恍惚间,一阵马蹄声在城中响起,张校尉浑身一震,有人来了,北门破了吗?

赵知亦与他有相同的?心思,朝着城门下看去,远远的?见是城中守将,心下松了口气,一时顾不上管这些人怎么来了,有支援他们就还能?在挺一会。

身后久久不见赵观身影,周士东已经隐隐猜出那些人恐就是在山道?上偷袭他们之人,冒充赵观的?部众,吓唬他们罢了,不足为惧。

是以,一边派出一部分人去应对他,一边紧紧盯着城墙上的?动静,见忽然有援军上楼,面色一变,城中兵力他早已知晓,如何现在还会有援军出现,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他心中一直有疑虑,大王为何迟迟未出现,以时间来算,他应该是比自己早到这金州才对!

比之周士东心中的?震惊,赵观路过山道?时,亦十分震撼,看士兵的?衣着,应该是周士东的?人,多半是金州偷偷前?来埋伏,血迹隐有干枯,应该是死去好一会,他心一凛,不知金州如何,不敢多言,加快脚步往金州方向而去。

陈维生这边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身上又中了多少刀,只还能?站住,他就不敢倒下去,他边与人厮杀,边忍不住骂道?“他娘的?,这些人跟蟑螂似的?,怎么杀都?杀不完。”

倏忽间,身后传来震天的?喊声,他一怔,连转身都?不敢,只听一旁有人喜道?“是郡王,郡王来了!”

他方松了口气,人扑腾一声倒在地上,再也不知身后事。

周士东亦听到了那震天的?喊声,他望着面前?还未攻破的?城楼,想到迟迟未来的?王初和,恐大势已去,忍不住长叹,高?喊道?“停止攻城,专心应对!”

城墙上不在来人,原来那些,很快就被支援的?那些人清理干净,一时间,城墙之上的?战斗倒是平息了下来,赵知倚着墙,看着下方与周士东战斗的?二兄,憋着的?一股气突然就散了,忍不住眼眶一热,好不容易才没让泪落下来。

周士东部众连番受挫,如今遇到赵观的?精锐部队,又无?王初和的?支援,不多时已显出败像,周士东落马被俘,金州之战,就此落幕。

*

过了重阳,许州的?天渐渐变冷,一场秋雨过后,树叶开始渐渐发黄,赵硕一早就闹腾着要去找姨姨玩,林文想着在府中亦无?事,便带他去了府衙。

江絮正?收到林敬传来的?信件,道?周士东被俘,金州已经安稳,渭东局势已经扭转,这本是好事,只他在信末提到,王初和突然返回?叙州,才致使周士东落败至此,只不知是因何而返,江絮一时捉摸不透。

林文进来,见她沉思,便道?“江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絮将信递了过去,林文略略一看,忽然面色一变,道?“不好!”

突厥

“为何?”江絮还未曾想明白,林文忙拿出舆图,道“江先生来?看!王初和如?今以叙州为都,叙州往北,离边镇不过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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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再去便是突厥属地。”

江絮反应过来?,她一怔,忽然站起来?,道“夫人是认为,王初和突然撤兵,是因为突厥人?”

林文点头道“幼时我随大伯父长居叙州,曾见他?多次出兵与突厥人对战,深知突厥秉性,奸诈无常,恐是得知王初和率兵出战,趁机偷袭。”

江絮在西北所,亦听过不少与突厥作战之事,突厥人善骑,多以游牧为生,一直觊觎中原大地的富庶,先前王初和便有意拉拢西突厥对付关中。

后晋王以大批的金银贿赂,转眼就与王初和断了结盟,如?今趁王初和不在,偷袭叙州,亦非奇事,只是若真如?此,还真是不好。

王初和在金州之战损失周士东麾下几万人,如?今再与突厥对抗,恐怕凶多吉少,若是突厥破了叙州防线,直进金州,思及此,一时亦陷入沉默,以关中如?今的情况,自保尚且艰难,如?何再与突厥抗衡。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秋雨带着?凉气,赵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房中两人一下惊醒,江絮忙唤仆役,让她去厨下端些热热的甜汤来?,小孩子都爱喝这些,听这话,欢喜的靠着?江絮等到“姨姨不必担心,等我长大了,定将突厥人都打出去!”

他?童言童语,听得林文与江絮一笑,江絮摸了摸他?头顶的软发?,道“大郎君好志气。”

雨声?稀稀拉拉,落在台阶上,有种莫名的和谐感,林文边收着?信,边道“先生不必忧心,这王初和,原就是叙州军户出生,他?与周士东在前朝之时,就一直与突厥作战,如?今合他?二人之力,若想保住叙州,并非不可?能。”

“我猜,以二郎脾性,多半要放周士东回叙州,协助王初和。”

林文所言,江絮并不怀疑,她信燕郡王的人品,只是周士东若是这般回去,恐让王初和心生猜疑,不知能否真如?林文所言,两人合力破突厥。

*

金州府衙,突厥摩多可?汗偷袭叙州一事,已经传入金州城中,赵观正在府衙看折子,忽然有人敲门?,他?应了声?,就见赵知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赵观向来?是温和的兄长,他?缓声?道“三郎,你怎么来?了,医官说你能起身了?”

赵知没回答他?这话,冲到赵知案前,道“二兄,你真要放那周士东回叙州?”

赵观站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道“不发?热了,看来?是好了,精神也比之前好了。”

赵知许是守城那日太过疲劳,下了城楼就一直发?热,断断续续吃了些药,这几日才?好些,他?掰开赵观的手道“二兄!我在与你说正事!”

赵观见他?那认真的脸,一笑,道“几个月不见,三郎果?然长大了,知道说正事了。”他?说着?,见赵知冲他?翻了个白眼,不再逗他?,正色道“三郎,叙州不能掉,叙州若丢了,中原腹地,迟早会被突厥人的铁骑践踏。”

赵知知道,他?说这话,亦是默认了他?放周士东一事,他?并非不懂事,只是有些不甘心,金州城守的如?此艰难,到头来?,竟然还是要放了周士东,这让他?很不服气,气愤周士东,亦气愤来?犯的突厥人,恨不得将这些人通通都消灭了。

赵观见他?面色沉重,宽慰他?道“三郎莫要担心,你既能抓周士东一次,自然就能抓他?第二次,日后自然有机会。”

赵知看他?一眼,没再说话,招呼都没打,急匆匆又跑了,赵观看他?跟猴似的出了院子,好笑的摇头,道“这小子,性子还是那么急躁!不知道要做什么去?”

“自是要去见方小娘子,人家还等着?他?回话呢?”林敬语气调侃,突然听到他?声?音,赵观一愣,看向站在廊檐处的林敬,道“奉之,你何时到的?”

“刚到。”林敬边说边进了屋,道“周士东的人已经点清楚了,除去受伤的那些,如?今还剩下五千余人,不过,你真的要都放了他?们??其实只让周士东一人回去,并非不可?。”

赵观点头道“突厥来?势凶猛,王初和那边未必能抵抗的住,既然已经决定要放了他?,一人与五千人又有何区别?。”

林敬又道“只是郡王是好心,但?这王初和未必会领情,周士东如?此回去,恐落不到好。”

赵观岂会不知这道理,只他?亦无法去改变旁人的心思,思忖道“奉之,与我去见见这周士东。”

林敬领命,两人一道去了牢房之中,周士东虽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只他?神情却丝毫不见颓废,他?抬头见赵观,道“燕郡王屈居来?此,有何贵干?”

以阶下囚的身份来?说,此人的语气十分?嚣张,好在赵观是个好脾性,并不介意,他?道“周将军在此受苦了,我来?此,是想告知将军,明日将军便可?带人回叙州。”

周士东一愣,忽然站起来?,肯定道“突厥果?真偷袭叙州了?”

被擒那日,不见王初和来?,他?已经隐有预感,大王不会莫名其妙撤军,拿下金州,对大王日后进军关中至关重要,如?此着?急撤军,只有可?能是突厥事变,先前因阿那其可?汗之死,突厥那边顾不上中原之事,如?今摩多继位,王位已稳,才?又动了心思。

赵观点头,不奇怪他?能知道,此人与王初和相识多年,王初和突然撤兵,他?恐早猜到理由?,正在这等着?自己呢!

周士东笑道“燕郡王不怕此举是放虎归山?”

赵观抬头看他?,温声?道“周将军,外敌当前,尚需将军之能,我放将军归去,是为天下百姓。”

“只若有一日将军再犯金州,我亦有能力再次生擒将军。”

周士东听他?之言,语气平缓,但?其中掩藏着?的自信让他?都自愧不如?,不过偏偏又反驳不出,渭东如?此局势,凭他?一人扭转乾坤,原以为能顺利拿下金州,养精蓄锐,未曾想突厥在此时偷袭,还真是时也命也!

比之心性,他?确实不如?眼前这位燕郡王,若换做他?人,纵是知晓突厥之事,亦恐难放他?归去,如?此人物,输给他?,倒是不亏。

周士东想着?,站起来?,冲赵观作揖道“燕郡王心怀天下,周某自愧不如?,今日得此恩情,他?日若还有命,必定偿还。”

赵观一笑,道“周将军若能守住突厥的铁骑,对我等已经是大恩了,何需其他?,我在此,预祝周将军凯旋!”

待赵观两人出了牢狱,林敬忽然叹气道,道“郡王,你变了。”

赵观好笑的望着?他?,道“奉之,何出此言?”

林敬笑道“郡王如?此礼遇周士东,难道不是在暗示他?,日后可?来?投奔关中。”

赵观笑道“奉之你想多了,不过周士东善于突厥作战,若折损于王初和的猜忌,岂不可?惜,他?日若能投奔关中,与你我都有益。”

林敬未反驳他?的话,不过此举他?亦是赞同,两人不曾再多说其他?,一同回了府衙。

金州赵府中,方珏娘穿着?一身淡色袄裙,搭着?香妃色坎肩,嘟囔着?道“那么说都是真的,燕郡王真要放了周士东,可?这周士东走了,以后得多难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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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摇头道“我也这么想,可?是二兄说,若是不放了他?,突厥人拿下叙州就大事不妙了。”

“郡王说的也有理,只是便宜了这周士东,哼!”方珏娘并非想不通道理,只是与赵知一般不甘心,这周士东当初还威胁要娶她,与她有说不尽的仇,不过突厥人确实要更可?怕一些,她想清楚了,也不再纠缠这事,又对赵知道“对了,我的弓呢,你说要还我的!”

赵知高烧了几日,这才?好些,哪里还记得弓箭一事,这一问,倒是想起来?,那弓箭,还放在他?床上,便道“我忘了放在哪里了,过几天我找到了再还你。”

方珏娘不疑有他?,又道“那你要快点想起来?,我过两日就要跟阿娘会甘州郡了,出来?这么久,阿爹肯定想我了!”

方郡守早派人来?接了,渭东这一出,可?把他?魂都吓没了,差点妻子女儿都折损在这,这眼见无事,赶忙就托人来?接他?们?回去。

赵知一怔,看着?她娇俏的侧脸,脑海里又出现她当日那张决绝坚定的面容,心情一下子低沉下来?,道“你要回去了?”

方珏娘点头,她有些舍不得赵知,回了甘州郡,可?没那么好看的知了哥哥了,不过阿娘想回去,阿爹也想她了,再者金州太危险了,这次虽然没事,她还是心有余悸,还是回甘州郡安心些,她道“知了哥哥,日后一定要来?甘州郡找我玩!”

赵知没应,方珏娘亦未放在心上,赵知对她惯来?爱答不理的,他?不来?找她玩,等她无聊了,自来?找他?便是,不过这话没敢说出来?,怕赵知听到了,躲着?她。

*

河东府,晋王已经收到突厥王室摩多可?汗的来?信,信中言其闻晋王被王初和围攻,十分?担忧,是以派兵偷袭叙州,是位帮助晋王铲除异端。

晋王方吃过药,被这信气的差点吐出来?,西突厥一向对中原虎视眈眈,如?今连脸都不要了,他?这信,是要陷关中与不仁不义之地,如?此奸诈狡猾的毒计,太过可?恨!

赵达看过,冷笑道“父亲,此信未必是摩多可?汗的意思。”

晋王一怔,半晌反应过来?,拍了把桌子,气道“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其子之心,当真狠毒。”

南诏

赵达并不似晋王这般愤怒,一则突厥袭击叙州,确实让二郎解了金州之难,其?次摩多可汗既然同意送这封信,应是还无意真的入驻中原,倒非他好心,恐是自身还未曾有那个实力。

明显帝制造这场乱象,要对付的人,可不单单只是他们赵家,金州落在王初和?手?中,与他亦无益。

此番拉拢突厥人,恐是要趁着周士东被俘虏之际,除掉王初和?,再假借突厥之手?,给金州施压,意图让赵家背上联合外族的罪名,若此事做实,赵家日后在中原的名声,恐怕是人人唾骂,是以才会在此时出手?,只是他想差了一件事。

如今擒获周士东的是二郎,以他脾性,他必定会放周士东及其部众回叙州,王初和?只要还有点脑子,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动周士东,有他二人在叙州,摩多想再进一步,恐怕不易。

他将这番话?说与晋王,晋王了解赵观,叹气道“如此,真是便宜了王初和?。”

父子两又说了些话?,晋王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但?医官建议他多休养,再者?赵达有意隐瞒晋王康复之事,是以他并未回晋王府,仍旧待在世子府上。

见他面露疲态,赵达并未久留,哄他睡下,方才离开,只未出院子,就见赵德发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他走出来,方道“出什么事了?”

赵德发行礼道“世子,皇后娘娘来了。”

赵达点头道“知道了,带我去见她。”

赵沁是偷着出来的,只穿了件平常的嫩黄袄裙,她生的娇艳,虽生了孩子,亦不损她的美貌,反倒添了几分韵味,她在厅中等的急了,正?要出门看?看?,就见赵达走来,欢喜的上前,道“大兄!你可让我好等。”

赵达语气平和?道“你怎么出宫了?陛下知道吗?”

赵沁摇头道“我偷跑出来的,我来看?看?阿爹,他如今可好些了?”

晋王出事她亦是十分担忧,但?宫里规矩多,大皇子又闹人,她随意不能出来,只让人送了些珍贵的药材来,今日是趁宫人们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

赵达看?了她一眼?,道“父亲身子虚,医官说只需静养几日,你无需担忧。”

又道“你这样跑出来,宫里必要闹起来,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

赵沁撇撇嘴,不情不愿道“我好不容易出来的,想在这里多待一会。”

赵达喝了口?茶,道“你出来,单只为了父亲之事,莫要瞒我。”

赵沁面色一变,好半天,语气沉重?,质问道“你为何要让他回来?”

赵达轻轻放心杯子,不紧不慢道“刘德逼得紧,让他回来,是为了护河东府安全。”

赵沁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不信任,赵达摇头,正?色道“沁娘,你是我妹妹,我从未想过,那他去逼你做什么,你若不放心,待二郎从金州归来,我再让他回肃州。”

赵沁咬唇,道“不必了,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赵达点头,另派赵荣送她回去,待她入了宫,赵荣方回,与赵达道“世子,娘娘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赵达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多问,宫里的事,怎么会瞒得过这位陛下呢。

沁娘当初入宫,父亲一则想借此事稳定关中局势,二来亦是因为当时沁娘与二郎麾下小将程瞻有了私情,此事让父亲大为震怒,幸而当时有祖母护着,让她入宫,亦有掩盖此事之意。

那程瞻自此未曾再入过河东府,一直随着二郎在外征战,他尚算争气,在二郎麾下,立了不少军功,父亲亦是知晓,只要程瞻不与沁娘往来,他是不吝啬赏赐功臣的,肃州战事,他立有战功,才受封怀化中郎将。

他召程瞻守京水河畔,一则是他确实有这实力?,二来则是,当时父亲中毒,他恐军中有明显帝之人,考虑到程瞻的立场,他与明显帝之间隔着沁娘,多半不会为他所用,才会调他回来。

这些年他见沁娘与陛下感情甚好,还当她已经?忘记此人,却?没想到沁娘还会如此在意,情之一字,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思及此,赵达忍不住想到江絮,不知她在许州如何,留她在许州,亦有自己的一点心思,二郎去渭东,生死难料,许州比之那处,尚且安全些,是以才会留她看?守许州,这点心思多半早被?她看?透了,只是不见回应。

“阿嚏!”一早过府,江絮就连打?好几个喷嚏,赵硕老远就听到了,炮弹似的冲过来,道“姨姨,你是不是着凉了?”

江絮知道近日天气转凉,十分注意穿衣,这时节感冒可是容易要人命,再者?,她实在害怕喝那些难以下咽的中药,如此注意,该是不会感冒的,许是一早吹了冷风,一会就好。

她低头看?了眼?赵硕,小脸白嫩嫩的好似一只软绵绵的包子,她忍住捏一把的冲动,道“姨姨无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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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君关心。”

牵过他的手?又道“大郎君怎么一人跑出来了,你阿娘呢?”

正?说着,拐角来了位年轻的女子,正?是赵硕的奶嬷嬷王娘子,她见江絮忙行礼道“见过江事郎。”

江絮见她额头有汗,恐是追着赵硕跑出来的,她道“王娘子不必多礼,不知夫人在何处,我寻她有些事。”

“我知道,我知道,阿娘正?在后院打?枣呢!”赵硕方才被?打?断了,这会子急忙回话?,江絮好笑摇头,见王娘子点了点头,便道“那就由大郎君带我过去,可好?”

赵硕点点小脑袋,拉着江絮就往后院去,林文正?让人收地上掉落的枣,听到动静,抬头见是江絮,笑道“先生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江絮松开赵硕,行礼道“一早收到郡王的来信,恰好无事,便给夫人送来。”

她说着,将信取出,递给林文,林文接过,拆开扫了一眼?,道“无甚大事,二郎说父亲有意让他守京水河畔,与刘德对峙,他来信让我们早日回河东府。”

江絮应道“此事我亦收到了消息,晋王下令让秦绅将军来许州,我与吴郎将待他来此交接后,再行返回河东府,夫人若想先行,我可安排人提前送夫人回去。”

郡王的信有两封,一封是给她的公事,一封是给林文的私信,江絮猜二者?来意应是差不离,她今早过府,亦是想与林文确定此事。

林文收起信,笑道“我这枣子刚打?下来,要腌制还需些时日,便等你们一同回去,不必另外派人护送。”

左右如今亦无事,早一日晚一日无甚区别,且回了河东府,可就没有这里的清闲日子。

江絮得了确信,另还有事要忙,便不再久留,只刚回到府衙,还未进门,就见门口?衙役见她归来,匆匆迎上来,道“江先生,你可回来了,里面有人在找你。”

江絮见他神色奇怪,问道“可知是谁?”

那衙役摇头,跟在她身后道“生面孔,小的不认识。”嘴上这么说,心里又加了句,看?着有些吓人。

江絮听他这么说亦没法判断是谁来寻她,脚上加快了几步,未进厅堂,便见白衣人束手?而立,腰间缠着一柄软剑,可不正?是先前在落鸦镇遇到的叶大,她一怔,笑道“叶阁主,可真是稀客,你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叶大瞥她一眼?,道“送信。”

说着忽然冲她扔了个物甚,她一手?接过,信上浸着血迹,她心一沉,慌忙拆开来看?,写信的人是当初留在南诏的杜先生,信中道南诏王宫叛乱,南诏王被?其?子段宏诛杀,段宏有意阻拦与关中的合作,私下派人追杀他们。

她道“让你送信的人怎么样了?”

叶大道“死了。”

江絮眼?睑微垂,当初金州之事紧急,她收到赵达的来信,就匆忙回了许州,南诏国?那边,由着杜先生去安排,后萧于一直与南诏对战,杜先生一直耽误在南诏未曾返回许州,却?不想竟然会命丧南诏。

南诏内乱,必是没空再管萧于,如今秦绅将军还未到许州,若是萧于趁机攻打?许州,她神色一凛,道“叶阁主,你既在南诏,应是知道,南诏王是何时死的?”

叶大看?她,道“半月前。”

半月前,这么久的时间,足够萧于调兵回转许州,江絮心思越发沉重?,道“多谢叶阁主告知。”

叶大抬头道“不用,付钱即可,信与消息,一千两。”

江絮另有要事,并未与叶大多言,派人取了钱与他,便匆匆赶往城外营地。

叶大收了银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只未多想,他身影一动,动作很快的消失在府衙。

*

永州城,方文鹏收到金州大捷的消息,大松一口?气,这城他守的艰难,若再拖些时日,恐怕他也要命丧黄泉,另一侧,刘盖久攻不下,早已起了退意,听闻金州之事,他果断撤兵,转而向东,偷袭了阳水粮仓,粮仓守将梁秦被?打?的措手?不及,不得已投降方文鹏。

这梁秦原是高开本麾下大将,先前在高开本与刘德之战中,因劝谏一事,惹了高开本不悦,后高开本战败,投降关中,梁秦亦上书投降关中,但?阳水粮仓夹在刘盖与刘德属地之间,孤军而立,两方一直都有心拿下,但?彼此都不愿对方抢了先机,如此下来,一直磋磨至今。

刘盖知道刘德如今还陈兵在京水河畔,是以才果断抢占先机,一举拿下阳水粮仓,生擒守将梁秦,将前些时日在永州受的鸟气,一口?气都发泄出来。

殡天

那梁秦虽被俘,但旧主新主如今都在关中,他实不愿为刘盖所用,心中一直记挂逃跑之事,只?如今四处都是刘盖的人,他根本无从逃跑。

有与他相熟的旧友便劝道“如今已经是阶下囚,若不投诚,只?有?死?路一条,何苦如此固执,不若先取得刘盖信任,他日再寻了机会逃回关中。”

梁秦闻之,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坚持,假意投诚刘盖。

刘盖拿下阳水粮仓后?,气焰正盛,有意趁刘德还未反应过来,抢占其属地,梁秦得知,主动请缨,一举帮刘盖拿下阳河、同州两地,刘盖大喜,对他越发信任。

刘德得知刘盖行为,气的胡子都歪了,一时哪里还顾得上?关中这边,赶忙撤军转向?,专心应对刘盖。

刘盖此次并不贪心,见刘德回过神来,已经带兵撤退,只?留人驻守阳河与同?州两处,刘德一时攻打不下,气愤不已,恰在?此时,听人告密说,上?京城中小皇帝勾结卢博,有?意拿回上?京。

刘德闻言大惊失色,顾不上?其他,赶忙带人回了上?京,这卢博之前给关中那位明显帝送投诚一事他有?所耳闻,如今见一事不成,又想趁他不备,偷袭上?京,当真?可恶,待回了上?京城,便假借天象之时,有?意逼小皇帝退位。

那小皇帝今年年岁不大,胆子又小,听闻此事,哭喊着跟刘德求饶,刘德见他如此窝囊,对他防心稍稍降了些。

待一日宫宴,他在?宫中食过酒水后?,回到府邸呕吐不止,只?觉是那小皇帝下毒,大怒,酒劲上?来,不听劝阻,拿刀冲向?皇宫之中,欲要砍杀了这小皇帝泄愤,小皇帝见他提刀二来,一时顾不上?其他,只?在?殿内惊慌逃窜,一旁宫人听他大叫,只?觉胆战心惊,低着头并不敢看?。

那刘德见他如此,越发兴奋,追砍到内室,见背着身子躲在?床上?发抖,冷笑着一刀挥了过去,原以?为这小皇帝人必定被砍成两半,哪里想到他动作极快的翻了个身,抽刀猛地刺了过来,那刘德又惊又怒,一时躲避不及,被刺中颈脖,顿时血如泉涌,他还未大呼一声,面前人又极快的刺下一刀,刘德顿时倒地。

床上?的之人冷笑一声,将他的尸体往旁边一揣,不过服了些会让人暴躁的药,就耐不住冲进宫中杀人,当真?废物,对着角落一处道“陛下,出来吧。”

角落里出来一人,穿着打扮,与殿中站着的一模一样?,他看?向?殿中那人,他神色冷漠,似乎方才杀人的不是他一般,小皇帝吓得发抖,好一会道“你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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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派来的人?你不会杀我吧?”

少年瞥了他一眼,不知他是真?的窝囊还是在?假装,他们刘家这几位皇子,哪一个不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好一会他道“只?要陛下听话,我等?自然会保护陛下。”

小皇帝连忙点头,乖巧又听话,少年冷笑一声,没再多言。

深夜,刘德很?快传遍了整座上?京城中,小皇帝对外言道“刘德意图弑君,已被朕诛杀。”

这刘德深夜带刀入宫,又死?在?皇帝的寝宫之中,,一路上?见到他的宫人很?多,根本?不需他们做其他事,只?要说出实话,就已经能证明刘德的居心不良,如此被皇帝诛杀亦是情有?可原。

城中世家大族顿时乱成一锅粥,一则是不可置信刘德就这样?死?了,二则是对这小皇帝的恐惧,不知他是如何杀了刘德的,以?往倒是小觑了他。

刘德麾下自有?忠心之辈,只?道是这小皇帝杀了刘德,欲带人入宫杀了小皇帝,只?还未进皇宫,便被人诛杀在?宫门?之外,其他人得了信,不知这小皇帝从哪里来的人,惶恐不安,一时不敢在?行进宫之事。

翌日早朝时分,皇帝坐上?位,见下方诸臣,道“逆贼刘德已死?,朕有?意接大将军卢博进上?京,不知诸位以?下如何?”

群臣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尽是卢博计划了此事,只?是刘德虽死?,又引卢博入上?京,与先前何异,便有?有?人道“陛下,南地尚需人镇守,卢将军此番回上?京,是否有?些不妥。”

小皇帝一怔,悄悄看?了眼一旁的站着的内侍,那内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往后?缩了缩身子,声音小了些道“爱卿说的有?理,但朕意已决,若诸位不愿,可自与卢将军说。”

话已至此,群臣还有?何可说,且昨晚宫外之事,他们已经听闻,这些人恐怕都是卢博的人,已经如此明目张胆入了上?京城,他们还能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个刘德换成今日卢博。

有?了小皇帝这一出戏,卢博进入上?京之路十分顺利,不出半月,已经拿下原先刘德属地,并入南地,如此一番下来,卢博的领地已俨然隐隐与有?关中抗衡之意。

而此时,关中收到刘德之死?,晋王虽有?拿下上?京之意,只?偏在?这时,宫中出事了,皇后?失踪了。

原是大皇子近日生了病,久不见好,皇后?娘娘担心不已,听人道城北承福寺可点长明灯保人长命百岁,便起了意,亲自带人出宫去庙中点灯,这本?不过是件平常之事,岂料皇后?娘娘进了庙中,就不见了。

晋王大怒,质问那跟着皇后?的嬷嬷,那嬷嬷如今已经吓得失了魂,面如死?灰的道“那日娘娘点了灯,正要出门?之时,被个剪烛火的小和尚冲撞了,那小和尚一手的蜡油,老奴便陪着娘娘去后?院厢房换衣服,只?进了厢房,老奴就没了意识,再醒过来,娘娘已经不见了。”

晋王照着她说的去找那小和尚,庙里那些和尚只?道他们寺中从未有?过此人,一时间竟是成了无头案,完全无从查起。

事已至此,晋王猜这赵沁的失踪,多半与宫中那位陛下有?关,他入宫寻明显帝对峙,哪知明显帝闻言,突然口吐鲜血,面若白纸,大呼一声“沁娘!”

那模样?凄惨,晋王看?的一时恍惚,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差了,此事并非他所为,只?是若非他所为,那沁娘为何会失踪?

他这边还没理出个头绪,又听医官来报,陛下恐不行了,晋王浑身一震,急忙看?去,见明显帝竟是进气少出气多,闭着眼,口中喃喃道“沁娘,沁娘。”

这明显帝虽久病不愈,常有?病危之时,却从未如今日这般。

晋王心中猜他恐大限已到,忙派人将大皇子抱来,大皇子几日不见亲娘,嗓子都快哭哑了,今日方被哄睡,又被人抱过来,他不过几月大的婴儿,被吵醒只?会扯着嗓子哭。

那明显帝似乎听到了哭声,眼睛睁开?,朝着大皇子方向?看?了眼,不多时,手臂一软,已经是断了气。

宫人顿时跪了满地,震天的哭丧声在?宫中响起来,晋王抱着外孙,心中复杂,女儿失踪,这姑且算得上?是女婿的皇帝又忽然病逝,只?留下这几个月大的小郎。

好一会,他沉着脸,跪下,将手中大皇子举起来,道“陛下殡天!臣恭送陛下!”

赵达在?府中听到丧钟之时,面色一变,忙派人备马进宫,待入宫中,明显帝寝宫已经跪了一地的臣子,为首正是晋王,他手中仍旧抱着大皇子。

赵达走过去,见到一侧龙床上?的明显帝,他面色铁青,已经无了呼吸,心中满是疑惑,当真?就这么死?了,他这病是真?的?

他搅了这么久的局,就这么死?了?赵达觉得不太真?实,亦不太相信!但眼前之事又让他迷惑不已。

接连两件大事,关中一时无法分心再去攻占上?京城,明显帝虽是傀儡,但他终究是以?皇帝之身去世,葬礼无论再如何简化,亦够忙活好些时日,待他下葬事了,大皇子登基,卢博那边已经入驻上?京,一时再无可乘之机。

*

赵沁醒过来时,只?觉的周身颠簸,她睁开?眼,见陌生的顶棚,一怔,听到一侧有?轻轻的翻书声,她看?过去,忙坐起来,道“刘赞,你做了什么?”

明显帝刘赞一笑,将手中的书卷轻轻放下,道“沁娘,我们要回上?京了,你高不高兴?”

赵沁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不可能!父亲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刘赞随意道“他自然不可能放一个活人离开?,但是我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

赵沁不知他如何做到的,她亦不关心,只?道“我不要去上?京,你放我回去,大郎还在?宫中等?我!”

刘赞靠过来,轻轻拦过她的肩膀道“大郎在?你父兄那,安全的很?,莫要担心,待日后?我拿下关中,自会让你们母子团聚。”

赵沁挣扎着要躲开?他,但许是刚醒,浑身软绵绵的,根本?避不开?,只?好道“你做梦!我父兄必不会输!你放我回关中,日后?你要作甚都与我无关!”

刘赞将她往怀中按了按,道“沁娘,我们还像往日一般,不好吗?只?要你陪着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六郎。”

他说着,轻轻抚着赵沁的头发,赵沁不知为何,眼皮一沉,意识渐渐混沌起来,只?口中喃喃道“我要回去,我不要去上?京。”

刘赞将她抱在?怀中,替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回话又似自言自语道“生同?衾死?同?穴,沁娘,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

许州,江絮那日收到信,一边进营中与吴郎将商议,一边派人通知林文,赶忙要送她出城。

林文知道此事紧迫,并未多问,只?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带着赵硕匆匆离开?,却未料在?途中遭遇贼人拦截。

幸而江絮当时不放心,让何卷带了些人悄悄跟在?身后?,才救下林文母子。

江絮猜此事恐与明显帝有?关,如今情况若是出城落入他人之手,比在?城中更?加危险,一时只?好又将两人带回城中。

她原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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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这萧于要来攻城,却意外收到了他的来信,请她在?城外折柳亭一叙,江絮不解他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与林文和吴郎将等?人商量过后?,决定去这鸿门?宴走一趟。

立场

快到十月下旬,许州已经缓缓入秋,折柳亭附近的树叶开始渐渐枯黄,一阵风过,卷起几片早熟的叶子,向远处飘去。

江絮孤身入折柳亭,见厅中坐着一位青年郎君,样貌清俊,银冠束发,着雪青色翻领胡服,黑色官靴,腰间系着蹀躞。

早听闻萧于?之名,只知他是前朝异性王萧同的后人,先?帝被杀后,他?领着萧家军,占了巴蜀一带,原还以为他是如晋王一般年岁之人,今日一见,未想他?如此年轻,想来不过二十四五的模样,称得上青年才俊,江絮微微抬手,道“江某见过萧王爷。”

自?她进来,萧于便一直在暗自打量她,见她神色淡定?,丝毫不像佯装模样,思及此女当初一人进西齐与王通谈判,不仅没让那王通占到便宜,还让他?连命都送了,岂会是个普通人物。

他?对?她一直很有?相交的兴趣,听闻如今守许州的是她,方才递了信约她出来一见,如今一看,果然未让他?失望,他?站起来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江先?生果真端方如玉,淡雅脱俗。”

江絮道“萧王爷谬赞了,某才貌粗浅,不若王爷雄姿飒爽,英气?勃发。”

萧于?一笑,抬手道“江先?生请坐。”

江絮欣然入座,毫不迟疑,她虽不知他?今日有?何目的,不过既是他?邀约相谈,此时?开战的可能性很小。

且她不过燕郡王麾下的小小给事郎,毫无威胁力,便是骗她出来,亦是无用。

是以她拒绝了吴郎将护送的请求,只带了何卷与几名护卫来见他?,若他?真有?二心,吴郎将在许州城中?,更为妥帖。

萧于?抬了抬手,便有?仆役上了些酒菜,萧于?亲与她斟了一杯道“这是我们蜀地特产的竹叶酒,江先?生试一试,看看是否喜欢?”

江絮接过,轻嗅,有?股淡淡的竹叶清香,并未迟疑,一饮而尽,方道“入口顺滑,回味醇香,实乃佳品。”

这些不过是套话,这时?代?的酒水,在她嘴里都大差不差,她喝过不少,多不似前?世那边辛辣,纯度不高,很难醉人,是以才会如此豪迈。

萧于?赞道“江先?生果真同道中?人,先?生既喜欢,一会我差人送先?生些,好?留着日后享用。”

江絮闻言,连声?谢过,又听萧于?与她介绍菜品,她一一尝过,略略点评几句,一顿饭下来,她吃的尚算可口,只不知他?目的为何,他?既不急,她亦有?时?间慢慢耗着。

待仆役送上清茶,两人又在茶水上谈了起来。

萧于?边说道,边打?量着她,他?故意拖延时?间,她亦丝毫不慌,仿佛当真只是与他?来吃这一顿饭似的,末了还是他?没?忍住道“先?生当真不好?奇,我今日为何邀约?”

江絮知道他?要开始说正事,依旧云淡风轻道“我好?奇与否,并不重要,王爷想说了自?然会说。”

萧于?一笑道“江先?生果真妙人,如此让我有?些舍不得放先?生回去了,不知先?生可有?意留在蜀地,若先?生留下,我愿与先?生共享这河山。”

江絮一怔,一时?不知自?己?想的,是不是他?说的那个意思,抬眼看他?,一双凤眼含笑望着她。

江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他?的眼,她道“多谢王爷厚爱,我身份低微,不敢与王爷同行,且燕郡王待我不薄,我亦无投奔新主之心。”

虽然还不知他?的目的,但萧于?这一通话让她十分不适,且他?既能有?拉拢之意,必不会在此时?突然派兵攻城,顿时?消了与他?耗着的心思,她站起来道“王爷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离开,今日多谢王爷款待,告辞。”

萧于?见状,忙道“江先?生别急,我请先?生来此,自?然还有?其他?事。”

他?说着拍了拍手,便有?人拖了一人过来,江絮打?量这地上被捆绑的男子,又看眼萧于?,不解道“王爷这是何意?”

萧于?使人抬起地上之人的脑袋,道“先?生可认识此人?”

江絮看过去,全然陌生的面孔,她摇头道“此人我并不认识,不知王爷是从何处找到这人?”

萧于?笑道“先?生不认识他?,他?倒是认识先?生。”

他?说着一脚踢了过来,道“与江先?生说说,你是谁?”

地上那人吃疼,只躺在地上□□,并不回话,萧于?见状,又要踹过去,江絮拦了下。

萧于?狐疑的看她一眼,不知她拦这下是何意。

此人浑身血迹斑斑,再?被踹上一脚,恐要被活活踹死,江絮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罢了,她不管萧于?如何想,道“罢了,他?如今这样,恐说不得话,还请王爷直言便是。”

萧于?闻言,不再?卖关子,道“此人说他?是你的小厮,特地来与我告密,告知我如今许州城中?的兵力与布防。”

江絮面色一变,看了眼地上之人,全然陌生,她毫无印象,她道“这不可能,此人我从未见过!”

这人是谁,她不知道,但不难猜出是谁的人,如今关中?搅局之人,除了河东府那位皇帝陛下,不做他?想,此时?泄露许州城的情况给萧于?,其心思昭然若揭。

只是令她意外的是萧于?,他?为何不趁机顺水推舟,拿下许州。

萧于?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先?生如此聪慧,我说其他?先?生必定?不会信,这燕郡王仅凭三万精兵,便能扭转渭东局面,活捉周士东,我虽有?些兵马,但亦非燕郡王的对?手,如此即便拿下许州,亦保不住,何必多次一举,徒增伤亡罢了。”

他?如此解释,江絮知晓这话不过半真半假罢了,示弱为假,当初燕郡王刚离开许州,他?可没?少派人来骚扰,如今改变心意,恐是当真被郡王拿下金州之事吓到了,这忌惮倒是真的。

她道“王爷通透之人,如今乱世,百姓凄苦流离,关中?与蜀地正该携手并肩,和平发展,共为百姓谋福祉才是。”

萧于?应和道“先?生说的正是,关中?与蜀地,当为盟友才是。”

又道“今日原是想帮先?生,将这卖主的刁奴交于?先?生处理,却未想此人竟是冒充的。”

“幸而我未曾听信他?之言,若是真信了他?口中?说辞,到时?岂不白白落入他?人陷阱,为旁人做嫁衣不是。”

江絮虽对?他?说盟友嗤之以鼻,不过后面所?言确实有?理,这人如此行径,若是萧于?听信他?之言,派兵攻打?许州,许州城恐怕撑不到秦将军前?来,已经落入萧于?之手。

且林文与赵硕尚且被困在许州,郡王必定?无暇顾及其他?,到时?蜀地必要陷入战乱,关中?四周本就危机冲冲,虽走了个王初和,刘盖、刘德两人亦非良善之辈,且还有?南地的卢博,他?多半是明显帝之人,恐又要趁机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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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于?虽知此人说不得什么时?候会反咬一口,但他?此举,对?此时?的关中?来说,确是好?事,且他?估计早就猜出此人不对?劲,是有?了此次邀约,一则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送个人情给关中?。

事既已说开,两人不在久留,那假冒之人,连带着几坛子竹叶酒,萧于?一并送与江絮,临走人不死心,又道“江娘子果真不考虑考虑,我虽无潘安貌,但尚且还能入眼,且府中?清净,江娘子若愿意,必以王妃之礼待之。”

江絮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多谢王爷,只我并无离开关中?之心,只能辜负王爷的盛情。”

萧于?不在意的笑笑,上马车离去,江絮亦匆匆返回许州,如今萧于?虽无心思,但许州布防能泄露,可见军中?甚有?纰漏,她还需的与吴郎将商议一番,谨防此事再?次出现。

只她方入城门,便见吴郎将满脸急色的候在城门处,见她来,才松了口气?,道“可算回来了,我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接你。”

江絮见一侧有?人,只道“我无事,那萧于?不过找我吃了顿饭,并未做其他?事。”

吴郎将道“他?那边如今是小事,这正有?个大事呢,方才收到郡王来信,说陛下薨了!”

江絮一惊,待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不可置信道“此事当真?陛下为何突然薨逝?”

吴郎将与她一同往府衙走

依譁

,边道“郡王信中?说是病逝。”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道“听说陛下是听到皇后娘娘失踪之事,焦急之下,突然病重去世。”

“娘娘失踪了?”江絮诧异。

吴郎将点头道“这事郡王嘱咐了,只能与你说,不可让旁人知道。”

江絮了然,皇后娘娘失踪事关重大,但这些事处处透着诡异,明显帝刚搅和了蜀地,怎么会突然死了,而且赵沁为何会失踪?谁会绑架她?还是说她是自?己?离开的,可她不是刚生下大皇子,这个时?候怎么会离开?

但纵是她如何怀疑此事,如今远在许州,亦无济于?事,且河东府自?有?晋王与赵达看顾着,她既然都如此起疑,赵达必定?亦不会信这件事,只是真相究竟如何,恐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知道。

深夜,江絮早已入睡,忽然一阵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将她惊醒,她坐起来,有?些口渴,便趿拉着鞋下床,窗外月色明亮,透过窗棂洒进室内,斑驳的树影落在地上,她握杯的手微微一顿,喝了口茶后,又轻轻放下。

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并未立马回床上睡下,而是往窗棂那边走去,只还未到窗口,颈边一凉,身后有?人说话道“哼,还挺警觉。”

江絮见自?己?意图被发现了,并不慌张,道“侠士,刀剑无眼,可否放下说话?”

身后人冷哼一声?,道“白日被你带回来人,藏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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