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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睡在一起?
剩下的行程在暗玄的安排下走的都很急,毕竟他也猜的到是什么人想要宁咎的命,离北境越是近,他们就越是安全。
宁咎坐车坐的腰间盘都快突出了,他掀开轿帘看着外面暗玄他们骑马那闲庭信步的样子,又想起了他从前去马场的那一次体验,默默收起了出去骑马的心思。
阎云舟一行中步兵多,也就意味着会有更长的休息整顿时间,杨生趁着这个间隙上了阎云舟的车架,车厢中的药味儿浓郁,杨生每日都是趁着晚上安营扎寨的时间将第二天阎云舟服药服的药给熬出来,白天就放在药炉中,在阎云舟车架上温着,一日三次。
这一次他上来是按着宁咎的吩咐看着阎云舟吃下大蒜素的,几日来的行军,阎云舟的脸色比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差了很多,越是往北走天就越冷,甚至车驾中的炭火起到的作用都在减弱。
“王爷,该吃药了。”
阎云舟咳的有些厉害,在杨生打开那个装着大蒜素瓶子的时候难得他闻到这个味道没有皱眉,反而面露担忧,杨生开口:
“王爷是在担心宁公子?”
阎云舟接过了那小瓶药,一饮而尽,紧接着就喝了一大口水:
“小白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算算时间应该快了,您放心,有银甲卫和暗玄在,护着宁公子周全应当还是没问题的,算算宁公子他们的脚程,应该明日中午就能追上我们。”
阎云舟也在心中算了算时间,北境这条路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银甲卫的脚程他也熟悉,第二日午时行军停下准备烧水做饭时,阎云舟便提前吩咐下去,多做八百人左右的饭。
越是往北走,雪就越大,八百骑兵踏在大地上,马蹄卷起沉雪的声音渐渐近了,整顿的人马都看向了不远处的来路,一片白茫茫中一队骑兵越来越近,阎云舟抬手掀开了轿帘,暗雨扶着他下来。
同时暗玄也看见了前方的驻军,还有那墨底阎字帅旗,看见帅旗的那一刻他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是王爷,王爷他们在前面。”
宁咎顿时掀开了帘子,向前看去,日光撒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甚至有些晃的刺眼睛,他生在南方,倒不是没有见过雪,只不过南方的雪多数都是站不住的,太阳一出来也就化了。
这种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的壮丽他确实没有见过,前方的驻军已经渐渐清晰,他的心头也松下了一块儿,总算是赶上了。
银甲卫训练有素,哪怕是长途行军,还经过了一战,军容依旧整齐划一,队列停在了阎云舟车架后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所有马上的将士齐齐下马,对着不远处立着的人单膝跪地:
“末将等拜见将军。”
雄浑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山谷当中,宁咎下了马车的一瞬间就被这喊声震得一顿,抬眼便见到了站在车架前面的那个人影,第一次,他在见到阎云舟的时候心中像是一块儿石头一样落定了。
他跳下了马车,这一路颠的他腿都有些软了,脚踩在松软的雪上差点儿没栽个跟头,阎云舟微微抬手,银甲卫便站了起来,他由着暗雨扶着往前走了几步,宁咎快步上前,明明算起来也就三天没见,但是感觉已经隔了好久一样。
宁咎走近,阎云舟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冷风激的他咳的有些厉害:
“伤着…咳咳,伤着没有?”
宁咎总算是轻松地笑了一下,微微张开手臂:
“没有,我没伤到,倒是银甲卫伤了不少。”
暗玄也跟了上来,闻言直接开口禀报:
“银甲卫伤35人,无亡。”
阎云舟这才点了点头:
“好,都辛苦了,前面已经生火做饭了,都去喝口热乎的吧。”
宁咎下意识扶住了阎云舟的手臂,看了看他的腿,不过顾忌人多倒是没有直接问他的情况,更因为还有魏长青的人在他也没有提及之前的刺杀,阎云舟借着他的力往前走:
“冷了吧,去火堆那烤烤。”
军营中升了不少大的火堆,将士都在围着取暖,这样的场景在从前宁咎是决计没有看到过的,他也坐在了雪地上,烤着火。
没一会儿就有火头军过来发放午饭了,这荒郊野地做的大锅饭可想而知不可能多好吃,宁咎却见阎云舟和所有的将士一样端起碗就直接吃了起来,他微微挑眉倒是并不觉得意外,阎云舟这性子要是开小灶才奇怪呢。
宁咎其实是真的饿了,在这寒风凛冽的野外,能有一口热乎的其实已经很好了,他端着碗吃的利索,阎云舟看了看他又抬眼看了看那位这几天来每到吃饭的时候就皱着眉的魏长青开口:
“魏将军,你若还是一顿吃这么一点儿,恐怕还没到北境就饿死了。”
魏长青虽然手中掌兵,但都是一些负责京畿周边防务的城防军,根本不用苦行军,更不曾体会过这种严寒天在外面生火做饭的艰苦:
“不劳焰亲王挂心,王爷没事儿还是祈祷自己能撑到北境吧。”
阎云舟轻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饭后宁咎才扶着他准备回到车架上,阎云舟看见他一脸苦色问道:
“怎么了?”
“我现在看见车架屁股就疼。”
阎云舟忍不住勾唇轻笑,然后指了指一路上暗雨牵在身后的马:
“那是我的坐骑追风,你若是嫌坐马车困顿就去骑它吧,我带你去。”
说着他就拉着宁咎要过去,却被宁咎一下握住了手腕:
“不用了,我不会骑马。”
阎云舟回头看他,随即也想了起来,宁咎既然是在庄子上长大不会骑马也正常,他轻笑出声:
“那你只能陪我坐马车了,一会儿拿垫子包住你的屁股。”
宁咎撇了撇嘴,他就不信他不颠。
到了车上阎云舟才算是松下了身上的力道:
“到了北境不会骑马可不行,等到了地方,我让人教你。”
宁咎点了点头,马车内缓和,他将做外层屏风脱下下去:
“腿上的伤口给我看看,这几天有没有发疼发痒?”
阎云舟没有急着给他看伤口,而是详细问了那夜遇袭的情况,宁咎和他描述了一遍:
“还是老套路,射箭,放火加刺杀,你说宫里那位就不知道换个套路?”
阎云舟靠在轿厢上,舒展了一下双腿:
“猜到是谁了?”
宁咎无语:
“刚出了京城百里就弄出这么大阵仗的截杀,还能是谁啊?”
“那想明白原因了吗?”
“多半是我在你府里做的事儿泄露出去了吧,宫里那人只可能因为这种原因而非杀我不可。”
宁咎的神色有些发冷,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退路了,此后身家性命都和阎云舟绑在一起了。
阎云舟看向他,神色有些复杂,他浸润朝堂多年,凡是总是想得多了一些,此刻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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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的目光有些迟疑犹豫,似乎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宁咎感觉到便问出声:
“怎么了?”
阎云舟叹了口气还是问出声:
“府中的事儿泄露出去,你有没有怀疑是我授意的?”
宁咎的神色都是一怔,很显然这个选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阎云舟授意?为了什么?彻底将他绑在他这条船上吗?他忽然笑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这么怀疑?若是你授意的对你有什么好处?”
阎云舟敛眉,唇边的笑意有些发苦,其实方才宁咎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他多虑了,倒是他开始在意起这人的看法来了:
“是我小人之心了,只是怕你多想。”
宁咎一愣,怕他多想?本来他还想讽刺阎云舟两句的话给咽了进去,确实,他是有理由怀疑阎云舟的,他将他救了他事儿泄露出去,就是绝了他再倒向宫中的可能,只能仰赖他阎云舟。
到时候阎云舟自然就能随意拿捏他,不过,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一个王爷,拿捏他还用的着用这些手段?他抬眼看了看阎云舟的发际线,好笑地开口:
“瑾初,你想这么多不怕头秃啊?我这怀疑的也太没有理由了,我人都快到北境了,到了你的地盘还不是任由你拿捏,还用的着怀疑你绕这大弯子。”
阎云舟闻言也笑了,他自己都说不清这半天的担忧从何而来:
“好了,算我多想,这几日行军还习惯吗?”
宁咎面色发苦:
“你觉得我能习惯吗?我现在就已经在怀念王府的那张软塌了,还有那一桌子美味的菜肴。”
宁主任从小其实除了吃了学习和学医的苦之外,还真是没有受过这种罪,出来的这三天他感觉漫长的像三年:
“再忍忍,到了北境入城能好一些。”
这顿饭后,威北将军派来的那三百府兵就准备往回反了,阎云舟特意亲自和那为首的将领道了谢:
“众位一路辛苦,多谢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爷言重了。”
人走后宁咎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好奇地开口:
“对了,你那纸条上写了什么啊?怎么威北将军看完之后那么利索就派兵了?”
阎云舟转头:
“你没看?”
宁咎摇了摇头,那信暗玄拆开就直接给了严华,他以为上面写的是什么密信,哪好意思凑上去看啊,阎云舟笑了一下:
“真想知道?”
“当然。”
阎云舟微微扬了一下下巴,示意宁咎研磨,宁咎心中好奇还是给他研了磨,随即,一串字就出现在了阎云舟身前的纸上。
宁咎的眼睛都瞪圆了,‘严兄借三百私兵护送贱内一程’几个大字就这样大咧咧地展现在了宁咎的面前,他和严华一样,严兄,三百私兵等字都被他自动略过,他的眼睛紧紧盯在了‘贱内’上。
一瞬间,严华和沈兴那握着纸条看他的种种难以解释的目光都有了答案,所以这一路上这纸条被传了一遍?宁咎现在简直有一种光着被人看了一路的感觉,我艹了…
“借兵就借兵,你,你说这个做什么?”
阎云舟故作不解:
“本王说什么了?”
宁咎深呼了一口气,手指狠狠地指了指纸上‘贱内’那两个字,阎云舟憋着笑:
“总要师出有名啊,不然我这刚刚接了圣旨前往北境的主帅沿途向参将借兵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本王的王妃遇刺,借同僚的私兵护送一程,就是朝中的御史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宁咎还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宁咎下午在车上为阎云舟处理了一下腿上的伤口,这几天虽然坐车也不舒服,但是好在是没有怎么走动,伤口愈合的还好,缝合处也没有看见明显红肿,他用酒精再一次给伤口附近消毒,然后换了新的绷带,头也没抬地直接问道:
“药都按顿吃了吗?”
“吃了,杨生这一次可是听你的话。”
不难听出阎云舟心中对那药的怨念,宁咎有些好笑:
“那药你以为易得啊?胸口的伤给我看看。”
宁咎正坐了阎云舟的身前,动作十分熟稔地解开了他的衣服,绷带底下自然还是杨生之前给他敷的药,胸前的伤口红肿明显,增生的疤痕底下能看出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脓液,宁咎眉头皱紧:
“这几天胸口憋闷的还厉害吗?”
“好了些,这几天晚上杨生都备了氧气,吸上还好。”
宁咎抬眼看他,只是三天的时间阎云舟的脸色便明显比在王府的时候难看了下来,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阎云舟惯常能忍,也不知道他这个好了些的些有多少的水分,他低头思索现在的情况:
“不能这么拖着,今晚歇下的时候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刀口不会割的太大,先将这已经冒出脓液的地方清理干净,好在大蒜素还够用。”
“大蒜素涂在胸口?”
宁咎抬眼气鼓鼓开口:
“涂胸口我还没嫌浪费呢。”
阎云舟适时闭嘴。
晚上他们是在一个山脚下安营扎寨的,这个地方背风还能暖和一些,阎云舟脸色不好,宁咎让他躺下歇着,他则是赶紧下车松快松快腿脚,却刚准备去看看大锅饭的时候听见不远处急促的马蹄声,车架中阎云舟也睁开了眼睛。
那远方过来的只有三匹马,但是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为首的人腰间别了一个信筒,马匹一个嘶鸣停在了队前,下马便高喊:
“白城急书。”
暗玄立刻将那信筒递到了车架中,宁咎也快步回去,魏长青也立刻走了过去,阎云舟起身拆开了封着蜡的信筒,里面正是白城守将周维的亲笔信:
“秉王爷,北狄忽然倒戈,于昨夜与突然而至的羯族两万余攻占于县,县令的首级被挂在城头…”
阎云舟的脸色骤变,魏长青也看了奏报,看见之后震惊之余言语还有些轻慢:
“北狄倒戈了?白城守将周维是怎么的?就一夜的功夫就丢了于县?”
来送信的人此刻已经几近脱力,他不认得魏长青,但是听到这话骤然反驳,生生泣血:
“王爷,周将军接到线报就便立刻出城应援,驻守于县的两千兵勇无一后退,但是寡不敌众,羯族和北狄有三万多人,驻守于县的两千将士没有一个活着后退的,周维将军此刻正在死守白城。”
宁就听完心底都是一凉,两千兵勇说没就没了?于县被占,他忍不住开口:
“那于县的百姓?”
送信的人声音都直喘:
“周将军奉王爷之命,已经内迁了最边境几个县的百姓,于县被攻破之时县城中只有守城的将士。”
魏长青此刻却忽然发难:
“焰亲王,仗还没打你就内迁百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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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动摇军心。”
阎云舟脸色森寒,含着冰碴子的目光看向了魏长青:
“本王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溜猫逗狗呢,魏长青,你若安分本王可以留着你,你若是不安分,北境军阵亡名单里也不多你一个。”
“传军令,命宋城玄字营增援白城,着信城,阳城的百姓全部内迁至幽州。”
“是。”
“魏长青带人押后增援白城,剩下的所有银甲卫随本王立刻赶往随州。”
魏长青没有想到还没有到北境阎云舟竟然直接就和他分开了,阎云舟扫了他一眼:
“魏将军执行军令吧,否则,军法从事。”
阎云舟令行禁止,银甲卫已经立刻整顿上马,准备连夜赶往随州,魏长青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阎云舟扣上延误军令的罪名,两队人马在此刻分开,没有步兵,银甲卫的行军速度是极快的。
宁咎也已经上了马车,马车中此刻燃着灯,阎云舟正伏在桌案上看着北境地图,半晌他抬头扫了宁咎一眼:
“研磨。”
这一次宁咎动作利落,阎云舟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暗玄:
“这信让小白送到景郡王手中。”
“是。”
“王爷,北狄倒戈,白城此刻最为危机,我们为何不直接去白城?”
甩掉了魏长青那一队人马,此刻说话也方便了不少,阎云舟盯着地图,抬手在几个路线上描画:
“白城和随州是两个方向,但是白城的后面还有信城,阳城两个城池,三座城池呈犄角之势,互为应援,北狄臣服大梁多年,这一次骤然起了反心,定然是羯族让他多了底气。
但是北狄毕竟被压制多年,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了解三城的固防,所以他们声势浩大的攻打了于县,却未必真的敢攻打白城,此举恐怕为的就是将本王引过去。”
宁咎忍不住问出口:
“所以随州才是他们真的要攻破的地方?”
阎云舟抬眼看了看他:
“随州之后就是五州山,过了五州山地势便平坦了下来,前朝自五州山沦陷之后便只能畏缩江南苟延残喘,随州兵家必争。”
阎云舟咳得有些厉害,问了一句:
“随州城的百姓都撤出来了?”
“是,此刻城中只剩下了兵将。”
宁咎心中有些不安,这于县的百姓撤出来之后就被屠城了,那这随州也保不住了?阎云舟睁眼没有错过他的面上有些紧张的神色:
“不用怕,这一仗随州无论保不保得住我们都会赢。”
宁咎侧头就对上了阎云舟眼底那一抹坚定的厉色,隐约想起之前还在京城的时候这人说过,随州有一个利器,所以随州是有火药吗?
这一夜行军,说好的处理伤口自然是没有条件了,外面的银甲卫睡不下,宁咎也睡不下,只不过阎云舟的身体实在是经不起熬夜,宁咎将轿厢中的桌子撤了出去,软塌铺了铺,然后按着阎云舟躺下:
“明日你有的忙,今天多休息一刻是一刻,躺下。”
阎云舟躺了下来,这轿厢比宁咎之前坐的那个大一些,一个人或许会宽敞一些,但是两个人还是有些挤,阎云舟躺下,宁咎就只能坐在轿厢边上了,不过这轿厢的软塌说是软塌其实是可以全部放平的,阎云舟的身边也还有能容一人的地方,他看了看那靠在轿厢边上的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别坐着了,一宿呢,躺这儿吧。”
宁咎看了看阎云舟拍的地方,这小地方比从前在王府阎云舟的那张床都要小不少,他这躺下,估计会和阎云舟紧贴着,莫名地有些尴尬:
“不用了,我躺下你也睡不好,我坐着就好。”
说完他还往边上的位置坐了坐,示意将位置留给他睡觉,阎云舟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
宁咎是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阎云舟微微侧过身来:
“北境环境恶劣,大帐之中有个能躺的地方就不错了,都是人挨着人睡,我们现在车厢里就两个人已经算是十分好的条件了,这车厢中一会儿睡下炭火也不能一直燃着,躺在一起暖和些,来。”
说完他就向宁咎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边的地方,宁咎也不好再推辞,毕竟这么坐一夜也挺要命的,他将外面披着大衣脱了下来,躺在了阎云舟的身边,然后将大衣盖在了身上,一时之间整个车厢寂静无声。
宁咎都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此刻本就狭小的空间,两个人又躺在一起,甚至他的手臂就挨着阎云舟的手臂,两个人之间的空隙几乎为零,除了外面的冷风刮在车架上的声音,他连阎云舟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听到。
阎云舟不动都能感受到宁咎那周身的僵硬,他笑了一下:
“紧张啊?我又不吃人。”
宁咎别扭开口:
“没有,没紧张,我就是不太习惯和别人在一个床上。”
阎云舟抬手将身上的毯子盖在了宁咎身上,声音在寂静的车厢中有些低哑:
“那就慢慢习惯,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王爷对宁主任其实挺温柔的
第42章到军营就上岗
这一晚上在狭小的车架里晃晃悠悠又颠簸想睡实成实在是不容易,加上骤然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是阎云舟,宁咎前半宿实在是有些别扭,甚至都不好怎么乱动,但是虽然各种不舒服却终究抵不过身上太累了。
车架中的炭火渐渐熄灭了,后半夜车厢中果然像阎云舟说的那样温度冷了下来,宁咎睡着睡着就往身边暖和的地方凑了过去,相比于他睡的结实,阎云舟心中就要多了不少的事儿,睡的浅,没一会儿就发现宁咎的脑袋扎进了被子里,整个人都在往他的身上靠。
这车厢中是冷,虽然宁咎从小是在庄子上长大的,不算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但是恐怕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他将身上的毯子又往宁咎的身上盖了盖,抬手将毯子的边角掖在了宁咎身下,这样总是能暖和一些。
天际开始泛白的时候随州城已经遥遥在望,阎云舟对这一路再熟悉不过,不用掀开帘子便知道现在到了哪里,在快进城之前,他敲了敲车窗,暗玄明白他的意思,抬起了手,车架停了下来。
阎云舟看了看缩在他怀里的人,有些不忍但还是抬手拍了拍他:
“煜安,煜安?”
宁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甚至一瞬间都分不清这是在哪,但是冲他说话的这个声音他是记得的,勉强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阎云舟那张脸,他的瞌睡瞬间醒了一半,看了一眼周围,他已经把阎云舟挤到了车架的角落里,手还,还搂着他的腰?
他蹭的一下收回了手:
“王爷,到了?”
他用手搓了搓脸想让自己精神点儿,阎云舟瞧着他的反应有些好笑:
“快到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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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阎云舟便撑着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宁咎抬头:
“出去?出去做什么?”
宁咎也跟着坐了起来,此刻外面的天还没亮,车架中也没有点灯,黑乎乎的一片,阎云舟看了看他:
“我是主帅,不能这样躺着进城。”
他的动作利落,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便披上了大的披风,宁咎愣了一下,想了起来,是了,阎云舟是主帅,此刻进城需要鼓舞士气,即便病重也不能在底下的将士面前表现出来,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多穿些,对了,那对儿护膝戴上没有?”
阎云舟那膝盖在京城不怎么动弹还犯关节炎,这个天气出去骑马,可想而知:
“在那个抽屉里。”
宁咎转身从车架边上的抽屉中拿出了一对儿厚实的护膝,低头帮阎云舟绑在了膝盖上,又抬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
“披风里面再加一件吧?”
阎云舟低头看着一件一件要给他加衣服的人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暗玄扶着阎云舟下了马车,宁咎一个人围着毯子坐在了车架里。
明明刚才困得不行,但是此刻却忽然就没了睡意,他微微推开了一些轿厢的门,抬眼就能看见那个一身银甲玄色披风骑在马上的人。
天方亮的时候终于到了随州,随州守将李寒亲自出城相迎,守将皆单膝跪地:
“末将等叩见王爷。”
车架进了城,整个随州城的百姓都退到了五州山以内,这平日还算是热闹的城镇骤然就冷清了下来,沿街只有站岗的兵哨,车架在军护府前停了下来,宁咎下了车,李寒还有几个守将都冲他看了过来。
毕竟前阵子陛下赐婚的事儿他们都有耳闻,阎云舟手下的将领都因为上次的赐婚多有不满,他们倒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王爷竟然会带着这个被赐婚的侯府少爷来北境。
“这是随州参将李寒,两位副参将,张慎,王独。”
阎云舟亲自为宁咎介绍了这三位将军,宁咎一一见礼,李寒几人也行了礼,这才一同进府,李寒看见阎云舟走路有些跛态,思及他的身体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王爷,您的身体怎么样?”
阎云舟侧头看他:
“有王妃在暂时还死不了,这几天和羯族交手了?”
闻言李寒再次侧头看了看宁咎,这位王妃会治病?不过他还是先回答了阎云舟的问题:
“是,挂避站牌久了也不是办法,更是显得城中无人。”
“伤亡几何?”
李寒微微低头:
“阵亡二百三十一人,重伤二百多人,轻伤的就更多了,不过对方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伤亡要比我们多。”
阎云舟顿下了步子,微微皱眉:
“怎么这么多?”
“这一次羯族使的兵器我们从前没有见过,那刀不光带着倒刺还带着钩子,沾到的人那伤口都十分的狰狞。”
阎云舟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开口:
“阵亡将士的家属照旧例,发放多两成的抚恤金。”
宁咎心中同样是一紧,阵亡二百多,他看向了阎云舟:
“王爷,我想去伤兵营。”
阎云舟现在和将领商议作战的事儿他听不懂也帮不上忙,但是重伤那二百多人他是可以去救的,阎云舟点了下头:
“李寒你拨两个人送宁公子到伤兵营。”
“是。”
宁咎刚要走,阎云舟便再次开口:
“杨生,闫叔你们两个跟着煜安过去吧。”
宁咎初来乍到各处走动必然多有不便,有闫贺文两人在便能方便很多:
“是,王爷。”
宁咎带着两人还有从王府带过来的小厮一块儿到了伤兵营,眼前的场景纵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呼吸一窒,伤兵营不过就是宽敞又大的屋子打通了,里面一张床铺挨着一张,血腥味儿和药味儿混合在一起,军中的五名军医根本不够用。
宁咎本以为大型车祸之后的急诊大厅已经是人间惨剧,却不想眼前的这一幕幕才是真的人间惨相,没有什么比战争更残酷。
杨生本就是军医出身,和这随州的几名军医都熟悉,直接带着宁咎去看了那二百多名的重伤兵,重伤兵被单独安置在了一起,身上多是刀,箭伤,他没有急着治疗,而是先问这里的人要了一间空房。
这伤兵营没有地方,最后只能将军护府的偏院的一个房间腾了出来,宁咎将王府带出来的小厮安排了进去:
“闫管家,你看着他们将运过来的那些器械都卸下来,搬到这个院子里,你们在王府如何做现在就还如何做知道吗?”
这北境最是不缺酒,处理伤口酒精的用量非常大,好在从前在王府的时候酒精的产量大但是实际就是给阎云舟换药做了两次手术也用不了多少,剩下的他留下了一些之后都给带过来了,但是再多也不够这些伤兵用的。
最紧要的还是大蒜素,大蒜素的提炼比酒精费事儿,但是一次的用量却又比酒精大,别说是能不能分给军营用,就是阎云舟这一路的用量都快告罄了。
好在现在还算是在城里,有闫贺文提前安排,至少大蒜原料是不缺的。
宁咎吩咐完就回了伤兵营,有杨生在,他和其他几名军医也都打了招呼,倒是那几人听到他身份的时候有些惊讶,但是他们对阎云舟的命令不会有任何的异议,所以虽然心里有些打鼓宁咎会不会治病,但是到底是没有拦着他。
宁咎让人将配置好的生理盐水搬了上来,他没有一上手就去教那几名军医如何清创,毕竟他初来乍到,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个第一次进军营的青瓜蛋子,能不说教他就已经是看在阎云舟的面子上了,他说多只是白费口舌,他们不但未必会听,恐怕还适得其反。
所以他只是和杨生吩咐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但是说话的时候却一点儿也没有背着那几名军医,声音都大了几分:
“杨府医,这淡盐水是我用蒸馏过的水配置的,不会刺激伤口,非常干净,先用它来冲洗伤口,伤口接触了刀剑,必定是有些不洁的东西在里面,若是不处理干净伤口后面就会反复感染,旧疮复发。”
杨生的医术在整个北境都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可能一直在阎云舟的身边为他医治了,听到杨生都如此听宁咎的话,王然几人都凑了过来:
“宁公子,杨大哥,你们来了正好看看这伤口,这羯族的兵器与我们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刀刃上带着倒刺,刀尖上还是个钩子,这伤口的血总是止不住,就是止住了愈合也不好。”
宁咎两人随着王然到了他正在包扎的一个伤兵身边,宁咎低头查看了伤口,伤口的肉有些外翻,血肉模糊,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伤口里面具体的模样。
很显然这不是被利刃的刀剑刺破的,而是被倒刺顺着身体的方向刺进去,又再一次拉出而行成的伤口,这种伤口的创面并不平整,在愈合上自然诸多困难,甚至缝合都不好缝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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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后期愈合之后也极易发生增生。
宁咎心中骤然想到了抗战时期的近战利器三菱刺,不会是那东西吧?
“伤他们的兵器你们有没有?给我看看。”
李寒身边带着他们一路过来的人开口:
“有,我这就去拿。”
战场之上交手他们自然也夺了对方的兵器,那个小兵很快就取来了那羯族的兵器。
同一时间在都护府的大厅中,随州所有的将领都到齐了,阎云舟坐在上位,手中正是李寒刚刚递过来的一把羯族用的长刀,两尺长的刀身,刀尖向内弯曲,刀身上都是倒刺,梅根刺都是锋利无比。
阎云舟的脸色不太好:
“所以很多阵亡的将士都是回来之后流血流死的。”
李寒提起这个事儿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是,伤口的血止不住,有些伤的轻的此刻也拖成了重伤。”
“用了流火箭没?”
李寒点头:
“用了,库中的流火箭用了四分之一,对方也是死伤惨重,连着两天都没有过来叫阵。”
阎云舟的手中确实是握着火药的,所谓流火箭就是将火药绑在箭簇的尖上,点燃之后射出去,杀伤力可想而知。
阎云舟起身到了沙盘前,上面标注了北牧和羯族的驻扎地,他抬手指了几个位置:
“羯族骤然来袭,就算和北牧达成了合作,内部也不会多稳定,传军令,着小队人马建立四组哨兵,每队人马配备流火箭,分别在这几个地方设伏,若遇袭击不必恋战放流火箭撤离,流火箭着重往北牧兵将上招呼。”
李寒开口:
“王爷,为何不先诛杀羯族?”
阎云舟侧头看了他一眼开口:
“这多年,北境从无羯族的身影,这一次突然出现,联合北牧袭击我边境要塞,这临时建立起的联盟能有多牢不可破?
北牧自从上一次大战元气大伤,此刻本没有余力南下,多半是贼心不死,又碍于羯族的强大,这流火箭的厉害没有人比北牧更加清楚,这一次流火箭再一次炸到他们头上,必然效果更好,只要北牧的军中出现了慌乱,他们的联盟就离散不远了。”
北牧在流火箭下吃过了大亏,本就阴影深重,这一次他们就再送他们一个同样的噩梦。
阎云舟安排好了军务便起身要去看伤兵,李寒在前面带路。
伤兵营中宁咎看着那个刀心里也在骂娘,这东西虽然是没有三菱刺厉害,但是造成的伤口也足够麻烦了,不过这片刀上面的倒刺总是好过那□□伤的倒刺的,至少里面的伤口不是一个血窟窿。
“这个伤口只能从里面往外缝合,放心,还是有的治的。”
不少伤兵都看了过来,毕竟谁也不想死,本来想着就是挨了一刀,但是那伤口却越来越严重,这两天陆陆续续有熬不住的人死去,整个伤兵营中都弥漫了一股恐怖又焦躁的气息。
却在这个时候有人说能治?王然看了过来:
“缝合?缝合是什么?”
宁咎此刻也没法和他解释,只能先侧头看向杨生:
“杨府医,之前那个麻药让人去熬吧,多煮一些。”
这样的伤口处理起来可想而知有多疼,宁咎抬头大声开口:
“有谁不怕疼的,我来给他医治,放心我有办法,就是疼一些。”
“我不怕疼。”
“我不怕。”
“我。”
宁咎看向了一个年纪瞧着和他此刻这身体差不多的伤兵,他伤的是大腿,出血量大,不能拖了,他走了过去:
“就你了,躺下,叫两个士兵过来按住他。”
宁咎将背过来的箱子放在了地上,二话不说打开箱子开始用酒精给手消毒,几个军医一边处理手上伤兵的伤口一边看着宁咎,他怎么信誓旦旦地说有办法,是有什么办法?
宁咎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伤口:
“去给我拿个灯过来。”
一边的一个小兵拿了灯盏过来,宁咎半跪在地上看里面伤口的情形,然后开始慢慢地将伤口对上,寻找下针的位置,门外阎云舟和李寒几人过来,门口把手的士兵看见阎云舟眼睛都亮了起来:
“王爷,属下叩见王爷,是王爷来了。”
随着他这一声喊,整个伤兵营中的人都支起了身子看向了门口,就连宁咎手底下的这个都要起身,被他一下按住:
“躺好。”
阎云舟这不是第一次进伤兵营,但是每一次进来心都发沉,这些人当中有好多他都认得:
“王爷,王爷来了。”
阎云舟对于北境军来说就像是信仰,只要他站在这,就能让人的心中有底气,方才还死气沉沉的伤兵营,此刻每人的身上都有了些神采和期盼,阎云舟也没有什么架子,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态度:
“都安心养伤,药材已经送过来了,管够,听军医的话,让你们喝药就喝药,让你们吃饭就吃饭,伤会好的。”
阎云舟的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方才惴惴不安的一群人,这一会儿就像是生出了希望来,宁咎还是处理眼前的伤口,背对着营帐门口的方向,心里撇了撇嘴,想不到阎云舟也是一个会画大饼的,若不是他们在这里努力,吃好喝好伤就能好了?
阎云舟走了过来,给宁咎举着灯盏的人眼睛都要黏在阎云舟的身上了,这就是他们王爷?之前王爷回京最后一次练兵的时候他才刚刚参军,只是在点将台上远远地看见过他们的统帅,没想到今天可以这么近地看见。
他这一个慌神灯差点儿碰到伤口,被宁咎用手被挡了一下:
“注意,一会儿再看王爷,先干活。”
那小兵恍然回神,阎云舟弯下身子,对于宁咎处理伤口他已经不陌生了,那样的兵器造成的伤口军医未必能有太有效的法子,希望宁咎这缝合的办法可以管用:
“怎么样?”
宁咎头都没有侧:
“看,那刀将伤口里面的皮肉扯开,所以不好愈合,但是清创之后从里面缝合就会好很多,会大大减少伤口感染的风险。”
他是外科出身,外科什么情况都有可能碰上,自然不可能期待所有的伤口都像是片刀那样的平整,别说是倒刺的刀刺伤了,就是被齿轮给搅了,他们也照样能缝。
听到宁咎能处理阎云舟的心总算是定下了片刻,此刻宁咎的身边围满了人,就连随州的几个守将都过来了,他们王爷的这位王妃,医术这么了得呢?眼见着是连窗外的光都给挡住了。
“瑾初,你们散开些,挡光了。”
阎云舟撑着站起身往后退了退,李寒几人简直活见鬼,对视的时候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这,刚才那位少爷喊他们王爷什么?瑾初?而且叫的那么自然,这…
宁咎找好下针的位置,缝合的后面便比较顺利了,只是比正常缝合确实是慢了一些,随着他最后剪下了线头,伤口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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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出血了,而且瞧着是被线给缝住了,别说是李寒这些人,就是王然那几个军医都瞪大了眼睛,这,这把伤口给缝上了?
“宁公子,这,这样就行了?”
“自然不行,等伤口长好了线会拆下来,只要这些日子保持伤口不感染,愈合的虽然比一般刀剑要慢一些,但是总还是会好的。”
阎云舟用人一向不犹豫,他知道宁咎的本事,在这种情况下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伤兵营交给了他,一切军医听他的吩咐行事。
宁咎都没有想到他这命令下的这么利落,这个命令最直接的一个结果,就是导致宁咎比阎云舟都忙,整个人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这么蛮干是不行的,不然累死他也处理不完这么多的伤者。
这屋子里加上他一共七名大夫,平均下来一个人要负责三十几个患者,这放在现代都是相当炸裂的,但问题是只有他会缝合,所以必须要分开干:
“这样,几位大夫,我们分工,首先第一步先分诊,将不是被羯族倒刺刀所伤的伤兵先分出来,由孟大夫和周大夫处理,而被羯族的刀伤到的兵先由您三位清创,将伤口清理干净,用方才的盐水,然后最重的伤患我来优先缝合。”
这是目前为止效率最高的办法,几人谁也没有异议,宁咎看向了杨生:
“杨府医你跟着我吧,一些伤势不重的你来,可以吗?”
杨生和宁咎相处的时间长,自从给阎云舟重新清创之后他便跟在他身边问缝合的事项,宁咎也丝毫都不藏私,下针,打结,都教了,就是差实战,杨生本就是军医出身,对于外伤的处理并不陌生,只能说是对于用线缝确实不熟悉。
他跟在宁咎的身边,宁咎每缝合一个就会不断地和他讲注意事项,这个时候也根本顾不上是不是填鸭式教学了,总之是能喂进去多少是多少吧,杨生先从普通的伤口入手,普通的伤口虽然没有羯族的刀那么吓人,但是伤的深照样会致命。
宁咎连午饭都没有吃,一天的时间就穿梭在这个伤兵营的不同床位前,眼前是一个伤口接着一个伤口,都不带断的,手都快缝麻了。
他揉了一下酸疼的手腕,看了看这满屋子还有那么多等着他缝合的伤兵,心里甚至不合时宜地吐槽,他还真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然能实现患者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在现代没有财务自由的宁医生,在古代竟然实现了患者自由
ps:解释一下前面贱内那个问题,贱是对自己的谦称,因为那两位将军并不是北境军,也不是王爷的下属,资历和年纪也要比王爷大,加上王爷算得上是麻烦别人动府兵帮自己所以称贱内,而不是直接内子,至于虎威将军说贱内,是在读字条上的字,加上震惊,所以说出来了。
第43章王爷胸口开刀
宁咎从伤兵营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月上中天,他手都酸的不行了,中间饿的低血糖随便吃了两口阎云舟让人送来的饼,这出去两眼一抹黑好悬没有直接磕一个。
他不由得有些鄙视这个少爷的身体,这要是换做他原来的身体,这一天的强度根本不算什么。
阎云舟议完事也已经很晚了:
“宁咎那边结束了吗?”
“刚才让人去看,宁公子还在伤兵营。”
阎云舟侧首:
“还没吃饭?”
“是,刚才来报的人说中间就吃了两口饼。”
“去看看。”
阎云舟刚刚进伤兵营的院子就见宁咎差点儿没有一头触在地上,快步走了两步:
“煜安?”
宁咎恍惚抬头就见阎云舟正站在门口,阎云舟过来就握住了他的手臂,眼中有些担忧:
“饿晕了?”
宁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吐槽开口:
“你送饼来倒是往里面夹点儿糖啊。”
“你一口菜都不吃还怪本王,李寒的夫人没有随百姓撤走,今日做了些菜送过来,走吧,回去多吃点儿。”
宁咎这才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周边,到底是北方,一出门冷风刮在脸上都生疼,甚至鼻腔不习惯吸入的冷空气,有些呛咳,阎云舟站在了他的上风口:
“你刚过来估计是不习惯,过两天会好的。”
宁咎感觉到阎云舟在给他挡风,医生骨子里的担当让他不允许这种事儿发生,抬手拉了他一下就走到了他的右边:
“我这最多是水土不服,还不用你这病人挡风。”
阎云舟愣了一下,随即心头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习惯了当别人的倚仗,这样忽然被人当成病人的感觉还真是有些不一样。
这里毕竟是护军府,虽然环境条件和王府没法比,但是好在比前两天缩在车上住在驿站是好了太多了,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还是和阎云舟在一个房间,和王府不同的是这里完全没有小厮,更没有女使,就连过来送饭的都是兵。
“王爷,李将军方才差人送了饭菜来,已经温着了。”
宁咎一进门总算是感受到了热乎气,桌子上的陶炉上热着几个菜,他闻着好像是羊肉的香气,正饿着的时候再闻到这饭菜的香味实在是食指大动。
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立刻坐下准备开动,这才看见桌子上的菜和他在王府吃的多有不同,没有炒菜,更没有什么点心,几乎都是汤菜,底下的炉子放着炭火,此刻像是火锅一样咕嘟着,看着就暖和。
阎云舟也坐下,手按了按胀痛的膝盖:
“你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多吃点儿。”
宁咎狼吞虎咽,阎云舟有些好笑:
“吃得惯?”
宁咎本身不是个挑食的人,从前在医院里手术排满的时候,面包配红牛他都吃的香喷喷:
“哪那么金贵啊,这菜挺好吃的,是李将军的夫人做的?她没有跟着城里的百姓撤走吗?”
他今天在伤兵营中听说了,这城里不光是百姓撤走了,就连军中的家属也都撤离了,阎云舟一边吃一边给他解释:
“李寒的夫人是靖北将军的嫡女,将门虎女,一向都是随军的,这一次单安排家中人将几个子女带走了,她还是留在军中。”
宁咎点了点头,这一顿饭吃下来浑身都暖和了,吃完之后他直接往椅子上一瘫,一边瘫一边在心里鄙夷,这一副小身板真是不行,得多锻炼锻炼,不过吃饱肚子暖呼呼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还是这样连汤带水的吃了暖和。”
“嗯,北境这边天气冷,若是炒菜刚出锅就冷下来了,都是这样的汤菜,你吃的惯就好。”
连日的折腾阎云舟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晚饭吃的也不多,倒是咳嗽一声接着一声,脸上方才在外面的时候苍白,这会儿反倒是有些不正常的嫣红。
宁咎看着他的状态就知道是发烧了,起身走了过来,手自然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有些烧,别撑着了,去躺一会儿吧,这里能洗澡吗?擦擦身也能解解乏。”
阎云舟跟着他站起来,膝盖却一阵刺痛,身子又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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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回去,宁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手肘,低头看着他的小膝盖皱了下眉:
“膝盖疼?去榻上,我看看。”
“暗玄呢?”
“在。”
门口一直守着的人立刻出声:
“去让人用水煮些姜汤过来。”
“是。”
现在宁咎用起暗玄来越来越顺溜了,暗玄立刻出去办差,宁咎扶着阎云舟到了榻上:
“胸口的伤给我看看。”
他熟练地解开阎云舟的衣服,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伤口的情况,果然伤口化脓的情况没有多少好转:
“不能拖了,今晚我给你处理伤口,这几天你应该不用上战场吧?”
阎云舟估计了一下两边对峙的形势,就算交手这几天也是双方的试探:
“这几天不会。”
“好,那就不等了,我现在给你处理。”
阎云舟看的出来宁咎今天是真的累了:
“你累了吧,明天也没关系。”
宁咎抬眼看他:
“谁告诉你明天也没关系的?你现在的情况伤口都已经化脓了,要不是你不信我,早该处理的,今天那么多人的伤都处理了,多也不多你一个。”
阎云舟少有被人这样直接地怼,却是生不出气来:
“那有劳煜安了。”
宁咎立刻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好在下午那麻药都是现成的,阎云舟却开口:
“麻药就不喝了吧,一会儿怕军中有事儿。”
现在王府里那种清净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宁咎开口:
“别担心,军中那些药材也不多,这麻药熬的并不浓稠,你不会失去意识,只是身上的感觉麻木一些。”
阎云舟躺在了榻上,宁咎对这样的手术真是驾轻就熟了,他看着阎云舟的伤口,这人上一次胸口受的应该是箭伤,现在就是伤口感染。
其实阎云舟此刻的胸闷,咳喘的症状算起来应该不是伤口感染直接导致的,而是肺部感染导致的肺炎。
肺炎的治疗方式其实并不是动手术,而是用抗生素来针对性的治疗,大蒜素阎云舟现在正在用着,但是他的肺炎却不单单是呼吸道感染和肺部感染,源头还是在伤口上,所以说伤口必须重新清理。
这一次自然不可能开胸,其实只要抗炎的药效能够足够,阎云舟的情况也没有必要开胸,毕竟在这个时代开胸,那可不是只需处理伤口这么简单的,一个弄不好,阎云舟死的更快。
胸前的伤口毕竟是不比其他的地方,宁咎仔细观察了伤口的位置,他先给伤口外面仔细地消毒,然后便沿着之前已经愈合的伤口将皮肉割开。
这里正好是两条肋骨的间隙,所以伤口的感染肯定会造成这一部分软组织的黏连,既然都开了这一回刀,他就准备将能解决的问题都一并解决了。
因为阎云舟并没有完全睡过去,所以虽然没有太明显的痛感,但是他能够感觉的到,宁咎手上的刀子割到他肋骨的声音。
这种感觉说起来确实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就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样,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常年带兵,常年在这种生死边缘,其实这种感觉极易引起阎云舟的防备。
但是他此刻能清晰地感觉到站在榻边的人是宁咎,脑海中似乎都能想象到宁咎手中握着刀的样子,奇异地那种骨子里的防备便慢慢消退下去了。
宁咎的刀开的比较深,将脓混着的血液都清理了干净,再一次确定伤口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他才开始着手缝合伤口,这一天他这缝合可是做了太多次了,这副陌生的身体都快行成条件反射了。
他将缝合的伤口上涂上了大蒜素,阎云舟现在对于痛觉虽然是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对大蒜的味道可是太敏感了,宁咎看着那个闭着眼睛就已经开始皱眉的人有些好笑。
“好了,伤口处理完了,今天晚上睡觉不要侧身,保持平躺的姿势,这几天手臂的活动都不要太大,能多休息尽量多休息。”
这一次的麻药剂量浅,清理了一个时辰的伤口,阎云舟身上的药劲儿也过去的差不多了,他睁开了眼睛:
“多谢。”
宁咎一边给手上的刀具消毒一边正色开口:
“瑾初,你现在咳嗽,发烧,胸闷多半是肺炎引起的,这个肺炎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用中医的说法解释,大蒜素治疗你的肺炎还有腿部伤口的预防感染都是对口的,但是大蒜素你也用了七天的时间了,肺部的症状缓解的不是太多。
我觉得一来是因为到了这北境,舟车劳顿身体的提抗力本就下降,所以肺炎的症状也迟迟得不到缓解。
二来就是胸前伤口一直在流脓液发炎,现在清理了伤口,还要再服用十天的大蒜素,原则上你的症状会减轻,所以你身体有什么症状一定要及时和我说,尤其是症状并没有缓解或者加重。”
阎云舟点了点头,他看的出来宁咎是真的想要治好他:
“好,有什么情况我都和你说。”
宁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神色瞧着似乎是有些什么心事,他刚才在给阎云舟的伤口开刀的时候其实注意到他胸口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一些。
或者说,不是说比他想象中要严重,而是没有达到用抗生素之后应该有的抑制程度。
这让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不安,如果大蒜素并不足以应对阎云舟现在的情况怎么办?
如果大蒜素没有办法有效抑制和治疗肺炎,那么即便是开胸都没有意义,更没有胜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是不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办法救阎云舟?
宁咎从医这么多年,手上不是没有送走过患者,他更知道一名外科医生最基本的守则就是不要和患者产生过多的感情,更不要共情过度,这么多年来他都紧紧遵守着这个守则,所以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十分的理智,足够的客观。
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已经无力回天的患者,但是阎云舟不一样,他的病本可以不用死的,或者说他在他的心里从来得的都不是绝症,但是如果到了最后真的没办法呢?
宁咎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阎云舟只当他是累了,暗玄将煮好的姜水端了进来:
“宁公子,姜水好了。”
宁咎这才猛然回神儿,暗玄将水放在了榻前,阎云舟的麻药没有完全过去,不过胸口的痛感已经开始苏醒了,宁咎也没有折腾他:
“躺着吧,我给你热敷一下膝盖。”
他用毛巾浸在了姜水里,然后覆在了阎云舟的膝盖上,没一会儿阎云舟身上缓解了一些他便推了推宁咎:
“我没事儿了,你累了一天,让人打水进来,梳洗睡吧。”
这一晚情况调过来了,阎云舟沉沉地睡了过去,反倒是宁咎躺在一边的榻上睁着眼睛看着房顶,身体非常累,脑子里却乱的很,各种思绪在翻涌,明明累的要死却睡不着。
过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身体上的疲惫终于战胜了他的颅内风暴,这才沉沉睡了过去,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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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醒来的时候,阎云舟已经起身,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动静,应该是怕吵到他:
“醒了?”
阎云舟看见他坐起来才开口问,宁咎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
“啊,醒了。”
这一天宁咎的工作和昨天差不多,还是去伤兵营,只不过,危机的伤兵昨天已经得到了处理,今天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忙了。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战争终于爆发,宁咎在听到城楼战鼓声音的时候就一下窜出了伤兵营,随手抓住了一个士兵:
“怎么了?”
“羯族在攻城了。”
宁咎心中一惊,到北境的这三天他一直都在伤兵营中,虽然每天都能看见兵将来往,也听闻阎云舟派了小股的部队出去,但是那血腥的场景却从未发生在他的眼前,所以,这暴雨前夕的平静终于结束了吗?
他匆匆跟着兵将到了城楼底下,抬起头便看见了那个异常熟悉,穿着银色铠甲的人阎云舟在城楼上。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登上了城楼,阎云舟余光扫到了他的身影,侧头吩咐了一句,暗玄便到了宁咎的身边:
“宁公子,我带你换上铠甲。”
阎云舟没有阻止宁咎上城楼,既然已经到了北境,这样的场面他总会见到的,早一点儿熟悉了也好,宁咎穿铠甲的时候人还有些怔愣:
“怎么羯族忽然就攻过来了?”
暗玄帮他系好了手臂上的带子:
“宁公子放心,一切都在王爷的算计之中。”
宁咎顿了一下,都在阎云舟的计划内吗?这几天他和阎云舟虽说都在护军府中,甚至晚上还睡在一个屋子里,但是谁回来都是累的倒头就睡,连话都说不上两句,他也没有问阎云舟现在的战况如何。
宁咎抬步走路的时候才感觉到这一身的铠甲有多重,忍不住就想到了阎云舟,那人身上的也这么重?
他的脚踏在通往城楼的梯子上的时候甚至能够感受到梯子在晃动,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还有那马蹄声踏在地上的声浪从远处传来过来。
踏的大地都在跟着震动,他加快了脚步登上了城楼,极目远眺,城楼之下再不是一片白茫茫。
伴随着鼓楼上激烈的鼓点,下方已经厮杀成了一团,刀剑交错,利剑时不时穿过城墙,扎在身后的城楼上,嘶吼声震天,喊杀声四起。
伴随着马声的嘶鸣,这城池的下方几乎成为了一个血池,往日望过去白的甚至有些晃眼的雪地,现在成了一片血地,入目望去血肉横飞,血红一片。
宁咎眉心微微蹙起,心里不知道这一刻是什么样的感受,对于他来说,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战争对他来说那是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纵使有很多史料记载,纵使无数人都在说不能忘却历史,但是看着史料,看着改编的影视剧,永永远远都不可能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他看向了阎云舟,那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悲喜,却十分专注,他一直观察着底下的战况,宁咎看见阎云舟手中举起了一个黑色的旗子,棋子落下的那一刻鼓点的节奏也明显变了。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城下,城下的北境军开始急速撤退,再之后他便听到了一声炮声,那炮声的余波震得他耳朵阵阵轰鸣,一度有些听不到声音。
大地都似乎跟着晃了晃,天空中卷起了漫天的雪花,随后便是马声的嘶鸣和人痛苦的喊叫声。
宁咎心中猜到了什么,低头便看见了对面方才还在奋勇冲杀的羯族士兵,倒下了一片,刚才那是炮声,他猜到了阎云舟的手中有火药,但是没有想到,他手中竟然有威力如此大的火炮,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有这样的东西基本已经可以横着走了吧?
但是既然有这东西,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不用,而是等到北境军已经有伤亡的时候才开始用呢?
随着阎云舟的下令,北境军开始反扑,这一次的结果很明显,羯族就是再骁勇,也终究是血肉之躯,抵抗不过火炮,那一门火炮虽然不可能炸死所有的人。
但是足以在他们的心中形成威慑,士气就是这样,此消彼长,北境军的冲杀彻底打乱了对方的阵脚,对方也没有再恋战,而是急速撤退。
所以这一战是他们赢了?他看向了阎云舟,却见他的脸色惨白一片,他这才恍惚察觉到,这一场大战已经打了一天,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
阎云舟胸口的闷痛,膝盖肿的几乎站不住,只在底下士兵欢呼的声音中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宁咎察觉他的状态不对,走到了他身边不动声色地扶住他的身子,耳边非常的吵,他趴在阎云舟的耳边喊了一句:
“赢了?”
阎云舟眼前阵阵发黑,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轻笑了一下,侧过头,宁咎的脸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模糊:
“我不聋,算是赢了吧,只不过,这只是开始。”
这一场战役只是开始,羯族不是一门火炮就能打退的,宁咎下意识看了看城下那已经被血彻底浸染的一方天地,只是开始吗?
阎云舟呛咳出声,勉强定了定精神,他注意到了宁咎的神色,这人应该是不习惯这样的场景吧?他勉力抬起手,冰凉的大手覆在了宁咎的眼睛上,声音透着无力沙哑:
“下一次不要出来看了。”
宁咎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人手掌中厚厚的茧子,一想便知道这人其实比他想的通透,他抬手拉下了阎云舟的手:
“只有精忠能报国,更无乐土可为家。羯族的暴虐我知道,那一县的百姓不能白死,瑾初,我总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
第44章焰亲王的叛逆
一场大战之后并不都是所谓胜利的喜悦,阎云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和宁咎一块儿去了伤兵营。
宁咎看了看他的脸色,又想了想他的此刻的位置,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杨生将准备好的药给他端过来,又看着他服了大蒜素。
到了伤兵营宁咎本来已经做好了再像昨天的一样化身没有感情的缝合机器了,但是进去才发现今天的伤兵比昨天看见的那些人伤的要轻了很多。
身上即便有伤口的也并不深,而且这些伤兵也和昨天的不同,一个个脸上还带着打胜仗的笑意,见到阎云舟过来纷纷起身,阎云舟抬手点了点:
“都坐下吧,那盔甲重吧?”
阎云舟在军营里一贯没架子,捡了一边一个空着的床铺坐下,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地开口:
“王爷那重甲重是重,但是真能挡住羯族那刀,这身上的口子都没多深。”
“就是,刚才一刀砍在手臂上我当时以为这条手臂都要废了。”
一屋子的伤兵都在讨论着方才在战场上的情形,宁咎这才注意到他们方才脱下来的铠甲,乌黑色,确实好像是和前几天门前守卫的那些士兵穿的不一样。
他再一次查看了一下几个伤兵的伤口,确实都是浅浅一层,甚至有的都不用缝合,他回头看向阎云舟:
“所以这铠甲真的能挡住刀剑?那之前为什么不穿这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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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要是早点儿用也不至于之前死了那么多人。
阎云舟微微扬了扬下巴,笑了一下开口:
“你去拎一拎。”
宁咎还真的走过去拎了一下,一只手干脆没拎动,他方才看着这铠甲也并不是那种特别厚实的,没想到这么重?这铠甲穿在身上还能在战场上挥舞动大刀实在是要点儿本事的。
阎云舟看着他开口:
“这重甲的数量不多,只有500套,是很早之前我父王还在的时候打造的,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机会用上,没想到这一次用上了,重甲太重,人最多负担一个时辰就要换下来,所以日常用兵不会用到它。”
今天的伤兵伤口都比较好处理,因为伤的都不算深,宁咎缝合了几个比较严重的就随阎云舟回了住处,他看的出来那人就是在强撑。
回去的路上,宁咎这才看到这府外竟然连着一条河,这么冷的冬季,这条河竟然没有结冰:
“这河怎么没有冻上?”
阎云舟看出了他的惊奇,开口解释:
“这条河冬天一直都不上冻,这水是从那边的黑山上流下来的,甚至这水还是温的。”
宁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黑山?从上面流下来的河水不结冰,还是温的,这听着怎么这么像是火山呢?
还不等他开口阎云舟便咳嗽出声,一咳就有些压不住,宁咎这才回神儿:
“先回去吧。”
阎云舟的烧总是有些退不下去,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说明他肺部的炎症还是没有得到缓解,大蒜素的作用比宁咎想象中要小。
宁咎刚刚给阎云舟胸口的伤口换上药,外面便有人进来禀报,李寒和几位副将过来了,阎云舟穿好了衣服起身,没有注意到宁咎的神色有些不对。
“你们议事我先出去了。”
毕竟阎云舟和副将说的涉及到具体的作战,宁咎也懂得避嫌,却还没起身就被拉着坐下了:
“坐下吧,没什么你不能听的。”
宁咎看了看阎云舟,也没有推脱,因为他确实有些好奇阎云舟怎么退敌。
李寒几人进屋,身上沾雪的铠甲都还没有换下去:
“王爷。”
阎云舟坐在榻上没有起身,在几个心腹将领的面前没有再强撑,他点了点手边的位置:
“今日一站羯族定然会退远,百花村的村民都还没有都安葬完吧?”
李寒点头:
“是,安置了一部分,前阵子守城,百花村的位置太远所以没有贸然再让士兵过去,上一次只来得及将所有的尸骨都归置在一起,搭了棚子,盖上了席子。”
在北境有的时候战死的将士的尸骨没有来得及收敛,就会在将所有人归置在一处,盖上席子,再搭上棚子,不会让尸骨真的曝尸荒野,待回头再将人一一安葬。
宁咎坐在边上听着这话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一整个村子就这样死在了羯族的屠刀之下,尽是老幼妇孺,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残忍的种族,无冤无仇却能够残忍到没有人性。
阎云舟眼底一片霜寒:
“明日我亲自去百花村祭奠。”
李寒单膝跪地:
“王爷,百花村惨遭屠村是末将的过失,我明日去百花村跪拜祭奠,您还是不要来回奔波了,再者羯族刚退,万一…”
李寒是阎云舟一手提拔起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阎云舟那一身的伤,这一次他看的出来王爷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忍他再奔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阎云舟才微微抬手,手心向外,止了他的话头:
“本王是主帅,过失也在本王,别脑袋那么大什么都认,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羯族不是一个轻易言退的种族,今日的火炮只是暂时打退了他们,随州事关中原门户,他们打定了主意,要从这随州过去了。”
今日的小胜确实能够鼓舞士气,但是随州毕竟只有两万的兵力,对上对方联军没有任何的优势。
宁咎忍不住开口:
“今日的土炮威力甚大,羯族就是再强也终究是血肉之躯啊,下一次再来还用土炮招呼啊。”
在宁咎看来,土炮这种热兵器几乎可以在这一片土地横着走了,有大炮还愁什么?
他的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阎云舟就知道他会有此疑问:
“土炮确实威力大,但是随州只有三门土炮。”
宁咎愣了一下:
“那为什么不加紧赶制?”
阎云舟叹了口气:
“这土炮的制备和流火箭不同,稍有不慎就会爆炸,从前炸了两次,死伤了不少的兵将,所以到现在这土炮已经不再制备了,随州剩下的也只有这三门,以备不时之需。”
宁咎虽然知道黑火药制备的方程式,但是他也明白这方程式和具体制备是两码事儿,其中操作顺序,原料的纯度都会影响制备。
所以阎云舟手中虽然掌握了一定黑火药的制备方法,但是显然还不够成熟,不足以将火药完全搬到战场上。
“所以白天的时候才会先让士兵穿上重甲,在最后的时候才用土炮?”
阎云舟点头算是肯定了宁咎的推断,宁咎叹了口气,也是,如果阎云舟手中的土炮足够用,又怎么可能看着手下的士兵去拼命?
阎云舟看向了李寒:
“这几日你将军队中青壮有力的挑出来,训练他们穿着重甲作战,幽州存的重甲,我已经修书景郡王送来了,想必三天后就会到,剩下的两门土炮不可再用,分别运到我之前标注的地方。”
阎云舟的话音刚落下,李寒和两位守将却齐齐单膝跪地:
“王爷,我等愿誓死守护随州,王爷,将士们很多都在随州生活了一辈子,我们实在不愿看着…”
李寒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都有些发红,宁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阎云舟方才也没有说什么啊?这几人怎么这么激动?
阎云舟靠坐在床头,脸上有些不正常的嫣红,非但没有显得气色好一些,反而更多了两分病态,他微微闭上了眼睛,胸口的闷涨让他呼吸都有些费力,勉强提了一口气开口:
“羯族和北牧联军合起来有五万多人,如今随州城内不过不到两万的守将,此刻白城告急,将信城,阳城的兵将也同时牵制住。
其余各州能调出来的兵也不过一万,正面对上羯族并非没有胜算,但是如此悬殊的兵力胜也是惨胜,本王理解你们对随州的感情,但是城没了可以再建,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宁咎没有听明白阎云舟的话:
“这,这是要放弃随州?”
不是说随州的位置很重要吗?
阎云舟看向了他:
“随州最大的杀器不是流火箭,也不是那几门土炮,而是随州城本身。”
“什么意思?”
阎云舟正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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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门外忽然来报:
“王爷,洛大人来了。”
阎云舟抬头,李寒几人都看向了门口,就见门外进来了一个身着青色披风的人,宁咎也跟着看了过去。
这人瞧着和阎云舟差不多大,身姿清瘦,那张脸怎么说呢,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能C位出道的水准,这人和阎云舟是两个不同的类型,阎云舟是将俊美发挥到了极致,五官刚毅乍一看颇有视觉冲击力的那种俊。
而这人的五官却精致到无可挑剔,看起来就像是精致的琉璃做的,无端便能让人对他生出几分怜惜之感,这样的一个人在屋里一众武将中显得格格不入。
宁咎从未听阎云舟说过这个人,但是这人却似乎和阎云舟十分的熟稔,进屋甚至都没有行礼,而阎云舟见到他笑骂了一声:
“你这不打招呼就来的毛病还是没改。”
那人将帽兜拿了下来,勾唇一笑:
“我哪次白来了?”
李寒听到这话态度那叫一个殷勤,亲自给这位洛大人搬了凳子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洛大人请坐,您这次给我们带什么来了?我猜猜,流火箭,是不是?”
洛月离做了下来,看向李寒的时候扯着笑意:
“瞧你这点儿出息,流火箭算什么?我这一次带来了一个人。”
说完他便看向了阎云舟,阎云舟的目光微闪,隐约猜到了什么,眉心一皱:
“你将那个人带来了?”
“是,我亲自去天字一号房将人给接出来的,有了他,随州应该还能多拖一阵子。”
宁咎坐在一边什么也听不懂,目光在这位洛大人和阎云舟之间来回转,反正他们的话题他也听不懂,脑洞便渐渐偏离到比较两人的相貌了。
看了半天他发现,他还是喜欢阎云舟这种长相更多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洛月离给他的感觉有些危险,倒不是说这个人不好,而是太过多智。
洛月离也抬头看向了宁咎,拱手冲他行礼:
“宁公子,有礼了。”
宁咎自然也站起身,阎云舟这才想起来开口介绍:
“这位是幽州的转运使,也是景郡王的老师洛月离。”
宁咎心头一震,眼前这人是景郡王的老师?景郡王不就是阎云舟想要扶上皇位的那个四皇子吗?古代皇子的老师不是都应该是白胡子的老头吗?这人才多大啊?竟然是景郡王的老师?
洛月离饶有兴致地看着宁咎:
“宁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太年轻,太俊朗,不配做景郡王的老师啊?”
眼前的人一笑眼里带着狐狸一般的狡黠,被一语猜中心事的宁咎有些尴尬,阎云舟却直接按住了宁咎要给洛月离见礼的手,侧头开口:
“你不必和他客气,你越是和他客气他越是拿你打趣。”
宁咎有些意外,从前阎云舟可从未这样挡着他给别人见礼过,对着洛月离却是第一次,这代表,洛月离确实是自己人。
到了可以不必客套的地步的自己人,而洛月离也轻轻挑眉,看来自己的猜测不错,这位铁树要开花了。
这个小插曲便算是被揭了过去,洛月离此刻也正色开口:
“我知道你和太后一样,都对那老道颇为不喜,但是先帝既然留下了他的性命总是有他的用意的,此刻也只有他还可能重新制出那土炮所用的弹药来,何妨试上一试?”
阎云舟微垂着目光,片刻之后抬头:
“你都将人带来了,我还能说不用吗?”
宁咎听完洛月离的话也反应过来了一下,他口中的这个什么老道应该是能够制火药的人,这个倒是也并不意外。
在中国古代,那些个喜欢炼丹的道士也是摸到了火药的门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阎云舟似乎都这个道士没有什么好印象。
洛月离点头:
“好,我会将制备的地方选在远离兵营的地方。”
这些人都走后,屋内只剩下了宁咎和阎云舟,他能感觉到,从洛月离提到那个道士之后阎云舟的情绪便不太好:
“不舒服就躺下歇歇,我看看腿上的伤口,这几天应该就能拆线了。”
算算时间,也有十天了,虽然阎云舟服用大蒜素之后肺部的情况没有什么明显改善,但是腿部缝合的伤口愈合情况倒是还不错,并没有发炎的情况,这两天应该就能拆线了。
阎云舟没有躺下,还是靠在床头上将裤子挽起来,宁咎查看了一下伤口:
“腿上倒是挺好的,明天吧,明天拆线。”
阎云舟点了点头在,对宁咎如何治疗都没有什么意见,他看向宁咎开口:
“是不是有很多问题?”
宁咎诚实地点了点头:
“问吧。”
“洛大人带来的那位道士真的能制出来火药吗?”
阎云舟叹了口气:
“可能吧,这土炮最开始就是青羊道人的师父天凌真人制成的,只不过在那之后不就天凌真人就在玉清观仙逝了。
如今北境所存的土炮也几乎都是天凌真人生前制备的,在他去后虽然留下了制备的方法,但是后人尝试的时候却极易引发爆炸,死伤了不少人,所以后来便禁止后人再尝试了。”
宁咎坐在了床边有些没明白:
“所以这个青羊道人失败过?那这一次他就能成功?”
阎云舟想起了什么眼底便有些恼意:
“他没有试过,他的心思都用在了旁门左道上。”
宁咎还少见阎云舟有如此情绪化厌恶某个人的时候,这还真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怎么得罪过你啊?”
阎云舟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不是的罪过我…”
说到这儿他有些欲言又止,宁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模样像是一个好奇宝宝,阎云舟看了看他终于还是开口:
“先帝独宠苏贵妃十年,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宁咎点头,这个他知道,从他穿过来便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过先皇如何宠爱苏贵妃,阎云舟靠在床头上似乎在慢慢回忆:
“苏贵妃17岁入宫,那一年先帝已经37岁了,两人相识于宫外,自苏贵妃入宫之后先帝便几乎空置后宫,苏贵妃并不居在后宫之中,而是直接和先帝居住在正阳殿。
因此还引得朝堂上多位御史进鉴,但是先皇却将所有上奏尽数驳斥,先皇雄才大略,唯有此事在史书上落了一个内宠逾制的名头。”
“苏贵妃入宫数年都未曾有孕,对此朝中的御史还有那些家中有宫妃的朝臣多有劝谏,朝中对贵妃的意见颇大。
而那时先皇竟然让太医公开了脉案,言说是他自己多年征战落下了病根,这才致使贵妃不曾有孕。”
宁咎睁大了眼睛,这…先皇这是对这位苏贵妃宠成了这样?当着所有臣子的面说妃子没有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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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自己不行?
“那这和青羊道人有什么关系?”
阎云舟眼底的恼恨更胜:
“先皇想要和贵妃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太医院也拿不出具体的方子,那个青羊竟然唆使先皇服用他那不知所谓的丹药,那药颇为伤身,陛下本就身有病根,因为那药险些病重。
贵妃知道后,立刻就要让人砍了青羊,是陛下暗中着人把那青羊送出了京城,暗中囚禁在了幽州,这个事儿也是景郡王在先皇驾崩之后,被如今的皇帝发配到幽州之后才知道的。”
宁咎此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来他也只以为皇帝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就是一些偏爱罢了,但是现在看起来,先皇对贵妃恐怕是动了真情了,能够用自己的身体冒险。
他看向了阎云舟:
“你和先皇感情很深吧?”
阎云舟笑了一下,憔悴的面上似有对往昔的追念:
“我年少的时候发浑,我爹带兵多年,管教我多是皮鞭沾凉水,那个时候能救我的就是三个人,先皇,先端懿太子还有我哥。
我哥后来也常年在军营,所以我爹一打我我就往宫里跑,哦,还有苏北呈,他爹是罚他跪祠堂,断食断水。
我们一般都是结伴闯祸,结伴往宫里跑,后来先皇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让我们和端懿太子一块儿读书。
但是端懿太子那时已经开始参与朝政,我们俩还是闯祸的年纪,再后来先皇便将我们两个放在了御书房门口当门神,闲暇时亲自考教功课。”
宁咎…他实在想象不到如今这个身担北境的焰亲王当年也如此叛逆吗?
第45章王爷和宁公子吵架了?
听着阎云舟的话宁咎有些好笑还有些唏嘘,现在这个北境军的主心骨,被皇帝忌惮不已的北境王,从前也不过是一个调皮捣蛋,四处闯祸长大的王府二公子。
如果王府的世子没有战死,或许阎云舟现在也还是一个可以自由肆意活着,不用扛起北境安危的公子哥。
又如果端懿太子没有死,阎云舟即便做了焰亲王也必定不是如今这样的处境,但是世事没有如果。
昏黄的灯光下,宁咎坐在榻边和阎云舟闲聊着从前的事儿,倒是和谐了不少:
“那那位苏北呈苏大人岂不算是先帝的小舅子?”
阎云舟笑了笑,这笑的模样颇像宁咎想起他损友的时候:
“是啊,早年苏太尉被苏北呈气的不轻,恐怕先帝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不省心的小舅子,苏北呈和我年岁相当,算起来先帝也算是我和北呈的老师。”
宁咎点了点头,也算是理解为什么阎云舟能这么痛恨那个青羊道人了:
“先帝是一位雄主,他既然留着青羊道人应该就有他的用意,或许先帝也是为了万一有今天,能够再用他造出土炮来。”
阎云舟知道先帝是个惜才的人,当年若不是先帝首肯,那青羊道人定然也不敢做那诛九族的事儿,只是他到底心里对于青羊道人还是没什么好感的。
忍了半天还是冷哼了一声:
“但愿他能做出来。”
宁咎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样的阎云舟还算是多了点儿烟火气。
第二日一早阎云舟便要前往百花村,伤兵营不用宁咎时时看着,他便也跟着他过去了。
阎云舟用的车架,他自然也是跟着坐在车架上,这一路无论是阎云舟还是外面的将士都很沉默,宁咎也没有说话,他们谁都知道在百花村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他们进入百花村的时候先到的士兵已经在城外挖坑了,宁咎扶着阎云舟下来,这才看见整个地上铺的都是草席,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脚边的草席底下露出来的一个头颅。
他是学医的对尸体自然不陌生,但是这么一大片死状凄惨的尸体他确实是没有见过,一股难言的愤恨从胸口升腾而起,扶着阎云舟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下。
阎云舟以为他是害怕,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侧头:
“你去车上坐着吧。”
宁咎一回神儿才看见那人眼底的担心:
“没事儿,我不是害怕,就是有些屈,这帮畜牲。”
阎云舟的眸光冷了下来:
“那些羯族人我必不会放过他们。”
阎云舟亲自为百花村的村民立了一块儿墓碑,躬身行礼,宁咎在他身后也跟着行了礼。
随即他就看着随他们过来的几个仵作在拼凑尸体,羯族人穷凶极恶,他们不仅屠村,而且还会将人肢解。
宁咎凑了过去,蹲下,北境寒冷此刻尸体都已经被冻住了,倒是没有闻到太大的味道,他看见身边那个仵作直接将尸体拼凑在一起然后再让人用席子卷走之后直接埋葬,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这样也分不出是不是一个人吧?”
那仵作有些年纪了,抬起头来,面色僵硬:
“如今已经分不出来是不是一个人了,这下葬不能将胳膊腿分开来葬,不然灵魂不得安宁,所以只能这样先将人拼起来,等到安葬后他们的灵魂会找到自己身体的。”
宁咎听着这说法神乎其神的,阎云舟走了过来,解释出声:
“在战场上有些死了的将士身体无法复原,都是用这样的办法。”
宁咎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这就算一种美好的祝愿吧,期待那破碎的身体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他蹲了下来:
“我来帮你吧。”
这话说完别说那仵作,就连阎云舟都看了过来,就见宁咎手上戴了一个军中拿出来的手套,就直接捡起了一个已经冻的僵硬的手臂,然后又从边上捡起了一个人的脑袋…
宁咎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两人目光的不对,略微有点儿尴尬,只好蹦出来了一句:
“我听老人说替人收尸积阴德。”
阎云舟看着他抱着头颅拿着手臂的样子,忽然想起这人开刀划破人肚气那眼睛都不咋眨的样子,心里甚至在想,亏的是宁咎救了那个道士,这要是换一个人拿到了那本书,估计也不敢下刀,这人还真是天生胆子大。
宁咎跟着仵作处理尸体,阎云舟带来的亲兵都在外面挖坑,埋尸体,这冬天土都冻上了,很不好挖。
谁都没有想到,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宁咎身边的那个仵作忽然一回手间,手中寒光乍现,手中利刃冲着宁咎的脖颈刺去。
宁咎背对着那个仵作没有任何的察觉,就在那把刀快要刺到宁咎脖子上的时候一把匕首截住了那把刀,
“宁咎,快回去。”
阎云舟的音色急切,宁咎懵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仵作已经临近身前,他条件反射反身就跑。
但是快不过身后的刀子,他似乎都已经感受到了耳边刀锋的声音,却骤然落入了一个带着药香的怀里。
“去死吧。”
阎云舟护住了宁咎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抬手截住了那仵作的刀,反手捏住了他的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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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手一扯将人擒住,目光森寒:
“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个仵作看向阎云舟,目光里带着掩不住的仇恨和疯狂:
“是你,百花村被屠村都是你,你为什么没有派兵过来,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们走不了了,今天谁都走不了了,只要你们死了我的家人就能活过来,就能活过来。”
阎云舟听到他的话心里一沉,果然,随着这个仵作的话音落下,村子里头突然射出了箭簇,银甲卫及时赶到,暗玄护在了阎云舟的身前。
但是箭簇太过密集,阎云舟拉着宁咎,将人护在身后往车架的方向走,宁咎都不敢抬头。
银甲卫及时赶到,盾牌挡下了箭簇,阎云舟一直挡着宁咎,没有让他直接上车架,如果进去,再有箭射过来他必然躲不过。
箭止了下来,暗玄去方才出箭的地方查看:
“王爷并没有发现人埋伏,是几个弓弩盒子,连着沙漏,沙漏滴完弓弩盒子就会启动。”
宁咎看见阎云舟的右手的虎口处还在滴血,拉住了他的手腕,也顾不上问那个仵作为什么要来杀他,而是拉着阎云舟就要上车:
“伤着了,上车我先给你包扎一下再说。”
阎云舟看了一眼暗玄,他知道这个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将那名仵作和弓弩盒子都带回去,派百户将村子周围巡查一遍,不光是北牧和羯族人,口音不对的生面孔一律抓起来。”
“是。”
阎云舟这才和宁咎上车,刚才那仵作也是练过的,阎云舟情急之下只能用手格挡,虎口处被划了一个很深的口子,宁咎赶紧翻出了车里的消毒药品,这箭伤难免有细菌:
“这里没有别的药,我用酒精帮你洗一下伤口,会很疼。”
阎云舟从早上出来,折腾到现在脸色也不好看,他靠在车厢中有些呛咳,闭上了眼睛,手腕便搭在一边:
“没事儿,你处理你的。”
酒精本不能这样直接处理开放性的伤口,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谁知道那箭上有多少的细菌?
宁咎用棉花球蘸了酒精给阎云舟的伤口消毒,眼睛还不住地观察着阎云舟的反应,却见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刚才那一下也是,这人好像也没有犹豫,手中刀掷了出去,就徒手去拦住那把刀。
宁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闷声开口:
“刚才多谢你。”
阎云舟睁开眼睛,看着他叹了口气:
“说的什么话,你是遭我连累。”
宁咎想起了刚才那个仵作的话,他知道阎云舟此刻心中一定不好受,他守着北境这么多年,百花村的事儿他其实比谁都在意,此刻蹦出来一个人如此对他,连他都会觉得寒心,忍不住便多说了一句:
“刚才那仵作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看着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太正常,多半是受了刺激。”
刚才那个仵作状若癫狂,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只要他们死了,他的家人就会活过来,这多半是精神有什么问题。
阎云舟低头看了看认真包扎伤口的人,忽然开口,眼中有些温润之色:
“你怕我听了那话难过吗?”
宁咎抬头,对上了阎云舟那连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就算几乎是日日相见,他也是也能感受得到阎云舟的状况比在王府的时候差了不少。
咳嗽压不住,这几日吃的也不多,虽然他嘴上从不说身上哪不舒服,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开始不安,他怕大蒜素根本不能完全抑制他肺部炎症的问题,怕他真的救不了他。
“这么多年你镇守北境,没有你这边关未必有这么多年的安稳,我听了都生气,你听了不难受?”
若是换做别人说了也就说了,但是阎云舟为北境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连健康都搭上了,因为敌军的一次偷袭,就被人咬着牙恨不得他死,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阎云舟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
“方才那人其实最想要你的命,你想想,如今谁最希望你死?”
宁咎骤然抬头,确实,刚才的那些弓弩是冲着他们过来的,但是那仵作持刀想要杀的人却是他:
“你是说,那仵作是受了宫里人的教唆?”
阎云舟冷哼了一声:
“这主意多半是魏家那个老不死的出的,他惯是喜欢玩这种借刀杀人的戏码,人已经抓了,暗玄必然能从他的嘴里审出些什么。”
宁咎仔细包扎好了伤口:
“好了,包好了,你伤在虎口,这几天手不要碰水,尽量别扯到伤口。”
阎云舟收回了手点了点头,到了营中,暗玄便亲自提着刚才的那个仵作去了营房,洛月离急忙迎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遇刺了?伤哪了?”
他盯着阎云舟上上下下的看,阎云舟晃了晃手臂:
“伤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宫里的人坐不住了。”
直到天快黑了的时候暗玄才回来回话:
“王爷,那个仵作的父母,妻子,两儿一女都死在了百花村,他是因为当天去给别的村子的人出殡这才算是逃过了一劫,回来之后看见妻儿父母的死状人就有些不正常了。
前几日有一个听着描述是京城口音过来的人说,是王爷命北境将领驻守原地,还为他的妻儿算了八字,说只要宁公子死了,他的妻儿就能借魂重生。”
宁咎听完简直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人不是精神有问题,他是智商有问题,这种江湖骗子的话也会相信?”
阎云舟喝了一口药茶: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总是喜欢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和他说这些话的人多半是宫中派出来的,看来这北境是渗进来了不干净的人,查营房。”
暗玄立刻点头:
“王爷,那名仵作如何处理?”
“他也是个可怜人,但他若是继续留在北境也不妥了,问清楚弓弩盒子的问题,然后着人将他送出关。”
“是。”
暗玄走后宁咎便听着床上的人一声一声地咳嗽,他定声开口:
“你和我说实话,胸口的憋闷和胀痛是不是加重了?”
阎云舟看了看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这一下却点到了宁咎的心上,宁咎的神色有些怆然地怔愣,随即闭了一下眼睛嘴角有一丝苦笑。
是了,是他将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哪怕只是做出已经被现代临床淘汰的大蒜素也是可以‘包治百病的’。
却忘了,就算是在这个抗生素并没有乱用的时代,阎云舟的状况也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大蒜素能解决的了的。
阎云舟看见宁咎这个样子心中说不出有些发酸,他知道宁咎是真的想治好自己,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自从到了北境他就感受到了症状的加重。
但是每每看见宁咎那充满斗志的双眼,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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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说,他怕那双眼睛失去神采,更不愿意看见宁咎失望,空气安静了片刻,阎云舟故作轻松地开口:
“好了,兴许是北境的天气不好,有些反复,过段时间适应了就没事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阎云舟这样反过来安慰他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烦躁,话语没有经过大脑就那样冲口而出:
“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吗?为什么症状加重不与我说,要死的人是你,你安慰我做什么?”
这句话吼出口的时候宁咎都愣了一下,他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他骤然站起了身,平复了一下呼吸,没有再看阎云舟的表情,低着头开口道歉: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
话说出口之后,他的手臂就被人拉了一下,侧头便对上了那双沉静乌黑的双眸,阎云舟的目光有些像是看着一个闹脾气了的孩子,带着温和的宽纵,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哀:
“煜安,生死有命,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至少这段日子我过的比从前舒服多了,若是,若是最后还是免不了最后的结局,也不是你的错,不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好不好?来,坐下。”
他轻轻拉着宁咎的手臂拽了一下,宁咎便顺着他的力道重新坐在了榻边,阎云舟轻声开口:
“你有想过以后吗?北境这一场仗到天暖应该就差不多了,幽州是景郡王待了多年的地方,后面虽然免不了战乱,但是幽州还是安全的,我在那里有宅子,有铺面,还有些田产,你若是担心别处不安全,就去幽州吧,景郡王,洛月离都会看顾你。”
阎云舟的声音轻缓慢柔,但是听在宁咎的耳朵里却无端的觉得刺耳,甚至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你这是在交代后事吗?王爷,你不觉得你想得太多了吗?”
榻上的人仿佛听不出他这话的阴阳怪气: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即便抛却我的身体不谈,这里是战场,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提前安排好我也安心。”
宁咎一把甩开了阎云舟握着他的手腕,神色冷厉下来,嘴像是机关枪一样将阎云舟劈头盖脸突突了一遍:
“王爷还是留着心思多担心战场上的事儿吧,我再说一遍,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症状加重的情况及时和我说,你是病人,就做好病人该做的事情,怎么治,能不能治是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更不用急着交代后事,你这么心急还不如想想你墓地选在何处,墓志铭写些什么来的好,少操些没有用的闲心。”
说完宁咎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就撞上了端着药进来的暗玄:
“宁公子,这药温好了…”
还不等他说完宁咎就气鼓鼓地摆手:
“和我说什么说,温好了就给里面那位喝。”
话落他推门就出去了,徒留原地吃了瓜烙的暗玄神色莫名,刚才在门外他就隐约听到里面那两人争吵,不过他有分寸没有细听就去端药了,他看向了里面的自家王爷,小心地问了一句:
“王爷?您和宁公子吵架了?”
阎云舟靠在床头,手揉着眉心,幽幽开口:
“没吵架,是我单方面听训。”
暗玄…不由得心里对宁公子的敬佩更上一层楼,忽然想起了今天白天洛大人的话,他们王爷和宁主任这是有情况。
他暗中赞同,他记得从前世子就是单方面听世子妃训,所以现在他们王爷这是和宁公子好上了?
宁咎从门口冲出去,北境刺骨的寒风一瞬间就将他给浇了个透心凉,他连披风都没拿,屋内阎云舟接过了药碗,抬头:
“你去给宁公子把披风送过去,他这会儿心情不好,若是说了什么你就听着。”
暗玄点头,不由得心里还想,他们王爷都是挨训的份儿他敢不听着吗?
他追去给宁咎送了披风,果然,宁公子连个眼角都没给他,宁咎转身找了一个厢房,直接开口:
“给我找些纸笔来。”
他就不信了,能做出的抗生素难道就只有大蒜素?暗玄引着他去了书房,亲自给他磨墨。
青霉素,四环素,磺胺,一个个的扭曲巴巴的名字跃然纸上,暗玄看不懂,但是谁能告诉他,宁公子这字是怎么做到长成这个样子的?他们王爷知道吗?不过心里再震惊也不敢说。
宁咎看着上面的几个名字,心里再三计较之后,画了一个圆圈将磺胺圈在了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要开大了
后面会介绍磺胺的制备方法,比大蒜素要复杂很多,大家注意听讲
如果最近看到和自己名字一样的小说主角,记得背诵,哈哈
第46章王爷服软(磺胺开始)
宁咎盯着磺胺这两个字,脑子里不断在比较这三样比较常见的抗生素,青霉素是现在还在沿用的抗生素,比较窄普,但是效果很快,对于肺炎的效果也非常明显。
若是能够制成青霉素自然是好,但是宁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粗制青霉素的方法,青霉素是从青霉中提取,想要取得纯净的菌株非常困难,非常有可能一百个培养皿中只有一份能用。
这样的成功率太低了,根本不可能在现如今的条件下成功大批量生产,别说是大批量了,就是满足一个人的用药量都十分困难。
磺胺和四环素,这两个都算上人工合成的抗生素,宁咎直接就排除了四环素,原因很简单,顾名思义,四环素的结构中有四个苯环,就这四个苯环宁咎知道,想破脑袋他也搞不定。
所以现在也就只剩下磺胺还能拼一下了,磺胺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人工合成的抗生素,也就是说它本身不存在于自然界中,所以也就不存在提纯这一说。
既然是合成的,那么合成的过程本质上就是化学反应,也就是说只要原料齐备,他就可以在这个时代制成磺胺制剂。
宁咎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个最简单的磺胺类药物对氨基苯磺酰胺的分子式和结构式,暗玄站在一旁,发现宁咎画的东西他都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宁咎坐在桌子前面,对这这个结构式努力去回想上学时候学过的合成过程和有机化学官能团的相互转化。
头脑风暴过后他又在纸上这下了几个名字,氯磺酸,氨水,苯胺和冰醋酸,这几样东西是必须的。
再然后宁咎看着这几个化学物质的名字头就开始疼了,除了冰醋酸,没有一个是容易取得的。
“靠…”
头脑思索了一圈之后宁咎爆了粗口。
暗玄看了看他的脸色,不知道宁咎这是怎么了?这是还在和王爷生气?他忍不住劝了一句。
“宁公子,昨日我们也算是打了胜仗,李将军派了一个小队出去打猎,刚才我看见这小队的收获颇丰,今晚营中准备加餐,几位副将方才去了王爷那,李将军的侍卫打了不少的野味儿,您不去看看吗?”
自从见识到宁咎的本事之后,暗玄对宁咎的称呼就变成了您,恭敬的不得了,宁咎抬眼,野味儿?
在现代吃个野兔都要吃牢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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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去阎云舟那?刚才他和那人还闹得不太愉快,野味儿?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想吃,不过心里是这么建设的,但目光却不自主地飘向了门外。
这野味儿多半是烤的吧?好久没有吃烧烤了…
暗玄就见宁咎的脸上很挣扎,但是最后却低下了头:
“我不饿。”
不饿吗?刚才看着他好像还挺想吃的。
此刻阎云舟大帐之前热闹的很,李寒带着妻子过来,连着几位副将,洛月离换了一个白狐披风。
配上那精致的样貌,谁也猜不到他竟然是幽州除景郡王以外的二号人物,说是谁家后院养的男宠,倒是十个中有十一个都信。
洛月离进了阎云舟的屋子四处看了一眼:
“哎,宁公子呢?吵架了?”
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笑眯眯地瞧着阎云舟,那模样很难不说有些幸灾乐祸,阎云舟坐在桌边,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有这功夫,你不如打探打探羯族和北牧的动向。”
洛月离笑了出来:
“别气啊,你别说那几个小侍卫打猎还真是一把子的好手,这宁公子久居京城,应该还没有吃过这北境的特色吧?这要是错过了,怪可惜的呀,李将军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就瞧了瞧李寒,李寒身边的夫人赶紧怼了一下自家夫君的手臂,直肠子疯李将军赶紧点头:
“是啊是啊,王爷,宁公子初次来我们这儿,这几天又辛苦治疗伤兵,可要好好尝尝这儿的特色,我这就去请宁公子过来。”
说完他就要起身出去,阎云舟看着这个打仗点子多,但平时却偶尔缺根筋的下属额角跳了一下,沉声开口:
“坐下。”
李寒懵了一下,他夫人则是没眼看他,洛月离在一边忍不住笑:
“我说李将军啊,这宁公子哪轮得到你去请啊,是吧?王爷?”
阎云舟懒得看洛月离那看热闹的模样,站起身,目光落在几人身上:
“都别在这儿闲坐着了,该安排巡营的去巡营,今天打来的东西多,轮值的将士也要吃上一口热乎的。”
说完他便披上了披风出门,洛月离在身后笑了笑,暗玄看着宁咎又低头开始写写画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阎云舟出门,向着身边的侍卫打听了一下便知道宁咎在哪个房间中,他走了过去,门口的两人低头行礼:
“王爷。”
暗玄听到门口人的声音眼睛亮了一下:
“宁公子,王爷来了。”
宁咎…他不聋。
挡风的帘子被掀开,阎云舟进来,暗玄脸色一喜,宁咎也抬起头来,方才的不欢而散让他还有些尴尬,说是不欢而散也不对,应该是他单方面发火。
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阎云舟缓缓走进,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就像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写东西?”
阎云舟看着宁咎拿着笔,脑子里一下就想起了宁咎那非常具有个人风格的独创的字体,宁咎握着笔的手一僵。
很显然他也想起了上一次的事儿,阎云舟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人这一次写的连字都不是了,纸上的东西,一大串,好像是符号,又像是图画,难得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宁咎放下了笔,忍不住说话带刺:
“左右不是给敌人的密语就对了。”
阎云舟看了看他,目光颇有几分无奈:
“就别和我置气了,外面李寒的人打来了鹿还猎了一头熊回来,走,带你去看看。”
他说完冲宁咎伸出了手,熊?二级保护动物?看着那冲他伸过来的手,宁咎愣了一下,这怎么看着像是带小朋友去看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不过阎云舟亲自都来了,宁咎确实是好奇那熊,也就站起了身,今晚也算是天公作美,天气很晴,月光映在雪上。
虽然是晚上却一点儿也不黑,白日的风到了晚上也停了下来,宁咎远远就看见大营这种十分的热闹,阎云舟的门前人也不少。
李寒安排了两个副将去寻营,自己则是亲自拿了刀给那黑熊剥皮,洛月离身上裹着白色的狐裘离得远远的。
似乎怕将血溅在身上,宁咎这是第一次看见死了的黑熊,之前看的时候都是在动物园中,阎云舟侧头便看见了他这一脸新奇的模样,笑了:
“这黑熊身上都是宝贝,你看杨生已经等在那了。”
宁咎一抬眼确实看见杨生眼睛都在放光地看着李寒的动作,他看着他盯的地方就明白了:
“他这是在等着拿熊胆吧?”
熊胆算是很名贵的一味中药,杨生必然垂涎的紧。
阎云舟眼看了看李寒的动作就知道他是要完整地剥下整张熊皮,微微侧头开口:
“这黑熊的皮也是好东西,在北境御寒最好了,等李寒剥下来我给你要过来,你铺在褥子底下。”
宁咎看了看那黑熊的皮,这么厚的皮毛肯定保暖,不过听了阎云舟的话他却微微有些懵,他怎么感觉这人好像是哄他的错觉呢?想到‘哄’这个字的时候宁咎自己都有些别扭,他控制着脑袋都没有转过去:
“我又不怕冷,这黑熊皮你留着铺。”
他现在这个身体的素质虽然比不上从前常年锻炼的他自己的,但是毕竟年纪轻,养在庄子上虽然是比不得侯府其他的公子。
但是总不至于吃不上饭,还是挺结实的,正是火力旺的年纪,所以他到了北境其实并不怎么觉得冷。
但是阎云舟就不一样了,气血不好,手脚冰凉,谁料阎云舟听了他这个话忽然偏过了头,凑到了宁咎的耳边:
“煜安这是在关心我吗?那就别生气了,日后舒不舒服我都和你说。”
这突如其来的服软让宁咎新奇的同时气也算是顺了一些,难得看了他一眼:
“这是你说的。”
“自然,我说话算数的。”
洛月离裹着披风笑着瞧那两个旁若无人说话的人:
“王爷,宁公子,我们可都在呢,你们悄悄话就不能留着晚上说啊,过来坐啊。”
一句悄悄话让宁咎有些无语,倒是阎云舟丝毫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带着宁咎坐了过去,火堆已经架了起来,坐在火堆边上身上都暖融融的,宁咎这才注意到一边坐着的洛月离。
洛月离本来生的就像是琉璃一样精致,被这狐裘裹在里面,更显得如玉一般,宁咎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狐裘上,在火光的映照下,这狐裘更显得洁白如初雪。
阎云舟也看到了他那黏在洛月离身上的目光:
“喜欢白色的狐裘?”
宁咎闻言赶紧回神:
“没有。”
阎云舟知道洛月离此刻身上穿的这件狐裘是景郡王亲自猎的,那个时候李彦年纪还小,还曾偷偷来北境的大营找他,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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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大营周边的雪狐最多,他闲暇时就带着他上山打猎。
洛月离骨子里的挑剔劲儿也就李彦受得了,这一整个一丝杂色皮毛都没有的狐裘,李彦攒了三个冬天才攒够:
“我库房中也存着些从前猎来的狐皮,只不过颜色确实没有他身上的这个好看,不过不仔细挑也是好的,回头让人给你也做一个。”
阎云舟丝毫没有避讳身边的人,直接便这样开口出声,一时之间周边听到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眼中流转的目光就像是看着新婚的小夫妻一样,生生给宁咎看的身上都有些发毛了,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他眼馋人家的衣服一样?
发散性的思维却忍不住在想,这么多的雪狐毛皮,换在现代他怕是都可以挨枪子了,不过现在时代换了,人和雪狐,黑熊之间只有最原始的食物链关系。
“王爷,您看这皮多好。”
李寒兴冲冲地将刚刚拨下的皮给众人展示,宁咎忽然想到了五个字''山大王标配'',甚至脑子里脑补了一下阎云舟坐在黑熊皮的大椅中的山大王形象,只不过刚刚想到他立刻就住脑了。
阎云舟看了看一边的鹿收拾的差不多了:
“那鹿先架上吧。”
说完他便起身,众人见着他起身眼睛都亮了一下,不说别的阎云舟烤肉的水准,在这群将领的眼中是和带兵水准在一个水平线上的,就连洛月离的唇角都勾了起来:
“看来这一次我没白来的。”
宁咎看了看一眼阎云舟手上的伤口微微皱眉:
“你要做什么?”
阎云舟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刀:
“让你尝尝我烤的鹿,你看看他们几个,都眼巴巴等着呢。”
宁咎一挑眉,阎云舟还有这手艺呢?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别用右手。”
阎云舟看了看手上这都不能算是伤的伤,但还是选择没有在这个时候反驳宁咎的话,得听大夫的,不然这人炸毛,这么多的面前也未必给自己留面子。
不得不说看着阎云舟那给鹿划刀的动作还真是纵享丝滑,让宁咎这种常年给别人开膛破肚的人看的都有些舒爽。
鹿被架在了火上,阎云舟给鹿身上刷了一层油,没一会儿的功夫那烤肉的香味就丝丝冒了出来。
鹿身上被烤出来的油滴在了火上,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无端便将人心里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就连宁咎都眼睛都不错地盯着那烤鹿肉,说起来他还真没吃过烤鹿肉,更别说这鹿还是野生被打猎猎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中忽然窜出来了一个穿着道袍的头发邋里邋遢的人,他眼睛冒着绿光地盯着那鹿,就差没有将馋字给写在脸上了:
“哎呦呦,这可是好东西啊。”
宁咎抬头,在看见那身道袍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在这军营中能穿着一身道袍的也就只有青羊道人一个了,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道士那种仙风道骨的模样,一身道袍黑一道白一道的,头发也乱糟糟。
阎云舟看见他便凉下了脸色,盯着青羊道士的目光恨不得当成刀了他,青羊道人退后了一步,竟然不怕死地开口: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记仇?我用土炮换鹿肉还不行?”
他这称呼让宁咎都惊了一下,下意识就看向了阎云舟,果然那人眉头皱的死紧:
“你先做出来再说。”
青羊道人似乎天生就没有‘怕’这种情绪,能惹的人他惹,不能惹的人他也惹,竟然凑过来坐下:
“看在我在黑山上刨了一天的份上,就一块儿,就分我一块儿。”
宁咎听着这话目光一闪,忽然看向了青羊道人这一身灰扑扑的样子,骤然想起了要做火药,原料之一就是硫,他去刨黑山?
所以那黑山恐怕就是一座火山,如果真的是火山,那可不光会有硫,此刻顾不上别的,他立刻看向了青羊道人问出声:
“你去黑山带回来那的土了吗?”
青羊道人有把子年纪了,看了看宁咎,不知道他是谁,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当然,不然我去那干嘛?”
“拿给我看看。”
宁咎的言语急切,就连阎云舟都看了过来,他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开口:
“拿过来,分你一块儿。”
这话一出,青羊道人风一样跑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带了一袋子的土回来堆到了宁咎的面前,眼带谄媚:
“给,送你了。”
宁咎立刻去扒那一袋子大的土,他看见里面多是一些黄色,黄棕色的土块儿和土粒子,很显然,那黄色的应该就是游离状态的硫,山上含有这么多的游离状态的硫,很显然那个黑山头确实就是火山没跑了。
既然是火山那么里面肯定有他要找的东西,他站起来将袋子整个都倒了出来,然后蹲下一点儿点儿翻找,他这模样就连青羊道人都好奇起来。
“你要找什么?”
宁咎借着火堆的光芒,过了半天终于从土中扒出来了一块儿也是黄色却不是土块儿的八面型小晶体。
他顾不上说什么,直接阎云舟烤鹿的火堆中抽出了一节还在着着火的柴火,然后将柴火放在了地上,直接将那黄色的晶体给丢到了火堆之中。
没一会儿一股明显的臭味儿便弥漫开来:
“怎么这么臭?”
李寒闻到味道之后开口,这味儿很刺鼻子,阎云舟微微侧过头,洛月离用狐裘挡住了鼻子,只有宁咎看着那在火中的晶体眼睛都亮了起来。
没错,火山灰中存在天然形式的铵盐,而这黄色的晶体应该就是氯化铵,因为也呈淡黄色,所以可能被青羊道人给一并捡了回来。
而这有明显刺激性气味儿的气体就是氯化铵加热分解而产生的氨气,制备磺胺必须用到的氨水,就是氨气的水溶液,他还在想,怎么获得氨水,这竟然就直接送到了门上。
他立刻抓住了青羊道人,指着那个黄色晶体出声:
“黑山上些东西多吗?”
青羊道人看了看那被丢到火中的石头有些皱鼻子,这臭味儿他太熟悉了,经常他去捡硫矿石的时候就会带上那黄色的东西,一加热满屋子都跟着臭起来。
“多,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多。”
那破石头送他他都不要,就是因为那东西,他熏的够呛,宁咎眼睛亮了起来:
“明天你带我黑山,今天鹿肉管够。”
青羊道人听到这话来了兴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阎云舟,偷偷用手指指了指阎云舟:
“你能做的了他的主?”
宁咎顿了一下,很显然不能,毕竟阎云舟对这位青羊道人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是他开心过头了,此刻也有些尴尬。
阎云舟适时开口:
“听他的。”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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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宁咎有了重新的认识,谁不知道他们王爷有多想刀了青羊道人?
暗玄在一边一边给阎云舟递调料一边心里点头,他们王爷果然和世子一样,以后恐怕更是要听着宁公子训了,这宁公子得罪不得啊。
洛月离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得了实惠的青羊道人更是笑眯眯地来来回回看着这两个人。
宁咎被看的都有些发毛,倒是阎云舟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
“腿上的能吃了。”
他用刀在腿上冒油的地方片了一块儿,递到了宁咎唇边。
“吹吹。”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亲自去请宁主任,不然宁主任不吃,哈哈
磺胺的制备正式开始
ps: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吃野味儿违法,这是古代哈,所以写了打猎,现代绝对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大家千万不要效仿。
第47章拿自己做诱饵
宁咎下意识吹了吹阎云舟递过来的肉,他还没有吃过鹿肉呢,何况还是野生的鹿肉,咬了一口,别说确实不错,他以为阎云舟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只会吃不会做呢,没想到这手艺还真可以,阎云舟看着他亮了一下的眼睛开口问道:
“好吃吗?”
宁咎到底没有昧着良心说不好吃:
“好吃,没想到王爷还有这手艺。”
洛月离适时开口:
“王爷,这么大只鹿呢,别光顾着你自家人啊,我们可还饿着肚子呢。”
阎云舟侧头瞥了他一眼:
“饿了不会自己找刀过来吃?等着我喂到你嘴里吗?”
刚刚被喂了一口的宁咎…
北境苦寒,这晚上尤其的冷,但是坐在火堆边上人一多倒是好了不少,这个时候再来一顿烤肉,加上一些烧酒那真算的上是人生再得意没有了,因为这边天气寒冷,在没有战事的时候阎云舟对于将士喝酒也不大管。
今日也算是得胜庆功,但是阎云舟和李寒等人都知道,这一场仗其实才刚刚开始,不过兵者,士气最是重要,今晚除了值守的兵将,倒是每人都发了一碗酒,这一碗酒倒是不碍事的,洛月离看向了宁咎:
“听说宁公子酒量很好,在王爷的寿辰上的事儿我可是听说了,那群老匹夫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听了你的事我真是气都顺了。”
宁咎有些无语,这事儿都已经传到北境了吗?阎云舟看出他的尴尬,便开口带过了话题,他看向了洛月离:
“那些东西可能出手?”
洛月离知道他问的是上一次他生辰宴上收到的那些名贵的礼品,除了容易出手直接换成银子的贺礼,阎云舟将那些扎眼的都送到了他那边,洛月离无奈开口:
“我说王爷,您是不是小看你送来的那些东西了,不少都是孤品,我这边一出手回头就有人知道你的那些贺礼落到北境了。”
阎云舟没有看他而是低头在鹿的身上刷着酱料:
“好处理就不会给你了,不着急,先放着,总有可以出手的时候。”
阎云舟的话说的隐晦含蓄,但是洛月离却立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那些东西可以直接出手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掩饰了,宁咎知道阎云舟上一次过生辰就是为了筹备北境的军费,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北境的粮饷朝廷还没有拨下来吗?”
他这话一落,阎云舟和洛月离都抬起了头看他,宁咎恍惚间一下想到了什么,阎云舟在离开京城之前上的那次朝会就是为了保证北境的粮饷供应,所以,现在对抗外族自然是不缺粮饷的,那么用到那生辰礼的时候恐怕就不是对外族,而是剑指今上了,宁咎立刻一摆手出声:
“我什么都没有问,我不想知道。”
洛月离微微眯眼,阎云舟则是眼中带了些笑意:
“这个时候才不想知道不嫌晚了吗?这块儿好吃,来。”
阎云舟再一次将手中的刀递过来。
青羊道人凑在角落里,自己带了一把刀在阎云舟面无表情的凝视下割了一大块儿鹿肉,但是目光却始终不离宁咎的身上,一把山羊胡子随着咀嚼一上一下地动,半晌他凑到了宁咎的身边:
“这位公子啊,你明天去黑山就是为了找刚才那种黄色的石头?”
宁咎低头吃撕着熊肉吃,点了点头:
“不全是,看看有没有其他用得上的东西。”
毕竟火山口的矿物非常丰富,也许会有什么意外之喜也说不准。
“那你要那石头有什么用呢?”
青羊道人似乎对宁咎很感兴趣,宁咎看了他一眼,对于青羊道人他不能算是完全信任,也没有准备和他的交流什么心得,瞥了他一眼下巴点了点他手上的肉:
“你的肉不想吃了?”
青羊道人立刻闭嘴,一句也不敢多问了。
炭火快熄灭的时候众人才进了屋子,阎云舟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就算是一直都在炭火前也还是脸色差了下来,有些咳的停不下来,宁咎坐在桌子边上看着他眼中难掩几分焦躁,阎云舟看了看李寒几人:
“你们几个回去休息吧,月离留下。”
宁咎一直都是和阎云舟住在一间,这会儿时间也晚了,他自然也没有出去,阎云舟看向了洛月离:
“既然青羊道人已经送来了,你明日就回幽州去吧。”
洛月离一直盯着阎云舟,方才那总是打趣的笑意消失,那双琉璃一般的双眼盯在阎云舟的身上,神色有些复杂,宁咎敏感地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他正要寻个由头离开的时候就听洛月离开口:
“那几百套重甲顶不住羯族太久,北牧的伍哈斥和你对峙多年,对于北境军的了解也非比寻常,那土炮和重甲顶多让他们消停个五六天,青羊的土炮没那么快做出来,这随州只有两万不到的兵将,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弃掉随州城了?”
这话宁咎听了都睁大了眼睛,他这才想起来之前李寒似乎就说过不要让阎云舟放弃随州的话,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阎云舟不应该是一个随便弃城的人啊。
阎云舟抬头,那双黑沉沉的目光中带着冷硬的决绝:
“这随州在建立之初便是一个对抗外族的大杀器,羯族和北牧在外面的陈兵有近六万,硬拼就算是拼光了随州所有的守将勉强赢了那也是惨胜如败,若是毁掉这一座城能换这两万将士活下来,你觉得我还会选择其他吗?”
洛月离抿了抿唇,阎云舟这个决定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你就这么确信北牧和羯族的人会上钩吗?”
阎云舟撩起眉眼,失了血色的薄唇泛着一丝讥诮,眼中却有一丝玩味儿,这样不加掩饰的不削实在少有出现在阎云舟的脸上:
“伍哈斥在北牧军中破有些地位,但是他在我的手里却从未讨到过什么便宜,若是这个时候让他知道,我病重不久于人世,而随州守将不过只有不到两万,那被他们畏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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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炮其实没有那么多,只剩下了堪堪两枚,而那重甲也不过只有五百,你说那个时候的伍哈斥可还会有理智?”
阎云舟在北境的存在就是一个不败的神话,当年焰王府的世子战死,老王爷不久也离开了人世,这在北牧的眼里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从那以后北境连年冲突不断,阎云舟顶上了北境主帅的位置,直到三年前,北牧大举进犯,颇有势如破竹南下之势,那一战的惨烈所有在北境的人都不会忘记。
那一战阎云舟赢了,北牧元气大伤,几年之内都不会有南下之力,而阎云舟的名字也成为了笼罩在北牧人心中的一个噩梦,尤其是那一战的北牧主将伍哈斥。
北牧好战勇武,这个伍哈斥更是将打败阎云舟刻在了自己后半生清单的首位,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败阎云舟的机会,所以对他来说,阎云舟本身就是最后的诱饵。
洛月离拧着眉:
“你总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北牧不提,羯族嗜血好杀,你就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吗?”
宁咎再听不懂就是个傻子了,他虽然不知道随州城到底有什么蹊跷,但是他听得出来阎云舟这是要将自己作为诱饵,羯族的残暴就在他的眼前摆着,阎云舟现在的身体,再多来一下子,恐怕就真的可以去见阎王了。
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种徒然的无力感,他真的能救得了阎云舟吗?会不会即便他能够将磺胺做出来,治得了他肺部的感染,最后的结果也依旧无法改变,就想阎云舟下午的时候说的一样,抛却他的身体状况不谈,这里是战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或许早上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晚上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宁咎和洛月离两个人四只眼睛盯在了阎云舟的身上,阎云舟裹着披风,看着这四只不赞同的眼睛叹了口气: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的命就算是要送也不会白白送到羯族的手中。”
随即阎云舟的画风一转,忽然抬起手指了指他们现在所在的屋子:
“你们知道这里是谁建的吗?”
洛月离也抬眼看了看四周:
“随州城是先帝登基五年的时候下旨重新修建的,当时奉旨镇守北境的是先焰王,这里应该也是先焰王建的。”
阎云舟靠在椅背上,目光一寸寸看着眼前的屋子,那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流连和温柔:
“没错,重建的随州城确实是我父亲奉旨督建的,这都护府也是我父亲从前练兵居住的地方,但是却少有人知道这个都护府的草图是先皇本人。”
洛月离怔愣了一下:
“这里的图纸是先皇画的?”
阎云舟淡淡开口:
“当年设计这随州城的人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匠的曹何生,随州的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里从前的城池在连年战乱中被毁掉了,若是放弃随州城将百姓内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五州山也就不可能再发挥天然屏障的功效,铁蹄能够轻易踏过五州山,所以纵使当年国库空虚,先皇还是下令重建随州城。
但是重新兴建之下才发现随州城下都是暗河,最后先皇找来了曹何生,曹何生用了一个法子精妙地在暗河之上架起了梁,这随州城就这样立在了暗河之上,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却实实在在地做到了。
后来曹何生出海远游之前将一封信件交给了先皇,上面记载的正是他那个庞大机关的两个命门,这两个地方被毁,整个随州城就会塌陷下去,陷入暗河之中,这个秘密整个北境只有李寒和两名和我多年的副将还有你和景郡王知道,这随州城立着可以是这些北境居民的居所,而一旦毁了就是一个大杀器。”
宁咎听得都愣住了,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脚下,这,这底下竟然都是暗河?他看见过外面的那条河,常年不结冰,是因为源头是一座火山,这么想来这底下是暗河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他惊奇的是这个年代,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奇人能够将一座城建在暗河之上?
他一下就明白了阎云舟曾经说过的话,随州本身就是一个杀器,一座城坍塌,这城里还能剩下什么活物?他也想起了阎云舟留下不肯用在羯族身上的那两门土炮,骤然开口:
“两个命门?所以你留着那两门土炮不用,就是想要用这两门土炮轰在两个命门上而毁掉整个随州城?”
阎云舟看向他,眼中还有一丝赞许:
“嗯,不傻,那两门土炮确实是留着做这个用的。”
宁咎终于知道洛月离在担心什么了,阎云舟要用自己做诱饵将北牧和羯族引诱到这城中尽数诛杀,整个城陷落,阎云舟真的能全身而退?
“所以,你要留在城中和羯族同归于尽?”
宁咎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尾音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我这命是你费力保下来的,我哪敢如此轻贱,冒险确实是冒险了一些,但却不算全无退路,我早年在宫中得先皇教导,先皇曾交给我了一分随州和都护府的地图,先皇知道若是有一天随州城破,那么随州必定能带着所有攻陷他的人一块儿沉入地狱,所以这都护府提前留了一条生路,那份地图先皇曾让我反复默画过,即使城真的沉了下去我也尚有一线生机。”
此话一出就算是自问算无遗策的洛月离都震惊了一下,先皇竟然留下了这样的一份地图?
“所以,这都护府是有一条生路的?”
看着他眼底的怀疑阎云舟点头:
“我没有必要骗你们,大事未定,我总不能这么就这么死了。”
宁咎听完都坐在一边怀疑人生了,脑海中不断的闪现万里长城,泰姬陵,胡夫金字塔,希腊阿提密斯神殿…等种种世界历史上的建筑奇迹,当脑子里数完十个奇迹的时候,他说服了自己,古人的智慧真的是无穷且不能小觑的,这随州真的可能是一座暗河上的第十一个奇迹。
在宁咎和洛月离再三的怀疑目光中,阎云舟再三保证,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先皇真的是给他留了这么一线生机。
最后洛月离站起身:
“你最好知道你不能就这么死,不然,京城里你哥哥留下的孤儿寡母,还有你这新婚夫郎可没有人会替你看顾。”
突然被cue的夫郎宁咎…
阎云舟看了看宁咎,转头撇向洛月离开口逐客:
“我知道了,你既然知道他是我的夫郎,就应该知道这大晚上在人家夫夫的房间中讨人嫌。”
洛月离…
宁咎…
“行了,我不讨人嫌了,明日我就会启程回幽州。”
说完洛月离便向门口走去,刚要推开门便再一次转身,一双狭长的凤眸中有一丝阴霾:
“对了,这天下盼着你死的可不止有随州城外的人,魏家那群狗我实在不敢高估,在他们的心里,你可能比那做梦都想踏破五州山的外族都要讨人嫌。”
阎云舟的神色一暗:
“我心中有数,放心吧。”
洛月离的面上这才恢复了往日那不怎么正经的笑意,冲两位微微拱手:
“那在下就不打扰二位歇息了,夜晚还长,休要浪费哦。”
说完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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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就出去了,然后砰的一下将门重新关上。
宁咎发誓他没有哪一天比今晚无语的次数还多过。
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不得不说,这月黑风高,孤男寡男的,尤其是洛月离那不正经的调笑之后,这气氛还属实是有些尴尬。
半晌宁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条路你从来也没有走过,就那么肯定一定是生路吗?”
阎云舟手按在膝盖上揉了揉:
“我曾找来了曹何生当年画的随州图纸,比对过各处,没有任何的问题,先端懿太子当年也曾派了不同的人验证过,应该不会有错。”
宁咎点了点头,再一次问出口:
“随州城可以整个沉下去这件事儿,皇上知道吗?”
阎云舟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件事儿算是随州最大的破绽和秘密,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当年知道这件事儿的只有我父亲,哥哥还有端懿太子,就连我也是后来到了军中历练再回京进宫的时候先皇才与我说的,大概也是因为我父亲想要我长在军中,先皇才交代的。”
“那洛月离他们?”
阎云舟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一只手撑在了一边大的桌子上,半晌叹了一口气:
“大半年前我旧伤复发,随州的秘密不能跟着我永埋地下,当今圣上不提也罢,幽州就在随州之后,是五州山后最大的一个关口,洛月离与我私交甚深,若是我有不测,有他在也足以守住幽州,而李寒三人跟随我多年,常年镇守随州,这件事儿也不能再瞒着他们了。”
宁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阎云舟的伤放在这个时代就算是不治之症了,所以他不是从现在才开始交代后事的,而是从旧伤复发的时候就在想他身后的事儿,难怪,难怪百花村的事儿传入京城的时候,阎云舟还能挺住没有立即出发,因为他知道李寒就算是闭门不出也能守住随州,有最后的一个王牌在,随州这一战绝不可能败。
阎云舟实在有些撑不住精神了,他扶着桌子起身,走向了榻边:
“煜安可还有问题?”
宁咎看出他是真的累了,今天上午在百花村还有那么一出,下午回来到这一晚上他也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当下摇头:
“没了,你累了就躺下吧,一会儿我帮你把手上的药换一下。”
暗玄端了水进来,阎云舟简单洗漱便躺下了,他气血不好,畏寒怕冷,身上愣是裹了两层的被子,他看向刚刚洗好拎着药箱过来的宁咎问了一句:
“明日真的要去那黑山上?”
宁咎坐到了榻边,解开了阎云舟手上的纱布,点了点头:
“嗯,我要做一种药,那山上会有我需要的材料,哦,对了,此刻在这北境,可还能找到能按着图样打制琉璃制品的人?”
宁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了这么一嘴,对于磺胺的制备他只简单理出了一个大致的合成路,这个不比大蒜素,没有那么简单,单说氯''磺酸的制备至少就需要浓盐酸和浓硫酸,更不用说还需要制备苯,哪一个都不会是一个小工程,这绝不是之前简单蒸馏就能得到的大蒜素可以相比的。
作者有话要说:
ps;看了评论区大家好厉害哦,磺胺确实是从百浪多息中发现的,是一种染料,能够抗菌因为含有磺胺,磺胺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化学合成的抗生素,原则上来说,只要原料齐备是可以制备出来的(虽然原料很难凑),文中后面制备的是最简单的磺胺制剂,对氨基苯磺酰胺。
最后,作者毕业好几年了,有机化学已经被遗忘到了角落中,查了不少的资料,如果后面有bug请专业的提醒我,感谢大家,鞠躬。
第48章王爷最后的嘱托
阎云舟之前也是看见过宁咎画的那些图的,想来他这一次要做的东西又要用到那些琉璃的制品了:
“有是有,随州有一户是可以做这些东西的,但是现在随州城中只驻扎了兵勇,百姓全部内迁了,此刻你若是要做那些东西可以先将图纸画出来,我派人送到幽州,在幽州是可以做出来的。”
宁咎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
“洛大人明天不是就回幽州了吗?我可以今天将图纸画出来,明日托他带到幽州。”
阎云舟点了点头:
“嗯,也行,不过现在天晚了,你要现在画吗?明日也可以,这随州和幽州之间来往还是比较方便的。”
宁咎是一个行动派,再说现在阎云舟的身体这样,这药能早做出来一天都是好的,他摆了摆手:
“不用,我现在就画。”
说着他就要出去,阎云舟赶紧叫了他一下:
“去哪?在桌案上不就可以画吗?”
宁咎看了看这屋内的桌案:
“我估计要画到挺晚的,影响你休息。”
阎云舟笑了一下:
“这有什么影响的,这个屋子暖和,别出去了,让暗玄多给你上一盏灯,晚上伤眼睛。”
宁咎倒是也没有客气,毕竟隔壁是挺冷的,他披了一件衣服坐在了桌案前,提起笔却没有上一次画蒸馏设备那样顺。
毕竟大蒜素也好,提纯酒精也好,其实几乎用到的方式就是蒸馏,所以一个蒸馏设备就能够完全满足要求。
但是现在,他必须重新梳理一下制备过程,首先就是氨水的制备,氨水就是氨气的水溶液,今天晚上他用直接加热氯化铵生成氨气的方式来验证那是不是氯化铵。
但是真正制备氨气却不能简单用加热的方式,氯化铵是强酸弱碱盐,加热分解本身是一个可逆反应,分解出来的氨气和氯化氢同时还会合成氯化铵。
所以制备氨气最好还是让氯化铵和碱反应,而最容易得到的碱就是氢氧化钙了,提纯酒精的时候本身就会用生石灰一并蒸馏,生石灰往水里一扔,直接就是氢氧化钙。
用氯化铵和氢氧化钙反应生成的唯一气体就是氨气,只要将氨气导入到水中就可以,这个反应简单,需要的工具也简单,光是他从京城带过来的那些就能满足。
氨水解决了,其次是醋酸,这东西不算太难得,实在不行,用食醋蒸馏也能得到。
现在最难得到的两种物质,那就是硝基苯和氯磺酸,这两样物质如果合成不出来制作磺胺就是个笑话。
而这两样东西就算是放在现代的实验室都未必是容易制备的东西,宁咎头都疼了,阎云舟靠在床头便能看见宁咎时不时扶额,动不动叹气的模样,那愁的他瞧着都有些想要跟着叹息了。
“煜安?”
他唤了一声,宁咎抬头面带询问:
“怎么了?不舒服?”
阎云舟摇头:
“没有,这晚上人的思路也不清楚,不着急的,你还是先休息吧,这里离幽州不远,驿站也多,想要送个图纸非常方便。”
其实阎云舟哪怕是不问他也清楚宁咎这一次要制备的东西应该不简单,不然,当初在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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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会做了,绝不会拖到北境来。
他现在这么着急想要做出这个药剂来,应该是想要救他的,他也是人,若是有机会他自然也想要活下去,但是也看不得宁咎这样过分为难自己。
宁咎抬起头,便能看见阎云舟那十分平静的面容,他是医生,见得最多的就是忐忑的患者,焦躁的家属。
虽然身为医生的第一准则就是不能和患者过分共情,但是身在医院,同样吃五谷杂粮,谁又能真的对生命无动于衷呢?
在医院呆久了人总是会有些焦虑的,所以宁咎骨子里很喜欢那种情绪稳定的人。
而阎云舟实在可以算得上是他见过情绪最稳的人了,可能是深夜的时候人的思维容易发散,感性也会大过理性,他放下了手中的笔,靠在了椅背上,难得苦笑出声:
“你知道什么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他不等阎云舟接话,便自顾自地开口,手中撩起了桌案上的一张纸,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化学方程式。
他不光要考虑实验的条件在这里能不能实现,还要考虑实验的材料在这里能不能得到,一个方程式他想要得到后面的东西,但是总有那么一两样前面的东西他没有。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菜,明明知道做法,但是却总是少几个调料,宁咎的手肘拄在桌面上,微微垂着眉眼,手指间轻轻晃动那一页纸: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药很难做?但其实我可以将全部的制备过程都写出来,可总有那么两样东西我不知道要怎么获得,或者还是我学艺不精,没有想到更简单的办法。”
阎云舟看着他,半晌微微招了招手:
“来。”
宁咎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阎云舟看着他,眉眼微深:
“煜安,多谢你,多谢你这么想让我活下去。”
他忽然这么说,宁咎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并不是很擅长这种场合,微微偏过了头:
“王爷镇守北境多年,我这就算是尽了其中一个大梁子民的一点儿心意而已。”
这话说的确实是有些冠冕堂皇了,阎云舟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忍了回去,半天看着宁咎的面容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若是我并不曾守着北境多年,煜安还愿意救我吗?”
宁咎抬起头,对上了那个深不见底的眼睛,竟然下意识的有些紧张,下意识开口说了一句托词:
“医者仁心。”
阎云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随即点了点头,他在期待什么呢?
他也活了快三十年,不至于连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清楚的人,宁咎于他是这近三十年最特殊的存在,家人,朋友,下属,他不认为宁咎是上述任何一个身份。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喜欢宁咎在他眼前,喜欢宁咎为他着急,只不过,思及现在的情形,感情对他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不过宁咎似乎对他没有那份心思,他可能只觉得自己是他的一个病人,更或者对他还有那么一丝崇敬在里面。
所以尽力想要救他,阎云舟的眼底情绪翻涌,想到现在的处境,也觉得宁咎对他没心思也挺好的,他能做的就是为他打点好一切,盼着他往后顺遂无忧吧。
想通了这一节阎云舟笑了笑,反而轻松了两分:
“嗯,那仁心的医者今天是不是可以早点儿休息,明日不是还要和青羊道人去黑山吗?”
宁咎也觉得不能大晚上的钻死胡同,有些东西他这儿没有,倒是可以去问问青羊高人,或许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准呢。
这么想着宁咎倒是也没有纠结,洗漱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和青羊道人到了黑山,阎云舟派了五十兵士跟着他们,好在黑山的方向是在随州以南,倒是不可能碰到羯族和北牧的人,还算是安全。
宁咎这边刚走,洛月离也同时离开了随州,阎云舟起身之后没有叫来将领,而是坐在了桌案前,写了好几封信,最后一一将这些信件放在了信封中,然后叫来了暗玄:
“王爷。”
“这几封信在十日之后按着信上的名字交给各人。”
暗玄接过了信件,发现这几封信有给景郡王的,有给洛大人的还有给北境的几位将领,而最后一封是给宁咎的,忽然一种并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他单膝跪下: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阎云舟看着他的动作轻笑了一下:
“我倒是要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就是让你送几封信而已。”
暗玄抬起头,眼中的急切不加掩饰:
“王爷真是只让我送几封信吗?这信上的人都离得很近,不如王爷自己送。”
这算是暗玄跟着阎云舟这么多年来说话最刺头的一次了,阎云舟有些头痛,就知道这些信交给暗玄会这样,阎云舟闭了一下眼睛:
“暗玄,你跟我多年,应该知道北境如今的形势,这天下如今的形势,你也不是第一天上战场了,有备无患这个道理还需我再教你吗?”
暗玄一个五尺高的汉子眼睛竟然都有些红了,他将信件举过头顶,声音掷地有声:
“王爷,暗玄曾发誓,视死效忠王爷,您不论在哪,暗玄必定随侍左右,这些信件还请您另找他人。”
阎云舟看着他,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了力要将人拉起来,暗玄不敢和他角力只得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阎云舟看了看他有些无奈出声:
“就是为防万一而已,你急什么?这些信件的重要性不用我再说吧?我信得过你,你莫要负我所托,还有一件事儿我想托付你,只是有些委屈你。”
暗玄握紧了手中的几封信,咬了咬牙开口:
“王爷请吩咐,暗玄万死不辞。”
阎云舟靠在了椅背上,苍白的脸上多了两分笑意:
“倒不需要万死,若是,若是我真的有不测,你以后便跟着宁咎吧,他虽然是个侯府公子,但是宁远侯从未将他当做儿子。
侯府倒向陛下,他这段时间跟着我也算是将宫中那位得罪干净了,来日天下若有激变他一人我不放心,你跟着他,留在幽州,景郡王必定有所照拂。”
暗玄的眼眶通红,阎云舟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点头才放心。
“好了,去吧,别有什么压力,本王也不是明日就死了,去叫李寒几人过来吧。”
因为宁咎不会骑马,所以今早去黑山,阎云舟特命人赶着车驾过去,好在黑山那边是有小路可以走车的,青羊道人自然是跟着宁咎蹭了一次车子。
“哎呀,还是坐这车子舒服啊。”
青羊道人十分不客气地占了半个车架,宁咎手中拿了一张纸,这是他刚理出来的过程。
其中氯磺酸的制备他能想出最有可能实现的方法就是用氯化氢气体和三氧化硫气体反应制备,而这两样气体几乎都需要用浓硫酸和浓盐酸来获得。
浓硫酸和浓盐酸在现代的实验室绝对算是试验台上的C位,但是换到现在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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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不过他不行,不代表眼前这位青羊道人不行,这人能给先帝吃那有的没的丹药,肯定是对炼丹有些研究的,而硫酸在历史上就是炼丹道人弄出来的。
“青羊道人,问你要样东西呗。”
今天宁咎出发之前,阎云舟怕他饿,特意让人在车架上放了些吃的,而此刻趴在桌子上次吃的不是宁咎,而是那羊胡子老道:
“公子这话说的,我两袖清风,哪有东西给你啊?”
宁咎这两日的时间也看出来了,这个青羊道人是个油滑又有些通透的人,这样的人能活到今天委实是不容易,他没有兜圈子,直接了当地开口:
“绿矾油。”
青羊道人这次倒是抬起了头,下巴上的胡子还粘着点心的碎末:
“你要绿矾油干什么?”
宁咎听到了他的回答,是‘你要绿矾油干什么?’而不是‘绿矾油是什么?’当下他就知道有戏了:
“给我绿矾油,我让你再吃一顿烤鹿肉。”
青羊道人的小黄豆眼眨了眨,绿矾油这东西不算是珍贵,换一顿烤鹿肉倒是值得:
“好。”
宁咎都要笑出声来了,他其实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问的,绿矾油的主要成分其实就是硫酸。
上学的时候他记得读过的一篇杂记,讲的就是炼丹家孤刚子炼制绿矾油的,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绿矾油也叫这个名字,有了绿矾油他就可以提纯出浓硫酸。
有了这最基础的化学制剂,他就可以通过浓硫酸和盐化合合成浓盐酸,这两样都有了氯磺酸就有指望了。
宁咎这一路上都因为绿矾油有了着落而心情愉快。
没一会儿车架停了下来:
“宁公子,车子上不去了,只能走上去了。”
宁咎和青羊道人下了车,今天是个阴天,虽然没有什么大太阳,但是好在也不刮风,宁咎眯眼看了看眼前的山。
锥子型,确实是典型火山喷发形成火山最典型的样子,只不过这一座黑山现在应该要叫白山了,因为这个季节的黑山都已经被积雪覆盖了。
昨日青羊道人来的那个地方已经被兵将挖出了地表的土,宁咎走过去看了看,灰色的颜色,还有很多土块儿,其中不少就是青羊道人昨天捡回去的含有硫的土石头,中间还夹杂了不少透出一截黄色的晶体,这就是氯化铵了。
宁咎抓紧时间,和跟来的士兵吩咐:
“大家主意看,就要这样的晶石,有多少捡多少。”
人多力量大,青羊道人需要用的含硫的土矿,还有宁咎要的氯化铵很快就被装满了几个大袋子。
宁咎则是手中拿了一把铲子,他想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上的东西,他微微走远了一些,抬眼就看见了一片黑色的土地,在一片白色中分外明显,只不过离得比较远,看不清那边是什么。
便转头向一边的一个兵士问:
“那边那一片黑是什么啊?被挖开的吗?”
那兵就是从小长在北境的,看了看开口:
“哦,那是煤,能烧火的,这附近村子没有迁走之前,冬日里都是来这里挖煤回去烧,比柴耐用的多,炉子里放着这东西,屋里能热一个晚上呢。”
那兵知道宁咎是京城里过来的,还特意给他解释这东西有多好,宁咎忽然转头:
“这里叫黑山,夏天的时候是不是不止山是黑色的,有这煤的地方都是黑色的是不是?”
那兵点了点头:
“对啊,这一片全都是黑的。”
宁咎拄着铲子站在那,眯着眼看着远处那被挖的一片土地,原来如此,他就说嘛,火山灰不是纯黑色的,怎么会叫做黑山,原来这里竟然是一个露天煤矿。
他甚至笑了出来,太阳在云城中露出了一缕阳光,宁咎站在一片白色上,竟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慨大自然的馈赠。
他来的时候其实就注意到了,五州山有些像他那个时代的太行山,十分贫瘠,山上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植被,北境这么多的驻军,冬日取暖就是一个大问题。
山上贫瘠就意味着没有足够的柴火,但是却有一座根本不用费力开采,直接就能挖走的露天煤矿。
而且,有了如此易得又大量的煤,就意味着,他有可能可以自己从煤焦油中炼制出苯。
回去还要小半天的路程,所以天还没有黑宁咎就已经跟着队回到了随州城,这一天的收获不可谓不多,这直接导致宁咎回去的时候心情都很好。
他回去的时候阎云舟也刚刚从议事厅中出来,明显是坐了一天腿上受不住,半个身子都靠在暗玄的身上,看见他笑了一下:
“回来了?快进去暖和暖和。”
宁咎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阎云舟的气色很差,差到他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状况不好,几乎不用问,现在他身上怕是没有几个舒坦的地方:
“忙完了?”
“嗯,忙完了。”
今天阎云舟叫来了三位将领,将最近的作战计划详细拆开吩咐了一遍,李寒带兵多年,下面的事儿便也无需他来一一过问。
宁咎点了点头:
“忙完了就回房间吧,胸口的药该换了。”
宁咎走到了他的边上,和他并排往住处走,阎云舟没有问他今天有什么收获,但是能够看出来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看着来来往往的兵士,他也想起了一个事儿来,侧头对宁咎开口:
“你还没有学过骑马吧?”
“嗯,这几天也没空。”
从到了北境宁咎也没闲着,哪来的时间学骑马啊?
阎云舟看了看院子后面的马厩,看了看宁咎带着笑意出声:
“那就明日吧,明日上午我教你。”
宁咎倒是想起来在来的路上,这人是说过到北境教他骑马来着,学骑马?骑马在现在几乎都成为了一个贵族学科。
一节40分钟的体验课都要几百块钱,他倒是不怎么差钱,但是他没时间,而且现代城市中的马场统共也没有多大,跟这广阔的北境自然是比都比不了的。
谁没有个策马狂奔的梦想?要说不想学是假的,只不过阎云舟这身体:
“学个骑马哪用你亲自教啊?你随便给我指个小兵教教我就行了。”
阎云舟却在这个事情上有些执着:
“来的时候答应教你的,放心,有我在闪电很温顺的。”
宁咎抬头,这人要用他的坐骑教他?那匹马他看见过,就连他这个不懂马的人都能看出来俊美非常,忍不住还是有些心动的。
“好,那说定了。”
阎云舟轻轻点头,眼底有一丝的复杂的神色,如果他没有多少时间,这边算是他一点儿私心吧:
“好,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王爷先心动了
第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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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最后的自私
晚上宁咎在给阎云舟的胸口换药,北境这边的天气冷,人几乎不会出汗,伤口愈合的倒是还挺好的,没有发炎红肿,只不过阎云舟肺炎的症状却缓解的相当有限,宁咎知道这是大蒜素的作用不够。
相比于昨天晚上的焦虑,在今天得到了绿矾油和知道这外面就是露天煤矿之后,宁咎紧绷的情绪有了一丝缓解。
大蒜素虽然是没办法完全治愈阎云舟,但是毕竟是发挥了作用的,虽然制备磺胺很难,可现在到底是有了方向也有了原料,他不信他做不出来。
“伤口没什么问题了,我现在帮你拆线,来,平躺下来。”
阎云舟被宁咎扶着平躺到了榻上,宁咎拿来了他的医药盒子,用酒精给手和器械消毒之后,拿起了镊子和剪刀。
他的神色专注地盯着阎云舟胸口的伤,阎云舟几乎一垂眸就能看见他扑闪着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
“疼吗?”
“不疼。”
宁咎拆线的水准自然没有问题,没一会儿,那线便被拆了出来,他拎着线头笑了一下:
“好了,起来吧,线拆下来你伤口上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至于里面肺部的情况我们还是先用大蒜素。
虽然不能完全治好,但是总能缓解,我手头的药已经有眉目了,放心,我说能救你就定然能救。”
宁咎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笃定的自信,浑身都像是发着光一样,阎云舟抬手系好了上衣的扣子,笑了一下:
“是黑山上有你要的东西?”
昨天晚上这人还坐在桌案边上挠头呢,看来今天是收获不小。
宁咎给手里的器械消毒收好,精神轻松了不少:
“黑山上是有我要的东西,不过有一样却是从青羊道人那里要来的,没想到他还真是有,若是他没有,我还要再费上一番功夫,哦,对了,我答应了他用烤鹿肉换他手中的绿矾油,你勉为其难就让人给他烤点儿鹿肉吧。”
宁咎说着才想起来今天还答应了那老道士给他鹿肉来着,阎云舟此刻倒是没有表现出对青羊道人的抗拒:
“既然你答应了,一会儿让人去猎就好了。”
宁咎点了点头,给他一个鹿也不冤枉,绿矾油其实就是粗制的硫酸,他只需要进一步提纯就可以。
但若是那老道士没有绿矾油,他恐怕还要先干馏胆矾去制备绿矾油,费时费力,还要再找原料。
“你早点儿睡,我去画装置图。”
此刻原料都齐备的情况下,装置图就好画了,宁咎重新回到了那个桌子边。
先是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需要合成的原材料氯磺酸,氯磺酸可以通过浓硫酸和浓盐酸发烟制备,所以首先他需要先得到浓硫酸。
有现成的绿矾油,绿矾油在强热的作用下可以生成三氧化硫,而三氧化硫和水反应生成的就是比较纯净的硫酸。
这整个过程他可以通过加热的方式进行,只不过这一步他能得到的应该仅仅只是纯净一些的稀硫酸,还远到不了能够合成氯磺酸的程度。
但是提纯浓硫酸就没有那么难了,简单粗暴的方式是直接煮,只不过这一步最多能够将硫酸的浓度提到70%左右。
不过这就够了,70%恰好是浓硫酸和稀硫酸的分界线,这个浓度的勉强就可以用了。
这整个过程他手中的设备勉强可以满足,只不过硫酸作为基础的化学试剂,他需要的量会很大。
所以他还是又画了一些设备,主要就是一些瓶子,储藏罐,毕竟浓酸可不是用什么都可以装的。
接下来就是需要用浓硫酸来制备浓盐酸了,其实这个反应很简单,只需要在浓硫酸中加入氯化钠就可以,也就是食盐,反应中生成的氯化氢气体和水结合就是盐酸。
他画了一个装置,上面连着的是两个烧瓶,左边的烧瓶和右边的烧瓶用一根管子相连,右边的烧瓶上方连着一个可以滴水的水漏装置。
这样左边瓶子中放上浓硫酸和盐,产生的氯化氢气体就会顺着管子到右边的烧瓶中,于烧瓶中滴落的水充分混合,从而提高盐酸的浓度。
氯磺酸有了这两样东西就只差最后加热发烟化合的过程了,这个过程并不难,但是有一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氯磺酸有毒。
氯磺酸蒸汽能够直接损伤呼吸道,轻一些是咳嗽,咽痛,流涕流泪,重一些可以直接引起化学性肺炎或者肺水肿。
那可真是阎云舟没救了,还要搭上自己的小命了。
阎云舟远远便看见宁咎又开始托腮了,他笑了一下,披着衣服起身,起身的时候有些咳嗽,宁咎闻声看了过来:
“怎么了?”
“没怎么,想看看你那么认真在画什么?”
阎云舟缓步走到了他身边,宁咎下意识给拍了怕身边的椅子,阎云舟坐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服,低头看着,宁咎好笑:
“看得懂吗?”
身边的人颇为诚实地摇摇头,开口问道:
“看不懂,怎么停下来了?遇到什么问题了?”
宁咎抬起笔在氯磺酸三个字上圈了一下:
“这个东西是制药的一个中间产物,有毒,手不能碰,鼻子也不能闻。”
阎云舟的目光盯在了氯磺酸那三个字上,微微皱眉,不能碰不能闻已经是很毒的毒药了,他看向宁咎的眼神难掩担忧:
“中间产物?做你的药必须要经过这个有毒的东西吗?”
宁咎放下了笔,双手抱住了手臂,无奈点头:
“是,绕不开,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原料,必须经过它。”
“若是碰到,闻到了,会怎么样?”
宁咎转头,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笑了一下:
“就和你差不多吧。”
阎云舟的目光一紧,他忽然抬手就要收起宁咎眼前的这些画纸,宁咎被他的动作一惊,连忙扣住了他的手腕:
“哎,干嘛啊?”
阎云舟苍白的脸上有些严肃:
“别做了。”
宁咎懵了一下,手再次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他抬眼就对上了阎云舟那半点玩笑都没开的眼睛,这是怕有毒吗?他不由得笑了一下:
“等等等等,没有那么严重,不能碰我手套,不能闻也有办法,做一个面罩就行了,别动了,都弄皱了,我好不容易画的。”
宁咎手下的那只手腕冰凉,阎云舟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这话中的可信程度,宁咎赶紧趁着这个间隙解救出他手下的纸,看出他目光中的犹疑,立刻再次开口:
“真的,没骗你,你看我像是不怕死的人吗?”
氯磺酸这个特性确实是麻烦一些,但又不是没有办法,一个简易的防毒面具就可以,反正也不用太长的时间。
阎云舟听了他这话才松来了手,盯着他的目光很郑重:
“煜安,若是需要冒险,就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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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他做的是给他用的药,若是他放弃了,他就真的没救了,他不愿意深想阎云舟话后的含义,半晌只是轻松地笑了一下:
“放心,没有问题,做一个防毒面罩很简单的。”
阎云舟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却也没有走开,就这样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宁咎继续方才的思路。
氯磺酸准备出来了,剩下的才是重头戏,苯的制备。
若说对于氯磺酸他在有浓硫酸和浓盐酸的情况下是十拿九稳,那么对于苯的制备他是真的心里没有太大的谱,毕竟就算是在现代的实验室中制苯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现在他能够想到的可以制苯的方式就是通过干馏煤先得到煤焦油,再通过盐酸洗煤焦油,最后反复蒸馏的方式来得到苯。
而且这大概率也只能得到比较粗制的苯,但是他现在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干馏其实用的最多的可能就是干馏煤了,反应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在隔绝空气的情况下,对煤加强热。
使之碳化分解,一般产物一般根据温度的不同而分解成不同的气体,固体和液体。
而他需要的就是将煤加热到500度左右,这个时候煤焦油就会析出,而粗苯就会存在于煤焦油中,再通过处理煤焦油的方式将苯提炼出来,所以他需要画出干馏装置。
宁咎找来了一张比较大的纸,一边画一边不断地在心中将从初三开始的化学老师逐个谢了一遍。
尤其是读本科的时候教有机化学的杨大爷,那老爷子因为次次让他们画实验装置,凭白被多少学生吐槽他是没事儿找事?
但是现在事实证明你老师永远是你老师,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干馏煤在学有机化学的时候算是一个经典的实验反应,干馏装置宁咎在大学交作业的时候不知道画过多少遍,当年遭过得罪,终于在今天真香了。
只不过有一点问题就是,这装置图他是非常熟悉,就是这毛笔有些不太听他使唤。
在阎云舟的眼里就是宁咎握着一支笔哆哆嗦嗦地很认真在画,弄的他大气都不敢喘,唯恐他一个哆嗦画错了。
终于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宁咎这才停了笔,总算是将这张干馏塔图画了出来,不光如此他还将需要注意的细节,通过放大图的方式画了出来,这样可以让工匠在制造的时候更为直观。
宁咎终于放下了笔,抬手按了按肩膀,这用毛笔真麻烦,整个膀子都跟着用力,阎云舟看了看图:
“画完了?”
“嗯,画完了,这两张图明天让人送到幽州找人做出来就行,如果可以就多做几套。”
阎云舟点了点头:
“放心,明早便让人送出去,不早了,早点儿睡吧,明天带你学骑马。”
说完他撑着桌案起身,宁咎揉了揉肩膀也去梳洗躺下了,躺下的时候不由得对明天学骑马还有那么点儿期待,他想起什么之后忽然看向床榻那边问道:
“明天我们用你的闪电学吗?”
阎云舟听出了他言语间的雀跃,笑了一下:
“嗯,闪电很乖的。”
宁咎侧身躺着听阎云舟夸他的马乖,心里有些好笑,这画面怎么感觉这么违和:
“闪电的品种是不是很好啊?是不是有一种马叫汗血马?”
他就知道汉朝的时候张骞出使西域,在大宛国看见过一种良驹叫汗血马,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这种马。
榻上传来了一阵轻笑:
“你知道的还不少,汗血马产自西域西北,确实是千里良驹,只不过汗血马的脚程虽快,但是因为体型纤细负重要差一些,所以进贡而来的汗血马,多数是养在达官显贵的府中,军中用的却甚少,闪电确实是有汗血马的血统,但却不纯。”
宁咎侧着脑袋听着他说,没想到还有这个原因,也对,在军中马不光要跑得快还要能拉物资,能负重:
“所以闪电的脚程也很快?”
“嗯,一日能行八百里。”
宁咎有些惊了,一天八百里,那就是四百公里啊,在现代若是不走高速,跑国道四百公里也要大半天。
第二天一早宁咎起的很早,阎云舟换了一身劲装,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在早饭后便带着宁咎到了后院的马厩,这天天公作美,晴空万里,北境雪原一片白茫茫。
闪电见到阎云舟似乎很是亲密,鼻子不断在他的掌心轻蹭,阎云舟拍了拍他,倒是有些感慨,这大半年他伤重,倒是很久不怎么来骑它了,宁咎在一边看着这一人一马有些好笑:
“它这是在和你撒娇吗?”
这马果然是挺通人性的。
“好久没怎么过来看它了,走吧,我们到后面。”
出来之前宁咎在阎云舟的腿上绑了厚实的护膝,风虽然不怎么能吹透,但是于行动上总归是有些影响的,宁咎看着他这么在雪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便直接开口:
“你骑着马吧,不是要到外面学吗?”
阎云舟看了看他:
“我们一块儿,来。”
他伸手拉过了宁咎的身子:
“脚踩在这里,手抓着缰绳,然后上去,别怕,闪电很乖。”
宁咎看见这马上应该是阎云舟之前吩咐过,放了两副马鞍,上马他觉得他的问题不是太大,就是有些怕马动,看着阎云舟牵着闪电他便算是放下了些心,手抓稳了缰绳,一只脚蹬在了马镫上,向上一跃就到了马背上。
坐到马背上之后他这才感觉到这马是真的高,视野一下就不一样了,这种感觉还是挺新奇的,他忍不住脸上带了笑意,低头看向阎云舟:
“你也上来啊。”
阎云舟一手搭了一下缰绳,轻松一跃便上了马,他上来似乎闪电有些开心,立刻小跑起来,宁咎一个不稳身子就往后仰了过去:
“啊…”
身子正靠进了阎云舟的怀里,他甚至听到了身后那人的轻笑,意识到自己是丢人了,阎云舟一手拉住了缰绳,一手扣住了宁咎的腰身:
“别怕,别紧张,腿上放松,你越是夹紧马肚,它越是跑,放松。”
似乎身后有个人多少是有些安全感的,宁咎慢慢身上放松了下来,不像方才在马上那样紧张了。
闪电的步子不快,就像是在散步一样,但是在宁咎的感官里这就已经很快了,就和学车是一个道理,老司机120没问题,菜鸡觉得20迈都跑偏。
“这样用缰绳控制方向,慢慢来。”
阎云舟让宁咎握住了缰绳,慢慢教他怎么控制方向,闪电的步子并不快,只是慢悠悠地往远处雪原走。
宁咎在现代就上过一次体验课,也就是在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地方体验了一下,那个时候马术教练教了一点儿姿势的注意事项。
他也没太记住,毕竟去那的也就是体验一下,再加上有喜欢打开拍照的,骑马反而在其次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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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是阎云舟,这里肯定没有什么标准坐姿这一说,单看他身后那人悠闲的姿态就知道了。
慢慢的宁咎可以自己扯着缰绳让马往前走了:
“怎么让它快一点儿?”
阎云舟笑了,胆子还挺大的:
“小腿轻轻收紧,用小腿和脚后的位置轻轻夹马肚。”
宁咎也不敢用力就轻轻夹了一下,马的速度没变,阎云舟笑了:
“太轻了,闪电以为你给它挠痒痒呢,用点儿力。”
宁咎掌握不好力道,这一下用大了一点儿,闪电的步子明显加快,其实快也没有快多少,但是马一快第一感觉就是颠了起来,宁咎一下就要收紧缰绳,阎云舟把着他的手肘:
“别慌,身子前倾一点儿,身体要跟着马的晃动而动,不然一会儿你便要被颠下去了。”
事实证明阎云舟算是一个合格的老师,至少比现代的驾校教练要好多了,耐心,细心,将所有要注意的点都和宁咎讲了一边,宁咎虽然算不上什么悟性高的徒弟但是也听了一个马马虎虎。
“我下去,在前面牵着,你敢不敢自己骑?”
“你的腿不行吧?”
宁咎微微侧身,有些不放心他那腿,这是一片雪地,比平地更不好走,身后的人轻笑了一下:
“所以,我们要回去一下,坐稳了。”
阎云舟手中的缰绳微微一动,闪电就小跑了起来,冲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而去,宁咎有些紧张,只觉得耳边都能感受到风声,但其实速度并没有多快。
暗玄从马厩中又牵出了一匹马,阎云舟换了那一匹,马上只留了宁咎一人:
“溜溜看。”
宁咎手抓了缰绳,轻轻一调方向,眼睛却有些紧张地看了阎云舟一眼,那人的神色温和:
“放心,我跟在你身边。”
宁咎这才点头,腿微微夹紧,闪电慢慢往前走去,它的步子越来越大,颠簸便明显加重,阎云舟始终骑马在他身侧后方一点儿的位置,也正是他的身影人让宁咎心中无端踏实了不少。
两个人在外面练了一上午,宁咎总算是练出了些成果来,至少骑着马小跑一会儿没什么问题了,这种成就感很难与人言说,但就是很高兴,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眼睛亮晶晶的转头对身后的人说:
“你上来,带我感受个刺激的呗。”
阎云舟自然没有不从,他下马到了他的身后,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
“准备好了吗?”
“好了。”
“驾。”
阎云舟一夹马肚,手中缰绳一甩,闪电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兴致,马蹄在雪上溅起阵阵雪花。
扑面的寒风让宁咎的呼吸都是一窒,瞬间他的耳边都响起了风的吼声,不同于方才的闲庭信步,现在这种或许才是骑马真正的体验和快乐。
他慢慢抬起头,眼前的雪山,似乎都在他的眼中渐渐放大,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蓝天雪原,这样的美景这样的速度是他前一世从未感受过的,闪电一路向远处的一座雪上疾驰而去。
很快,闪电便从那雪山中的小路而上,宁咎的身子不受控地向后,阎云舟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身子,宁咎一抬头便能看见那雪山顶上湛蓝的天空,随着闪电的一声嘶鸣,他们已经立在了这座山的山顶。
风声终于停了下来,宁咎的脸都被那风刮的有些麻木了,眼前一片开阔,他这才发现他们的面前竟然是一座陡崖,心都有些发颤,这要是刚才闪电冲下去了他们不是直接玩完了,阎云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放心,这儿的路闪电很熟悉,不会掉下去的,这里的景色好,带你看看。”
阎云舟的声音中带着一份只有自己明白的情绪,两人坐在马上,立于山巅。
宁咎抬眼便见穿过随州城的那条河从陡崖的山脚下流淌而过,那条河终年不结冰,而河边却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雪原,雪原的尽头和天空融为了一体。
哪怕是在现代,宁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浩瀚壮阔的美景:
“确实是好景色,我第一次见这样美的地方。”
一路行来阎云舟的脸色极差,他压着将要冲口而出的咳意,笑了笑:
“喜欢就好。”
喜欢便没有白来,他自私地想要在宁咎的记忆中留下一抹只属于他们的,难以忘却的痕迹。
第50章大战开始
宁咎只恨这个时代没有相机,这样的美景只能印在脑子里却不能记录下来,只是看的时间长了眼睛就被晃的有些难受。
他刚要微微偏一下头,想要避过那反射在雪地上的刺目的阳光,眼睛上就忽然被覆上了一双冰凉的手。
身后那人压抑着咳声的声音响起:
“不要这样一直盯着雪面上看。”
宁咎这才反应过来,这白色的雪面反射太阳光非常的强烈,注视的时间长了,非常容易导致雪盲症。
阎云舟慢慢松开了手,宁咎再睁眼已经发现他看别的地方都有些亮点了,阎云舟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眼睛有没有难受?咳咳…”
他忍不住偏头咳出声,宁咎反应过来他现在的身体,侧过头:
“我没事儿,也没看一会儿,我们回去吧,也快中午了。”
阎云舟点了点头,将缰绳放在了他的手里:
“敢不敢?”
宁咎接了过来,回头看了看身后上来的那条山路,有阎云舟在他应该不至于掉下去:
“有什么不敢的?”
他拎着缰绳轻轻调转马头,还抬手摸了摸闪电的鬃毛:
“慢一点儿哦,我们出发。”
他轻轻用腿夹了一下马肚,回程很显然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风驰电挚了,但由于是宁咎亲自控马,他还是很新鲜的,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看着随州城的方向越来越近,他没来由地便生出了一种成就感。
这不比在现代花几千块钱学骑马实惠多了?只不过纵使耳边都是寒风,他也能听到阎云舟在身后时不时的咳嗽。
今天在外面一待就是一上午,还是太过了,到军护府从马上下来的时候阎云舟险些没站稳,一旁的暗玄赶紧扶住了他的手臂:
“王爷。”
“没事儿。”
宁咎下马才看见那人的脸色惨白的出奇,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愧疚:
“今天麻烦了啊,快进去暖和暖和。”
说完拉住了他另一侧的手臂,便带着他进屋,这一路上即便是裹了厚实的护膝,但风太大,腿上还是已经被吹透了,阎云舟挪一下步子都十分艰难,只能勉强撑着进屋。
回到了屋里宁咎的目光有些着急:
“暗玄你去弄点儿生姜水,来,到榻上,你膝盖要热敷一下。”
宁咎这火力旺的身体这一上午都冻的不轻,别说是阎云舟的身体了,他有些后悔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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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真的让他教他骑马了。
“对不住啊,不应该让你和我出去的。”
阎云舟看着眼前一边挽他裤腿一边有些懊恼开口的人不在意地笑了笑:
“没事儿,就是骑个马,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宁咎却没有接茬开口,寻常人是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他这腿上的两个膝盖就没那么容易了。
暗玄拿进来了生姜水,宁咎拧了热毛巾敷在了他的两个膝盖,又用毛巾蘸着生姜水擦了擦他的小腿,然后让人灌了汤婆子放在了他的脚下,这才给他盖上了被子。
中午他们两个一块儿吃了午饭,下午宁咎便去了青羊道人那,阎云舟则是唤来了李寒和银甲卫的首领尹如风。
手中握了一份今天早上得到的线报,上午那个带着宁咎骑马看景温和带着笑意的阎云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北境十二万大军的统帅焰亲王。
“看看吧。”
阎云舟将手上的线报递给了李寒,上面是暗卫传回来的消息,阎云舟的目光冷厉:
“陛下日前将薛通升为了户部侍郎,户部此刻虽然有程老坐镇,但是毕竟这户部被从前那位李大人把持多年,这第二笔运来的粮草被压在了平洲。”
暗玄对于朝中各位大人的关系非常熟悉,瞬间便开口:
“平洲通盘杜明生和薛通算是堂表连襟,都是魏家的女婿,这粮草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来了。”
平洲乃是京城通往北境几城的要道,从京城出来,若是走运粮的官道,无论是去往北方的随州还是西北的白城等地,几乎都要在平洲中转。
而杜家在平洲城算是累代的士族,只不家中的势力多盘踞在北方,反倒是少有在京城做官的。
而今上登基以来,魏家的势力逐渐扩大,两边算是一拍即合,杜明生攀上了魏家旁支,做了魏家的女婿,虽然此刻只不过是一个六品通判。
但是他这个通判却总管平州城所有运粮要道,粮田和水利,杜家的产业更是遍布整个平州城,就是如今平洲的知州也要让他三分,说是平洲的土皇帝都不为过。
每次经过平洲城运往北境的粮草都要被在他这里卡一卡,这也算宫中掐住他们脖子的一个手段,宫里那位乐见其成,所以杜家再怎么在平洲城作威作福,也不曾有人来管过。
而阎云舟从前也并没有打算动这个杜明生,因为他需要和皇帝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北境可以让皇帝忌惮,但是却不能让皇帝敲死他们生了反心,所以平洲城就是皇帝手中的一张牌,一张能够制约他们的牌。
所以纵使杜家在平洲城恶名昭著,却奇迹般地在对峙之中幸存了下来。
“王爷,杜明生上一次压了一个月的粮草,这一次他若是还这样,那将士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阎云舟披着披风走到了沙盘前,目光凝在了平洲城上,事已至此,这个平衡终将被打破,他必须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拔掉平洲驻守的这颗钉子,他的目光冷寒:
“杜明生是觉得只要有随州在前面挡着,这北牧和羯族的铁蹄便不会落到他们的身上,让将士挡在前面却还要饿肚子,很好,李寒,消息透出去了吗?”
“已经暗中透出去了,只说王爷病重,随州城的重甲只有500副。”
阎云舟的眼底有一丝嗜血的光芒:
“很好,伍哈斥不会忍过两天的,李寒,在下一次他们攻城的时候,第一次要佯败,闭守城门,如何叫阵都不要迎战,同时暗中放消息出去,说我病重不起。
伍哈斥多疑却冒进,他会再次攻城试探,这第二次还要佯败,而且要让他觉得你们的军心已散,我那时会在城楼上。
恐怕没有什么比活捉我更能让伍哈斥雪耻的了,所以此时他不会有什么防备,定然会全力攻城。”
他们要做的就是要将羯族和北牧尽可能地引到城中来,李寒心中一紧:
“王爷,那时您怎么来的急走?”
阎云舟出现在城楼上,若是他们佯败,北牧和羯族进城来,那最先沦陷的必将是城楼,这…暗玄的手指已经握紧。
阎云舟微微抬手:
“放心,我会提前离开,我走了,伍哈斥才会觉得你们真的败了,随后你们便按着原来的计划尽快退出城,但是这一次却不用着急,你们要沿着这条路将北牧和羯族引一部分人出随州城,不用多,两三百足以。”
阎云舟的手在沙盘中指了一条路,李寒一惊:
“王爷,通过这条路可就能过五州山了。”
这,他们不就是为了将羯族和北牧挡在五州山外吗?甚至不惜将随州沉没,怎么还要将一部分人引出去?
阎云舟抬手将一个小旗子插在了平洲城外,目光透着阴寒之色:
“平洲城外有一处杜明生建造的宅院,富丽堂皇,你们便在这院落外将这部分羯族人斩杀,不过切记,莫要让他们伤及无辜。
随后你们直接退到平洲城,想来经此一役,杜明生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压着粮草了,若是他耍什么花样,不必手软,直接杀了,随后报到京城的奏章,李寒你明白应该如何写吧?”
李寒的眼睛都亮了,王爷这一招还真是狠,平洲虽然离北境不远,但是因为从来都有随州挡在前面,从来都是有恃无恐,卡着他们的粮草还要他们在前方厮杀,这一次便杀到他们的门口:
“是,末将明白,平洲通盘杜明生身先士卒,在与羯族的交战中阵亡。”
阎云舟扶着桌案坐下,眼角似有笑意地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点头:
“嗯,这折子就这么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银甲卫首领尹如风的身上:
“如风,你的人守在随州城门口,放出两三百的羯族兵将便发信号,土炮便在那个时候点火,半点儿迟疑不得知道吗?”
尹如风单膝跪地:
“王爷,容末将跟在您身边。”
他知道,伍哈斥多疑,若是阎云舟那日不露面,恐怕很难让他全数压进,但是他不放心他们王爷。
暗玄此刻也单膝跪地,原本站着的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一片,阎云舟叹了口气:
“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说了,都护府有一个通往外面的通道,那通道狭小,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反而不方便,暗玄在我交代你的出口处等我便好。”
最后阎云舟不顾一个个的犟种起身: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都给我做好分内的事儿,否则军法从事。”
阎云舟不耐地挥了挥手,但是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起身没有一个人走,阎云舟脸露无奈:
“喜欢跪着是吧?不走?那本王走。”
说完他披着披风还真就出了屋子,问了问宁咎的去向,便艰难迈着步子过去,北境的天黑的早,这会儿已经擦黑了。
宁咎此刻正在制作大蒜素的那屋,他刚从青羊道人那里要来了绿矾油,这绿矾油用不上干馏的设备。
之前蒸馏还有制氧气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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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改就能提纯硫酸,毕竟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加热绿矾油,使之生成三氧化硫,再导入水中。
阎云舟一掀开帘子,那浓郁的大蒜味好悬没有将他熏迷糊,抬眼就看见了宁咎坐在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掩住了口唇走了进去,身边忙着制大蒜素的人纷纷起身:
“王爷。”
“王爷。”
阎云舟微微按了按手,示意他们继续。
宁咎一抬头便看见了眼前的人,瞧着他的动作有些好笑,站了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不嫌熏挺慌啊。”
这人平常吃药的时候都会皱鼻子,现在怎么进这屋里来了?
阎云舟坐到了他边上的凳子上:
“刚从青羊道人那出来?”
宁咎点了点头,指了指一边那个大罐子:
“是啊,这不从他那要过来的。”
阎云舟看了看那琉璃瓶子中绿油油的液体,这是什么他也不认识,便开口:
“方才答应他的鹿已经给他送过去了,兵将多猎了两头,还有几只兔子,饿不饿?”
宁咎抬眼,眼中有些光亮:
“能烤啊?”
阎云舟看着他的目光就知道他想吃,笑了一下:
“猎来不就是为了烤的?走吧,先出去。”
这大蒜味儿他实在是受不了,头都跟着迷糊,宁咎看了看时间,倒是也快到晚上吃饭的时间了,他低头看了看正在进行的反应:
“等一下,等这一瓶炼完,你受不了这味道先去隔壁等我一下。”
宁咎坐下继续收集那三氧化硫的水溶液,他以为阎云舟会立刻出去,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是坐着没动,他抬眼只见那人出声:
“你块些。”
宁咎笑了一下,倒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收集好这稀硫酸他这才和阎云舟一块儿出去,他刚和他回到了院子就见暗玄在一边正在给鹿开膛,阎云舟从他身边走过,这人竟然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同时在一旁给兔子剥皮的赫然是李寒和他前两天见过的银甲卫统领尹如风,这两人的脸色也阴沉着,同样没有和阎云舟打招呼。
宁咎隐约感觉到这院子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院子中的火堆已经拢了起来,底下埋着炭火,想来是一会儿用来烧烤用的,此刻这院子里的三个人手上都有活,宁咎便拉着阎云舟进了屋:
“先进去吧,你那腿受不了寒。”
阎云舟倒是也没有反驳,跟着他进去,进去之后就自顾自坐在了桌边,这屋内的药香味儿十足,因为桌子上的小陶炉中正温着药,阎云舟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了宁咎的面前,宁咎没忍住: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