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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端
格县的县令姓钱,四?十来岁,留一把山羊胡,身材中等,只肚子略凸出了些,他正?翻着卷宗,听衙役来报,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你说谁来了?”
那衙役又重复了一遍“回大人,是晋王世子府内江朝奉来访。”
钱县令蹭的一下站起来,狐疑道“晋王世子府的人?你可听错了?好端端的,世子府派人来作甚?”
不待那衙役答话又问道“此人说他是江朝奉,可有甚证明?”
那衙役只是传话的,对这些事一概不知,他老实摇头,那钱县令见状,皱眉道“你?既未曾见过证明,还敢领他进门,若他说自己是世子殿下,你?是不是也要信,榆木啊榆木,县衙交给你?们,我?怎能?放心!”
“大?人,他人如今已经进了后衙,是真是假,当面一试便知。”听他之言,便有人开口劝道,这说话的人乃是格县县丞,姓杨,二?十四?五岁,样貌清俊,着白袍儒衫,带幞头帽,声音清朗斯文。
他本是前朝举人出生,后格县归了关中,先头的县令害怕跑了,晋王又派了这位钱县令来,正?是用人之际,他经人举荐,入了这县衙当县丞,因其才思敏捷,颇受这钱县令看?重,听他如此说,那钱县令点头应道,与二?人一同玩后衙厅堂而?去。
后衙的待客厅,成西站在?江絮身后,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控住不住小腿发?颤,见这会厅中无旁人,悄声道“江郎君,我?们冒充朝廷之人,若是被发?现了,会被砍头的。”
江絮看?他实在?是怕,出言宽慰道“谁说我?是冒充的,我?确实是世子府中江朝奉。”的妹妹,
成西一怔,正?想问,关中女子竟然可以为官?只话到嘴边,就见门外有三人正?朝这边来,他忙住嘴。
见那三人大?步而?来,为首人穿青色官服,待幞头帽,腰系蹀躞,另两人站他左右,一人是方才报信的衙役,一人穿白色儒袍,幞头帽,斯斯文文,只他眼神一扫过来,成西神情一怔,忙往江絮身后站了站。
江絮已起身,对那钱县令行礼道“小子江怀见过钱县令。”
那钱县令见他举止儒雅得体,生的又俊秀,不禁生了些好感,对他的疑虑亦下去几分,道“不敢不敢,不知江朝奉来此,有失远迎。”
江絮道“钱县令客气,小子冒然到访,县令莫要觉得小子猖狂便好。”
钱县令道“江朝奉客气了,只不知朝奉来此,是有何吩咐?”
江絮闻言,道“小子确实遇到一件怪事,需得县令帮忙。”
她说着看?了眼钱县令,那钱县令摸了把小胡子,笑眯眯道“不知是何事,江朝奉但说无妨。”
江絮道“小子本是搭船往渭县而?去,这船老大?因有买卖要做,便在?格县停留几日,想等着这买卖完事了再走,可偏巧就出了怪事,今儿凌晨,忽然有一群女子跑上?船来,说她们是被拐子拐卖来的,那拐子家里走了水,她们趁机逃了出来,在?不敢呆在?格县,希望船老大?收留她们,带她们离开格县。”
那钱县令闻言,面露诧异道“竟还有此事?”
江絮叹气道“真正?是件大?事,那船老大?又是个老实的买卖人,听说此事,惊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来求小子帮忙,小子哪里有这本事,赶着天亮就来了县衙,想请钱县令助小子一臂之力,送这些可怜的女子归家。”
这钱县令能?做到这位置,岂会是糊涂人,这江朝奉说的这些女子,怕就是前几日从那许婆宅子里跑出来的,那许婆子专干这种?损阴德的事,得了那个下场,倒是罪有应得,平日里不是没查过她那处,只是一查起来,便藏得严严实实,让人无从下手,且丢的多不是本县的人家,无人报官来寻,他亦不了了之。
听闻那日衙役进去查看?时?,那许婆不仅被烧成了碳灰,尽是连头身都是分离之态,想来是宅子起火之前已经遭人杀害了。
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怕是眼前这位江朝奉比谁都清楚,如此明目张胆送上?门来,还真当他县衙跟那许婆子的宅邸一般,一时?便要开口质问。
一旁的杨县丞,扯了扯他的衣角,凑过去小声道“大?人,朝廷对拐子一向颇为重视,若能?将那些女子送回家中,大?人必定得人称颂,如今既有名声送上?门,何乐而?不为。”
他这话听得钱县令心思一动,为官之人,谁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况且若是能?将此事挂在?自己身上?,亦算的一场政绩不是,他正?这样想,便听那江朝奉说话。
“小子来此虽只有几日,但早已听闻钱县令宅心仁厚,实乃为国为民?的好官,若是县令能?出手相助,小子日后必会在?世子面前说及此事,替钱县令挣得一份奖赏。”
钱县令闻言,眯着眼看?他,越发?觉得这小子上?道,他不过这么一想,这小子就说出来了,这件事说起来,倒是不难,那许婆子拐的多是周边郡县的,送回去亦是不难,他又摸了把山羊胡道“江朝奉仁义?,能?为陌生人奔波至此,本官若还推辞,岂不显得本官狭隘,既如此,我?这就派人跟你?回去,将那些女子接来,问明情况,再一一送她们归家。”
江絮连忙行礼道“大?人宽厚仁慈,小子先替那些女子谢过大?人了。”
钱县令道“江朝奉过誉了。”
两人又客套几句,江絮便带着衙役离开了县衙,屋内只余钱县令与杨县丞两人,那钱县令道“杨老弟,你?看?着,这小子像是假冒的吗?”
那杨县丞闻言道“下官拙见,这江朝奉是真是假关系不大?,大?人只需要将这些被拐的女子送还与家中,便已得了官声名利,他若为真,即是已经答应大?人,会将此事的功劳记在?大?人身上?,他若为假,那更好办了,大?人只需给他个罪名将他拿下,其他还不是任由大?人所为。”
那钱县令点头笑道“还是杨老弟思虑周全,如此说来,他是真是假,确实无关紧要。”
江絮等人自到了码头,这会子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见着来了一队衙役,不知发?生什么事,都自觉避开来,江絮早就将人安排好,胡女见她回来,就领着人出来,陆陆续续下来二?十来人,由着那衙役带着,往县衙方向而?去。
便有好奇的人问是怎么回事,那胡女回道“钱县令仁厚,听闻我?们船老大?收留的妇孺,便要送他们回家呢!”
众人一听,奇道“还有这事?只这些女子不知从哪儿来,怎么会出现在?小娘子船上??”
“这事怪着呢,她们是今儿一早来的,我?们船老大?好心收留,又帮他们寻了钱县令帮忙。”胡女解释道,这话是一开始江絮就跟她说过的。
那些人一听,就有人提到前几日那许婆家中走水之事,码头人杂,对她那点子事知道一些,悄声与那些不知情的说道,众人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还有这等曲折的内情,这么说来,这船老大?与钱县令,倒真是仁义?之辈,这番作为可算是有情有义?。
江絮将人交于钱县令等人,便与成西离开,那成西见四?下无人,方道“莫怪江娘子你?如此淡然,原是早就安排好了,没想到那杨郎君,竟然是格县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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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未言,这杨郎君胃口可不小,她答应将搜刮周八的银钱与郑升那里留的钱财都送了他,才得了他几句话,幸而?还是个爱财的,如今就看?那刘爷的反应了。
*
甘州城郡守府,天还没亮,方郡守夫妇正?酣睡之际,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两人一惊,赶忙坐起来,问道“何事如此焦急?”
敲门的是郡守的随从,他是方家老仆,跟着主子姓方,单字一个林,他道“大?人,出事了,方才大?娘子院中奶嬷嬷来报,说大?娘子又不见了!”
“你?说什么??珏娘不见了?”说话的是方夫人,她只堪堪披了件衣服,厉声道“把丁嬷嬷给我?唤进来。”
丁嬷嬷就站在?门外,听到夫人那拔高的声音,吓得不敢动,颤巍巍的走进去,跪下哭道“夫人,老奴无用,没有看?护好大?娘子!”
说着双手呈上?一封信道“夫人请看?,这是大?娘子留下来的书信。”
方夫人一把抓过来,撕开来看?,那信上?只几行字‘我?带人去格县找大?哥哥了,爹娘勿念!珏娘留。’
单这几行字就看?的方夫人两眼一黑,险些没站住,还是方郡守扶了她一把,道“夫人当心。”
方夫人本就是娇弱贵女,近些时?日因方珏娘之事操心伤身,这才消停几日,又生了事,一时?既气珏娘不懂事,又担心她的安危,她红着眼眶,道“老爷,这可怎么办才好,你?快派人去找找。”
方郡守宽慰她道“夫人莫要忧心,珏娘这次既留了信,又不是孤身一人,必定有所准备,我?这就派人去格县将她寻回。”
那方夫人叹气,未语之话吞下肚间,她担心的岂只这一件事,珏娘如今已经十三,开过年便满十四?,已是知好色慕少艾的年纪,她口中那位大?哥哥不知是何人,若是出些丑事,她一个小娘子可怎么办!
拆穿
“刘爷,打听到了!”灰布衣裳的伙计急匆匆的跑进来,院中正坐着?一个人,身材壮硕,留着?张飞胡,手?里正盘着?核桃,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眯着?眼慢吞吞道“什么背景?”
“我跟王衙役打听的,他说那人是晋王世子府的朝奉,出门?替世子办事,暂时停留在此。”那伙计跑的气喘吁吁,但是说话?还挺流利,那刘爷听罢,手?忽然一握,只听咔嚓一声,那核桃已经应声裂开,他道“晋王世子府?那不是周八的船?怎么会跟晋王世子府扯上关?系,把那姓郑的给我带过来问问。”
那伙计应诺,很快便将郑升带了进来,郑升在这处只盼着江絮能早日来救她,可?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突然被喊过去,不知这刘爷是想做什么,一路上胡思乱想,到了地,见那刘爷抬头,哆嗦了一下。
听他语气祥和道“郑老弟,你这船上有贵人,怎么不跟哥哥说一声呢!”
郑升心思活泛,听他这话?,先是一愣,瞬间就明白他这话?从何而?来,正了正色道“刘爷误会了,只这贵人向来低调,不许我等透漏她的踪迹,我如何敢随意与他人说。”
那刘爷将手?中的核桃碎片一甩,抬了抬手?,便有伙计给郑升搬了张凳子,郑升见状亦不客气的坐下,刘爷暗自?打量他这番作态,心中已有几分肯定,便道“郑老弟这话?就见外了,咱两这关?系,我怎么是他人呢?”
见那郑升不接,转而?让人看?茶,笑问?道“郑老弟,你与哥哥老实说,这贵人当?真是晋王世子府的人?”
郑升闻言大惊,只恐这刘爷看?出些什么,面上不敢显露,他哪里认识什么晋王世子府的人,江娘子这姑奶奶可?真敢说,不过话?已至此,他哪里敢拆台,面露为难道“这……贵人不许我透漏行踪,若是知晓了,必定怪罪与我。”
那刘爷看?他那神色,确信了八九分,不过越是肯定,越发觉得这姓郑的疯了,他船上运的可?是私盐,竟然让世子府的人上船,这事若是被人世子府中知晓,他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如此想着?,不禁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郑升状似无意,实则一直在打量着?刘爷,见他神色,暗觉不妙,却不知他为何起了杀心,又道“刘爷是从何处知晓此事?莫不是贵人寻过刘爷?”
刘爷笑道“我这等身份的哪里见的到贵人,不过听人说的,这贵人从拐子那里救了人,正托钱县令帮忙送回家呢。”
那郑升恍然道“原是为这事,贵人心善,县令仁厚。”
刘爷闻言嗤笑一声,看?出这郑升在胡言,道“郑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周八的死,是不是跟这贵人有关?系?”
说着?他不等郑升回话?,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又道“咱们?的生意,那贵人又知晓多少?还得清郑老弟给哥哥说道说道。”
郑升一怔,明白症结所在,这姓刘的原来是怕这个,他忙道“刘爷,那周八确实是死于贵人之首,不过亦是活该,贵人因替人办事,不得已伪装成小娘子,他见贵人孤身一人,起了心思,将贵人迷晕上船,死在贵人手?里,亦是活该。”
“至于你我之间的交易,刘爷大可?放心,这贵人并不知道我与刘爷做的是何交易,不若也不能放我来送货不是?”
刘爷闻言,打量着?他道“郑老弟说的是,是我多疑了,我这不是担心郑老弟的安危嘛!咱这买卖,若是被朝廷抓到了,那可?是杀头的,郑老弟该是知晓!”
“如今,这交易已经完了,我就不多留郑老弟在此了,一会郑老弟结了银子,便先回去吧。”
郑升一喜,道“叨唠刘爷多日,确实是时候离开了。”他没想到这晋王世子的名号这么好用?,这刘爷估摸是忌惮上了,找他来确认一下,如今不敢再?留他。
待那郑升带人离去,刘爷又坐了回去,已有仆役送来新的核桃供他盘,正哼这曲,身后有人走来,道“刘爷,你为何放了那郑升,不是说好了用?郑升的命,换周爷的钱,你莫不是想反悔?”
那刘爷眯着?眼,手?下盘的飞快,笑道“莫急莫急,今夜就是那郑升的死期。”
那姓郑的真当?他三岁小孩呢,那贵人能设计杀了周八,怎么会猜不到姓郑的与他之间的交易,他钱一拿,拍拍屁股回西齐了,到时候,被清算的可?是他老刘,这许婆可?是还死的不明不白呢,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
既然要杀,不如都杀了算了,一网打尽,还能省事不是,至于钱县令那边,只要这事他拿不到证据,就到不了他老刘身上。
再?说钱县令那处,这几日安排人送被拐的小娘子归家之事,已经在格县传开来,走路上都能听到人称赞他是位大好官,乐的他跟什么似的,这会正捉摸着?,写?个折子,上报此事,便听衙役急匆匆的跑进来,满脸慌张,道“大人,世子爷来了!”
那钱县令一怔,提高嗓门?,不可?置信道“你说谁来了?”
“晋王世子爷,他正在前面等着?呢,大人你快去吧!”那衙役急忙回道,深怕钱县令去的慢了,惹这位世子爷不高兴。
那钱县令面色一变,忙正了正幞头,便要往前厅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似想起什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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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证明嘛?不会又是随口一说?”别跟那位江朝奉似的。
衙役苦着?脸,连连点头,上会被骂了,他这会可?学聪明了,一听说他是世子爷就要证明,见人把腰牌一掏,吓得他站都站不住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将这样的大人物。
钱县令入了前厅,见那前厅中两人一坐一站,站着?的那位黑衣配剑,显然是侍卫打扮,坐着?的那位身着?浅色圆领袍,白玉簪束发,察觉动静,朝他这处一看?,可?真是位芝兰玉树的人物,这般长相品格,大抵只有晋王世子能有这等气质。
他忙行礼道“下官钱集见过世子殿下,不知世子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赵达瞥他一眼,淡声道“钱县令无须多礼,突然造访,是有一事要问?县令。”
钱县令心中忐忑,不知是何事,只敢道“世子请说,下官必定知无不言。”
“听说,近日有人自?称是我府上之人,可?有此事?”
钱县令暗道坏事了,这江朝奉果然是冒充的,匆忙道“是有此事,下官立马派人将这贼人带来。”
赵达点头,不在言语。
原是赵荣自?那日见到江絮进县衙,观察了好几日,才发现她竟然在冒充江朝奉,打着?世子府的名号办事,顺着?查下去,竟然发现当?日与她一同出现在宅子里的人,是群私盐贩子。
本想着?让赵荣将她带来问?话?,但见她脾性胆子越发大了,一时起了吓唬她的心思,若真纵她如此,日后不知还敢做出其他什么事,是以才有了今日来县衙一事。
江絮见着?衙役来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借口要换件衣服,趁机嘱咐郑升,若她迟迟不归,就尽早带人离去,郑升方被她救回来,到底还有些良心,闻言道“我们?走了,娘子你怎么办?”
江絮早几日已经送信给江怀,即便是那钱县令真发现她的身份,不过拖上几日,等阿兄来此,便能无事,但郑升他们?若在,一来,那刘爷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二?来她们?目标太大了,更容易被威胁。
郑升见她心思已定,劝说无用?,只好按她所说行事,暗中让人准备,随时做好离开的打算。
江絮由那衙役领着?,往县衙走去,她有意套话?,但那衙役死咬着?嘴,并不回答,她越发觉得不对劲,但一时不知是何处漏了陷,况且当?日那钱县令并非完全信她的身份,即便如此,还帮她将那些人送了回去,盖因此事与他有利,如今为何招她前来。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已被人带到县衙前厅,抬头见那厅中之人,骤然明白过来,她忙躬身行礼道“见过世子殿下。”
钱县令原以为是带此人回来审判,但听他二?人之言,好似确实是认识的,他一时有些弄不清情况,他自?来圆滑的很,见状忙道“世子,下官这边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赵达应了声,他就匆忙跑了,待江絮反应过来,厅中只剩下她与赵达两人,赵荣亦不知何时不见了,她正要说话?,见赵达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招摇撞骗,惹是生非,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江絮自?知理亏,忙解释道“友人被困,不得为之,还望世子恕罪。”
赵达冷哼一声道“什么友人?不过是些泼皮无赖,狗咬狗罢了,也值得你如此费心?”
江絮闻他此言,明白他已经知晓郑升所做的是什么买卖,斟酌道“世子殿下,他们?虽非什么好人,但与我有恩,恩人出事,自?然不能坐之不理。”
随你
偌大的前厅,两?人一站一座,赵达打量着眼前之人,比之前白了,又瘦了,好似长高了些,穿着青衫,直挺挺的站在那边,面色平静,但?眼里满是倔强,他?有些记不清以往她的模样,好似她站在那里,就该是如此模样。
好半天,赵达方才开口?,语气稍缓道?“你知道贩私盐是死罪吗?为何与他?们掺和在一起?”
江絮暗忖他?并非真心要降罪与她,斟酌一番,将自己她在合西县至今的经历说了出来,末了道?“世子,一切皆是机缘巧合罢了,我所做一切不过为求自保。”
江絮见他?不言,又道“还请世子看着他们也算是救了三郎君的份上,网开一面。”
赵达指尖轻扣着桌面,阳光打在他?侧脸上,仿佛替他?镀上一层金箔,看不清神色,只听他?轻飘飘道?“我若不放过呢?”
江絮沉默片刻,迟疑道?“世子,关中一带一向缺盐,这?些私盐贩子是从西齐那边偷运而来,若能为关中所用,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未见赵达之前已经有?此想法?,原想将此事说与阿兄来听,让他?给?世子提议此事,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赵达轻笑?一声道?“奸诈狡猾,江娘子,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不等江絮解释,他?颇为不屑道?“就凭他?那点子东西,也值得我动心?”
江絮道?“单他?一家自然是不够,只是若能将其他?私盐贩子的一并收来,这?数量合在一起,世子是否有?所意动?”
前些时日?,为了郑升这?事,她在码头打听,那位刘爷可是个大户,西齐一带的盐贩子但?凡运过来,多数是从他?这?边走,数量不少,再者关中确实少盐,一来无?海盐,二来缺少盐井,前朝时,还能靠着周边补给?,如今各自为王,恨不得掐住你的命脉,如何还会卖盐给?你。
赵达抬了抬眼皮,讥诮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记仇,莫怪当日?会在高峰困住我?想来若不是当日?江怀在此,我怕是早被江少监困杀了。”
江絮心道?八百年?前的事,你还提,不知是谁挺记仇,况且她所说之话,难不成他?心中没想,不若亦不会屡次提到?私盐贩子,这?种与关中利好之事,她就不信他?不乐意,她说出来,说不定正中他?的心思,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不过她心中如此想,嘴上只道?“当日?之事,都是误会,世子与我乃是恩人,即便是我自己?送命,亦不会伤害世子。”
赵达听她这?话,神色缓了缓,她方才之言,确实说中他?心中所想,几日?不见,她越发会揣测人心了,思及她一路遭遇,若非保持警惕,恐怕早已遇难,如此一想,情绪渐渐缓和下来,道?“罢了,你若还有?事要人去做,直接与我说便是,不用坑蒙拐骗。”
江絮习惯他?阴阳怪气的口?气,突然正常了,顿时觉得他?这?态度让她有?些别扭,她摇头,道?“多谢世子,世子肯不追究我冒用世子府名义一事,已经是网开一面,岂敢再求其他?。”
早知她是这?个脾气,他?就不该多此一问,眉间微蹙,不悦道?“随你。”
江絮一听,便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
依譁
思及此,她微怔,说起来,他?帮自己?的事情太多了,从金城郡到?现?在,若是没他?想救,恐怕早就没命了。
许婆那里亦是,若非他?来的及时,自己?多半非死即残,况且若非有?他?的吓唬,那个郑升当时亦不会如此听话,这?么一想,她心思软了下来,赵达这?人虽说嘴上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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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情面,但?做的事却都是在帮她,如此再看他?,没有?方才那么防备,她缓了缓解释道?“我知世子好意,只是如今确实无?甚难事,并非我不愿。”
赵达有?些意外,她会解释,偏她这?一句话,让他?烦闷又去了几分,温声道?“知道?了,私盐一事,你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这?其中很多事,你并不知晓,此事你日?后莫要在插手。”
这?算是嘱咐,私盐贩子可不比那些拐子,他?们下起手来,不会那么简单让人让她得手,这?次看似无?事,说不定已经有?人盯上她了,如此一想,又道?“你今后是何打算,若要回河东郡,我派人送你回去。”
江絮正要答话,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两?人对?视一眼,屋顶人影一晃,赵荣已先行一步前去查看,不多时,就见他?提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赫然是成西,他?见着江絮就道?“江娘子,船上出事了,有?一伙人来闹事,郑爷让我来寻你。”
江絮看了眼赵达,他?眼神一撇,淡声道?“想去就去,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江絮忙起身告辞离去,与那成西一同出了县衙,赵达见她背影消失,对?赵荣道?“你去看看,有?什么事再来报。”
赵荣应诺,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厅内,厅堂中只剩下赵达一人,他?轻抿了口?茶,越发有?些闹不明白自己?心思,明明知道?此人不合适自己?,偏还忍不住看她,还真是有?意思,江絮有?意思,这?种感觉也甚有?意思,不知道?她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江絮与成西两?人出了县衙,走了许久,她才道?“郑爷让你来做什么?”
成西一笑?,道?“就知道?瞒不过江娘子,郑爷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帮帮娘子!”说着又解释道?“不过船上确实有?人闹事,但?已经被郑爷压下了。”
“什么人闹事?”她不解,那刘爷不是已经松口?了?不过今日?听赵达之言,那些人不像是会能轻易放人的,莫非是他?们又有?什么后招。
“不知是什么人,是位小娘子,带着几名侍卫出来,非说要找什么大哥哥,我们船上哪里有?,郑爷见她穿金戴银的,多半是哪家的贵女,寻思着是不是江娘子所识之人?便哄她说贵人大哥哥去办事了,一会才会归来。”成西解释道?。
江絮一怔,她哪里认识什么贵女,多半是找错人,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码头附近,郑升老远就见着人归来,提着的心可算松了下来,正要下船,就被一小娘子拦住,她道?“你这?人,不是说大哥哥马上就回来了?现?在人呢?”
这?小娘子十三四岁模样,说话还带着孩子的稚嫩,穿着一身嫩黄衣裙,像只百灵鸟似的,正是那甘州郡守府中离家的方珏娘,她自来了格县,便听闻此地来了为晋王世子府的贵人,长得清俊儒雅,宅心仁厚,帮助陌生被拐的小娘子归家,她那日?听到?大哥哥来此地是为了寻那个叫许婆的拐子,今日?听说这?许婆多半是死在那贵人之手,这?不正是她要找的大哥哥,连忙探听他?如今住处,得知他?在船上,就带着人匆忙过来了。
可惜并未见到?人,只听着瘦猴似的人说,他?去县衙办事了,一会就回来,是以她才肯留在此处等,只是左右不见人回来,她有?些急了,便出来质问,她并非不知世事,这?瘦猴看着就不像好人,谁知是不是骗她的。
郑升这?话是有?几分哄她的意思,一来他?见这?人穿着不俗,不是普通人家,许真是来找江娘子的,二来她又带了好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若是江絮当真被困,还能借此事诓骗与她,让她帮忙救人,如今江絮已经无?事,不过江絮如今已经回来了,是与不是都无?甚关系,便道?“小娘子请看,你口?中所言之人,正在船下。”
他?说着指了指江絮的方向,江絮容貌在这?码头算的上出彩的,方珏娘虽是一眼就看到?她,但?这?并非她要找之人,问道?“人在哪里,我为何不曾见到?!”
郑升听这?话就明白她找的不是江絮,只道?“我们船上的贵人,便是下面这?位郎君,怎么,竟不是小娘子要寻之人?”
方珏娘隐约觉得自己?被哄了,偏又吃了哑巴亏,气的她恼羞成怒,手指一抬,道?“你竟然敢戏弄我,方耳,给?我打他?!”
那方耳自小便跟着方珏娘,对?她言听计从,闻言便要拔刀,江絮恰好上船,见状,道?“等一下,不知船老大是何处得罪了小娘子,惹得小娘子如此动怒?”
方珏娘闻言,转身道?“你们合伙骗我?还想善了?”
江絮看了眼郑升,见他?面带无?奈,笑?望着那小娘子道?“此言差矣,小娘子只说找人,一来无?画像,二来无?信物,船老大误会,岂不是人之常情,若仅因为如此,就要在船上打杀,岂不是无?理取闹。”
那方珏娘闻言,偏又无?法?反驳,一张小脸都气红了,趁那方耳不备,一把夺过他?手中之刀,一刀砍来,江絮猝不及防,眼见拿刀落下,只听锵的一声,已有?刀剑掉落的声音。
江絮一怔,见那出手之人是赵荣,松了口?气,正要道?谢,忽而听那小娘子喜道?“赵侍卫!是你?你在这?里,大哥哥必然也在,快带我去见他?。”
江絮听她这?话,便知晓她要寻之人多半是赵达,只她年?岁虽小,但?性子未免太过骄纵急躁,方才若非赵荣一拦,她脸上恐要留伤,心中不喜,道?“小娘子伤了人便想走?”
方珏娘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她寻了人,心情亦好了起来,随意道?“你不是没事嘛?我又没有?砍到?你!”
江絮还从未见过这?等无?理之人,不悦的皱眉,道?“刀自然是没有?落在我身上,但?小娘子在船上闹事,不仅耽误了船上人的事,还拿刀险些砍伤了我,这?事小娘子不该给?个表示吗?”
方珏娘看她,精致的五官一笑?,道?“原是为这?个,不就是钱嘛?你要多少,赔给?你便是。”
说着边唤那方耳掏钱,边要赵荣带她去见人,江絮闻言道?“我不需要小娘子的钱,只要小娘子能诚实认错,此事便可了解。”
“分明是你们骗我在先,凭什么要我道?歉?”方珏娘说道?,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分明是这?个瘦猴哄她,说什么贵人大哥哥一会就回来,她如今不怪罪他?们已经是宽厚大度了,还要她认错?
争吵
江絮听她这语气,知道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沉了脸道“船老大语焉或许不详细,但?从未骗过小娘子?,还请小娘子?慎言。”又道“小娘子即是坚持赔钱,我船上的误工费,与我的精神损失,一共一百两,交了?钱,便可下?船。”
这小娘子穿着精细,脾气又骄纵,身旁的那位侍卫,下?盘老练,一看就是练家子?,这里?除了?赵荣,估摸都不是他的对手,闹将起来,说不得还是她们?吃亏,江絮自来是识时务之人,且她如今正缺钱,既然有人愿意送,她自然不会拒绝。
方珏娘急着跟赵荣去找赵达,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方大给?钱,方大眼神警惕的望着赵荣,递了?张银票过去,江絮拿过钱,不在多言,侧开身子让他们下船。
那方珏娘等着赵荣先走,赵荣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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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道“你若想讨回公道,可与大郎君说。”
江絮一怔,明白他口中之意,笑?道“多谢赵侍卫,这些不过小事?,况且这小娘子?已经付了?钱,此?事?算是两清。”
赵荣见状点头,脚尖一点,闪身离开,他走的太快,方珏娘未能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急忙唤方大去追,但?已经找不到人,她气得直跺脚,待冷静下?来,想到方才赵侍卫的行为,唤住江絮道“喂!你是不是认识大哥哥,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你带我去见他。”
江絮面色沉静道“小娘子?口中之人,我并不相识,且若是我认错了?人,到时小娘子?又要说我诓骗与你,这个罪,我可担不起,天?色已晚,小娘子?还是早些下?船吧。”
赵荣都不愿意带她去见赵达,她自然不会去给?赵达惹事?,说完不再管她,径直进了?船舱,如今郑升已经回来,这格县还是早日离开为妙,她按照先前说好的,将愿意归家的女子?交于郑升,分了?些银两与她们?傍身之用。
剩下?的几人,准备她准备带回河东郡,愿意跟着她的不多,除了?胡女,另只有两位无家可归的,便是真娘都愿意与郑升回西齐,如此?倒是省了?她许多事?。
赵荣返回,将此?事?告知赵达,不待他说完,赵达笑?道“她定是收了?钱,将人赶下?去了?。”
赵荣点了?点头,道“卑职问她可需要讨回公道,她拒绝了?。”
赵达点头道“你在那边,她都不肯闹起来,如何还会让我去讨公道,以她的脾性,约莫觉得讹了?这一百两就足够了?。”说着顿了?下?,又道“罢了?,去船上一趟。”
赵荣回来了?,那方珏娘找不到人,必定会缠着她不放,总归是自己带来的麻烦,不好让她去解决,赵荣一怔,不解,不过他向来只需要听命即可。
天?色已晚,那方珏娘犹是不肯下?船,江絮不搭理她,她就坐在她一旁候着,偏她身边这几个护卫功夫好,船上人都打不过他们?,莽上去自己说不得还惹一身伤,江絮寻思着这船明早就会往西齐开去,到时候她不下?船也得下?了?,不在管她,随她在一旁坐着。
郑升正在准备明日出行之事?,忽见那晚那位贵人出现?在船下?,吓得他一愣,思及白日里?,那黑衣护卫好像就是那晚上在许婆府上杀人的那位,他怎么才想起来,原来是他们?,他忐忑道“贵人来此?是有何事??”
赵达扫了?他一眼,道“江娘子?呢?”
郑升忙道“在船舱呢,贵人这边请,我这就带你过去。”
“喂,你不肯带我去见大哥哥,是不是还在介意白天?的事?,我与你道歉便是?”方珏娘锲而不舍,缠着船舱里?稳坐如山的江絮,态度比之白日那份嚣张,可松软不少?。
江絮眼皮都不抬,她甚少?有不喜之人,这小娘子?便是一位,世?人做事?皆有自己的目的所在,多数她都是能容忍理解,但?这小娘子?纯粹是脾性骄纵,目中无人,她是不耐与这种人相交。
“喂,你是哑巴嘛?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方珏娘对他不理不睬的态度失去了?耐心,她钱给?了?,歉也到了?,这人未免太不识抬举,除了?被拐那段时间,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冷落,不悦道“你不要太过分了?,方耳,给?我捆了?他,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方耳应诺,上前一步,江絮一闪,冷冷看过他,道“小娘子?即便是杀了?我,我亦不知你所寻之人的下?落。”
那方耳未料她还会些拳脚,忽而拔剑,只人还未曾靠近,眼前白光一闪,已有刀直逼而来,他急忙回转,与来人缠斗起来,来人有意将他往船舱外引,很快两人身影便到了?甲板上。
江絮见了?赵荣,先是一愣,倏忽抬头,见赵达正站在不远处,半个身子?隐藏在昏黄的灯光下?,但?他身影挺拔,很难让人忽略,她看过去,赵达亦看过来,两人眼神对上,江絮瞬间就明白了?他为何过来。
她有些意外,但?似乎又不觉得意外,这种情绪涌上来,江絮有些说不明白,她挪了?挪脚,想走过去,不过有人比她更快了?些,方珏娘像只归笼的鸟儿,飞快的跑过去,道“大哥哥,真的是你!我可算找到你了?。”
她身影还未靠近,被赵达抬手一栏,冷声道“你找我有何事??”
方珏娘笑?道“我听说大哥哥要救人,所以带人来帮你!”
赵达语气淡漠,道“不必了?。”
方珏娘似乎察觉不到他的冷淡,听他这么说,丝毫不恼火,赞道“是我自大了?,大哥哥这么厉害,自然不需要我帮忙!”
江絮远远看着两人,少?女眼中的喜爱满满溢了?出来,原来如此?,她原还当她只是单纯的濡沐之情,没想到是少?女怀春,不过这年龄似乎差的多了?些,赵达今年该有二十四五了?,与这小娘子?相差似乎大些了?,且看她衣着气质,多半出身不俗,该是不会与人为妾。
但?关中之事?,日后倒说不好,晋王心中想必是有称霸天?下?的野心,现?今这位能做多久亦未可知,他日待晋王登位,赵达便是太子?,那时就说不准了?,且那小娘子?容貌出色,待过几年,张开了?,必定姿容绝色,赵达当初不就是看上自己的颜色,到那时候,真不好说。
江絮这方在胡思乱想,未曾注意到赵达的脸色越来越沉,听他一声“你在想什么?”
方才回神,有些愣怔的望着他,半晌道“我在想,天?色已晚,大郎君与这位小娘子?该下?船了?。”
赵达闻言眸色一冷,高声道“把他们?带下?去。”
场中人还未反应过来,方珏娘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提,人已经离地,她高呼一声,方耳一惊,便要去救人,只是赵荣那会给?他机会,抓住他,便往船下?带,一时间甲板上又只剩下?江絮与赵达两人。
赵达不言,大步进入船舱内,坐下?方道“愣着做什么?进来!”
江絮赶忙进了?船舱,不解道“大郎君还有何事??”
赵达自顾自的到了?杯茶,端起发现?茶水冰凉,又放了?下?来,不咸不淡开口道“你赶我走?”
江絮忙摇头,解释道“大郎君误会,只是天?色不早,这船上简陋,不好招待郎君,方才劝说大郎君离去。”
赵达冷哼了?一声,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不要拿话来糊弄我。”
江絮觉得方才所想之事?,有些难以启齿,她迟疑好一会道“大郎君恕罪,我是见那小娘子?对大郎君难掩爱慕,心中惋惜,若是小娘子?大些,与大郎君真正是一对璧人。”
赵达虽隐约猜到她的心思,但?仍就被她这话气笑?了?,讥诮道“璧人?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来惋惜?”
江絮忙道“是我僭越了?,世?子?恕罪。”
江絮就知道这话说出来,必定惹赵达不悦,但?被他那双眼一看,又觉得自己好似早已被他看破,左右都会惹他不高兴,她难得八卦旁人一次,偏就惹到他了?,这会子?心里?就是后悔。
“江絮,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脾气,你做什么我都能容忍你?”赵达质问道。
江絮心道,你还没脾气?不过嘴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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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说,只回道“世?子?怎会这么想,我自来尊重世?子?。”
“尊重?你说的尊重便是将我与那黄毛丫头凑在一起?还是说,你明知道我欢喜的是谁,还要将我与别人凑在一起,这就是你的尊重?”赵达直直盯着江絮,反问道。
他目光灼灼,看到江絮无处遁形,若说方才不懂他为何如此?愤怒,这会子?她只剩下?不可置信,他在高峰时不是已经想通了?,如今又是闹哪样?犹豫半天?,方道“世?子?,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赵达冷笑?一声,脱口道“想通?你让我怎么想通?你屡次三番出现?在面前,扰乱我的心绪,单单一句想通了?,就能了?事??”
“世?子?,你讲点道理,不是我故意出现?在你面前。”江絮高声反驳,说的好像她故意勾引他似的,哪一次相遇是她故意安排的,早知道这个人脾气别扭,这会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江絮一口气堵在心口,恨不得给?他一拳,好赖是忍住了?。
赵达闻言,气息一滞,情绪失控到这种程度,是他意想不到的,他敛了?敛神色,他好似不太能忍受,江絮若无其事?的将他与别人凑在一起,一时失语,两人谁也没在开口,船舱里?一片静默。
灯芯噼啪炸开一声,船身忽然一动,江絮身子?轻,未能站稳,正要扶住桌子?,被人一把抱住,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铺面,她一怔,方才的火气还没下?去,这会子?实在懒得跟他说话,她推了?几下?,没推动,道“你放开我。”
赵达没应,心神一晃,头一低,埋在她颈间,轻轻嗅着,气息扑在江絮敏感的血管上,她又急又臊,猛地用劲一推,还真给?推开来,江絮忙后退几步,没好气道“世?子?请自重!”
赵达神色一敛,正想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像是石子?砸到门框的声音,两人顿时警觉,便要出门,忽然门外一只带火的箭正向他们?飞来,两人面色一变,没等反应时间,箭矢似雨点一样四面八方飞过来。
无招
连着两波箭雨落下,江絮不敢动作,等了好一会,听门外好像没了动静,正待探头观察,被赵达一把拉住“等一下,还有。”话落又是一波箭矢袭来。
江絮慌忙又蹲了下来,越发觉得奇怪,他们在格县得罪的只有刘爷,虽说他家大业大,但?说到底不过是私盐贩子,家里有些会功夫的打手,并不稀奇,这些?弓箭手是从何而来,她问道“这格县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弓箭手?”
未听见赵达回话,她抬眼看了下,见他面色沉重,忽而一个激灵,这些?人,可能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的目标是赵达,她略一思考,道“世子,此?地危险,一会若是乱起来,世子还是找机会下船。”
若真是冲着赵达来的,她能做的,只能让他趁乱离开,她虽然气他方才轻浮,但?他与她是实?打实?的恩情?,这种时候,她不能看着他去冒险,且那些人目标既然是赵达,说不定?找不到他,自然就离开了。
赵达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说道“天真?,你们只会被灭口?。”
江絮张口?想解释一句,被他打断,听他道“况且,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江絮听得心一跳,半天话还未能说出来,被他直直的看着,才发觉两人因躲在?一处,这会靠的很近,他温热的气息打过来,江絮脸一热,慌忙想别过脸去,忽而听见门板似乎又被东西砸了下,旖旎顿消,她面色一紧,听有人说话“世子,有人上船了。”
陌生的声音,想来是赵达的暗卫,她一怔,便?听门外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江絮担心船上的人,站起来道“世子,这里暂时还算安全,我出去看看。”
赵达闻言,眉心一皱,道“江絮,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你留下来,我出去!”
江絮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便?一阵脚步声,伴着郑升的嗓门“江娘子,不得了了,出事了!”
郑升来的匆忙,进了舱内,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他愣住,见是之前那位贵人,他方才见有人领着那小娘子下船,他还以为是这贵人,没想到他还在?船上,两人蹲在?一处,郑升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江絮见他无事,松口?气道“我知道了,大家都还好嘛?”郑升的人还有些?武功底子,船舱里那些?女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不知道方才有没有出事。
郑升道“暂时是都没事,但?这群狗日的,在?箭头上绑了浇了油的布,怕是没多大会,这船就要烧没了。”
江絮方才也看到了,这时节天干物燥,这船各处都是木头制的,烧起来很快,呆在?船舱里,说不准便?是没被烧死,也被烟熏死了,但?是出去,说不准那些?人又会放一波冷箭,她正犹豫,听赵达道“我带人拦住他们,你趁机带着他们下船。”
“你留下来只会添乱,还是说你想让你的这些?虾兵蟹将一块去送死!”赵达又道,一句话堵住江絮想要出口?的拒绝。
那些?人倘若真?是冲着赵达来的,郑升他们留在?这里,亦是无用?,她自己可以拿命去救赵达,但?是她不能拿这些?人的命去冒险,想清楚了,她亦不再犹豫,道“大郎君,你多加小心。”
赵达点?头,转身出了船舱,他身影一现,已经被人团团围住,赵荣与何卷一左一右护着他。
江絮趁机与郑升匆忙去救人,幸而船上起骚乱时是晚上,大家都准备睡了,甲板上倒是没人,都聚在?船舱里,方才那两波箭雨,没人受伤。
岸边系着的缆绳已经被人割断了,好在?时间短,船还未曾飘远,船上亦有几艘应急的小舟,她匆忙将郑升和胡女他们都带下船,再回头看去,大船已经是火光一片,甲板上,赵达浅色的身影被逼到桅杆处,很难让人忽略,江絮心一紧,嘱咐郑升道“你去县衙寻钱县令,就说晋王世子在?码头遇袭,他自会派人来救。”
郑升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可置信的望着甲板上的身影,那贵人是世子?
江絮没空跟他解释“要快,晚了就来不及。”她边催促,边又回了小舟,郑升见状,忙道“江娘子,你不会是要回去?”
江絮点?头,钱县令带人来的这段时间内,她必须做点?什么,帮助赵达拖延时间。
没想到,郑升一个跨步也上了船,忙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一起回去,让成西他们去县衙搬救兵。”
“等一下,我也要去!”说话的是白日里那小娘子,江絮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等江絮答应,她已经跳到小舟上,这一跳力?气不小,小舟一晃,险些?翻到,郑升气的想理论,江絮摇了摇头,道“小娘子,此?事危险,还是早些?回去。”
她话是对着一旁的侍卫方耳说的,但?他似乎听不见,并不应答,只那方珏娘道“大哥哥有危险,我去救他,不用?你磨磨唧唧的,还要不要走?了?”
江絮不再言语,她将小舟划到大船旁,沿着绳梯上了另一侧的甲板,甲板上烟雾弥漫,她上船前已经有了想法,他们人少势弱,正面冲突绝无胜算,背地里放冷箭,扰乱视线,才能给赵荣他们提供机会。
另一侧,赵荣连连挡住好几人的攻击,那些?人似乎对他的路子十分清晰,出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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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也都是专门针对他,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妙,他退了退,道“何卷,我拖住他们,你带世子走?。”
何卷应道,欲寻机会,赵达面色深沉,警惕的望着四周,道“出不去,不用?白费力?气,专心应对。”
平常的刺客,以赵荣的武功,斩杀几人不是问题,这一次显然不行,且求救信号已经放出去这么久,都不见人来,客栈那边的人多半被困住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他被人设计的彻底,可怕的是,他竟然还不知道是谁策划了这些?,现在?他只能等。
江絮带人悄悄绕了过来,方珏娘一见赵达被人围住,连忙唤方耳去救人,郑升正想拦着,那方耳已经冲了出去,方珏娘紧随其?后,不过她倒是没真?傻到冲出去,找了处隐蔽的酒桶后面躲了起来,郑升见状,道“江娘子,我们怎么办,也冲出去嘛?”
他知道,凭他们的武功,冲出去,不过是送死,见江絮摇头,松了口?气,听她道“周八房里有弩箭,一会不要露面,只要在?背地里放箭便?可。”说着顿了下,又道“看情?况不对,就自己跳河里逃命去。”
方珏娘带人冲出去正好,刚好扰乱这些?黑衣人的视线,是以她没有阻止,再有她跟郑升在?背后放冷箭,必定?能乱一波那些?人的心智。
方耳的出现让黑衣人首领一怔,见是他,冷笑一声,使了个眼色,便?有那黑衣刺客,趁人不备,绕到方珏娘身后,吓得她一声大叫,方耳一怔,顾不上这边,便?要冲过来,只是那些?刺客并不给他机会。
那刺客将她一提,正要将她往水里一抛,只是后背一疼,他动作一顿,方珏娘猛地咬上他的胳膊,他手一松,给了她逃生的机会,便?要再追,忽然又一记冷箭,他猛地往后一躲,警惕的看着四周。
赵达那处也发现了动静,他忽而一笑,已经知晓是何人,那黑衣首领见他神情?变了,一时不解,忽然一记冷箭射在?桅杆处,有人来了?他猛地一惊,望向赵达那处,听赵达冷哼一声“你们的死期到了。”
那黑衣首领动作一顿,显然不信,只见赵达神色从容,面色沉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有些?迟疑,正思索间,又是几发冷箭,从不同?地方射出来,他面色一变,只这一瞬,便?被赵荣寻到机会,赵荣一刀砍在?他腹部,那首领闷哼一声,连退几步。
其?他刺客见状,动作一缓,亏得他们人多,虽有方耳加入战局,但?依旧处于优势,那黑衣首领深知不妙,道“速战速决。”
话音落,这些?人的动作显然必方才更加迅速,出招之间,带着一种必死的决心,江絮在?暗处发现,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弄巧成拙了,她原想引起那些?刺客注意,分散他们的兵力?,好给赵荣机会,可如今他们不仅不来,还越发往死里攻击,动作太快,她根本分不清敌我,放冷箭已经无用?。
再这样下去,不等救兵来,赵达可能就没了,她神色越发凝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了想,将弩箭一收,捡了刀出去,好歹她也算个战斗力?不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
河东郡的华阳行宫,原是前朝先?帝秋猎时休憩之所,自晋王扶持先?帝之子安王继位,改国号明显后,如今已成了新帝居所,先?帝爱奢靡,这华阳行宫远远望去金碧辉煌,内里用?具摆设无一不精致贵重,明显帝居所自然是比其?他处更加精细,只是这华贵精细的屋所内,一股浓郁的药味挥之不去。
寂静的内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好半天才停下来,朱红袍子的内侍端着药碗,急匆匆的进来,道“圣上,该喝药了。”
书案后,黄裳青年轻轻抬头,露出一张清俊又略显病态的脸,他眼睛因为方才咳嗽有些?发红,看的那内侍心里一咯噔,好半天才敢提醒一句“圣上,再不喝,药要凉了。”
明显帝端起碗,他指若白玉,握住那玉瓷碗,骨节分明,昂头一饮而尽,将那碗扬了扬,朱袍内侍以为他要砸下来,头轻轻往后一缩,听他嗤笑一声,那碗稳稳的放在?托盘上“下去吧。”
内侍应诺,大殿里只剩下明显帝一人,好一会,忽然有人说话,道“陛下,开始了。”
明显帝没说话,单手敲着书案,眯着眼假寐,好半天,道“知道了。”
落水
江絮的出现,没有引来刺客的侧目,反倒是得了赵达一记眼光,她顾不上解释,趁机绕到他身边,把弩箭往他手里一塞,道“世子?,你会游水吗?”
赵达瞥了她一眼,往她身前站了站,道“我还没到要你舍命的地步。”
两人说话间,那些刺客可不会空闲,已经袭来,江絮忙将他一把推开,抬刀与那人缠斗起来,她并不会刀术,力气亦不如人,很?快落与下风,脚步压得连连后退,背已经抵上船杆,江絮手一松,下身猛地往前一弯,那人刀落下,锵的一声,砍在船杆上,不过他反应很?快,抬手一挥,已然砍向江絮,江絮在地上滚了一圈,只听身后一声穿破皮肉的声音,那人身子?一僵,忽然应声倒下。
江絮松了口气,扶着刀站起来,看向一方的赵达,扯了扯嘴角,若不是情况不对,她还真想说一句,好配合,赵达近身不行,但是遇到他的几次,次次都见他以弓箭伤人,可见技艺高群,她有意将人往这边引,他果然一看就明白了,这一箭入喉的技术,她可学不来。
赵达远远望去,她明?亮的眼眸带着一丝小得意,皎若繁星,看的他心?头一颤,微微愣神,未料有人从后方袭来,江絮一惊,急呼出声“小心?身后!”
赵达一侧身,那剑扑了空,只削到他的衣袖,那人又?刺来,一旁的暗卫何卷抬手一档,将那刺客剑一弹,那刺客猛地后退几步,江絮见他身后有空隙,照着他的手臂提刀一砍,只她方才与人对战时,手还发麻,这一刀下去,不过堪堪砍出一道伤痕。
那人吃疼,转身与江絮扭打起来,江絮功夫不行,腿脚还是灵活的,她将那刀一扔,欲要故技重施,只是这次没那么幸运,那人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根本脱不开身。
赵达紧紧盯着两人的动作,抬手时,微微一顿,果断按了下去,江絮猜他会动作,余光一直扫着他,见状下腰一弯,那箭飞快刺穿了面前人的喉咙,江絮身子?一松,那刺客的尸体?像山一样?倒下来,她挪了挪位置,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赵达见她无?事,眉心?微微一松,却?不防,那刺客首领的注意,他趁人不备,将那袖箭对准江絮,便是一发,待江絮发觉,已经来不及避开,幸而他射的偏了些,只堪堪刺入肩膀,江絮痛的闷哼一声,一时站立不稳,那刺客首领见状,飞来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赵达见她受伤落水,不及思考,忽而翻身,跳了下去,场中人见状,动作俱是一顿,那刺客首领眼神一使,已经有刺客跟着跳了下去。
胳膊的痛的让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待入了水,才回?过神,许是被冷水这么一冲,她整个比方才更加清醒了,正捉摸着要怎么爬上去,忽然听到一声扑通,她一怔,见那人冒出头,竟然是赵达,她忙道“世子?,你也被踹下来了。”
赵达闻言,面色一僵,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跳下来,缓了缓才道“你胳膊怎么样?了?”
那袖箭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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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刺入皮肉,如何会好,疼的她想哭,但这会子?顾不上这些,摇头道“还好,还能坚持。”
只她话方落,就闻有人入水的声音,江絮面色一凛,掏出腰间的匕首,警惕的望着四周,水下不比陆地,江絮单手拿着匕首,只能靠着受伤的那只手臂,吃力的保持住自?己不下沉。
赵达心?知?她状况不好,说话不过是逞强,并未拆穿她,从身后扶了她一把,江絮一怔,忙道“多谢世子?。”
“不要分心?,小心?应对。”赵达应道,他背靠着江絮,眼神警惕,河面上视野有限,如果那些人从水下攻击,他们可能避开不来。
大船上的动静似乎很?远了,这里静到两人的呼吸声都十分清晰,但这静谧的河面,隐藏着无?人知?道的杀机,谁都不敢放松,忽然,水波一动,水底猛地有人窜出来,江絮拿匕首一挡,两人连过几招,许是因为在水下的关?系,那刺客的动作都慢了。
赵达那侧亦有人攻来,他动作飞快,弩箭发出,只那刺客已经有了防范,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赵达盯着水下位置,连发几箭,逼的那刺客不敢露面,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
甲板上,那首领头子?见状,欲要下水帮忙,只被赵荣拦着,无?法动作,两人连过几招,他身子?往后一退,眼见要靠近那大船桅杆处,忽然抬手,一刀将那桅杆砍断,那桅杆已经烧着,只听咔嚓一声,应声而断,赵荣已经察觉他的意图,试图阻拦,那首领头子?动作飞快,一脚将那桅杆踢向江絮两人所在的方向。
江絮正与人过招,忽觉眼前大亮,两人一惊,抬头,便见那桅杆带着火光,从天而降,这艘船的桅杆少数十几米,纵是想躲都躲不开,江絮正愣神之?际,忽然被人一把抱住,只觉眼前一黑,人慢慢沉入水底。
赵荣面色大变,他想下去救人,但那首领岂会给他机会,拦着他的步伐,他心?急如焚,刀法越发凌厉,那首领头子?隐有不敌姿态,而另一边,何卷与方耳两人,因方才的减员,这会子?喘过气来,一时间,甲板上局面仿佛逆转了。
再说郑升,他见江絮冲出去,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江絮还能提刀砍,他只能送给别人砍,正发愁呢,见白日那小娘子?疯子?似的朝他这边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人,郑升眼疾手快,一发冷箭就过去了,那黑衣刺客显然没想到人藏在这里,突然被袭击,反应慢了一拍,被他射中了大腿。
方珏娘见状,跑的跟兔子?似的,一下躲到郑升后面,郑升苦着脸,趁刺客行动缓慢,又?连发几箭,但他准头不行,除了干扰一下那黑衣人的视线,连人衣服边都没碰上,眼见人要冲过来,他顾不上其他,拔腿就跑,方珏娘紧随其后,两人胡乱跑了一通,带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发觉他们已经入了船舱内。
好在这边还没烧起来,他方松了口气,觉得脚下一凉,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方珏娘大叫一声“船进水了!”
郑升低头一看,舱底的水已经漫过脚背,水位慢慢往上升起,他大惊失色,有人凿船!周八这船颇大,连带着舱底,一共有三?层,他们如今还在二层,这水已经漫到这里,不用想,舱底怕是已经被水灌满了。
再这样?下去,这船迟早要沉了,到时候,别说救兵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人,想到这,他顾不上其他,匆忙往外跑去,方珏娘不知?沉船有多可怕,她只是奇怪,这船怎么会进水,见那郑升跑出去,她一怔,乌黑黑的室内,让她没有犹豫太久,跟着就跑了过去。
只是她还没出门口,就见郑升退了回?来,她正要问,余光瞥见那黑衣人,他提着刀,仿佛来索命的恶鬼,方珏娘吓得面色一白,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郑升这会子?哪有功夫搭理她,拉过她就往舱内跑,那黑衣人紧随其后,入了船舱,水漫过脚面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忽而就听耳畔又?东西袭来,他拿刀一档,只听哐当一声,有东西应声落水,这黑衣人方才吃过弩箭的亏,心?知?是那瘦子?射的箭矢,并不为惧,方才能让他得手,不过是因为他大意了。
室内昏暗,他看不清人影,不过这个环境下,呼吸声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黑衣人勾起一抹冷笑,一个闪身,人已经到了方珏娘跟前,跟修罗恶鬼似的,吓得她大叫一声,那黑衣人一刀刺去,岂料这方珏娘因为慌乱,脚下一滑,砰的一声摔到在地上,那黑衣人嗤笑一声,欲要补上一刀,脖子?忽然被人勒住,他一怔,知?道是另外一只老鼠,抬手用力一甩,只没想到那人劲大,没甩开了,面上忽然一凉,有什么东西盖了上了,他不及想,只觉神思一断,身子?一软,碰的一声倒地。
郑升见他不动了,才松了口气,周八这迷药劲是真大,这么大个人,捂住口鼻就到了,幸而他机灵,身上还带了些,不然今天可就是他的死?期了。
方珏娘已经站起来,浑身湿透,没好气的踹了那黑衣人几脚,郑升见状道“小娘子?别耽误时间了,赶快走!”
这水已经到脚腕了,他的赶紧去通知?江絮,只两人匆忙赶到甲板上,见甲板上几人打的难舍难分,偏里面没有江絮,郑升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这姑奶奶又?跑去哪里了,只好大吼一声“别打了,船要沉了,一会都得没命。”
赵荣闻言动作一顿,见那首领头子?浑身浴血,满是血迹的脸上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能让晋王世子?陪葬,值了不是。”
他们计划里,就没有自?己活着离开这一项,船沉了更好,他还担心?方才那招淹不死?那世子?,这下不用担心?了。
赵荣冷光一撇,丝毫不欲与他多言,一刀砍下他的头颅,不再看向甲板,一头扎进水里。
去路
漫天的水灌进来,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江絮猛地睁开,察觉自己能看到了,她还在水底,黝黑冰冷,肺仿佛要炸了,她急急浮上水面,猛地吸上一口气,意识才慢慢回笼。
大船上的桅杆断了,朝着他们砸了过?来,慌乱间,是赵达护住了她的头,只是水流冲击太大了,她意识昏沉了一下,这会才醒过?来,赵达人呢?
江絮有?些慌,四处看去,不见人影,她吸了口气,又潜了下去,见不远处隐约有一抹黑影在下沉,她连忙游了过?去,还真是他,只是他两眼紧闭,额头冒血,已是不省人事。
江絮焦急上前,拍着他的脸,不见人清醒,她顾不上其?他,急忙拖着人往水面游去,还未到水面,身子被人猛地一拽,人又落了回去,她一惊,扭头见方才那刺客面目狰狞的朝着赵达刺过?来,江絮急忙抬手一挡,血顿时从伤口处冒出来,染红了水面。
赵达睁开眼,便是满眼的殷红,他一顿,看清眼前两人,已是明白情况,他动作迅速的抽出头上的簪子,猛地刺在那刺客的颈脖处,那刺客一怔,双眼一翻,人已经没了力气,身子缓缓往水底沉去。
江絮一喜,忘了他们还在水底,嘴一张想说话,吃了一口的水,被赵达扶着出了水面,往最近的岸边游去,上了岸发现,他们飘得有?些远,远远看到依旧在燃烧的大船,江絮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正想说话,忽觉身后一沉,她一怔,忙道?“世子,你还好吗?”
没人回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江絮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下,让他的头靠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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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方才在水里就?知道?他头受伤了,这会子血冒的更多了,身子发冷,江絮心一坠,边搓着他的身子帮他取暖,边与他说话道?“世子,今夜月色皎洁,你若是睡过?去了,可就?白费了这番好景色。”
不见人回话,她又道?“不知河东郡的月亮,与格县和肃州可有?甚不同,说起来,我还从未去过?河东郡,听闻河东郡物产丰富,吃食定?然不少,世子常在河东,必定?知晓不少,到时候,还需要跟世子讨教讨教。”
江絮啰里啰嗦说了许久,许是太吵了些,听得赵达闷哼一声?,她惊喜道?“世子你醒了!”
好半天,听他回道?“小娘子当得端庄矜持,整日想着吃食,像什么话。”
赵达声?音虚弱的很,偏这时候还要教训人,江絮无奈笑道?“世子说笑了,我出生市井,赖皮惯了,端庄矜持今生恐与我无缘了。”
赵达轻轻哼了两声?,又闭了眼,江絮恐他再睡过?去,唤了他一声?,听赵达嗯了一声?,她才松了口气,又说话道?“世子家中有?端庄矜持的佳人,我这种跳脱之人,实?在不值得世子为此?。”
赵达神思有?些恍恍惚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回道?“你非得这个时候来气我吗?”
江絮不言,这个时候说这些话,确实?不合适,但今晚这一连串的事,看着赵达虚弱的躺在这里,让她的心有?些乱了,她对这种情绪感?动害怕,她那么说,与其?说是劝说赵达,不若说是提醒自己。
许久,听赵达出声?,道?“我家中并无佳人,莫要乱说。”
江絮手一顿,听出他话中之意?,有?些不可置信,赵达该有?二十四五了,凭他的品貌家世,不该没有?成?婚,她犹豫半天,道?“世子莫不是鳏夫?”
赵达气息一滞,好一会,缓缓道?“若要这么说,不是不可,家中曾有?一门亲事,那家小娘子及笄之年意?外过?世,我遵礼为她守三年,后因关中起战事不得空闲,至今还未曾有?过?嫁娶之事。”
“真是可惜了,若那小娘子还在世,与世子定?然是一对神仙眷侣。”江絮感?叹道?,纵是他家中不曾娶妻又能如何,不过?是迟早的事,他乃晋王嫡长,必会寻一世家大族结亲,既能稳定?关中势力,又能替他博得一方支持。
“你当真如此?想?即便是我连命都肯给你,你也不愿意?信我?”
赵达闻言,头疼的更厉害了,一时分不清是被她气的,还是真的在疼,他强忍不适,质问的话脱口而出,待反应自己所说之话,又泄了气,不见她倒还好,见了她,偏就?一丝理智都没了,心绪能因为她一句话波动至此?。
赵达有?些挫败之感?,他的骄傲底线,遇到她之后,好像都不重要了,明明在高峰时已经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个麻烦,已经想通要离开,可好像只要一见她,这些事就?被他忘了。
江絮看他说话时,面色发白,一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催着他躺下,道?“世子,你别动,一会又要难受了。”
待回过?神,明白过?来他所说之言,心中不免一酸,他那么拼死护着她,她不是不感?动,她希望他能好好的,早日恢复成?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的世子爷。
这并不代表她想与他一起,一来两人身份地位的悬殊太大,她纵是当他的良妾,都有?人觉得高攀,更何况其?他,江絮想都不敢想,二则她亦有?自己想做的事,这些事,是她的责任,是她的良心,只能排在她微末的感?情之后。
她能将一切都想明白,她知道?自己该走的路是什么,但这些并不能阻止她心中的悸动与难过?,她甚至觉得自己过?于绝情了,她日后,恐怕不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会愿意?舍命救她,她是难受的,却?又不得不忍受这份感?情。
江絮昂着头,看着那天空中的孤月,开口道?“我相信世子的感?情,也相信世子是真心欢喜我,但世子就?如那天边的明月,而我是这岸边的水草,这样?的距离,不是你或者我能够跨过?的。”
赵达抬眼往她,看到她眼中独属于她的倔强和难受,突然就?不忍,他垂了垂眸子,道?“我若不许呢?”
江絮一笑,道?“世子,你知道?,你拦不住我的。”她顿了顿,又道?“且世子喜欢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困在后院中,温软听话的江絮,而是现在这个自由的我,即便我如了世子的愿,世子恐怕不多久便会腻味了,到时候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赵达未曾想过?她会如此?想,但这话偏偏他又反驳不出,当初的肃州絮娘,他有?欲望,却?无情义,他有?兴趣的是那个在高峰困住他的江絮,是那个在船上与他一起杀了人,还能得意?狡黠的她,却?从来不是肃州那个温婉的江姨娘,将她锁在后院之中,他困住的,不仅仅是她,也是他所喜爱的那个人。
许久,他道?“你还要回西齐嘛?即使那陆仁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你还要为了具尸体去冒险?”
江絮点头道?“即便是具尸体,我也想帮他收个尸,也算全了我与他的情谊。”
赵达冷哼一声?,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去高峰吧!”
不等她问,解释道?“西齐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以二郎的能力,攻破西齐是迟早的事,你去高峰,到他麾下去,到时想回西齐也好,想找那位陆仁也罢,都随你的便。”
江絮微微一怔,犹豫道?“可我原来是西齐的人,你不疑心我?”
赵达瞥了她一眼,嗤笑道?“我从未疑心过?你,以你的脑子里的那些心思,就?是牺牲自己,亦不会出卖我。”
江絮闻言,对他的信任莫名欢喜,斟酌道?“燕郡王早已知道?我是女?子,我去他麾下,恐引他不喜。”
“莫要小巧了二郎,即便是三头六臂之人,他都能坦然处之,更何况亦女?子而。”赵达解释道?,若不是深知二郎脾性,他亦不会如此?建议“你在河州助林敬买马一事,他早已知晓,他信中对你赞不绝口,若是你愿意?投奔他麾下,他只会欣喜,岂会有?其?他心思。”
纵是赵达这么说,江絮仍旧有?些疑虑,她的身份,总归不太好,除却?女?子身份,她还曾是西齐之人,参加过?高峰之战,又被王通捏造了起死回生的谣言,纵是燕郡王对她不疑,难保燕郡王旗下之人对她不满。
赵达见她不言语,已看穿她的顾虑,道?“你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不若与我回河东郡,至少世子府后院,不需要你面对这些。”
江絮知道?他在激自己,她是胆怯的,却?又不经激,她做事向来问心无愧,若是连面对他人质疑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能孤身继续走下去,想清楚了,不在迟疑,笑道?“多谢世子好意?,恐还是高峰适合我,我定?不负世子的期望。”
赵达未接话,河风吹拂,岸边的水草随风摇摆,月光印在河面上,摇摆的水草时不时触碰上去,赵达眼角余光扫过?,谁说月亮与水草距离太远呢?明明就?很近!不是吗?
既然几次三番都割舍不掉,他亦不愿再做挣扎,他想要的,迟早会得到,他从来都是一个耐心足够的人,而对江絮,他只会更加有?耐心,他会舍命救她,愿意?给她自由的天地,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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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县令带人赶到码头,火光冲天的大船,看的他心一凉,亲娘哟,这是什么事,晋王世子要是在格县出了事,他别说仕途了,小命能不能抱住都另说,急忙催人去大船救人,只是这方人还没过?去,就?见大船那边有?人过?来。
他心一喜,听船上人喊道?“别过?来,船要沉了!”
待那伙人上岸,钱县令左右看了一圈,脸色一白,颤抖道?“世子呢?你们出来了?怎么不见世子?”
这一伙人正是郑升与方珏娘他们,自赵荣跳了水,何卷与方耳解决了剩下的人,这何卷也跟着跳了水,郑升虽然感?激江絮,但真到了生死关头,他怎么能不犹豫,最终也没狠下心,跟着下了船,听钱县令这么一问,他惨白着脸道?“世子落了水,下落不明。”
钱县令只觉头一晕,差点站不住,亏得杨县丞扶了他一把,道?“大人当心,卑职这就?派人去寻世子。”
郑升忙道?“不能去,大船马上就?沉了,靠的近了,被卷进去,可就?没命了。”
他这话落,就?听身后传来响动,回头一看,夜幕下,那大船正慢慢下沉,卷起的漩涡,将周边的一切都带了进去,看的众人目瞪口呆,谁都不敢往前一步,好半天,水面恢复平静。
码头亦十分平静,无人开口打?破这沉静,忽然,平静的水面出现了波动,只听一水声?一响,有?人冲出水面,众人一喜,见那人提着一人上岸,原是赵荣与何卷,赵荣将何卷往地上一扔,道?“钱县令,派人去找世子,他无事。”
赵荣在水底未能找到人,但看到了那具被刺穿喉咙的尸体,若非大船沉没,他忙着避开,他应是已经寻到世子。
钱县令大喜,忙唤人去找,待寻到江絮两人时,忍不住眼泪要落下来,亲娘哟,他命跟仕途都保住了,谢天谢地。
江絮见来人救援,方松了口气,赵达的身子越来越冷了,她都害怕他就?这样?突然过?去了,待寻了大夫来看,得知他只是失血过?多,才放下心来,身子一软,亦晕了过?去,模模糊糊之间,好像听到有?人唤她,但是睁不开眼,今晚太累了,她就?睡一会。
暂别
江絮睁开?眼,见窗外天色昏黄,她一时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手臂传来?钻心?的疼,她看过去,两只手臂都包着绷带,右手还隐有血迹渗出,她记起来?,这?是那袖箭射中的位置,另一只手是在水里受了一刀,这?可真是,一夜之间成了废了双臂。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抬头看去,来?人端着药碗,道“醒了,正好,来?吃药。”
江絮见他,笑道“阿兄,你何时来的?”
江怀边打着扇子吹药,边道“昨日?。”
他语气冷淡,听得江絮心?里一突,道“阿兄,你生气了?”
江怀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不敢,江少监聪明过人,计谋无双,我岂敢与你生气。”
听听这?话说?的,还气的不轻,江絮猜到他为何?生气,语气软道“阿兄,我错了,你看在我两手受伤的份上,莫要与我生气了!”
江怀举起汤勺,喂了口药到她嘴边,江絮有意哄他,张着嘴喝了,顿时苦的天灵盖都要冒出来?,一张脸皱成老树皮一样?,江怀见状,塞了颗蜜饯到她嘴里,叹口气,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若要我消气不难,过几日?你与我回河东府,日?后莫要再管这?些事。”
他接到江絮的信,就往格县赶,路上遇到同?路的孙医官,才知道世子与三郎君亦在格县,他隐有不安,昨日?刚到,就见她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吓得他人都站不稳了,听那些人说?了她这?些天的事,一时不知道该心?疼她一路艰难,还是该气她不顾安危。
江絮吃了蜜饯,方道“阿兄,我不会再以身犯险,且我已?经答应世子,待伤好一些,就去高峰,入燕郡王麾下,这?样?,你也能放心?些。”
江怀一怔,不知世子这?是何?意,犹是不同?意道“燕郡王四处征战,所行之事,莫有不危险的,你去他麾下,哪有几日?安慰日?子可过。”
况且说?到底,还不是再为赵家?拼命,她为了救世子已?经成这?样?,他实在不愿再见她受伤,这?一次是命大,下一次,谁又说?得好,他原还当她不喜世子,但又能为了救他做到这?个地步,江怀是越发不能理?解,世子亦如此,明知道前线危险,为何?还要让她去。
江絮道“燕郡王骁勇善战,麾下能人异士众多,我去他麾下,轮不到我去冲锋陷阵,阿兄尽可放心?便是。”
“此次乃是意外,世子与我有恩,我见他出事,岂能不伸出援手。”
江怀将药碗递到她跟前,一口喂她喝了,方道“世子的恩情,我自会报答,不需要你搭进去,你如今为他做的已?经足够,无需再入燕郡王麾下报恩。”
江絮知道他误会了,便将她的心?思说?了出来?,江怀未料她如今还存着回西齐的心?思,心?绪一怔,莫怪世子要劝她去燕郡王麾下,原是因为这?个。
两人正说?这?话,忽然?有人敲门,江絮轻轻应了声,来?人推开?门,正是赵达,他穿着杭白绸直缀,头发因裹着绷带,半束着,站在门口,望着江絮,温声道“你醒了?身子可好些?”
江絮轻笑道“就是胳膊还有些疼,其他倒无事,世子的头如何?了?还疼吗?”
江怀见两人谈话,言语虽平常,但比之以往那份客气疏离,好似多了些其他东西,他见赵达进来?,行了礼,又坐了回去,江絮见他一副警惕的样?子,好笑道“阿兄,我饿了,你去厨下帮我要份咸粥来?。”
江怀颇为不愿的起身离开?,只留下赵达与江絮两人,赵达见他连门都不曾关,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心?中觉得有些可笑,江絮原不是就他的人,这?江朝奉怕是已?经忘了这?事。
“阿兄亦是担心?我,世子勿要怪罪。”江絮开?口解释,赵达瞥了她一眼,道“你觉得我会为了这?种事责罚下属?”
江絮心?道,你那心?眼芝麻大似的,可说?不定,嘴上道“世子心?胸宽厚,自不会介意这?种小事,是我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
赵达坐在一侧,淡声道“油嘴滑舌,满口胡言。”
江絮听他言辞虽烈,但语气并无责备之意,笑道“世子来?此有何?事?”
赵达原是想看看她的醒了没,听她一问,又说?不出口,只道“我明日?回河东府。”
江絮一怔,他是晋王世子,他自然?是要回河东府的,只是这?么快,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末了,只道“世子多保重。”
这?次的刺杀,如此周密狠辣,背后之人,未能得手,难保日?后不会卷土重来?,他在河东府的处境,亦不如她想的那般好,想到这?,忍不住嘱咐一句“日?后要多加小心?。”
赵达轻轻嗯了一句,道“你的人,我会帮你带回去安置,你安心?在此养伤,待好些了,再去高峰。”
江絮应道“多谢世子。”
赵达没在多说?,坐了会便起身离去,她已?经清醒,他悬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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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放了下来?,以他的心?思,自然?想带她回河东府修养,只她必定不肯,他不能操之过急,来?日?方才,他有的是耐心?去等。
江怀端着粥回来?,见人已?经走了,松了口气,道“絮絮,你既对世子无意,日?后莫要与他单独共处,若让人见了,未免误会。”
江絮点?头,笑道“知道了,阿兄,你放心?。”
她知道赵达只是想看看她醒了没有,单独跟她告别,这?么一点?小事,她实在不忍心?拒绝他,日?后再见,说?不得又会是什?么场景。
江怀不再提此事,又开?口劝她回河东郡修养,但江絮去意坚定,她有意直接回高峰,她在格县耽误的太久了,不知如今西齐是什?么情况,且她本来?想回河东府的缘由便是安置胡女等人,如今有了赵达的安排,她无忧心?之事,还是想早日?回西齐。
除了陆仁之外,她还想再找找石凯的下落,毕竟当初未见他的尸体,说?不准他还在人世,入了燕郡王麾下之后,她找起来?会更?方便些。
江怀见劝她未果,越想眉头越紧,想起来?时听到的消息,与她道“如今西齐已?经四分五裂,你即便回去亦不一定能找到人。”
江絮一怔,猜道“张瑞反了?”
江怀未料她如此敏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前些时日?燕郡王在淇县大败张瑞,那张瑞带人逃回金城郡,王通以此为由,有意削他兵权,他亦是个刺头,连夜杀了府兵,带着人逃回肃州,又派人占了瓜州河州之地”
江絮道“张瑞狼子野心?,当初张路在肃州起兵,亦是他在背后推波,西齐高峰之战元气大伤,他不趁机分杯羹,倒说?不过去了。”
如今西齐局面,淇县已?归入关中,瓜州往北,河州往西都是张瑞占着,西齐名义上,只剩下金城郡一座大城,以王通手中的兵力来?说?,对抗燕郡王无异于,以卵击石,江絮想到这?,道“王通是不是有投降之意?”
“这?到未曾听说?,只张瑞离开?前,在西齐军中散了谣言,道是王通曾为换肃州,杀功臣进献,这?事在西齐军中引起不少争议。”江怀说?道,看向江絮,这?事的内幕,她应是比自己更?清楚。
江絮微怔,张瑞所说?之事,应是当初诛杀孙明清一事,这?亦是陆文与陆政之开?始产生分歧的开?始,她道“原是这?事,阿兄不知,当初死的人,正是与张家?有仇的孙明清,陆政之以其人头换肃州,当日?陆文便不同?意此事,只是他一意孤行,没想到,他死了这?么久,这?事还是被拿出来?做文章。”
江怀恍然?,道“若真如此,这?张家?算的深远,当日?以肃州诱惑陆政之杀孙明清,想来?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恐早就有用此事乱西齐军心?的意思。”
江絮点?头,张路当初投降,亦是不得已?为之,心?中岂会没有反扑之意,孙明清之死,可谓一举两得,她道“既然?如此,我更?该回去,不管西齐如今是投降还是死扛,都已?经是关中囊中之物,我此时回去,更?好找人不是。”
江怀原有意让她看清局势,莫要去蹚浑水,没想到还成了她回去的理?由了,他这?会子越发能理?解,世子劝她去燕郡王麾下的心?思,这?要没世子劝说?,说?不得她又孤身一人去了哪里,好歹去了燕郡王麾下,还能有个音讯,一时竟然?不知该再说?什?么,只好长叹一口气。
*
金城郡行宫,王通面带疲惫,不复往日?自信傲慢的神情,他瞥了眼大殿上,战战兢兢的小皇帝陆开?,只觉得头更?疼了,使了一个眼色,便有内侍来?劝那小皇帝出去玩,小皇帝见王通阴鹜的脸,吓得不行,听这?话,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会就见不到人影。
殿中只剩下王通与其几名心?腹,众人皱着眉,其中有一人,说?话道“中书,如今前有狼后有虎,我们?该如何?是好?”
王通揉了揉眉心?,道“你去拟折子,派人给燕郡王送信。”
“中书!此时归降关中,如何?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
自古投降一事,从不被人称颂,他知此言必有人反对,瞥了一眼说?话之人,道“许侍郎,以你之见,莫不是要看着西齐落入张瑞之手,才算对得起先帝。”
许侍郎不言,张瑞残暴,他们?若是落到张瑞手中,哪里还会讨的好,如今他在瓜州虎视眈眈,若非忌惮关中收渔利,恐早已?攻来?,一时不敢在言语。
殿中争论不断,小皇帝陆开?这?边,倒是十分清静,他本是一人在院中玩耍,见那内侍不查,偷偷从院门溜了出去,顺着小道一路往后宫而去,自先帝去世,后宫早已?冷寂,处处都是冷宫,他行至一处院前,敲了敲门,不多会,内里有人开?门,探出头,见是他,忙侧过身子,待他入了门,又伸出头去,查看周围,见四下无人,方关上大门。
女装
往高峰去?的官道上,一辆乌黑的马车扬起一阵尘土,马车顶盘旋着一只海东青,时不时落下来歇个脚,又飞上天盘旋,待午时左右,马车停在一处树阴下,马车帘被?轻轻掀开,露出江絮秀丽的面容。
幸而一只手臂只是皮外伤,未曾伤及骨头,她将养了几日,便有了离去?之意,赵达暗中留了一名暗卫与她,知她要离去?,现身要送她去?淇县大营,这?只海东青亦是赵达之物,江絮盯着一旁吃东西的鸟儿,时不时鼻尖发?出一声嗤,好似在嫌弃一般,这?神情,与它主人倒是神似。
江絮不禁笑了笑,他送这?海东青的意思不言而喻,自己的劝说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明明就不是大方?的人,偏要为难自己,这?是想要温水煮青蛙,那也得看她这只青蛙愿不愿意进锅才行。
郑升等人原想与她同行,但?一来他们去?陈州行水路更为便利,二来还有些事需要他们在格县了结。
黑衣刺客是针对赵达,砸船之人却非他们,钱县令有赵达的支持,没?几日便查出这?凿船之人乃是刘爷派去?的,县里雷厉风行,风风火火查封了刘家的产业和生?意,这?私盐买卖顺理?成章的落入官府手?中。
郑升原是慌得很,那钱县令亦是个人精,知晓他们与赵达有些关系,不仅未曾动他们,还有意要收购他们的私盐,郑升这?算是因祸得福,
关中缺盐,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私盐只要不是从关中出的,哪里来的对关中人来说?并不重要,郑升条贩私盐的路子,在西齐是死罪,在关中是无所谓
周八那船沉了确实让人心疼,不过他如今算了过了明路,先狠赚上几笔,有了钱,日后再做什么生?意不好,没?得非得在这?刀尖上舔血。
郑升是聪明人,深知这?私盐买卖长久不得,且又听闻西齐现状,说?不得这?西齐何时就归了关中,到时候再从陈州运盐,可就没?得说?法?了,还是趁机多捞几笔,收手?完事。
另一面,淇县大营,赵观正与麾下将士谈及下一步路线,正巧有兵士来报,正有两份信同时到了案前?,赵观拆开粗略一看,笑道“诸位,可是个好消息,西齐王通来信,愿与我关中合作。”
一时间账内响起道贺声,不过亦有几人有其他心思,赵观麾下虎贲郎将裴原光开口道“郡王,此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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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应,这?西齐已是我关中囊中之物,这?会子提合作,未免晚了些。”
他话音落,又有一人开口,他穿儒袍,显然是军中文士,开口道“裴将军勇猛,但?如今局面,那张瑞在瓜州虎视眈眈,我方?若有动静,他必定趁机突袭,不若先与这?西齐合作,待拿下那张瑞,西齐不过是瓮中之鳖。”
他说?着,余光扫过一旁的林敬,见他并无应和之色,一时又有些不确定,莫不是他相差了,却见那林敬起身,恭敬道“郡王,既有两封信,不知第二封是为何?”
赵观面带笑意,道“这?第二封是份推荐信,大兄替我军中招来一位贤才。”
林敬抬了抬眼眸,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道“可是当日西齐那位起死回生?的江少?监!”
赵观点头,笑道“正是。”旁人不知,他是一清二楚,以大兄的脾性,竟然肯舍得这?位江少?监来,说?不得是没?了办法?,才肯放她来此。
他对此人甚是好奇,一来与大兄有关,二来亦是她自西齐起兵以来所作所为,很难不引人好奇,再者河州一事中,若无她帮忙,恐要多几番波折,旁的不说?,这?会子林敬该是已经多了位新?妇。
林敬对她到来并不惊奇,但?她选在此时归顺郡王,其意不言而喻,心思多半还在西齐之事上,她为旧主能做到此,算得上仁至义尽,但?选新?主,仇怨未了,未免会多生?事端。
思及此,他道“郡王,这?江少?监曾与王通共事多年,对他脾性了解颇深,此次王通既有意合作,不若让江少?监前?往西齐谈判,一来她对西齐事熟,二来正好证她忠心。”
这?江少?监当年参与高峰之战,又是当年主帅陆文的心腹,关中多少?将士死在她手?上,营帐中不乏有不满之辈,闻言,道“林先生?所言在理?,听闻这?姓江的当初还与王通合谋,陷害西齐淮王,可见心思奸诈,如今他既有意投身郡王麾下,合该让他表忠心。”
赵观一怔,他有些犹豫,大兄让江娘子来此,必定不愿她做如此危险之事,林敬所言虽有理?,但?若站在大兄的角度去?想,他是不愿为此事,听众人之言,并未直接拒绝,只道“此事待江少?监来此,问过她之意愿,再做决定。”
林敬知他忌讳何事,一时不言,江絮若想在郡王麾下站住脚,不论是郡王,还是她的心思,都需要转变,郡王好说?,一切看江絮如何,可莫要让他失望。
江絮到淇县大营已经是四日之后,她一只手?臂的伤口已经结痂,另一只因伤到筋骨,还不太大幅度做运动。
赵观得知消息,亲来迎接,便见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青色襦裙的秀丽女子,她抬手?行礼道“肃州江絮,见过燕郡王。”
赵观一怔,当日见她是着男装,天色昏暗,只看他清俊斯文,今日乍见她着女装,若说?容貌,自然是出色的,不过更让人在意的是她举手?投足间的云淡风轻,神色之间毫无畏惧之色,他笑道“久仰江少?监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是女中豪杰。”
江絮轻笑道“郡王谬赞,在下才疏学浅,愧不敢当。”又道“听闻郡王宽容大度,善与人交,不知郡王麾下可能容下妾身一席之地。”
赵观闻言,倒是有几分?明白她的意思,他手?下之人,只要有德才,他从不拘出身地位,便是大兄来信,他亦只当这?江娘子有意与在西齐一般,不曾想,她竟有如此胆气,她要面对的质疑,可比他要多多了,他道“江娘子不惧,我又有何可犹豫的。”
江絮躬身行礼道“郡王仁德,蒙郡王不弃,妾身日后当以郡王马首是瞻,纳忠效信。”
赵观正色道“能得江先生?协助,乃是我之大幸,这?天下,还需的先生?助我等一臂之力。”
江絮见赵观,他与赵达长得有几分?相像,但?言谈举止文雅洒脱,便是常年征战沙场亦丝毫不损他这?份气质,与赵达那种侵略性的气质,倒是大相径庭。
她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接受了此事,她原已经做好被?人婉拒的准备,她会来此,便是想了解西齐之事,陆文之仇,陆仁和石凯的下落,她需要借助关中的势力,才有机会得手?。
如今局势,西齐夹在关中与张瑞之间,双方?谁都不肯先出手?攻打西齐,扭转局势,还需要看西齐如何做,她来时已经斟酌过,她对西齐官场比关中熟悉,由她去?跟西齐谈判,是最好的人选。
且西齐谈判一事,即是她投诚之举,又可为日后行事造势,莫说?她是女子,即便她今日是男子,以他过往的情况,不做些成绩来,想在赵观手?下站稳腿脚,亦是艰难。
若是赵观不肯她入营,她只需以此利诱他同意便是,纵是他碍于赵达不同意她冒险,自有林敬在一旁推波,此人必定会赞成自己的想法?,却没?想会如此顺利,是她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这?位燕郡王,属实有容人之量。
江絮随着燕郡王入帐中,营帐中见她亦小娘子入内,神色各异,一时不知该问什么,便听赵观道“诸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曾经的西齐江少?监,江娘子。”
他话落,帐中人多是面色一变,只有吴郎将一脸淡定,觉得他们吃惊的表情太过丢人,一时觉得幸而自己早就见过这?女人,不然今天也得这?么丢人,隐隐生?出一种自豪感,眼神看过江絮,都亲切了几分?。
林敬亦愣了下,忽而站起来,轻笑道“合西县一别,江少?监别来无恙。”
江絮回礼道“林先生?客气,妾身早已不是西齐少?监,唤某江絮便可。”
林敬道“江娘子此举,可是想好了?”
江絮点头,她知他意思,林敬算得上有趣之人,此人从未介意过她女子身份,她此行着女装示人,一来,她若入西齐谈判,她恐王通拿此事威胁她,到时未免生?事端,不若现在挑明了,让他无计可施;
二则是不想再隐瞒身份,在西齐时,她不是不曾担心过身份暴露之事,如今既然已经选择另投新?主,她不愿意在有此等纠结,她是女子,一直都是,不会因为她着男装而改变,与其让人拿来做文章,不若大方?告知,她的身份从来不需要遮遮掩掩。
她知道,她一旦以女子身份示人,这?会是一条艰辛的路,但?她会走下去?,她并无多大本事,以她能力改变这?个不了时代的思想,但?至少?,她可以先从自己做起,她亦想知道,她能这?样走多远。
*
金城郡,王通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传信之人,眉眼清俊熟悉,站在场中一副坦然无惧的模样,怪道他翻遍西齐都找不到人,原来是投奔燕郡王,河州一事,多半就是她投诚的礼物,好,可真是好,他笑道“江先生?好生?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江絮笑道“肃州江絮,见过王中书,王中书贵人多忘事,江某过往还与中书做过一阵同僚,中书恐已经不记得?”
王通没?想到她如此直接,笑道“原是江少?监,久违了,如今你与过往可大不相同,实在是某不敢错认。”
江絮道“不怪中书,江某在西齐时,原是花名江原,如今回了本名,中书不敢认,亦是人之常情。”
王通嗤笑一声,已解她话中之意,这?燕郡王不知是何想法?,明知她的身份,竟然还她来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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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无人可用?了吗,亦或是有其他的意思。
这?位燕郡王以宽容仁厚著称,要他看这?可是位深藏不漏之人,这?信中所言,竟然想让整个西齐俯首称臣,成他关中附属国,岂不可笑,他向关中示弱,不过是想引起张瑞忌惮,不敢轻易攻城,在两方?势力中博弈,若是俯首称臣,待张瑞失败,下一个灭国的便是西齐。
博弈
王通暗自斟酌,一时推测不出她目的为何,笑道“江娘子惊才艳艳,乃是当世少见的巾帼英雄,莫怪燕郡王会派娘子过来商谈合作大事。”
他话音落,场中众人望向江絮,面色各异,见她身着青袍,带幞头,一副青衣官吏的打扮,未曾想竟然是位女子,西齐曾有不少人与她同朝为官,方才知晓他身份已是大惊,这会子已经顾不上掩饰了,眼神直直的盯着她。
“可笑,你们关中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一小娘子来?谈合作,这种?场合,岂是妇道人家参与?之所?,传出去平白惹人笑话。”说话之人是西齐的的官员,江絮抬眼看他,是个陌生脸孔,他说完,盯着江絮与她一道来的几位关中?之人,满脸不屑。
其中一人便是吴郎将,他知江絮要来?西齐谈判,自请与?之同行,这会子听那人奚落,生了一肚子气,身子一偏,似有要拔刀的冲动,抬眼见江絮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有些?后悔,他就不该好奇这小娘子的事,平白跟过来?受辱。
江絮笑看着说话之人,道“大人可知,我在西齐时,亦常与?先帝太?子与?这厅中?谈事,如今大人觉得我不够资格来?与?诸位谈判,莫不是觉得自己比之先帝更为尊贵?”
那人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争辩道“必定是你这小娘子隐瞒身份,哄骗先帝与?朝中?之人,不若先帝如何会让你这等女子进入此地。”
江絮淡声道“大人这才是满口胡言,昔日我在西齐的地位,乃是我靠着功绩赚来?的,况且我亦从?未隐瞒过先帝此事,我若有意隐瞒,王中?书?又如何会知晓我的身份,不仅王中?书?,便?是先帝,太?子,淮王,亦都知晓我之身份。”
她话落,不看他的神情,只望向王通,笑道“中?书?你说,我说的可是实情?”
王通面色一僵,知晓自己这是被她摆了一道,他既然已点?出她的身份,这会子又岂能不承认,至于她说的其他人,不是死,就是失踪,根本?无从?查证。
几日不见,长进不少,怕是一早就打着这意思来?算计他,让他帮她正名,他斟酌道“江娘子所?言确有此事,她虽身为女子,但在西齐屡立战功,并?非靠着歪门邪道得的位置,今日燕郡王既然派她来?,必定是知晓她能力出众,才会有此举,诸位还是莫要疑心了”
江絮一笑,道“多谢中?书?大人美言。”
王通皮笑肉皮不笑的点?点?头,道“江娘子客气了,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又道“江娘子即是来?此谈判,其他事还是先搁在一旁,还是先说合作之事。”
江絮点?头,听他道“燕郡王信中?之意,我已知晓,只是这胃口未免太?大了些?,我西齐如今虽兵弱,但若让我们就此跟关中?俯首称臣,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江絮道“中?书?大人所?言甚是,我今日虽是代表关中?,但西齐亦是我之旧主,两方皆是我挂心之地,郡王之意,我亦觉得有些?过了,想来?以中?书?之意,必定不会同意,是以我这边已经写?信,提了另一种?合作方式,正等郡王回信。”
王通方才着了她的道,这会子对她所?言之事多了个心眼,细细斟酌,觉得燕郡王那封信才是幌子,江絮口中?的方法,恐才是他们的真意,便?道“不知是何,还请江娘子直言。”
江絮解释道“现?今西齐兵弱,而张瑞兵强,在瓜州一侧虎视眈眈,拆开?来?看,西齐所?欠缺的,便?是强兵,而恰好我关中?有兵,我与?郡王提议,可由西齐提供一处地盘供我关中?驻兵所?用,平日不会干涉西齐之事,只在张瑞出兵时协助,这样?一则即可保证西齐的权威,二则也可护西齐的安全不是。”
她说完,看向王通,又道“不知中?书?意下如何。”
王通闻此言,气极反笑,这法子听着是比燕郡王所?言让步了些?,实际上更为恶毒,若是俯首称臣,尚有复辟的余地,但按照江絮所?言,他若是同意了,西齐日后再无机会喘息,只能臣服于关中?治下,好,果真是好,他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她心思之恶毒,心计之深,恐比燕郡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冷声道“江娘子所?言,虽有可行余地,但我西齐地少人稀,恐无法提供地方供关中?将士所?用,实在遗憾。”
江絮不奇怪他会拒绝,道“王中?书?既不同意郡王所?言,亦不赞成我之意见,那今日恐无法再谈下去。”
她说着站起来?,只她一动,厅中?守卫亦跟着动起来?,吴郎将随她周围,一副拔刀的姿态护住她,江絮不慌不忙,看向王通道“中?书?这是何意?两国即使交战,亦有不杀来?使的惯例,况你我乃是今日是为合作而来?。”
王通一笑,一抬手,那些?人退了下去,他方道“江娘子受惊了,这些?守卫鲁莽惯了,哪里懂得这些?,还请江娘子回坐,喝杯茶水压压惊才是。”
江絮复又坐了回去,抿了口茶水,这西齐宫里的茶水亦不怎么样?,她只尝了一口,又放下,道“中?书?大人,如今茶已喝了,若无他事,我想先行离去,还望中?书?大人见谅。”
王通何曾受过这种?对待,此人还曾是她的阶下囚,但现?今西齐势弱,张瑞与?关中?虎视眈眈,他不得不做出妥协,为西齐争取些?时间,修补元气,关中?这架势,若不给出实质性?的好处,恐难填饱他的肚子,斟酌再三,道“江娘子,西齐虽无法依郡王和江娘子所?言,但并?非全无诚意,我提一条,江娘子可再考量考量。”
江絮看他,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道“中?书?请说。”
王通道“西齐北面已经落入张瑞之手,往南行,淇县以外,盖已是关中?属地,若郡王不嫌,我西齐愿以山城之地,换得与?关中?两年的合作,江娘子以外如何?”
江絮面带笑,心中?腹诽,狗东西,山城乃是陆家的根据地,西齐虽明面上小皇帝还是陆家人,实际早已是王通囊中?之物,恐怕朝中?自山城来?的老臣,没少给他找事,如今割让山城,一来?去除了这些?腐旧的之人,二来?又能换来?喘息时间,算的可真好,她道“山城地小,亦无产出,世家盘根错节,关中?收拢来?,亦难以收服,如此条件,我恐郡王不会答应。”
王通扯了扯嘴角,眼中?并?无一丝笑意,他道“那江娘子想如何?”
江絮道“山城北面,乃是陈州,陈州常有船过关中?往江南行,此地与?关中?交流密切,中?书?若肯割让此地,郡王那边我亦能帮忙说上话些?。”
陈州除了有港口,最重要的是,还有盐井,江絮不可能不知道,王通闻她此言,隐隐有种?不妙之感,西齐不缺产盐之地,便?是金城郡周边亦有不少盐井产出,失之陈州,与?西齐而言,虽又伤,但无大碍,不过对关中?却不一样?,关中?缺盐,并?不是什么秘密,莫非她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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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就是冲着陈州来?的,若真是如此,他自然不愿他们得了这个便?宜。
江絮见他不言,又道“王中?书?,事情缓急,还望中?书?想清楚了再答应,陈州固然重要,但与?整个西齐相比,孰轻孰重,中?书?心中?自有衡量。”
王通冷笑看她,道“江娘子真是一心为关中?,如此算计西齐,不怕寒了先帝之心。”
江絮眸色一冷,高声道“中?书?还请慎言,先太?子与?先帝在时,我对西齐亦是忠心耿耿,如今即已另寻他主,为新主考虑,乃是天?经地义。”
“倒是中?书?大人,不必再顾左右而言他,郡王所?言中?书?不愿,我之意见中?书?亦觉得不可行,现?今以一城换得安宁,关中?已是一让再让,若中?书?大人依旧不愿,那合作一事,可就此罢了。”
江絮一脸正色,从?谈判开?始,她的目的就只有陈州,王通想在二虎之间斡旋,若要他俯首称臣,归入关中?,必定不可能,西齐如今虽是濒死之虫,但百足之虫,虽死未僵,他若来?个鱼死网破,关中?亦讨不得好,到时张瑞再横插一脚,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若仅仅只是一个陈州,对西齐对王通来?说,都是有可商量的余地,但与?关中?而言,若有了陈州盐井,不仅能缓解关中?缺盐一事,亦能趁机在此地屯兵,他日攻打西齐,亦十分便?利。
王通暗忖,舍陈州一地,得两年喘息,这笔买卖,与?西齐而言,利大于弊,且他日待西齐兵足,拿回陈州易如反掌,他并?非犹豫不决之人,瞬息之间,已经做好决定,他道“既如此,就依江娘子之言,以陈州之地,换与?关中?两合盟。”
江絮道“中?书?痛快,待我回营,必定在郡王面前帮中?书?斡旋,促成此事。”
王通嘴上道谢,心中?冷笑,关中?分明已经打好算盘,做此状态,当真虚伪,便?唤人拿来?纸笔,俯身写?了契书?,亲递与?江絮,道“我在此等待江娘子的好消息。”
江絮正待结果,倏忽间,门外传来?一声厉呵,她一怔,看向王通,见他亦是面带疑色,两人对视一眼,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王中?书?,我奉张公之命,前来?助你拿下关中?贼人。”
吴郎将面色一变,正要拔刀,只听刷的一声,他腰间剑已被人拔出,他还未及反应,便?听皮肉穿刺的声音,面前王通闷哼一声,瞪着眼睛不甘心的倒地,一旁江絮一把抽出剑,随手一扔,剑声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十分刺耳。
吴郎将已经失语,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江絮,这小娘子在做什么,她是疯了吗?
拱手
五日?前,淇县大营,已?近傍晚,营帐内虽点上了烛火,但依旧昏暗,赵观坐与?上首,他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块白色绢布,他抬眼望着下首的江絮,道“江先生,你如?何看这封密信?”
这封信是晚饭前收到的,有人用箭将此信射了过来,赵观派人去寻,已?是?不见送信人踪迹,信上言:王通是假意投诚,私底下已?与?张瑞暗通曲款,这行信来的蹊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意图想挑拨离间。
江絮拱手行礼,道“郡王,此信怪异,张瑞叛逃,带走不少西齐旧部,还在?西齐军中散播谣言,动摇西齐军心,王通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怎么还会与?他合作?”
明知这挑拨不能成?功,为何还要送这信给燕郡王,送信之人到底有何目的,江絮实在?猜不出,他在?暗,我?方在?明,恐只有到了西齐,才能窥见端倪。
赵观亦如?此想,他略一沉吟,嘱咐道“江先生,合作一事,虽重要,但不及先生安危,若西齐有甚变故,先生当以安全为重。”
入西齐一事,他并不嘱意江絮去,一则她与?王通有旧怨,二则她入西齐亦有其他目的,三则便是?考虑到大兄,但军中对她有质疑的人太多,她若想留下来,这次她是?一定要去。
江絮知他顾虑,道“郡王放心,西齐虽险,但此番有郡王在?背后支持,西齐不敢轻易得罪。”又道“且我?方所?求,不过陈州一地,并未动及西齐根本,王通不会不答应。”
赵观道“那我?就?在?此祝先生凯旋而归。”
*
剑落地声消失,厅中又陷入一片死寂,倏忽间,只听一声暴喝“江絮!!你竟敢杀了王中书!!来人,速速将这贼人拿下!”
话?落,厅中侍卫有了动作,吴郎将虽不知道这小娘子为何发疯,但该保护还得保护,他捡起地上的剑,与?其他人将江絮围在?中间。
江絮望向方才说话?之人,他的位置在?王通下首,着朱袍,江絮记得他,本是?陆政之手下谋士,姓何,他此时出声,多半与?王通交情?不浅,江絮直视他,冷声道“何大人,王中书勾结张瑞,欲杀害我?等,诸位亦是?听到的,我?杀他,一则所?为自保,二则亦是?未西齐除害。”
那何大人听她之言,气的跳起来,怒骂道“你这蛇蝎毒妇,事到如?今,还敢诬陷中书,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拿下!”
“谁敢?大人现在?动手,是?准备破坏西齐与?关中的合盟嘛?”江絮岿然?不动,高声质问。
何大人被她那理直气壮的神?情?气的不轻,他指尖微颤,指着江絮斥道“你……一派胡言,中书已?被你杀害,还有何可谈?分明你们关中背信弃义,就?莫怪我?们无?情?!快动手!”
比之他的歇斯底里,江絮显得过于镇静了,她道“何大人,王中书不过是?西齐的臣子,他死了,自有陛下与?我?关中谈判,要不要继续,还得看西齐陛下的意见不是??”
那何大人面色一僵,正要说话?,就?见一旁的许侍郎站起来,说道“江娘子所?言甚是?,西齐是?陛下的西齐,而非王中书的西齐,他死了,一切自有陛下定夺。”
江絮抬眼看他,这许侍郎原与?她一同在?陆文手下,陆文死后,投靠了王通,陆文死的突然?,且与?王通脱不了干系,他不可能不知,如?此还能投靠王通,可见其心性,不论他是?忠是?奸,他对王通都不可能是?真心。
何大人见他提及小皇帝,满脸不屑,道“陛下,这会子我?们的陛下不知道躲去哪里了?如?何敢出来?”
“何大人如?此编排朕,是?准备取代朕,造反不是??”
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少年独有的沙哑,声音虽轻,但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何大人未料他会突然?出现,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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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白,他平日?在?小皇帝面前嚣张惯了,纵是?如?此,亦不过跪下道“陛下恕罪。”
陆开冷哼一声,将视线转向江絮道“王中书通敌叛国,罪不可恕,江娘子仗义出手,朕在?此谢过。”
他此言,听得场中人面色各异,那何大人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似还要说话?,被他一侧的同僚拉了回去,这小皇帝纵是?再无?能,亦是?西齐明面上的皇帝,况且王中书已?经死了,树倒猕猴散,原先投靠他的那些世家,说不定又会投奔到这小皇帝麾下,再者他身后还有山城旧部支持,思?及此,他亦冷静下来,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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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见状,对那陆开行礼道“陛下言重了,还望陛下恕在?下殿前失礼。”
陆开道“江娘子无?需介怀,如?今贼人已?死,我?们还是?继续谈一谈合作之事。”
江絮点头,将方才与?王通之间的协议说与?他听,陆开闻言问道“我?听闻燕郡王来信,有意封朕为齐王,不知可否属实?”
江絮一怔,不知这小皇帝什?么意思?,她道“郡王原是?有此意,不过此事过于强人所?难,郡王亦深知,如?今已?改变主意。”
陆开道“郡王为何要改?依朕之言,西齐入关中属地甚好,此后西齐再无?皇帝陆开,只有齐王陆开。”
他话?方落,众人皆是?大惊,江絮亦是?满脸疑惑。
有西齐官员反应过来,惊呼道“陛下!不可!此乃亡国之举!”
陆开瞥他一眼,道“西齐乃是?我?父兄打下来,今日?他们已?经不在?,自然?由我?说了算,我?意已?决,你们若有不愿,可自行离开西齐,投奔他主。”
他如?此直白,倒是?让旁人接不下来话?,仅有几位老臣叹道“天亡西齐!天亡西齐!”
江絮不曾想这小皇帝是?这样的人,但西齐不是?单凭他一个无?实权的小皇帝一句话?,就?能落入关中手中,江絮斟酌道“陛下言重了,关中并无?意入主西齐,不过既是?有意合作,关中可出兵驻守西齐,助西齐拿下张瑞。”
拿下西齐是?早晚的事,她不过换个说法,若是?现在?强行让西齐俯首称臣,必定惹得西齐朝廷动乱,先派驻兵,再慢慢收拢,且王通一死,西齐已?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关中需要注意的,乃是?张瑞。
陆开看她,稚嫩的脸笑了笑,道“还是?江娘子考虑的周全,就?依江娘子所?言。”
江絮这说法其实不比西齐投降强到哪里去,只是?听上去好些,西齐众人虽是?不愿,但到底比这小皇帝突然?让西齐送人来的好,一时无?人吱声,不过各怀心思?,已?经在?想下一步的打算。
待一切说定,江絮方带人离开大殿,吴郎将跟在?她身后,只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这西齐就?这么简单拿下了,那小皇帝跟这个小娘子,都是?疯子吧,他犹豫了许久,末了还是?没憋住道“江先生今日?未免太冲动了些,若是?那小皇帝不来,你我?今日?恐出不了这西齐皇宫。”
吴郎将不能理解亦是?人之常情?,她解释道“吴将军且放心,那小皇帝必然?会出现,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设计。”
从当初那封送给燕郡王的信开始,一切恐都是?他在?背后着手,以他今日?的行为,这位小皇帝怕是?比旁人更想毁了西齐,设计破坏和谈倒在?情?理之中。
他多半一直在?关注殿中之事,况且他当时就?是?不出去,许侍郎等人亦会逼着他现身,不若不会接她的话?,江絮没想到的事,他会如?此恨西齐,尽是?连西齐都肯拱手相让。
但他应该亦是?不曾料到,自己会突然?杀人,若说起来,她亦不曾想到,王通设计杀害陆文,囚禁她与?府中,她没有一日?不想杀他,但自入有意入燕郡王麾下,她已?经做好了跟王通之间的长久对决,西齐不灭,他恐难除。
她今日?会突然?动手,盖因听到了那声高喊,那个声音,她曾听过许多次,他失踪后,自己也寻了许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絮正想着,忽一抬头,见那宫墙边站着的年轻小将,他笑容一如?往昔,只是?面上多了一刀伤疤,冲她挥手道“江先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江絮轻笑一声道“石将军,别来无?恙。”
正因为殿外说话?之人是?他,她才非常肯定这一切都是?算计王通的,杀意亦是?一瞬间出现的,她十分清醒,知道今日?是?她的最?佳时机,她要做实了他通敌之罪,不能给他留下辩解的机会,错过今日?,他恐再难杀他!是?以才会果断下手。
石凯走到她面前,步伐轻盈,待见到吴郎将,方顿了下步子,吴郎将亦想起他来,两人一怔,默契的别开眼,江絮知道两人之间的故事,她道“吴将军,劳烦在?宫门处稍后一会。”
吴郎将犹豫片刻,转身离开,见他走,石凯方才道“许久未见先生,先生风采依旧,依然?如?此果断英武,当日?我?听人说先生起死回生,投靠王通,便知先生是?在?忍辱负重!等待时机报仇。”
江絮听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心道还是?单纯的性子,笑着解释道“太子死后,我?被王通囚禁与?府中,后被人救回关中,当日?起死回生之人并不是?我?,乃是?王通找人假扮。”
石凯一怔,原来如?此,亏他听说这事还气了几日?,若非殿下劝阻,他已?经寻她质问,没想到竟然?不是?江絮,他道“竟还有此事,那王通太过奸诈!一刀死了,便宜他了。”
殿中之事他已?经得知,今日?原计划不过是?在?殿外故意假装张瑞之人,引起关中和西齐之间的猜疑,没想到江先生如?此果断,一刀杀了王通,让后面的事更加顺利了。
江絮未接他这话?,只道“你何时投靠了陆开?今日?之事,都是?陆开的计划?”
石凯摇头道“并非陛下所?想,乃是?殿下一手安排,陛下亦是?配合殿下罢了。”
他说着颇有些兴奋道“殿下若是?见了江先生,必定十分高兴,先生若是?无?事,便与?我?去见殿下如?何?”
江絮虽已?隐有猜测,仍是?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淮王殿下?”
陆开是?王通的傀儡,石凯的脾性,不会无?缘无?故与?他合作,况且以他当时的情?形,想要接触陆开,很难,这其中必定有人,而能让石凯那么信任的,又能然?后陆开配合的,她只能想到一个人,淮王陆仁。
人散
西?齐的后宫,江絮还是头一遭来,石凯轻车熟路,将?她带到一处朱红大门前,轻轻扣了几下,内里有人开门,见到江絮,迟疑了下,石凯忙解释道“这是殿下的故人。”
那人狐疑的打量江絮几眼,见她生的文?弱秀气,没在阻拦,放两人入内,江絮进了院内,这?院中杂草丛生,带着难掩的萧条,她跟在两人身后,在一处殿前停下,那人敲了敲门道“殿下,石将?军来了。”
“让他进来。”殿内人声音沙哑,听得江絮一怔,她入内,见窗边矮榻上依靠一位身着月白寝衣的男子,头发仅用一根发带随意束着,他回头,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这?与她印象中的陆仁相差太大,纵是在路上已经听说他曾被王通下毒一事,但不想他竟会被磋磨成这?样,全不复记忆中那富贵俊俏的少年郎模样。
江絮心绪一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陆仁先开口道“江先生,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笑意,江絮微微一颤,道“请淮王殿下安,多?谢殿下记挂着,托殿下的福,尚算平安。”
陆仁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方道“先生,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离得近了,越发看清他的脸色,苍白入纸,好似随时?都能断气似的,江絮迟疑道“殿下的身子也该多?调养调养,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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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早日恢复以往的康健。”
陆仁道“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不敢求其他。”说着轻笑一声,又?道“殿中之事,我?已听人说了,还未谢谢先生替我?杀了王通,若非先生果?断,我?与他之间不知何时?才能了却。”
江絮摇头道“殿下言重了,王通与我?之间,亦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太子之事,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我?承太子恩情,理当为?他报仇。”
陆仁替她斟茶,道“大?兄临死前,曾与我?说,这?朝中唯一能信者,只有先生,可惜我?被人蒙蔽双眼,还曾怀疑过先生,如今看来,大?兄的眼光比之我?要好得多?。”
提及旧事,江絮不免感伤,纵是她杀了王通,不过那一瞬间的快感,故人再也回不了,见她不言,陆仁道“先生为?陆家做的已经足够,如今既已另投他主,过去的都该让它过去了。”
江絮知他是好意提醒,沉吟道“西?齐与关中投降一事,是殿下的意思吗?”
陆仁道“并非我?之意见,乃是三郎自己的想法,不过以西?齐现状,关中拿下他是迟早的事,三郎此举,亦是大?势所趋。”
江絮知他一向无?意与权力斗争,并不疑心他的话,只道“那殿下今后有何打算?”
陆仁道“陆家在山城老家还有些产业,母亲已经提前回去了,王通既已死了,过几日我?亦该回去了。”
他说罢,看了她一眼的,又?道“三郎他亦是个可怜人,日后,还望先生多?看顾些,若是不行,让他回山城便是。”
他从?未喜欢过金城郡这?地方,他会带着大?兄一起回去,山城才该是他们的归宿,金城郡留给他的只有无?穷的争斗,至于三郎,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江絮有些意外他与陆开之前的感情,听石凯之言,当初王通以一碗毒酒送陆仁出?城,是陆开与张皇后合作私下救了他,将?他偷偷养在这?废弃的宫殿,若说他是出?于对陆仁的兄弟情,她是有些怀疑的,只不知他的目的为?何。
她今日观那位陆开,气势凛冽,能在王通眼皮底下,偷偷养着陆仁,想来亦是个有心机的,未来如何,端看他以后的态度,若是安心当个快乐闲人,应是能一切无?虞,若有其他心思,恐难善了。
这?话陆仁亦十分清楚,不若不会突然?提及,只两人都不曾说开,又?闲聊了些事,江絮见他面色疲惫,便提出?告辞,她知晓这?一离去,日后恐难再见,想说什么,末了只道了句“珍重。”
待出?了西?齐皇宫,已经是傍晚,吴郎将?等?的无?趣,人已经坐在车顶上发呆,见江絮出?来,忙跳了下来,看到她一旁的石凯,打量了下,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