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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记 墨鸦青 63611 字 202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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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合

远山青黛,烟雨蒙蒙,江絮少有在水上生活的经历,一早看到这样的美景,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不过这番好心情,再看到远处的大船时,骤然消失,她面色一变,急呼道“陈维生,陈维生,快起来,出事了。”

陈维生刚眯了一会子,被?她一喊,猛地站起来,道“出什么?事了?”

江絮指了指那一处大船,看的陈维生眉头直皱,昨晚停下来时,天黑雾大,未曾看清周边情况,只是?这里为什么会藏着几艘大船,隐约看那样式,并不像商户所用,思?及近日张瑞与关中开战一事,说不好是?哪边的船,他忙道“这会子雾未散,他们未必发现的了。”

他说着又去唤吴郎将与王睿起来划船,两人这几日累的够呛,那王管事派了好几艘船出来搜查他们,为了躲避这些人,两人连着好几日帮着陈维生划船,昨晚好不容易消停了会,睡了个好觉,这一大早的又被喊起来。

听陈维生说明情况,吴郎将忍不住道“老陈,你这越发不靠谱了。”

他近日与陈维生关系日益亲密,说起话来,随意?了许多,不过说归说,手上?可没停,他非愚人,郡王手里并没有这么?大的船,这十之八九,是?张瑞暗藏的兵力,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这几日可就是?白干了。

江絮亦与他同?样想法,关中不善水战,用船甚少,不过肃州亦非善长水战之地,张瑞在此处放上?船只,多半是?给自己隐藏的退路,正想着,突然听人船舱上?有人说话“来了。”

她一怔,往后一看,见有几艘小船飞快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那速度,眼见着就要追了上?来,他们多半是?逃不开。

江絮暗自思?忖,那船上?之人,未必识的他们,他们在继续跑下去,反而引人怀疑,便唤陈维生停下来。

他们一停,很快就被?几艘船围住,陈维生站在船头,道“不知道诸位有何?要事,为何?要追着我等不放。”

那小船上?有人说话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出现这里?”

陈维生道“草民乃是?瓜州的渔民,前些日子赶船去了肃州,这几日正要回?去,没想到遇到军爷,叨扰了。”

陈维生往他这边靠了靠,私下偷偷掏了些银钱递过去,道“军爷见谅,如今战事紧,讨生活不容易。”

那小将掂了掂手里的银钱,扫了眼江絮等人道“那你船上?这几位是??”

方才里的远有雾气遮住,她未能看清,这会子,却发现,这些人的甲胄上?有西齐的标志,她一怔,难道是?她想错了,这些人不是?张瑞的手下,但是?西齐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郡王的命令,亦或者其他呢?暂时情况未定,江絮不敢轻举妄动,她道“我等乃是?从肃州乡民,有急事要去瓜州,因?今日陆路有战事,方才从水路而过,不想惊扰到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那年轻小将望了他一眼,看他说话做事俱都是?斯斯文文,倒不像什么?形迹可疑,肃州往瓜州这条道,常有私船拉人,图个钱财,他亦是?知晓的,看这划船的黑瘦黑瘦,那架势,确实像是?渔民,况且又收了钱,一时对他们亦多了几分信任。

只是?白将军有吩咐,他不敢擅自决定,只道“我们将军有令,凡是?路过之人,需的将军同?意?,方可离开。”

陈维生点头道“理解,理解,我们这便随小将军回?去解释。”

如此说着,便划着船跟在在他们身?后,江絮见状,亦进了船舱,叶大已经跳下船舱,正在船尾坐着,见她如此,道“我只拿了你的钱。”

江絮笑道“多谢叶阁主提醒,这里面人要是?都加上?,即便阁主有能力,我亦没有这么?银钱。”

叶大哼笑一声,抱剑闭目。

王睿坐在一侧,他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楚门叶大,江湖上?顶级的杀手,真不知道那位孟先生是?从哪儿?认识的,不过都是?他惹不起,不用赶路,索性将船桨一扔,靠着乌篷打盹,天塌了自有高个顶着,还轮不到。

舟至船边,便有一侧绳梯放了下来,江絮与那小将道“将军,可否让他们在舟上?稍后,只我与船老大去见将军。”

那小将使了个眼色,见己方的船只将他们那艘小船围在中间,纵是?想跑亦难矣,上?去那么?多人亦无用,遂点了点头,道“可以,上?去吧。”

江絮与他谢过,兀自上?了船,见那船首站着一人,身?着银色甲胄,年岁算不得大,但下把?有一撮山羊胡,并非她认识之人,按下疑惑,行礼道“草民见过将军。”

白嵩打量这这两人,虽说已经听人报过情况,但他犹有疑虑,纵是?他说的是?真的,为了会这么?巧停在这一处,实在免不了探子的嫌疑,他拧眉道“你说说,你要去瓜州作?甚?”

江絮知道这人不好糊弄,她道“不敢瞒将军,草民姨母尚在瓜州,听闻瓜州起战事,家?中母亲日夜担忧姨母安危,草民不忍见她如此,才起了心思?去瓜州一看,想着若是?姨母无事,便将她接来肃州过活。”

这话挑不出毛病,但是?十分怪异,如今战事紧急,若是?被?暴露踪迹,且不说关中那侧会如何?,单他自己,若是?落入张瑞手中,以他脾性,必定不会留他性命,微微思?忖,便道“小郎君一片孝心,本将军自然理解,只是?如今战事未歇,恐要留小郎君在此等候几日。”

他话落,冲一旁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围了上?来,江絮道“将军这是?何?意?,我等不过普通乡民,路过此地,断没有如此留人的道理!”

白嵩神色一冷道“小郎君以为我是?在与你商量吗?”说着一抬手道“还愣着做什么?,将人绑起来。”

他话落,忽然颈间一冷,他一怔,面色一变,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江絮道“路过之人罢了,将军何?必如此为难,我等必不会泄露将军藏身?之处,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方我等离去。”

“江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石凯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藏的雀跃,他压根没注意?到眼前的情况,乐颠颠的跑了过来,一脸惊奇。

江絮见他,忽然失笑,道“石将军,你们为何?在此?”

石凯道“郡王让我们在此候着!”

如此一说,江絮隐约已经猜出郡王的手段,她道“郡王让你们从水路偷袭?”

石凯点头道“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郡王正是?此意?,不过那张瑞是?个缩头乌龟,打了一次就不敢出来了。”他说着又道“先生为何?会在这里?我听林先生说,你出门帮郡王办事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可真是?太巧了。”

白嵩听他二人之言,已经明白过来,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他对身?后人道“即是?一家?人,这位小兄弟也该把?剑放下了吧!”

叶大瞥了眼江絮,见她正与那小将说话,语气娴熟,看起来并无危险,一抬手,将剑收了回?去。

石凯后知后觉发现有些不对,他未曾见过叶大,不过他收剑那一下,他是?看到了,见他周身?凛冽,悄声问江絮道“江先生,那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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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道“一位朋友,无碍,方才生了些误会。”

她如此说,白嵩亦顺着台阶道“不知小郎君原是?自己人,白某失敬了!”

江絮道“白将军警觉敏锐,是?江絮之过,引起将军误会。”

如今误会已经解除,又各有要事,两人不过是?客套几句,江絮与陈维生离开。

两人方到小船上?,陈维生看向她,开口道“絮絮,这几位既是?燕郡王手下之人,你与他们一道,想必是?很安全,我送不了你了。”

江絮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已然猜到他想做什么?,石凯等人既然隐藏在此处,这里离张瑞的营地亦不远,他想救石瑶,她道“你去了,她也未必肯离开,何?必送死,你从不是?这样的人。”

陈维生道“她与我有恩,我不能放她一人在那!”

江絮知道多说无益,他早已想好,她道“既如此,我不拦你,不过一切还是?你自己的安危为先。”

陈维生救过她一命,虽说她也算帮过他,但是?恩情从来不是?这么?算的,她能理解他的心情,换做自己,多半亦会与他一样选择,不过石瑶的心思?,她确实猜不透,她总觉得,石瑶接近张瑞,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救周家?人,但她还有什么?目的,江絮猜不透。

这船不大,他二人之言,旁人亦听得一清二楚,王睿出了船舱道“你不必去,她不会回?来的,她此行不是?生便是?死,你去了亦是?无用。”

他说着看了眼船舱内的周七郎,又道“她为何?不回?,七爷想必很清楚,如此以来,七爷也该满意?了。”

周七郎面色一变,他不可置信的抬头,道“她把?那句话当真了?”

得知周家?被?屠杀之时,他愤恨自己当时不在家?,言语间责怪她不该将自己困在河谷中。

但他那都是?气话,这些时日,看她在张瑞那里委曲求全,他没有一日不心如刀绞,只他身?负血海深仇,隐忍偷生吊着一口气活着,如今得知她竟然是?为了那句话去替他报仇,再也不能忍,一口血喷了出来,面色已经是?一片惨白,晕了过去。

待醒过来,他见一侧的江絮,道“江先生,我知道你们救我,为的是?周家?马场,我可以将位置给你们,但是?你们的帮我办一件事。”

“你想让我们帮你救石瑶?”江絮早猜到他会有此言,这可真是?会给她出难题,若是?石瑶肯离开,哪里还用等到现在,并非她不愿意?救,而是?石寨主不愿意?走?,她如今委屈求全,委身?张瑞,想要用法子杀他,一目了然。

与理,张瑞一死只会与瓜州有意?,与情,石瑶本人亦非良善之人,当初石风寨在官道杀商队人一事,她至今记忆犹新,这也是?她为什么?,对石瑶的生死并不关心的原因?。

但她救周七,就是?为了马场,若是?她拒绝,难保他不会想其他的办法,马场落入他人之手,他们至今所做都将白费,她需的好好想想。

交换

马疾坡,营帐中,张瑞这几日的脾气越发不好,先?是被赵观两头耍,害他如今进退不得?,再来?便是府上传来?消息,周家那两人被人救走了,他看着王管事的请罪,一时真不知该骂他愚蠢,还是该说郑氏愚笨。

如今北地战局,不用想都能猜的出,这救人的是谁,他防着瑶姬,将她带在身边,可惜抵不过?府中那两人蠢笨,有这两人在府中,莫怪那周家人会被救走。

城中已有暗探来?报,高峰大军已经在往此地赶来来,他若是再拖下去,恐难逃脱,可如今即便他归去,肃州亦不知能扛住多久,关中本就是块硬骨头,如今又有周家马场支持,可谓如虎添翼,他需的好好想想。

投降,倒不是不可行,当初投降陆政之,亦是权宜之计,如今不过?再用一次,且关中重心在河东,北边这块地,他便是有心亦无力,倒是他只需养精蓄锐,迟早反攻回来?。

如此一想?,倒觉得?可行,成大事者,惯来?不拘小节,且他当?初反的是王通,并非陆家朝廷,与关中那一块,亦有说辞。

不过?这一切,还需得?等一个人的消息,才?能决定,有他在,想?带走周家人,倒是没那么容易。

瑶姬掀开帘子进来?,道“大王,外面有人要见你,说是叫什么叶大。”

张瑞一听猛地抬头,道“叶大?他是一个人来?的?”

瑶姬摇头道“妾只见到他一个,妾不过?碰巧路过?,就被拦下了,可不知他有没有带人?”

叶大,这个名字,她好像听说过?,楚门阁主?,江湖顶尖杀手,他与张瑞是什么关系,瑶姬暗自捉摸,见张瑞匆匆出去,忽然有些?不安,莫非与七郎有关?如此想?,便再也待不住,跟在张瑞身后,出了营帐。

见那白衣人持剑而立,周边围着一群人,却面不改色,冲着张瑞的方向,道“人,带来?了,付钱。”

张瑞抬了抬手,围着他的人已经散开,张瑞这才?看见他身后还有站着两人,一男一女,被绑住了手腕,男的那个他是认识的,周家七郎,女的却十分陌生,张瑞眼一眯道“少了一个。”

叶大道“死了。”说这话他拿剑柄指了指那女子道“周家的,兑换,钱不可少。”

张瑞知道他的规矩,打量一眼那女子,长得?到还算清秀,他在周家不曾见过?,不过?他见过?的,现在都成白骨了,不知道哪来?的漏网之鱼,前几日张府之事,恐怕就是她做的手脚,周四朗死就死了,有这女人在亦是一样的,他道“叶侠士,钱自不会少你,只是,这二人还需得?叶侠士继续看管。”

叶大抬头,一口拒绝道“不接,给钱,我走。”

张瑞许久不曾被人如此直白的拒绝,忍不住面色一白,道“我加钱。”

交给旁人他都不放心,还是这叶大靠谱,虽说贵了些?,但比之马场,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叶大依旧摇头,他暂时不想?接与江絮有关的之事,况且眼前这男人亦不知还能活多久,到时候说不得?拿不到钱。

张瑞虽气,但他知叶大武功高深,不敢多得?罪他,日后恐还有事要找他,便唤人取了银钱与他,叶大接过?钱,丝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石瑶心中十分震惊,但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她看着周七郎被张瑞的人拖过?来?,不知他为何?还要回来??还有他身边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周家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些?又急又气,心中虽有隐隐猜测,却依旧不敢相?信。

张瑞全身心都放在那周姓女子身上,周七郎与周四郎嘴硬的狠,如今这个说不得?就是突破口,果真天不亡他,方想?着退路,上天就已经给他送来?福信,如此一想?,连方才?那点子气都消散了,他道“将他们两人拖进去,我要细细审问。”

他说着,转身见瑶姬还在,便道“瑶瑶想?不想?看戏?”

瑶姬巴不得?跟他一起,点了点头,随着他一同入了帐内。

地上两人又被捆了几道绳子,十分狼狈,张瑞把?玩着匕首,漫不经心道“周七爷,这一趟玩的可还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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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七郎怒目瞪他,并不说话,倒是他身侧女子忽然开口道“你便是张瑞?”

张瑞好笑的看她一眼,这女子有几分胆色,他点了点头,道“本王正是张瑞,周娘子有何?指教。”

女子冷笑道“果真长得?面如心生,丑陋不堪。”

张瑞闻言面色铁青,阴冷道“周娘子好胆识,你这份勇气,本王十分佩服。”

这周娘子道“我怕了,你便会放过?我们吗?”

“周娘子可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比死了还难受,周娘子既然如此有胆色,不若试一试如何??”

他此言一出,见那周娘子面色一白,方才?觉得?出了口气,他还真她不怕呢,不过?是色厉内荏之流罢了,他道“不过?,我并非嗜杀之人,我想?要周娘子一清二楚,你若肯老?实告诉我,我可以放你与周七郎一同离去,如何??”

周娘子还未说话,周七郎忽然怒道“呸,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周家就是死绝了,也不会告诉你这马场的下落。”

只他话落,张瑞手中匕首一甩,一刀刺在周七郎手掌上,疼的他一声惨叫,周娘子想?上前去查看,被张瑞的人拉开,她急道“张瑞,你若伤我七叔,马场的事,你别想?知道。”

那匕首插得?深,尽是将周七郎的手掌插了个对穿,他听周娘子之言,怒道“四娘,我们周家人,绝不贪生怕死,但气节不能忘!”

周四娘见那血水跟雨似的低落下来?,很快就浸湿了地毯,她面露担忧,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瑞见她神情?,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抬刀要去砍周七郎的手臂,周四娘再也忍不住道“张瑞,你住手!你说的事,我可以答应!”

张瑞没想?到会那么容易,他将信将疑道“还是周四娘子爽快,你若现在说了,本王立马就放你二人离去。”

那周四娘子道“我……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张瑞心知她要玩把?戏,不过?若是能套出话,他不在乎陪这小娘子玩一玩,他道“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之后你若不说,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周四娘子点了点头又道“我答应你,但是这两天内,你不可以再伤害七叔,还要找人帮他看手。”

张瑞冷哼一声,正欲拒绝,衣袖被人轻轻一拽,他一怔,瑶姬凑打破他耳侧道“大王,你便答应她,这小娘子的嘴,比先?前那两个可好哄多了。”

张瑞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听她又道“不若这两日让这小娘子与妾一道,妾想?法子帮大王套话,可不比你要打要杀来?的好,虽说妾不怕,但血糊糊的,妾可不爱看。”

张瑞道“你若真能套出来?,可就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了!日后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瑶姬笑道“妾可不敢保证,不过?试一试,硬的已经来?过?了,再来?些?软的,说不定更有用呢!”

张瑞被她这么一劝,亦觉得?可行,便让这周四娘子与瑶姬一道回去,将那周七郎重新?安置到一处,不过?两日,他等得?起。

那瑶姬带着人回了营帐,见帐中还有侍女,道“周娘子莫要害怕,妾与大王不同,惯不爱那些?打打杀杀的。”说着拉过?她的手,看她浑身狼狈,便嘱咐侍女道“去烧些?热水来?,让周娘子洗洗,爽快爽快。”

那侍女应道,转身离去,账内一时只剩下两人,石瑶面色一变,低声道“你究竟是谁?周家没你这号人!”

周四娘轻笑一声,道“瑶姬夫人当?日在凝萃阁弄坏了我一对翡翠耳坠,不知可还记得??”

“江娘子?你的脸怎么变了?”石瑶不可置信,这张脸跟当?日可完全不同“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当?真是被那个叶阁主?抓住了?”

江絮一笑,道“是也不是。”

她将周七郎与她交易之事说了出来?,犹豫许久,还是答应此事,一则她并无拒绝的余地,二则她亦有自己的算计,张瑞若死,正是瓜州进攻的好时机,她已经私下将此事告知燕郡王,只待时机。

至于她这张脸,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她原不过?对叶大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楚阁还真有易容之术,不过?得?加钱。

石瑶听完好半天才?道“那个傻子,我从来?没将他那句话当?真,我只是想?替他报仇而已。”

江絮道“张瑞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莫要为了这种人搭上自己的命。”

她说着从手中掏出一包药粉递过?去道“这是先?前的迷药,无色无味,你找机会喂给张瑞,趁他熟睡,再找机会逃跑,至于我与周七,你不必担心,叶大那边我已经付过?钱,他怎么把?我们带过?来?的,便怎么把?我们带回去。”

石瑶沉默着收了药粉,道“我知道了,你们若是有办法离开,还是早日离去,张瑞阴晴不定,说不定连两日都等不得?。”

了断

马疾坡的营地距离河岸很近,夜风带着水汽,十分清凉舒爽,张瑞因?抓回?了周家?人,心情颇好,见月色皎洁,便?起了意,领着瑶姬出门赏月,瑶姬虽不耐烦跟他做这等子风花雪月之事,但?恐引他不悦,嘟着嘴出门。

张瑞惯爱看?她模样,像只拼命挣扎,又怎么都逃不脱的小奶猫,他拨弄一下,她就伸一下爪子,偏偏只敢做做样子,分外喜人。

已经近九月末,天气虽说不惹,但河岸边的蚊虫却不少,瑶姬走了会,便?被咬上好几个红疙瘩,嘟囔着要回?去,张瑞将状,亦有些心疼,将她往肩上一抗,自回?了营帐,这一趟可不美,瑶姬抹了药还不停的抱怨。

张瑞只好不停赔罪,道“瑶瑶,是我错了,你莫要生气,过?几日回?了肃州,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当赔罪。”

瑶姬红唇一噘道“大王,你不仅要给妾赔罪,还得给妾奖赏!妾今日可是得了个消息”

张瑞探究的?望着她,道“噢,不知?是什么消息?”

瑶姬勾唇道“这可是大消息,大王听了必定高兴。”说着她看?向张瑞,有意卖关子似的?停了下,道“妾今日与那周四娘闲聊,那周四娘当妾是被大王强迫的?,便?让妾忍忍,过?几日必有人来救她,到时带妾一起走。”

她正说着,那张瑞忽然一把抓过?她的?手腕道“那你会走?”

瑶姬一怔,听他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才道“大王在说什么胡话,妾自然不会走,不过?是哄那周四娘的?。”

那张瑞闻言神色缓和?了些,但?依旧不松手,瑶姬只好随他去,又道“那周四娘之言,原来她与关中一位叫林敬的?人有婚约,她能入张府救人,亦是这林敬给她出的?主意,原都计划周全了,却没想到跑出来那个姓叶的?给搅和?了。”

“她说那林敬与她关系亲厚,见她久不归,必定知?晓她出事了,这会子估计正想办法救她呢!我一听说这事,便?想来告诉大王,原本哪里想着大王心中如今只有玩乐,硬是拉着妾去受罪。”

瑶姬说着,举了举玉臂,原本光滑的?手臂这会子多了几个红肿,确实难看?,他低头?啄了一口?,瑶姬娇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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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他道“大王,别闹,正说事呢。”

张瑞抬头?,摸了摸她下巴,道“傻瑶瑶,你这是被人骗了,恐怕是那周四娘想哄了你帮她逃出去,所以才与你说这些。”

瑶姬一惊,道“怎么会?妾还当真?套出些话来,没想到她竟然是利用妾,莫怪妾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张瑞看?她那一副气恼的?神情,只觉得分外可人,知?晓她心气小,便?哄道“瑶瑶莫气,待我问出马场的?消息,这周四娘随你处置,如何?”

这周四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瑶姬只是套话罢了,不过?倒是提醒他了,这周四娘既然与那林敬关系亲厚,保不准早就将马场之事告诉他了,不若怎么会那么轻易助她潜入肃州救人。

关中如此焦急拿下瓜州,恐怕就是为了将他引出来。

可笑他这些时日,疑心瑶姬与周家?有关系,没想到旁人根本未曾从他这处下手,只将他引出来,哄骗了府上两个傻子,便?就将人救走了。

瑶姬闻言,笑着摇头?,道“大王你有这份心妾就满意了,妾要她有什么用,又不会服侍人,还是留给大王做其他用。”她说着,勾了勾张瑞的?下巴,小声凑过?去道“大王,不若拿她与关中换些银钱,还能白得一比钱。”

张瑞笑着点了点她的?头?,道“你个小机灵鬼,这倒是个好主意,拿的?钱到时候都给瑶瑶你,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两人少有能说这么多话的?时候,这与在床上又是另一番感觉,张瑞觉得有些意思,闲话说着,两人已有了些睡意,瑶姬方要躺下起来,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吵闹,张瑞眉头?一皱,大唤一声“外面什么事,如此闹腾?”

门外候着侍女慌忙入内,道“回?大王,好像是有地方着火了。”

张瑞面色一变,立马从榻上站起来,随手披了件外衣就匆匆离去,瑶姬惯来对他这些事不感兴趣,她慵懒的?伸了伸腰,站起来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做些吃食来。”

侍女连忙应诺,转身离去。

那张瑞出了营帐,见那着火的?方向,正是粮草之处,顿时面色铁青,急匆匆带人赶过?去,待近了才发现,那火离粮草还有些距离,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扰乱视线,他心思一闪,疑心这些人是故意放火,有意调虎离山,营救周四娘。

急忙带人回?转,至周四娘帐前,一把掀开帘子,周四娘先?是吓了一跳,见是张瑞,慌乱道“张瑞,你想做什么?”

这会子瑶姬不在,他没那么好耐心,闻言,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冷嗤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林敬救不了你,老实把马场的?事说了,兴许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说完不在管她,转身出了营帐,嘱咐门口?的?兵士道“里面的?人看?好了,跑了拿你们的?命来填!”

两人慌忙应诺道,眼见这张瑞背影消失,才敢悄悄抬头?,一心盯着营帐的?帘子,不敢在分心走神。

张瑞带人巡视一圈,见无甚异常,嘱咐一句加强巡逻戒备,才回?转营帐内,一掀开帘子,便?见瑶姬正坐在矮榻上吃着东西,他大步走来,道“竟然背着我一人吃独食,要罚。”

瑶姬站起来,笑道“哪里敢呢,知?晓大王巡查辛苦,我正备着好酒等着大王呢!”她说着晃了晃酒壶,道“这可是妾偷偷从肃州带来的?桑葚酒,正好喝了,解解乏。”

这果酒多是女子喝的?,他不爱碰,这会子瑶姬递过?来,迟疑了下,喝了一口?,只觉得甜腻的?很,便?将剩下的?抬手喂给了瑶姬,瑶姬嘴上嫌弃他,不过?还是喝了。

两人坐下又吃了些菜,正闲聊间,张瑞忽觉着心跳如雷,十分不对劲,他猛地抬头?,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落在菜盘上,猩红一片,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瑶姬,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瑶姬还未回?话,亦是嘴角漫出一丝血迹,她不慌不忙的?将那抹血丝擦掉,道“张大王,吐蕃的?送魂散,吃着感觉如何?”

张瑞看?她那神情,哪里不清楚,又急又怒,说着便?要上来掐她,哪里想到这瑶姬忽然一个闪身,灵活的?避开了,他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瑶姬笑道“我是谁,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马上就是死人了,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张瑞虽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仍旧强撑着站住,冷道“谁先?死,还未可知?呢!”

他正要唤人,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人突然倒地,瑶姬慢悠悠的?道“大王,妾忘了告诉你,这毒越是发怒,发作的?越快哦!你就安心去吧,你们一家?人很快就会在地下团聚的?。”

张瑞躺着地上瞪着虎目,还想再说什么已经说不出口?,眼睛疲惫的?闭了起来,瑶姬见状,好一会,方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只未料,忽然胳臂被人一把拉住,她一怔,反应过?来,他竟是在装死,急忙想逃脱,可惜已经晚了。

张瑞猛地坐起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瑶姬呼吸一滞,怎么都推不开他铁掌似的?手。

张瑞边用力边狠狠道“瑶瑶,我就是死了,也得让你陪我一道去。”

两人营帐中动静不小,侍女先?还有些害怕不敢进来,憋了会,才敢探头?一瞧,见张大王正要掐死瑶姬,吓得惊叫一声,张瑞一个分神,被瑶姬找到了机会,猛地用功掰开他的?手。

这张瑞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撑着一口?气,见这一次未成?,身子颓然倒地,只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瑶姬,竟是有几分死不瞑目的?恨意。

瑶姬气息一缓,她为了骗张瑞吃下毒药,自己亦没少吃,虽事先?服了解药,用内力压抑毒性,但?方才与张瑞那么一搅合,这会已经有些撑不住,忽而一口?血喷出,倒在地上。

那侍女吓得大叫一声,跑到帐外大呼“大王出事了,瑶夫人出事了。”

本就不平静的?夜晚,因?为这一声呼喊,更加混乱起来,张瑞麾下的?将士呼啦啦的?冲进营帐,见大王与那瑶夫人俱都躺在地上,一旁满是血迹,一时不知?发生何事,问那侍女,她只见着瑶姬被大王掐死了,然后大王就倒了,哪里还知?道其他的?。

众人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忽然听外面一声急呼“有敌袭,有敌袭!”

一时谁都不顾上这方的?情况,赶忙出了营帐,准备迎战。

他们一走,帐中只剩下那侍女与两具尸体,她害怕的?根本不敢动,正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颈脖一疼,人已经晕了过?去。

周七郎看?到地上的?石瑶,已经有些疯癫了,赶忙跑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看?到她颈间紫黑的?掐痕,恨不得,再给张瑞几刀,江絮边看?着外面的?情况,边道“周七爷,先?出去再说,一会他们该回?来。”

这会子营地动乱,正是他们离开的?好时机。

周七郎不敢耽误,将石瑶背起来,两人一出营帐,就看?到不远处的?叶大,他身边还躺着几位身着甲胄的?侍卫,叶大抬了抬眼皮,道“多一人,要加钱。”

江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她死了,不能按照活人价格算。”

叶大身影一动,人已至周七郎身后,抬手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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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瑶的?脉搏,道“活着,得加钱。”

江絮道“成?交,快走。”

叶大点头?,领着他们悄悄离开营地。

*

瓜州一侧,赵观这边自收到江絮来信,一直等着消息,临近深夜,忽闻斥候来报,张瑞营中起了动乱,顿时大喜,领人匆匆往马疾坡而去。

而马疾坡那边,偷袭的?营地正是白嵩与石凯,之前那把火亦是他们放的?,一则他们离马疾坡营地近,二则今晚动手之事是早就商量好的?,他们一直在观察这张瑞营地的?情况,听到动静,就偷偷动了手,不过?他们人少,并没有正面冲突的?意思,只带人打了一波,就已经带人撤退,待救援之人赶到,这些人,已经藏进芦苇荡里,找不到踪迹。

张瑞之死,他麾下众将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几位将领都各怀心思,谁也不肯让谁,这一会又遇到偷袭,军营里乱成?一锅粥似的?。

不多时营地里就开始传出来,大王被瑶夫人毒杀了,这仿佛油锅中加水,营中顿时炸开来。

这方还没缓过?劲,赵观的?兵马已经到了前线,他带人从正面冲锋,打的?肃州部众措手不及,正待守整兵力应对,后方又传来被偷袭的?消息,两方夹击之下,肃州军中人心惶恐,战意渐退。

如此下去,败势一目了然,肃州军中已有人起了投降之意,且如今张瑞已经死了,肃州无人再能抵挡关中的?兵力,现在投降,兴许还能得个好位置,此言一出,这方斗志已经散了,俱都无心情在去与之对战,纷纷弃械投降。

赵观大喜,如此能兵不血刃拿下肃州,属实意想不到,且这边张瑞兵败,北地群龙无首,拿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方他正命人收拢投降的?肃州部众,便?有人来报,道“郡王,江先?生求见。”

他喜道“快让先?生进来。”

江絮与叶大几人,趁乱出了营地,躲在一处僻静处,偷偷观察双方战局,虽是已经猜到肃州必败只势,但?犹不敢掉以轻心,等到局势稳定,方才敢出来见赵观。

江絮只负责领着人入内,马场一事,还是由周七郎与赵观自行商量更为妥帖,如今周家?虽不在,但?周家?尚有存活,还有几处隐藏的?马场。

且北地经此一战役,已是关中囊中之物,林敬早有意重开吐蕃也河州商道,周家?此时献马,想来赵观在商道一事上亦不会亏待他们,有这些根基,日后重振不过?是迟早的?事。

待两人商定好,赵观命人送周七郎离去,江絮方与赵观说了肃州之事始末,赵观对石瑶举动亦十分感慨,人终究是善恶两面,她马匪出生作恶多端,但?偏又能为了替情郎报仇,搭上性命,一时到不知?是希望她醒还是不醒。

只提到叶大一事,赵观很爽快的?答应付钱一事,便?道“需要多少,先?生只管开口?,我便?唤人去取。”

他如此干脆,倒是让江絮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迟疑好一会,道“回?郡王,合计五千两。”

她话落,明显看?到赵观神情一滞,好一会才道“先?生,钱财都是小事,我这就让人取给叶大侠。”

*

瓜州郡府衙后院,江絮靠着窗边,听雨落在廊檐上,别有一番风味,如今这是秋雨,带着一丝寒意,屋内人忽然轻咳了一声,她一怔,转身,见石瑶还闭着眼,便?道“石寨主,醒了就别睡了。”

石瑶方才搁着床帐,只看?外面有人,以为是周七郎,有意逗他,闻言是江絮,便?不装了,撑着坐起来,道“怎么是你?周郎呢?”

江絮道“郡王寻他商量要事,周七爷不放心你,托我来看?顾你。”

石瑶一喜,道“周郎果然疼惜我。”

江絮神色莫名道“石寨主废了那么大功夫,为的?不就是周七爷这颗真?心。”

石瑶轻笑一声,并未反驳她,她怎么会与那张瑞一起死,她走此局,一来是为了替石风寨死去的?兄弟报仇,二来亦能让周郎对她死心塌地,三则这周家?的?马场,可不单单只有张瑞这些人有心要。

周家?太爷当初极力阻止她与周七郎一事,如今他死了,活着的?周家?人承了的?情,她入周家?不过?再无阻碍,凭她的?心机谋略,这周家?的?一切迟早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况且当初林敬答应她,日后会给她河州到吐蕃一带行商便?利,如今正是他兑现的?时候。

被这江娘子看?穿,她毫不在乎,道“江娘子果然聪慧,怪道老三对你死心塌地,当初我还以他有断袖之癖,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

江絮并未接她这话,只道“你既已经想好了后路,日后马匪之事,莫要再行,不若郡王不会放过?你。”

石瑶早知?这人对她不喜,亦不在乎道“江娘子出生好,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我不杀人,旁人就会杀我,既有后路,我何苦在刀口?舔血。”

江絮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递给她一张清单,道“当初被你杀害的?商队成?员名单,你若真?有心悔改,这些人家?的?余生,还望石寨主好生看?顾。”

这名单是陈维生与王睿找人打听的?,当初这些事他们亦没少参与,自然需要由他们去了解。

今日来看?石瑶,本就是为了此事,她说自己身不由己,或许有几分道理,但?是在这乱世里,身不由己的?太多了,这不是她作恶的?借口?,而自己能为这些人做的?,亦少之又少。

待雨稍稍停歇,江絮便?起身告辞,出门没走多远,便?见叶大立在屋顶,她笑道“怎么还在这?不想走了,这会子可没钱给你赚了。”

叶大瞥她一眼,未说话,只是扔了张字条与她,江絮打开一开,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河东有难。’

她正要询问,再抬头?,他已经不见了,江絮不知?道这是何意?

叶大能给她免费提供消息,已经很让她惊讶,但?这条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心一紧,忽见站在树梢的?海东青飞了下来,落在她肩头?,她或许该写信问一下。

*

河东府行宫,明显帝半依着矮榻,他正闭着眼假寐,忽然一道黑影闪了屋内,伏地道“陛下,张瑞败了。”

明显帝连着咳了几下,苍白的?脸上因?咳嗽憋出了一丝红晕,好一会,他缓过?来,道“知?道了,通知?他们可以开始了,收复北地,如此大喜事,朕合该送晋王一份大礼。”

黑衣人应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室内,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年轻的?帝王闭着眼,若非那丝微弱的?气息,看?起来,更像个死人。

大殿渐渐暗了下去,许久,有人推开门,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她走进来,道“陛下,我听闻,张瑞死了。”

明显帝抬了抬眼皮,看?向她道“元娘子,赵观赢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潜伏

元秋面露不解道“陛下之意,妾听不懂?”

明显帝苍白的唇角勾了勾,道“元娘子,你欲假借朕之?手,除去赵观的两位兄弟,你真当朕看不出来吗?”

元秋神?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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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着头,辩解道“陛下,妾之?忠心,天地可鉴,还望陛下明辨。”

明显帝不咸不淡道“元秋,王医官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元秋猛地抬头,面带惊恐的看着明显帝,话到了嗓子眼,却发不出声,窗外已是傍晚,大殿中?未点烛火,视线昏暗,但明显帝的话却让她无处遁逃。

他下了榻,缓缓走过来,道“很惊讶朕会知晓,你很谨慎,假借祝贺之?意送了林夫人一株都梁草,又在她快生产时?,将?零陵香抹在你做好的婴儿衣服上?,她对?你不设防,很轻易就能?中?毒,零陵香产自南越,与都梁草的味道混合,会引起孕妇早产,这法子是产自南越国,而你娘亲,正?是南越国后裔。”

“可巧得很,这王医官正?巧在南越呆过几年,他疑心林夫人中?毒才会早产,被?你发现了,你假意勾引,给他下了三日醉,才导致他落水身亡。”

元秋闻言伏地道“陛下,妾知错了,还请陛下看在妾多年忠心的份上?,绕过妾这一次。

明显帝摇头道“你放心,朕不会杀你,谁能?没有私心呢,朕知你喜爱赵观,朕不怪你,你只需再?帮朕做一件事,日后你就自由了,想与谁在一起便与谁在一起,如何?”

明显帝此人心机深沉,对?他的话,元秋并不敢深信,当初她入赵达府中?,便是他有意让自己接近赵达,她不信这人会放过自己,她沉声道“多谢陛下,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明显帝从袖中?扔出一包药,道“这药,你找机会偷偷下给赵坚,你放心,这并非致命毒药,食用?之?人,只会慢慢衰弱,亦无人能?查到出来。”

元秋并未一口答应,犹豫道“陛下,妾如今居在世子府中?,恐难对?晋王下手,若是世子,尚可一试。”

明显帝冷声道“收起你的小心思,照朕说的做。”

两人正?说着,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说话声“皇后娘娘,陛下正?歇着呢,还请容奴通报一声。”

赵沁瞥他一眼,道“我见六郎还用?你通报,滚开,我自己进去便是。”

明显帝神?色一怔,忽然一把拉起元秋,元秋未来得及反应,又被?明显帝一把推开。

赵沁恰在此时?进来,将?这一幕看个正?着,她面色一变,望向元秋道“元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元秋已经反应过来,忙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赵沁语气有些冷硬,又问道“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元秋正?欲解释,明显帝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竟是咳出一口血,吓得赵沁顿时?顾不上?其他,忙倒了水,喂他喝下,好一会,见他好了些,才松了口气。

明显帝见她急的额头冒汗,不忍道“你双身子,怎么这会过来了,有什么派人来说一声,我过去便是,何必跑这一趟。”

赵沁道“我问医官,他道你今日又多咳了许久,我不放心,才来看看,况且我多走走,对?孩子更好,六郎莫要担心。”

两人说了几句,赵沁方?想起来元秋还在,她与明显帝说了句话,便领着元秋出去,开门见山道“元姐姐,我知道我们赵家对?不起你,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是六郎不行,你出宫吧,我一会就派人送你回晋王府。”

元秋张口想解释,但亦说不出什么,她这会如何还看不明白,赵沁会突然出现,亦是明显帝一手安排,让她生了误会,以为自己有意勾引明显帝,如此一来,她纵是想再?回赵达府上?亦难矣,后路被?人砍断,她如今毫无办法,只能?照着明显帝说的话行动。

*

陇川北地,短短半月不到,赵观不仅拿下瓜州,亦收拢张瑞精锐部下,在北地掀起了轩然大波。

又因他待人宽厚,治军严明,拿下城池亦不许将?士骚扰百姓之?事,在北地早已传开来,附近郡县之?人,苦张瑞残暴久矣,得知此事,莫不盼着他早日来。

时?年十月初一,赵观率大军至肃州城下,肃州城守将?在郑氏的命令下,开门投降。

赵观见她孤儿寡母,并不与她为难,且这郑氏身后还有郑家支持,郑家在肃州城中?颇有威名,与他交好,亦更容易收拢肃州城中?大户。

时?年十月初五,仓州郡守派人送来投诚信件,赵观大喜,派使者千万仓州。

时?年十月初七,赵观命裴原光领兵攻打凉州之?地,这凉州郡守忠于张瑞,战死不降,与十六日被?斩杀与马下,关中?得以顺利入驻凉州城。

同日,赵观领兵攻打河州,河州郡守原是西齐官员,迫于张瑞威胁,才不得不投降,见赵观兵至,思及如今西齐已经半推半送给关中?,他还有甚好抵抗,遂不挣扎,主动打开城门,迎接赵观带人入驻。

至此,北地几方?大的城池,已经全部归入关中?版图,此一战,不仅让关中?得了北地的控制权,亦奠定了其在中?原之?地的位置。

江絮并未随军而行,她与林敬两人留在肃州,处理后续之?事,张瑞虽死,但他还有一位大郎,这郑氏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

林敬恐世家之?中?会有人借这小儿生事,近日一直肃州城中?笼络世家大族,他原就是世家郎君,由他出面稳定局面,这些世家之?人更为信服。

江絮因先前之?事,并不敢出现在郑氏面前,是以这些事都交给林敬处理,她只在肃州府衙中?处理其他杂务,好不容易得闲,想起叶大先前所说之?事,便想寻林敬询问一番。

只方?入他院中?,就听有女人轻声细语道“林郎君,这些是妾自己亲自煮的,对?身子有益,先生可千万记得要喝。”

这声音,分明就是郑氏,江絮一怔,怕被?人发现,一转身,就见冬韵站在身后,她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哆哆嗦嗦道“清虚……真人?”

江絮没料到会被?人看到,她怕冬韵大嚷出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往一侧带了带,冬韵被?吓到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待江絮松开她,她忙跪下道“真人,你放过我,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江絮将?她扶起来,道“冬韵娘子不必惊慌,我并非歹人,我乃是关中?之?人,当日入府不过是想救人罢了。”

冬韵怕的很,根本听不进她说了什么,只顾着点头,江絮无法,只好趁她不备,喂了她一些迷药,将?人迷晕过去,拖到一旁的石桌上?,装出一副睡着的姿态,才匆匆离开。

待那郑氏出来,见冬韵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没好气的唤她,好半天,才见她醒过来,还没开口训斥她,就听她跳起来,道“真人,你别?杀我!”

郑氏见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面色一变,抬手想给她一巴掌,思及林敬还在一侧,忙放了下来道“哪里来的真人,我看你是睡迷了,满口胡言乱语,让人看了笑话。”

冬韵听是郑氏说话,吓得脸色一白,连忙伏地请罪道“夫人恕罪,婢子再?也不敢了。”

冬韵这一晕一吓,醒来一时?分不清方?才是梦还是真,又见郑氏面色铁青,恐引她不悦,不敢再?提此事,主仆二人与林敬道别?后,匆匆离去。

林敬转身回院中?,见江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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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青袍坐与院中?,难得调侃道“清虚真人,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江絮笑道“我见林先生红光满面,多半近日要走桃花喜事。”

林敬摇头失笑,替她倒了杯茶,递过去,方?道“在下粗鄙,高攀不起郑家女郎。”

江絮见他说的直白,不好再?揶揄,思及正?事,便道“林先生可还记得叶大。”

林敬点头,郡王私库平日是由他再?管,付了五千两银子的事,自然知晓,这只貔貅,他可不敢忘,点头道“他欲如何?”

江絮将?那字条递给林敬,林敬亦满脸不解,道“河东府近日并无大事发生,此言若是为真,必是有人在暗处谋划。”

江絮点头,她亦是如此想,她与林敬说这事,并未真想从他这处得知些什么,不过是给他提醒罢了。

河东府那边,她写了信告知赵达,赵达身侧本就危机重重,先前刺杀之?事,不知他是否查到凶手,如今又添一事。

这河东府,她还未曾去过,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危机四伏,只希望阿兄他们一切都平安才好。

*

河东郡世子府,落下一场秋雨后,院中?的树叶已经迫不及待的扑下来,纵是管事的一早已经吩咐仆役们清扫过,亦还会有零星的落叶。

赵达一人独坐在院中?,树梢还有些水迹,一阵风过,水滴轻轻落在桌面的棋盘上?,十分显眼,他抬手拾起,忽闻身后树枝传来一阵晃动声,扭头,见一只海东青正?站在树梢上?,他招了招手,那鸟儿透人性似的飞下来,落在他肩头。

赵达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从爪子上?取下一支细细的竹筒,展开来,里面是用?绢布写好的书信,他看完,唇角微勾,这信里可真是她一贯的风格,该说的事,一句没说,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江絮在金城郡与肃州之?事,何卷早已写信告诉他,早猜到她不会主动与他说这些,不过能?收到她的信已经是进步了,如此想着,便转身进屋,抬笔写道

“江娘子:闻汝安,吾甚喜之?,汝之?提议,吾觉不妥,原因有二,其一,何卷身有旧伤,随吾身侧,更为危险,其二,汝喜冒险,有他在侧,吾更能?放心。另汝所提叶大之?事,吾会查探,汝不必担忧此处,只安心顾好汝之?身体,莫要再?以身犯险,方?为正?事。”

写到这,他顿了顿,抬头,透过窗户,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一弧弯月挂在树梢,那海东青已不在树梢,许是去寻吃食,跟了江絮些时?日,性子都变野了。

好一会,他又低头写到“河东府近日月色颇好,不知肃州如何?”

待收了笔,方?踱步出了房门,见赵荣匆匆而来,他脚步一顿,道“出什么事了?”

赵荣行礼道“世子,宫里来消息说,陛下病重了。”

赵达冷嗤一声,道“死不了,无需在意,父亲想必已经进宫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说着,又道“三郎该到金州了,你给何直去封信,让他把三郎看住了,莫让他离开金州。”

赵知在格县养好伤,赵达并未让他回河东府,而是直接送回了金州老家。

一来他身子虚弱,若回河东郡,他对?元秋做的龌龊事,父亲必不会饶他,他身子方?好些,别?又打出毛病来,在者,这事一闹起来,母亲那边必是不得消停,最?后还是得他出面协调,还是让三郎回金州避一避,待父亲淡忘些再?归来。

且元秋嫌疑未消除,三郎的脾性,说不得又往她身边凑,这一次能?救回来,若是再?出事,说不得就没这么好运。

赵知自然不愿意去,跑了好几次,还是被?赵达的暗卫带了回去,最?后被?人硬压着送回了金州。

赵荣应诺,迟疑道“世子,还有一事,娘娘派人送元娘子回了晋王府。”

元秋自来与沁娘关系亲厚,发生那档子事,赵沁听闻后,有意安抚元秋,便下诏让她入宫陪伴,一直未曾出宫,突然送她回晋王府,不只是出了何事?

赵达道“派人继续盯着她,再?探探娘娘那边的情况?”

归去

时年十一月初十,西齐皇帝陆开主动退位,自请降为臣,晋王闻信,大喜,封其为安西王,派使者送来?封敕诏书,陆开俯首接旨,并主动自请前去河东府长居。

时年十二月初一,北地局势已稳,晋王下旨封裴原光为归德将军,程瞻为怀化中郎将,镇守北地,留驻肃州,命赵观率人回河东府述职,同行还有新封的安西王陆开。

江絮亦在归行行列,对陆开的举动,她亦有所理解,王通死后,金城郡的势力四分五裂,妄图通过拉拢陆开,重振西齐的人不少,陆开若是留在金城郡,迟早有一日会被这?些人吃干抹净,留在河东府,与他反而更安全些。

时已经入了腊月,从肃州出发,往河东而行,快马亦需要半月时间,况他们人多,待回到河东,已经腊月二十左右。

大军驻扎在城外营地,江絮随着赵观等人进宫接受封赏。

居大殿上,她第一次见到明显帝,远远看去,他是位瘦削清秀的年轻人,苍白的面色,显出他的久病之态。

未说几句话,便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大殿上只有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待稍微停歇,只听?晋王道“陛下身子不好?,还不快扶他进去休息。”

他话落,已有内侍去搀扶明显帝,明显帝任由人扶着,露出一抹歉意的笑,道“今日乃诸公大喜之日,朕的身子却?如此不争气,幸而有晋王在此替朕分忧,朕先?去休息,有晋王代朕亦是一样。”

听?他如此道,大殿上众人齐道“臣等恭送陛下。”

明显帝未在回话,被人搀扶着离开,剩下的封赏之事?,皆由晋王主持,这?些份位封赏本就由他来?定?,明显帝不过是个傀儡,走了并无甚大碍。

江絮虽有燕郡王美?言,但她到底身份特殊,晋王对她授了个给事?郎,这?是个闲职,她依旧挂在燕郡王麾下,另多赏赐了些金银珠宝,她以女子身份出士,本就不符这?世道的规矩,晋王并非燕郡王,能给她这?些封赏,亦是看在她在肃州立功的份上,江絮对此并无异议,事?情要一步一步来?。

待诸事?毕,她与林敬一道离开,两人闲聊了几句,忽听?身后有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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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林先?生,等等我!”

两人转头?,见是陈维生与吴郎将,两人穿着甲胄,吴郎将升为归德中郎将,陈维生亦是受封了昭武校尉,比之往日的流民样,更多了一份威严。

陈维生如今已经离开了石风寨,他散尽钱财,补偿给那些商队的家?眷,没?几日就带着他老娘一起投了军,他颇善心计,当过马匪,杀人又快又狠,在军中很快就混出了位置,现今虽是校尉,日后恐还会高升。

江絮觉得这?世道,就是不公平的,陈维生当过马匪,杀过人,但是因为这?世道早已无了法制,他还有算有些本事?,他能有机会翻身,但是那些被他抢杀的人,永远都没?了机会,她既不可能杀陈维生替陌生人报仇,亦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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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与陈维生断了来?往,如此一看,她所谓的善心,不过是伪善罢了。

陈维生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他今日十分高兴,有些得意忘形,道“絮絮,我听?闻你家?中人在河东府,我与你相识许久,合该登门拜访。”

江絮摇头?拒绝道“陈校尉,我家?中父母惯爱清净,不喜见人,我在此多谢替他们多谢陈校尉好?意。”

她说的来?往可不包括这?个,况且陈维生什么心思,她不是不清楚,明里暗里拒绝过好?几次,这?人依旧死皮赖脸,江絮觉得他未必有多喜欢自己,许是得不到,才会一直纠缠。

林敬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他知道江絮与赵达的关系,若单看这?陈维生,倒还是个人物,但与世子一比,就相形见绌了,江絮对世子尚且如此,况陈维生,且以她心思,多半不会愿意囚与后院中,男女之事?与她并不那么重要,这?陈校尉注定?不会有结果?。

陈维生闻她之言,还想再说,忽然听?一声女声道“你便是江絮?”

四人齐齐看去,见一宫装丽人浅笑盈盈的望着他们,林敬忙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其他三?人反应过来?,跟着行礼,赵沁摆摆手,道“几位不必多礼,是本宫叨扰了诸位。”

她说着眼睛只盯着江絮瞧,她早听?说二兄手下有位女谋士,心生好?奇,找了个借口跑出来?瞧瞧,没?想到还真?让她碰上了,这?江娘子生的俊俏,着青袍官服,身姿飘逸,她道“本宫闻江娘子机智过人,却?未想容貌竟亦是如此出众,可谓才貌双全。”

江絮道“娘娘谬赞,臣才疏学浅,蒲柳之姿,当不得娘娘如此称赞。”

赵沁一笑,露出一颗小?巧的虎牙,显得她俏丽又活泼,虽有了身孕,但仍旧难掩少女姿态,她正要说话,却?听?身后有人说话“我的娘娘哟,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可让我好?找,这?宫门口的,被人冲撞了可怎么得了。”

赵沁嘴一瘪,道“周嬷嬷,我不过出来?透透气,这?就回去了。”

那周嬷嬷打量江絮等人几眼,见到林敬,冲他行了礼,匆忙催促赵沁回去,赵沁不情不愿,但这?嬷嬷是晋王妃派来?看顾她的,她不好?拂了母亲的好?意,只好?道“江娘子,改日有空,本宫再下帖子请你入宫。”

江絮忙谢过,恭送赵沁离去,几人因这?小?插曲,恐再遇到宫中之人,匆匆离开。

那厢周嬷嬷领着赵沁会坤央宫,嘴上不住念叨道“娘娘怎么能随意与朝臣相谈,若是让王妃知晓,必要说娘娘不懂规矩了。”

赵沁撇撇嘴,不搭理这?老妇的啰嗦,她就是母亲派来?监视自己的,待入了坤央宫,赵沁被她烦了一路,找了机会道“周嬷嬷,本宫要歇息了,你退下吧,这?里留红香一人即可。”

周嬷嬷无法,只好?退了下去,见她一走,赵沁往床上一瘫,伸了个懒腰,方坐起来?道“红香,我方才见到那位江娘子了,她可真?是潇洒,我若是能与她那般就好?了。”

红香正倒了杯茶端过来?,笑道“娘娘出生高贵,合该是享福的命,哪里受得了那些奔波。”

赵沁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又递给她,嘲弄道“什么享福的命,说不得日后怎么受罪呢。”

红香一怔,忙道“娘娘,这?话可不能说,若是被人听?了,可不得了。”她说着,忽然停了下,迟疑道“娘娘,方才有人送东西来?,说是陇川的特产,送来?给娘娘把玩。”

赵沁脸色一变,厉声道“扔了!”

那语气,听?得的红香一颤,忙伏地道“婢子知错了,还请娘娘恕罪。”

赵沁瞥了她一眼,眼神冷淡,语气平平道“红香,再有下一次,你就回晋王府去。”

红香连连应道,不敢再提此事?。

*

江怀一早就雇了车在宫门附近等着,见江絮与人出来?,欢喜的冲她挥了挥手,江絮见到江怀亦十分惊喜,尽是连其他三?人都顾不上,几步小?跑过去,道“阿兄,你怎么在这??”

江怀见她面色红润,神情欢喜,看的出来?她近日过的不错,松口气道“我怕你不知道家?在哪里,所以特地来?接你回去。”

江絮一笑道“还是阿兄考虑的周到。”

她确实不知道江家?如今在何处,虽已经写信告知阿兄她归来?之事?,但如今通信艰难,她又匆忙归来?,不知江怀有没?有收到她的信。

兄妹两人正说着,林敬三?人已经走了过来?,江怀是见过林敬的,与他拱手道“林先?生,家?妹在营中,得先?生照顾,某在此谢过。”

林敬一笑道“江朝奉客气了,我与江娘子同为郡王属官,相互扶持乃是应当,不打扰朝奉与江娘子团聚,我先?告辞。”说着便转身离去。

陈维生与吴郎将还是第一次见江怀,见他斯斯文文,气质与江絮看起来?十分相似,真?不愧为兄妹,吴郎将与他客套几句,便要离开,陈维生还想说什么,被吴郎将扯着走了。

江怀并不愚钝,见那陈校尉看江絮的眼神奇怪,上了马车,道“絮絮,那位陈校尉,与你是什么关系?”

江絮并不瞒他,将她与陈维生的纠葛说了出来?,江怀对妹妹的感情之事?,不好?多说,且这?河东府还有位世子虎视眈眈,他只道“絮絮,你自来?有主意的,阿兄只希望你幸福就好?。”

江絮一笑,不再提起此事?,只问江怀一些家?中之事?,她好?几年没?见三?郎,不知道这?小?子还记不记得自己。

听?他问完,江怀神色有些迟疑,他知道江絮在外事?多,一直未曾告诉她家?中之事?,如今已经瞒不住,叹口气三?郎几年前?受伤心智受损一事?说与她听?。

江絮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高声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江怀看向她道“那时你在西齐,亦是靠着旁人过活,我怕跟你说了,你会忍不住去找张路的报仇,恐你要陷入危险,是以才一直瞒着你。”

见江絮面色依旧难看,又道“如今张家?人都死完了,也算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江絮一怔,江怀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乍一听?到此事?,她实在有些难以接受,纵是张路已经死了,亦恨不得给他抽筋拔骨才能解恨,还有那刘佥事?,只单单毒发身亡,便宜他了。

兄妹两人许久都不曾再开口说话,直到马车停在门口,江絮方道“阿兄,日后家?中之事?,莫要再瞒我,我并非冲动之人,张路的死,亦是我一手设计,我亦是江家?的一份子,不需要什么事?都你一个人扛着。”

江怀点?头?,颇有些欣慰,道“知道了,江事?郎,走,回家?吧!”

两人下了马车,进了屋内,未曾注意到巷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见两人身影消失,那车里人方道“回去吧。”

年礼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夜开始飘起了雪花,一早醒来,推开窗户,院子里堆满了积雪,一角的石榴树枝上挂着白色的雪,远远看去,好似树梢长满了棉花,孟氏正在厨房忙碌,三郎与阿兄坐在廊檐下玩耍。

江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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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眯的看着,这样的场景,让她有种错觉,好似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她做了一场梦一般,醒过来,她还是在肃州的小院中,一家人和和气气,平平安安。

“娘子,你醒了,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来洗漱。”阿琪看到江絮醒了,小心?翼翼的说道。

江絮这才注意到她,她手里正拿着一只扫帚,方才许是在门口扫雪,江絮摇了摇头道“你自忙去,我?自己来就行。”

阿琪忙道“娘子,我?不忙的,你稍等,我?这就打了热水来。”

江絮想叫住她,人已经跑远了,她轻轻笑了下,她是有些意外?的,她原还以为阿琪会留在赵家。

阿琪似乎有些怕自己,她比几年前白了些,身量亦长了些许,听阿兄说,她自江家来了河东府,就一直跟着照顾,孟氏与江百户对她都十分喜欢,三郎虽不认人,但与她亦十分亲厚,可见?她平日对三郎不错,江絮对她是感激的。

江家当初的情?况,阿兄虽说的轻描淡写,但江絮不难想象,自己生死不明?,三郎痴傻闹腾,阿爹腿脚不好,阿娘毁了脸,整日待在屋内,桩桩件件,说起来,哪一个都不是普普通通的事。

且阿兄又常在外?替世子奔波,家中多有估计不上,自己与阿琪,并无甚情?谊,阿琪肯在这种时候留在江家,可见?其心?性。

至于她为什么怕自己,江絮不难猜出?,在肃州时,做过她几日主子,如今突然?回来,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毕竟自己不再是赵达的姨娘,她亦不是当初在赵府的侍女,过些时日许就好了。

江怀听到这边的动静,与她隔着院子说话道“絮絮,你前日说的年礼,我?已经备好了,今日我?便?送过去?”

江絮笑道“阿兄平日事多,这几日合该休息休息,我?去便?是。”

江怀正要再说,手忽然?被拍了一下,江三郎不高兴兄长与人说话,气嘟嘟的拿手打他,一脸敌意的望着江絮,三郎如今已经把她忘了,对她并不亲近,江絮既心?疼又好笑。

听阿兄说,他这是已经好上许多,先前刚摔坏的时候,除了孟氏,旁人近身便?是打,如今虽还不识人,但不会无故打人。

江怀有话要与江絮说,被他这么一闹腾,见?是说不了,恰好阿琪端着水路过,他忙唤人过来,将三郎塞给她,自己端了水,去了江絮房内。

江絮笑着接过来,道“辛苦江朝奉送水,不知朝奉有何吩咐?”

江怀好笑的摇头道“几日不回来,越发?的调皮了,年礼是送给世子的,你去了,算什么,自然?是该我?去。”

江絮用热水洗了洗脸,方道“阿兄,不过是一份年礼,况我?如今亦有官职在身,旁人纵是见?了,不过当我?巴结世子呢。”

江怀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与世子之间,纠结要如何?你说出?来,我?心?中好歹有个底。”

江絮笑道“阿兄,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想趁机出?去走?走?,况且我?送礼只有管事的收了,哪里见?的到世子,你莫要多心?。”

江怀对她这话将信将疑,但见?她说的又坦荡,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道“既如此,你早去早回,今日阿娘做了你爱吃的菜,回来晚了可不给你留着。”

江絮点?头笑道,洗漱好,便?上了马车,这车夫是惯常做江家的生意,与江怀亦熟悉,今日见?是位小娘子出?来,心?中有些诧异,不过他惯不爱多说话,不若这江家亦不会成为老主顾。

腊月里,没什么节日,只逢下雪日,贵人会在门口堆塑雪狮子,门上挂起雪灯,让人一看,便?知这人家中富贵。

世子府门口,亦一早堆塑两?只雪狮子,威猛高大,江絮路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近日送年礼的多,他们这一普通的车马,十分不显眼?,管事见?她是小娘子,多看了几眼?,听闻她是江朝奉的妹妹,对她客气了些,不过亦只是记下名姓,请去内里喝茶,江絮借口家中有事,并未久留。

她给了车夫些碎银子,让他自行离去,她与江怀说的话,倒不是骗他的,她确实是想出?来感受下新年的气氛,亦猜到自己多半不会见?到赵达,年节下的,晋王要忙的事多着呢,他作为晋王世子,哪里能闲着。

况且就算不闲着,她亦很难见?到他,两?人身份就摆在这,她能得了管事一杯茶,已经是世子府最好的招待了,江絮如此想着,人已经走?到街市。

临近年关,街边的商铺,多是卖门神、钟馗、桃符、桃板之类张贴之物,另有唱百戏的,玩杂耍的,还有货郎卖些干茄瓠、马牙菜之类的年节食物的,好不热闹,她买了些吃食,站在路边看了会,见?天色不早,又往家去。

转过街口,忽然?被一青衣劲装男子拦下,江絮抬头往他身后看了眼?,一辆黑色马车停在不远处,这情?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笑了笑,道“赵郎君有何贵干?”

赵荣侧过身,道“江娘子,世子有请。”

他正说着,见?那?车帘从里面被掀开,露出?赵达的俊秀的容貌,江絮一怔,纵是见?过多次,还是能如此轻易被他惊艳,他今日着惯常的朱红官服,薄唇一动,道“上车。”

江絮笑着走?过去,道“妾与世子男女有别,如此冒然?上车,若被人看到,恐引人误会。”

赵达抬了抬眼?皮,道“啰嗦,你若不愿,就这么说。”

江絮不过耍耍嘴皮子,这样岂不是更显眼?,这里可是河东府,认识赵达的人太多了,若是被人见?到,她八十张嘴都说不清,想着,便?一跃上了马车。

车内熏着雪松香,味似檀香,又不若檀香那?般浓郁,马车算不上逼仄,但两?人坐起来,却是避不开来,江絮莫名有些紧张,她道“世子寻我?有何事?”

赵达瞥了她一眼?道“不是你来寻我??为何来送年礼?”

江絮解释道“世子与江家有大恩,年关将近,理当送礼感谢世子。”

她亦是回到江家才知道,他做的,比自己想的多的多。

江絮不知道该如何去感激他,她做其他事是很果断,却总在赵达这里犹豫起来,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见?一见?他,当面与他道谢,谢他当初不计较阿兄与阿爹冒犯,还愿意给他们宅院安置,谢他帮三郎寻大夫医治,让三郎的痴傻有所缓解,这些对他来说或许只是小事,但江家当初如果没有他在,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

赵达似乎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他温声道“此乃旧事,无需再提。”

他做这些,不是想要她的感谢,却好像把她逼进了怪异的处境,他想了想道“你说服西齐投诚,为二郎省了不少事,这对赵家来说亦是大恩。”

江絮失笑道“世子,不该是这么算的,我?在郡王麾下,理该为郡王分忧。”

赵达微微抬头,道“那?你想怎么算?我?若说其他的,你有几件事能答应的?说不得又得在心?里骂我?挟恩图报。”

江絮语塞,又好像反驳不出?来,她愿意舍命救他,却不愿意留在他的后院,但愿意为他舍命的太多了,确是轮不到他,若说报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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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做不了什么。

赵达见?她不语,猜她多半又在胡思乱想,便?道“你上次信中所说之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还不曾有眉目,叶大的消息,当真属实?”

江絮一听,果然?被这话吸引住了,她道“凭我?对叶大的了解,他不会这么无聊,用假消息骗我?,许是时候未到。”

赵达闻言,不咸不淡道“你与他甚是熟稔,他肯将这消息送你?”

江絮好笑的看他一眼?,分明?是他想转移话题,结果自己还不不高兴上了,小心?眼?的很,还要故作大方,可真是为难他了,她道“许是他赚了郡王那?么多银子,有些良心?不安,才白送了这条消息。”

赵达冷哼一声,并不接这话,要送给二郎,直接找二郎便?是,何必通过她,这叶大说不好有什么心?思,这女人偏要装傻骗他。

江絮其实亦猜不透叶大的心?思,若说是对她有意,那?就是天方夜谭,莫说与他没见?过几次,见?面便?是在逃命,哪里有心?思想其他,许是看她顺眼??又或者是有其他目的?

*

朱雀街有一处多彩阁,俱是卖些女子珠宝头面,此阁有三层,一二两?层卖的多少普通物甚,三楼多是达官贵人光顾之所。

这一处地势高,从窗口往下看,几条街口的场景一览无余。

林文正看上一对琥珀耳坠,便?唤元秋来,只喊了声,不见?人来,她奇怪的扭头,见?元秋依着窗棂,看的入神,她走?过去,拍了她一把,道“秋娘,看什么这么入迷?竟是唤你好几声都未听见?。”

元秋忙赔笑道“方才那?处百戏正精彩,我?看入迷了。”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百戏台子,林文顺着视线看了眼?,见?不过是平常的百戏表演,只当她是在府中待久了,才看的入迷,她点?了点?头,并不深究,又道“你看这琥珀耳坠如何?”

元秋笑着道“这琥珀通透,与林姐姐极为相配。”

她嘴上说着,心?思却全不在此处,她方才哪里是看百戏入迷,而是看到赵达与人私会,方才走?了神,这可正是奇了,赵世子不知是何时动了凡心?,那?女子又是谁呢?

元宵

从冬至开始,官府宫门附近的朱雀街上搭建山棚,这是用?木料与松枝堆砌而成,上用?鲜花彩旗装饰的彩山,风乍起,吹动彩旗,便能看到彩旗上绘着各色神仙传说,待到了元宵节那夜,灯山一齐点亮,星火伴着锦绣彩旗,交相辉映,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山棚正对的朱雀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来往的游人商贩络绎不绝,早有精明的生意人置下浮铺在此处叫卖,亦有百戏杂耍表演,十分热闹。

江家小院一早亦热闹起来,江絮正伏在案几?上画灯样?子,一旁江怀正与江百户合力做彩灯,阿琪与孟氏恐三郎闹腾,拿了只刚做好的老虎彩灯正逗他玩。

三郎的这会子,虽比不得正常人,但有家中人的悉心教导,慢慢脾气?缓和?不少,亦学会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常来诊疗的医官,亦说这是好现象,说不得那日三郎就能恢复正常。

江絮不觉得以这会子的医术真能治好三郎,不过这话听着总让人有些期待,前?世她去过特殊教育学校,里面多的是与三郎相似的人,经?过慢慢的教导,亦能像普通人一样?过些平凡的生活,如?今没有这种地方,只能靠家里人慢慢教导。

她图新奇,画了些前?世里的卡通人物,让江百户帮忙做好灯,拿去哄三郎玩,三郎这几?日与她亲近了些,见她心里提着一只猫咪灯笼,惊喜的扑过来,江絮耐心的教他如?何提着玩,稚儿的心理,其实很好懂,只要你对他和?善,愿意陪着他玩,他多数都愿意亲近你。

华灯初上之时,江家出了门,江絮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元宵灯会,往日在肃州,虽说也热闹,但比之如?今这天子脚下的热闹繁华,相差甚远,稍远处的灯山已经?点亮,远远望去,金光闪闪的,走近了些,方能看到彩山的两侧,用?五彩扎成的两位菩萨像,□□分别?骑着狮子与白象,慈祥又威严,那菩萨指尖轻轻晃动,伴有水流从五指处留出。

江絮寻思?着这会要有相机,她都迫不及待要过去合个影了,这场面确实让她震撼住了,越往朱雀街去,人群越来越热闹,街道两侧多的是表演歌舞百戏的,音乐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三郎见着人吞剑吐火,看的不亦乐乎,怎么都不肯走,江百户与孟氏无法,只好让江絮三人自去玩去,他们?留在这里陪他看杂耍。

今日元宵佳节,人来人往的,江百户腿脚不好,孟氏又是弱女?子,两人如?何放心离开,且前?面与这处,亦大?同?小异,这些表演,前?世江絮在电视上看过不少,如?今不过图个热闹,并没多大?兴趣,一家子便围着看起杂技来。

“江先生,真是巧。”正看得入迷,忽听身后有人说话,江絮一怔,是燕郡王,她忙回头,见他今日着一身墨竹圆领袍,玉簪束发,一侧站着一位着香妃色衣裙的年轻丽人,正笑盈盈的望着她,江絮心思?一动,忙道“见过二?郎君,见过林夫人。”

林文早听说这位江娘子,是以方才让二?郎唤她,今日得以一见,见她说话间有一股云淡风轻的气?度,与她那位堂兄倒是有几?分相似,免不得生出几?分好感,笑道“江先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可是很佩服先生。”

江絮一笑道“夫人言重了,夫人姝容绝艳,气?度不凡,与郡王当真一对神仙眷侣。”

林文笑道“先生不必客套,我见先生,心生欢喜,不知先生可愿与我同?游?”

江絮一怔,一时不知她是何意,抬眼见燕郡王颇为无奈的看着她,道“阿文,先生与家人同?游,怎好与我等一起。”

又对江絮道“先生莫怪,阿文她对先生一向敬仰,今日见之,有些激动,并无她意,我们?这就?离开,不叨扰先生与家人团聚。”

他说着,便拉着林文要走,林文有些不情不愿,孟氏见状,道“絮絮,你便与这位夫人一道去玩,我们?这里人多,莫要担心。”

听她这么一说,江絮还未来得及拒绝,便听林文道“伯母放心,我必定将先生平安送回家中。”

江絮还从未见识过这么热情的人,她与林敬还真是两个极端,燕郡王无奈冲江絮笑了笑,只视线转向林文时,眼中的喜爱,快要溢了出来。

江絮好笑的摇头,早听说燕郡王与他妻子伉俪情深,如?今看,倒并非虚言,只这位郡王妃不知为何如?此,对她如?此好奇,硬是要将她带出来。

江絮自然不知道实情,林文是听燕郡王说多了世子与这位江娘子之事,实在好奇,后又听闻堂兄对她亦有些不同?,如?今见着了,一则是真心仰慕她,想与她说说话,二?来思?及还在明德楼中看表演的堂兄与世子,不免起了些揶揄他二?人的心思?,不知这二?位见了江娘子会如?何反应。

赵观如?何猜不出她娘子的小心思?,不过他亦有几?分好奇,且见大?兄如?此小心翼翼,有几?分助他之意,夫妻二?人各怀心思?,只江絮一头雾水,被?人拽了过去。

赵达正坐与明德楼上看禁军百戏,这些演出每年都大?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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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他在此,不过是陪同?明显帝,忽一低头,就?见远处露台下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一怔,见到她身侧跟着的二?郎与林文夫妻两,已经?明白过来,无奈摇了摇头,派人与一侧御座上的明显帝说了声,自下了明德楼。

赵沁坐在明显帝一侧,见赵达离去,有些好奇道“大?兄今年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明显帝苍白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他道“世子方派人说他累了,想早点休息,是以先行离开。”

赵沁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大?兄做事她哪里猜得出,左右得到的都是糊弄自己?的话,问了也是白问,不若看表演,他们?如?何,自己?也管不上。

林文除开一开始的冒然,一路上与江絮倒是说了不少话,多是问一下肃州的奇闻异事,谈吐间,不似那种冲动之人,江絮不知她方才为何,待见赵达缓步而来,忽然又几?分明了,这可真是,乱点鸳鸯谱?

林文见来的是世子,左右不见林敬,暗道他不上心,便小声嘱咐仆役去寻,却听那仆役回道“林郎君嫌闹腾,一早就?回去了。”

林文无法,只好放弃,赵观好笑的握了握她的手,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奉之尚未开窍,恐要输大?兄一步了。”

林文白了他一眼,眼波娇嗔,赵观抬起她的手亲亲嘬了一口,江絮站在一旁,觉得自己?仿佛是路过被?踹了一脚的野狗。

“还站在那做什么?”赵达的声音清爽冷淡,江絮抬眼看他,他依旧着朱袍,带幞头,在这热闹的人群里,都十分显眼,她笑道“世子怎么过来了?”

江絮因着新年,近日穿的亦喜气?,着一身桃红衣裙,头发是惯常的少女?发髻,鬓边只带着红色的绒花做装饰,显得她唇红齿白,一笑起来,更是娇艳动人,赵达看的一愣。

方才见她,顾不上想其他,匆匆忙忙就?赶来了,偏见了面见她一脸复杂的盯着二?郎夫妻两瞧,便开口唤她。

他与她送完年礼后,便未曾见过,一来寻不到理由去见,冒然而去,恐她又避之不及,二?来近日亦确实事忙,顾不上儿女?情长,只一见到她又想不起来这些了。

赵观见大?兄一副看呆的模样?,好笑的摇头,与林文嘀咕几?句,便道“大?兄,时候不早了,我与阿文改回去了,不若大?郎要闹了,江先生就?烦大?兄派人送回去。”

说着不等赵达回话,带着林文已经?匆匆离去,留下江絮两人站着,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这气?氛,江絮莫名有种前?世被?迫相亲的错觉。

台上百戏表演的正精彩,忽听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有人兴奋的跳起来拍手,本就?拥挤的地方,一动起来,江絮一时不查,被?人一推搡,踉跄一步,正以为要撞到人,忽然被?人一拉,落入一抹雪松香味道的怀里。

她一怔,抬手推了推,赵达巍然不动,江絮抬头,发顶擦过他的下颚,两人俱是一愣,鼻息缠绕,明明还是寒冷的正月,却异常的燥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人一推,有人说道“小夫妻亲热就?不能家去,别?在这挡着,妨碍我们?看表演了!”

两人慌忙松开,赵达眼神凌厉的瞥了那说话之人一眼,那人见他神色,倒是一点不怕,又道“莫不是我说错了,难道二?位不是夫妻,该不会是偷情的小鸳鸯?”

赵达面色一变,江絮见状,忙一把拉过他的手,道“算了算了,这里人多,我们?去那边吧。”

*

上京城皇宫正门,朱武楼前?,亦进行着同?样?的百戏表演,城门上的小皇帝满脸战战兢兢看着底下的百戏表演,一侧刘德正与姬妾相谈甚欢,全然不顾场中人的神色。

朱武楼顶,站着一抹白色的身影,他抱剑而立,黑色发带随风飞舞,忽然,暗处传来一道声音“阁主,主子传话来,让你尽快行动。”

叶大?冷声道“没钱,不干。”

那黑暗中的人未动,好一会,叹口气?道“你知道,这是我们?的宿命。”

亦是楚门的宿命,它自建立以来,一直都是前?朝的隐藏在暗处的一把刀,如?今前?朝虽灭,但刘家皇室血脉犹在,他们?还控着楚门的命脉。

叶大?冷哼一声,忽而向后仰倒下去,那人伸手急呼一声,已是来不及,他匆忙往下看,见那白色身影在黑暗中似白练一般,翻转间,已经?消失不见。

疑心

元宵这热闹的日子,走?到哪里都是人挤人,两人很难拉开距离,从明德楼出来,又往彩山这一侧走来,还未靠近,忽听人群一声惊呼,江絮抬头一看,见那彩山两侧竟是盘着一龙一凤,忽一阵风过,那龙凤好似动了起来,飘逸若仙。

江絮看呆在原地,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那龙凤是用灯烛拼凑而成,灯火一亮,才会随着风动起来,不过即便是如此?,还是免不了震撼之感,这得多少灯烛才能拼出来,可?真是精巧了。

赵达少见她如此模样,见她平日精明惯了,没?想她原亦有这般发?愣的时候,有心解释道“这是先用草把子扎成了雏形,盖以青布,置其?上万盏灯烛与上,方才有了这般景象。”

江絮叹道“当真是巧夺天工,精妙绝伦,乡野之人,如今是涨见识了。”

赵达见她喜欢,便道“这算不得什么,若是在上京,比这龙凤精细之物数不胜数,若你想看,他日拿下上京,尽可?看个够。”

他说这话时,眼里不自觉透漏出一股自信,江絮早知这些人不可?能偏安一隅,并不惊奇,不过天下未定,鹿死谁手,她亦不敢去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平心而论,她自然是希望赵家能赢,只这世上的事,谁又说的定呢?当初陆家亦是威风凛凛,如今只剩下陆仁独守山城,陆开困居河东。

江絮笑道“上京乃是前朝国都,必是比有更多能人巧匠,河东府自是不如,待世子拿下上京,我等都跟着有眼福了。”

赵达哼笑一声,道“越发?学的虚伪起来,你心中分明不这么想。”

江絮被?他看穿并不慌乱,只道“世子,非我虚伪,只是如今关中危机重重,不得不小?心谨慎。”

叶大?所说之事毫无眉目,她始终心中放心不下,究竟有什么样的局在等着关中,她猜不出,亦不知如何提防,这才是最让人恐惧之处,她内心深处是害怕的,害怕赵达会跟当初陆文一样,死的不明不白,她连一点余地都寻不到。

赵达见她面带忧虑,略一思考,有几?分猜到她的心思,一时不知是该喜她将自己与陆文一样看待,还是该气他将自己与陆文一处比较,赵家并非陆家那等末流世家,身为陇川赵家嫡长子,自小?经历与熟知的,并非常人所能匹敌,想要他命的人很多,想拿走?,亦很不是那么容易。

他低头看她,开口道“封赏那日,你见到陛下了?你觉得他如何?”

江絮一怔,不解他为何说这个,这里人来人往的,讨论当今陛下,到底有些不妥,她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围,赵达一把拉过她的手,带着她走?了几?步,上了一处茶楼。

那店中伙计见他,并不多问,忙领着他进了一处雅间,临走?时顺手关上了房门?,站在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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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热闹好?像都遥远了许多,赵达走?到一侧的桌子旁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道“这没?人,坐下说吧。”

江絮坐过去,道“陛下生?的龙章凤姿,自然是天人之相。”

她说着,盯着赵达的神色,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是怀疑陛下?

赵达替她斟了杯茶,闻言,轻笑道“天人之姿?不是早死之相?”

江絮一愣,他这话在当今可?谓是胆大?包天,偏偏由他说出口,又不觉得有甚,只她不好?接话。

赵达显然也没?等着她接话,继续道“陛下原是先帝庶长子,自幼体弱多病,医官曾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后上京动乱,他随人逃到河东府,父王起兵之时,恰好?需要先朝皇子,偏巧陛下就?出现了。”

他说着,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又道“怎偏就?这么巧呢?”

江絮道“世子之意,是疑心陛下有其?他心思?汉献帝当初亦会垂死挣扎,陛下若真有他意,倒不奇怪。”

赵达摇头,道“他有意,并不稀奇,只是不知,他是何时起的意?”

江絮一时未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她想清楚时,瞳孔猛地睁大?,赵达这是在怀疑,这一切都是明显帝的计划,就?连晋王扶持他登基,亦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若真是如此?,那这位皇帝陛下,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所知之事,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

这一切亦是赵达的疑心,三?郎出事,到他被?刺杀,虽说他怀疑过元秋,但凭元秋一个闺阁中人,想要计划这一切,太过困难,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筹划。

他调查了元秋自入赵家之后的踪迹,她并非喜结交外?人之人,往年在上京多与沁娘一路,未曾与旁人有过接触。

自河东府起事,沁娘入宫,她亦时常入宫陪伴,在这期间,若说能接触之人,明显帝最为可?疑,且三?郎与自己身死,受益之人,自不必说。

如今并无证据,即便是说与父亲,多半亦是无用功,若是私下冒然动手,未必能夺他性命,引起他的警惕,日后恐再难下手,再者,他如今还不曾退位,若在此?时死了,父亲的名声恐会受损,最后便是,沁娘身子重,明显帝此?时出事,恐她亦会出事。

不过狐狸迟早会露出马脚,黄雀最后会是谁,还未可?知,沁娘快要生?了,待沁娘生?产之后,留他亦是无用,

他与江絮说这些,不过是想让她知道,他并非全无准备,自有提防,想让她放心些。

只见她从出了茶楼开始,一路都沉默,他开口道“莫要担心,他就?是有心,赵家亦非无力之辈。”

江絮道“世子,若是陛下手中,还有兵权呢?”

明显帝若真是心机深沉之人,不会不知道,他如今与赵家博弈,是在以卵击石,他凭什么与赵家斗?但若是他手中还有其?他势力,就?不同了。

赵达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西有王初和,蜀地被?萧于占据,往南则是卢博,再者还有上京的刘德,东山的刘盖,这些人,俱是前朝官员,若说起来,哪一个都有可?能与陛下有联系。”

两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江絮掀开窗帘,见已到了江家巷口,她并未急着下车,只道“世子,我不日要随郡王去许州,还是让何卷留在河东府。”

他身边危机四伏,何卷还是待在他身边,更能帮得上忙些。

这事赵达已经拒绝过一次,再来一次他亦是一样的答案,他斟酌道“何卷在格县时,手腕受伤,待在我身边,恐会危险,让他跟着你,一则算是保全他的性命,二来有他在,纵是你胡来,亦有个帮手。”

江絮觉得他多半是在胡诌,只最后一句是真心话,她说不过他,也拦不住何卷跟着,只好?叮嘱道“世子,多保重。”

赵达轻轻点了点头,江絮不再多说,转身下了马车,待她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方离开。

江絮一开门?,就?看到江怀坐在院里,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说话道“阿兄,你怎么还没?睡?”

江怀抬了抬眼皮,道“等你呢,跟世子玩的开心吗?”

江絮讪讪一笑道“阿兄,你都看到了?”

江怀轻轻嗯了一声,世子虽不曾下车,但那辆马车,他岂会认错,她几?次三?番否认与世子的关系,这会子又从人马车上下来,他亦是想不明白,絮絮如今的心思,他欲开口,江絮已经说道“阿兄,我可?以解释的,我原是与林夫人一道,恰巧碰到世子,林夫人家中有事,先回去,世子不好?将我一人丢下,便派人送我回来了。”

对她这话,江怀如今是不信了,他哼了一声,不接话,江絮忙坐过去,又将今日与世子所说之事,与他细细说了一遍,江怀在世子府中任职,少有机会见陛下,闻她之言,一时亦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说到这,话题又被?岔开来,兄妹二人,闲话了几?句,便各自回屋睡去。

今夜十五,河东府的月亮格外?明亮,马车上,赵达掀开帘子,望了一眼,倒是忘了问她,河东府的月亮,是否合她的心意,思及此?,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多半还未能让她满意。

*

金州,赵府,赵知一早跟祖母请过安,便急躁的回了院子,他自从在格县养伤开始,便被?大?兄的人死死的盯着,纵是想找机会溜走?,都难于登天。

“知了哥哥,我来找你玩了,你急不急。”甜甜的女声,大?老远就?传过来,听得赵知头皮一麻,单说被?看管,倒是还能忍受,只最让他受不了的,便是被?这方珏娘这女人缠着。

方珏娘今日穿了一身大?红撒花长裙,带红宝石头面,她本就?长得娇艳,这会子更像是新春的石榴红似的,动人无比,偏赵知满脸嫌弃,道“你怎么又来了?”

在格县养伤时,她就?整日有事没?事来寻他说话,烦的他不行,原想着回了金州,好?歹能避开,哪里想到那方夫人,竟然带着她回金州老家过年节,方夫人带她来拜访祖母时,被?她发?现自己也在金州,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缠住不放了。

方珏娘撅了撅嘴道“我阿娘今日来寻老夫人问事,我想着你在这肯定闷得慌,才来找你玩,你还不领情!”

赵知摆手,没?好?气道“我忙得很,没?空搭理你,你找别人玩去。”

方珏娘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她道“你忙什么呢,我帮你就?是。”

赵知瞥了了她一眼,道“你能帮我什么?别捣乱就?行,边去。”

方珏娘多次被?拒绝,亦有些小?脾气,气他不识好?歹,不过低头,看到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气又消了几?分,昂头道“你说出来,这世上还没?有我不能帮的忙!”

赵知冷哼一声道“口气还挺大?!”他说着忽然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想离开这里!你帮得了吗?”

开局

方珏娘愣了愣神,赵知见状,冷笑的走开,还未走远,方珏娘又追了上来,道“我能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赵知并不应这话?,只?道“你若真能成功,再与我谈条件不迟。”

方珏娘琼鼻轻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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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那不成,你若跑了,我去哪找你兑现承诺。”

赵知看她正经的神情,一时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左右他想跑跑不掉,不若试一试,兴许,还能有点机会,想着,语气缓和了些,道“只?要你能帮我离开这里,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方珏娘惯来天不怕地不怕,听他这么说?,笑道“我不需要知了哥哥你做什?么,只?要你带我一起走,我在这里快闷坏了!”

这话?有几分真,不过并非她想离开的原因?,原只?当?是来外祖家过年节,哪里想到是母亲为她寻夫婿来着,偏就看上了二舅妈家的言表兄,若说?起来,言表兄饱读诗书,文质彬彬,亦算得上青年才俊,只?她自见了赵知这张脸,哪里还看得下其他人的,是以听闻他想逃跑,才起了心思跟着,这一路正好培养感情不是。

赵知不知她的心思,以为她就是贪玩,他只?要能离开就好,旁人愿意跟就跟着,他管不着,便?道“我答应你,只?是你要如何做?”

方珏娘笑着凑过去小声嘀咕几句,两人说?着就进了室内,赵达的暗卫,并不管赵知的私事,只?要看住他即可?,过了会,见只?有那小娘子捂着脸哭着跑出?来,悄悄往屋内看了眼,见赵知还在屋内,并未起疑。

这小娘子一路哭唧唧的上了马车,那方夫人,听侍女来报,心中焦急,亦不在久留,待上了马车,见方珏娘背对着车帘,便?道“这是怎么了?与阿娘说?说?,可?是那赵家三郎欺负了你?”

未听她回话?,叹口气又道“我早说?那赵三郎与你不合适,你偏就不听,我与你阿爹自来不以貌取人,怎就偏生你这么个爱人颜色的小娘子。”

她说?着,见方珏娘肩膀动了动,以为她不乐意听,又道“你若真不喜欢你言表哥,自与阿娘说?,咱再找好的便?是,只?是那赵三郎不行。他身份特殊,又对你不耐烦,如今还没?怎么样都让你气哭了,日后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赵知听了一嘴自己的坏话?,心道那方珏娘脸皮厚着呢,哪里会被?自己气哭,听着马车动起来,忽然转身,方夫人看清车中人的脸,顿时一惊,话?未出?口,被?赵知用?湿帕子捂住了嘴,那帕子上混了迷药,不肖片刻,方夫人已经昏睡过去。

赵知将她扶到一侧躺好,方松了口气,将手中帕子丢在地上,这迷药和湿帕子都是方珏娘给的,真不知这小娘子,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不过倒是方便?了他。

方珏娘与他商量,由自己假扮她,混进方家的马车逃出?来,再让车夫将马车赶到灵佛寺附近,他趁机下车,找机会藏进庙里,等暗卫以为他逃了,出?城追查之时,再行逃跑。

赵知原只?抱着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待到了灵佛寺,他又起了其他心思,马车的踪迹就停在这,他们能想到的,那些暗卫不会想不到,不若趁此事离开,许还能有些机会。

他假意哭出?声,状若与方夫人争吵,在车子发出?动静,忽然一掀车帘,怒气冲冲的下了马车,往寺庙方向而去,一旁的侍女仆妇听不见方夫人下令,一时不知该不该追上去,待那丁嬷嬷反应过来,请方夫人示下,许久不见动静。她心中一凛,思及方珏娘之前有逃跑的前例,忙一把掀开车帘,见方夫人正在车中熟睡,哪里还能不明白?,慌忙派人进庙中寻人。

赵知从僧人那处悄悄拿了衣裳,已经将红裙换下,穿戴好僧人衣帽,与丁嬷嬷一群人打个正面,亦无人在意他,他心中一喜,赶忙趁机离开了灵佛寺,往城外而去。

方珏娘正寻思着该找什?么借口去寻赵知,门忽然被?拍的砰砰响,她一怔,心知是暴露了,忙去开门,见她娘铁青着脸站着门口,她忙要讨好,方夫人猛地一抬手,一巴掌扇过去,怒道“孽障!你将三郎君哄骗去哪里了?”

方珏娘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委屈,顿时红了眼眶,道“阿娘,你打我?”

方夫人方才那巴掌是下了狠劲的,这会子,见方珏娘脸色红肿,又心疼又生气,咬牙质问道“我就是平日太惯着你,才让你做下这等着大事,还不快向老夫人说?清楚三郎君的下落!”

方珏娘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古老夫人,她面带焦急的望着自己,方珏娘只?看她一眼,方夫人忙拍了拍她的背,急道“还不快说?!”

她想起先前与赵知的约定,便?道“老夫人见谅,非我贪玩,乃是三郎君说?去庙中有事,但府里看的严,才求我与他换了衣服,说?是一会便?回来,我只?知他是去了庙里,其他一概不晓。”

古老夫人不晓方珏娘性子,只?知这小娘子有几分念着三郎,当?她是被?三郎哄骗,且三郎那边亦是日夜想离开金州,这是多半与她无关?,叹气道“小娘子这是被?骗了,那混小子指不定跑去哪里了,小孩子年岁大了,心思野,不耐烦陪我这老婆子。”

方夫人见她如此说?,松了口气,她不将这事怪在珏娘头上便?好,劝慰道“老夫人莫急,三郎君许是贪玩了些,在外迷了路,我这便?家去,让人一块去找。”

古老夫人点点头,送走方夫人,她才叹道“给大郎去信,”

她原就不喜河东府的环境,才回了金州,三郎才出?了事,大郎送他来此,亦求个平安,哪里想到这孩子,这般不听话?。

待赵达收到信件,已是七日之后,他皱着眉扔了信,道“派人在金州往河东的路上搜查,若是抓到,直接将他绑回来。”

他既然想回来,就让他回来,也是时候,该长大了。

*

时年二月初二,正是万物复苏,龙抬头的好日子,只?对偏安与漳县的公孙正元来说?,却毫无一丝新生的喜悦,他原是先朝兵部侍郎,随先帝南渡时,与细林军虎贲郎将卢博勾结,杀了先帝,夺了帝位。

未料那卢博亦有夺位心思,趁他带兵攻与高本开对战之时,偷偷笼络南地世家大族,意图取而代之,两人在对决中,公孙正元落败,他带着一部分细林军匆忙退守林州,卢博趁胜追击,公孙正元被?逼无奈,只?得带人北渡周水,逃至漳县附近,抢占漳县为属地。

漳县一侧的是郏县,郏县县令早已暗里投降东山刘盖,得知漳县被?公孙正元占据,恐他会强攻郏县,私下偷偷给刘盖送了信,刘盖早已得知公孙正元领着一部分细林军逃窜至此,且更重要的是,他逃跑之际,带走了手拿传国?玉玺的王太后。

单一处漳县不值得他去主?动出?击,但这传国?玉玺就不一样了,他一直有意称帝,偏又怕旁人说?他名不正言顺,如今若是能拿到传国?玉玺,他就是前朝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莫怪这公孙正元,逃跑都不忘带着。

公孙正元还未在漳县喘口气,就遭刘盖偷袭,他麾下细林军虽骁勇善战,未让他偷袭成功,不过亦死伤大半,被?刘盖困死在漳县,进退不得。

这公孙正元亦非愚钝之辈,心知刘盖如此迅猛攻城,多是为了他手中的传国?玉玺,思索许久,便?假意以玉玺为诱饵,一面偷偷派人与关?中求救,一面又给王初和递了秘信,这晋王与王初和水火不容,待关?中解了他被?困的危机,再引王初和的人来,两方相斗,自己在趁机逃跑。

关?中离漳县最近的都城乃是永州,如今永州守将是晋王族兄赵育,他为人善战但不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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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收到公孙正元来信,边派人给晋王送信,边派兵往漳县而去。

未料这刘盖不知为何,突然一改策略,不在守株待兔,趁夜攻打漳县,这公孙正元正为自己这心思沾沾自喜,就听门外传来厮杀声,再想逃命已经是来不及,被?刘盖一刀砍下了头颅。

待赵育带人赶到漳县,刘盖已经带着王太后与传国?玉玺,回了东山郡,他本就与先帝同姓,又得传国?玉玺,假意伪造,言是太祖托梦与他,命他重新振兴大周,不日便?在东山郡称帝,自称后周。

赵育原有意拿了玉玺跟晋王邀功,如今玉玺被?刘盖带回,他自觉无脸见晋王,他麾下有一谋士名唤丁河,劝道“将军,这刘盖如今顾不得漳县,不若趁机拿下,亦可?讨晋王欢心。”

赵育闻他言,觉得有几分理,便?下令攻打漳县,这刘盖本就为了玉玺和王太后而来,拿下漳县后,匆忙离去,还未来得及部署兵力,便?被?赵育拿下,这赵育见漳县拿的如此轻松,一鼓作气又拿下了郏县。

待刘盖得知消息,赵育已经连攻两地,气得他刚摔了好几个杯子,冷静下来又想他如今已经名正言顺称帝,他日再找机会拿回来便?是。

河东府,赵坚收到赵育来信,虽遗憾传国?玉玺未能拿下,但多得两处郡县亦是大喜,下令封赏他为怀化大将军,又以清伪军的命令,命他攻打刘盖的属地汝州。

赵育士气正盛,收到命令,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汝州,刘盖这时才慌了,一边派兵与赵育对抗,边与王初和那侧私下结成联盟。

生子

时?年四月,赵育留守汝州,派麾下大将武门佑率军攻打后周属地驻州,这武门佑领人?至驻州,以攻城器械攻打城池,虽遇到抵抗,却不如当初在汝州时迅猛,短短半日?,就已经攻入驻州城内,他虽年轻,却十分?敏锐,暗觉有心不?对,

忽闻城中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他方知中计,欲带兵撤出?之际,岂料被刘盖带人?拦在城门处,被人?来了个?关门打狗。

他忙派人给赵育送信求援,却不?知,汝州这边亦遇到人?偷袭,赵育被打个?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才?发现带兵之人?,乃是王初和麾下将领周士东。

丁河见这周士东,便觉不?妙,汝州一侧属地亦是刘盖的地盘,王初和的人?,会突然出?现,只有一个?可?能,他与刘盖合作了,武门佑如今带大军尚在驻州,汝州城中驻军不?过五千,比之周士东手下一万大军,毫无?胜算。

他当机立断,与赵育道“将军,武将军如今还在驻州,难以回援,且那刘盖既然与王初和合作,必会想办法拖住武将军,汝州已是守不?住,还请将军早日?离去?。”

赵育方拿下?汝州,如何甘心,只道“再等一日?,若明日?门佑不?归,我?等便撤出?汝州。”

丁河闻言,焦急道“将军,若是那周士东这会子强攻城池,汝州根本扛不?住一日?,将军先行离去?,我?等在此等候武将军救援。”

赵育亦非贪生怕死之辈,岂会答应留他们几人?在此送死,坚持不?肯离开。

那周士东早年与赵育有过接触,深谙他的性格,早猜到他绝不?会在此时?离去?,当即下?令攻城,赵育带人?在城墙上指挥,丁河深知这是死局,与心腹商量过后,假借商量事情的名义,偷偷将赵育灌了迷药,将他送出?城去?。

待赵育醒来之时?,人?已在永州,汝州沦陷,丁河一众战死,武门佑在驻州遇刘盖包围,杀出?一条生路,只还未逃出?生天,又遇到带兵而来的周士东,被周士东砍下?首级,关中一派在此战损失惨重。

刘盖趁胜追击,一举夺回郏县、漳县两地,不?过他并未继续追及,周士东如今还在后方,他以割让单城,才?换来王初和的协助,他若此时?与关中死斗,这周士东保不?齐会趁乱偷袭,坐收渔利。

消息传至河东府,赵坚大为震惊,忙于许州的赵观送信,命他派人?协助永州,提防刘盖偷袭永州。

信到赵观手中,已是七日?之后,赵观召众人?商议此事。

林敬听闻,却觉比之刘盖,这王初和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单城更让他惊讶。

单城往南,过颍县,便是金州,这里即是赵家的故地,王初和要这单城,恐有其他居心。

只赵观这方,还未派兵增援永州,已经听闻刘盖返回东山郡一事,他好似并无?攻打永州之意。

江絮听了全程,对这刘盖的心思,亦揣摩到几分?,无?外乎不?想王初和坐收渔翁之利,但如此一来,燕郡王这边还需不?需派不?派兵前往永州,又没了个?定数。

这许州临蜀地,晋王派赵观在此,一则防范蜀地萧于,二来这蜀地如今是其他几方中势力最?弱之辈,来此亦有伺机而动之心,若此时?派兵增援永州,攻打之事,则多半不?成,是以赵观听闻刘盖退兵一事,才?有此犹豫。

林敬见状,道“郡王,刘盖此时?退军,短期之内,不?会对永州下?手。”他说着,指尖动了动,指着舆图上的单城道“单城既非要塞,又非富庶之地,王初和偏偏要了此地,其心可?疑。”

江絮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看,这单城的位置确实并无?优势,但只有一样是旁处不?能比的,它靠近金州!

江絮一个?激灵,已经猜到了林敬之意,这金州不?仅是赵家大本营,晋王的母亲古老夫人?如今长居金州。

赵观亦明白?他的意思,道“刘盖当初亦有意在单城部署,当时?永州尚且兵强马壮,可?及时?救援,如今永州兵败,尚且难保自身?。”

林敬道“郡王,永州当下?既无?虞,不?若假借协助永州之意,让人?偷偷前往金州,待那王初和若有动作,尚可?派人?去?支援。”

金州对赵家的重要性,自不?必说,且祖母还在那里,奉之所言,确实有理,若王初和真有攻打金州之意,以金州如今的兵力,难以与之抗衡王初和。

如此商量下?来,赵观亦不?在犹豫,命麾下?宣威将军方文鹏与昭武校尉陈维生领兵千万永州,只另私下?与两人?说道,待大军到了并州,陈维生带部分?人?绕道前往金州方向,只方文鹏留在永州。

“姨姨,花花。”江絮在府中商量完事,正与林敬一同出?府,走到花园回廊,忽然冲出?来一位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手里攥着一朵花,抬起手要递给?江絮。

江絮一笑?,俯身?接过来,道“谢谢大郎君,这花真好看。”

这小娃娃正是赵观的长子赵硕,还不?满三周岁,江絮有次穿女装来府上见林文,被他见着了,见她长得好,偏爱粘着她,听江絮如此说,一咧嘴笑?开来。

赵观此次来许州,家中妻儿亦同行而来,以往倒是不?曾如此。

江絮不?知林文早产一事另有玄机,只揣测,多半是河东府如今情况不?明,且宫中皇后不?久亦要生产,赵观恐林文在河东府出?事,才?有意带她一道。

林敬在一旁逗他道“大郎,舅舅有没有花?”

赵硕大圆眼看了他一眼,指着花园里的迎春花道“舅舅,那里有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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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好笑?的摇头,俯身?敲了敲他白?嫩的脑门道“你小机灵鬼,又想糊弄舅舅。”

赵硕噘着嘴哼了一声,别过身?子,往江絮这边一靠,凑近她怀里,道“姨姨,舅舅打我?。”

林敬没想到他告状如此之快,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了眼江絮,道“江事郎,可?要替赵郎君伸冤。”

林敬惯来正经,少见他如此活泼心性,江絮愣了一下?,无?奈笑?道“林先生,你怎么也如此?”

赵硕是他看着长大,未免偏爱了些,思及方才?举动,确实孩子气了些,笑?道“让江事郎见笑?了。”

两人?正说着,林文从一旁走过来,见三人?在一处,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一时?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偏赵硕眼尖,一样就看到林文,高声道“阿娘!”

江絮与林敬起身?,见林文,忙行礼,林文摆摆手,笑?道“今日?新得了几只兔子,听闻许州的兔肉特别鲜嫩,江先生与阿兄不?若留下?尝一尝。”

林敬与她是兄妹,留下?吃饭自然无?妨,她是外人?,倒不?好如此,推脱着告辞离去?,只方回到住所,就见有仆妇过来,说是林夫人?送了些吃食,与江事郎尝一尝。

江絮不?好再推脱,笑?着接过,她自来了许州,与林文常有往来,她性子和善,又聪慧通达,许是来此处无?甚亲朋好友,她常寻江絮来玩,时?不?时?还会一同逛街买些胭脂水粉。

江絮从她那处知道不?少古代?胭脂水粉的用处,倒是涨了不?少见识,她亦有爱美之心,在肃州是年岁小,家中亦不?富贵,前几年光活着已经用尽全力,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也就是这会子才?有机会了解一些。

她是愿意与林文相处,毕竟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小娘子,恐不?会有人?不?喜欢,两人?相处起来,到有几分?前世友人?之感。

时?年五月初五,已是到了端午节,许州异常的燥热,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淡淡的艾草香气,街上有摆着卖百索,这是五彩线编成的手绳,浮铺里亦是卖些桃、柳、葵花之类的当季吃食的,江絮买了些,将自己住的那处摆了摆,多少有些端午的气息。

林文一早就派人?送了粽子与她,这会子粽子馅料亦多的很,除了惯常的干果馅料,亦有包着些水果、生姜肉桂之类物甚的,江絮吃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生怕吃出?了生姜肉桂馅料。

陈维生带人?已经到了金州附近,但王初和那处一直无?动静,这对关中来说是好事。

端午过后的第十日?,河东府忽然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生了位皇子,江絮得知消息,只觉忧心忡忡,这河东府的天恐要变了,不?知道明显帝那处,还藏着什么后招。

*

河东府行宫,赵沁正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一旁的晋王妃见状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心性,大郎正睡着呢,你别给?他吵醒了。”

赵沁抬头笑?道“阿娘,大郎这鼻子眼睛与六郎一模一样。”

晋王妃看她一眼,道“怎这般没规没矩,直呼陛下?名讳。”

赵沁毫不?在乎道“六郎从不?在乎这些,况且,六郎很快就不?是陛下?了。”

晋王妃闻言,忙瞪了她一眼,呵斥道“沁娘,怎么越大越没规矩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陛下?怎么会不?是陛下?,若是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赵沁抬眼看她,道“阿娘,六郎已经答应我?,待大郎出?生,就将位置让给?他,你让阿爹赐我?们一套府邸,我?与六郎只常住其中,绝不?闹事。”

晋王妃未应,赵坚在旁的事上许还会听一听她的话,只若涉及到皇位,他什么都不?会顾忌,赵沁见她如此,心中已有几分?冷意。

阿爹是不?会放过六郎的,她早该想到,她还在期望什么呢,阿爹若是真的在乎她的感受,当初就不?会让她进宫,事到如今,她不?该有什么幻想的。

日?头偏西,晋王妃已经回了府邸,见大郎神色匆匆,她一怔,思及白?日?里与沁娘的对话,已经这么等不?及了吗?

危机

月上树梢,晋王府中虫鸣蛙叫声不断,赵达从书房出来,仆役在前打着灯笼,送他出府,方过园子,便被人拦了下来,见是晋王妃身边的周嬷嬷,他客气道“周嬷嬷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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