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告诉二婶婶,最开始肚子是从哪里开始痛的?指出来给我看好不好?”
阎月杳已经七岁了,对于疼痛是可以描述的,宁咎安抚开口:
“不着急,想一下。”
程清浅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是阎云舟没有说什么,她也没有开口,半天阎月杳抬手捂住了上腹,差不多是胃的地方,她记得昨天就是这里痛,娘还给她拿了山楂糕吃,宁咎点了点头:
“那现在这里还痛不痛?”
“不痛了。”
“那现在哪里最痛告诉二婶婶好不好?”
这一次小姑娘的动作比较快,手一下就按住了右下腹肚子那里,宁咎点头,大概率是阑尾炎没得跑了,始发于上腹,听早上侍女的话说,昨天肚脐周边也疼痛,现在是右下腹痛,典型的转移性右下腹疼痛,是阑尾炎的特征性表现。
他继而看向程清浅:
“大嫂,杳儿从前有过类似的症状吗?就是这种肚子痛的情况?”
程清浅摇头:
“没有,杳儿一直好好的,这是第一次。”
宁咎点头,他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
“真厉害,等你好了,二婶婶送你小兔子。”
说完他站起了身,脸上方才安抚小姑娘的轻松神色不再。
王府里的孩子养的精细,若是从前有过一点儿症状程清浅都会记得,她说没有过那几乎就可以排除从前有过慢性阑尾炎的可能,现在即便是不做检查,疼成这样,伴有呕吐发热,大概率是急性阑尾炎了。
急性阑尾炎在现代也是要赶紧安排手术的情况,急性发作期病程的进展很快,非常容易引发腹膜炎,甚至发生穿孔,化脓等情况。
一旦这些发生,那么在现有的医疗水平下大概率就是必死无疑了,这也是杨生说的,有些人挺不过来就没了,那些没有挺过来的人应该就是出现了这些并发症。
阎云舟站起来,看着宁咎紧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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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开口:
“你是不是有别的办法?”
程清浅听到这话也看了过来。
宁咎站在原地,一瞬间各种思绪纷至沓来,现在生病的人是阎月杳,是这王府当成眼珠子疼的小小姐,阎云舟对她恐怕比对自己的身体还慎重,没有十足的把握,先不说能不能说服他们做手术,就是真的做,现在的条件可以吗?如果失败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这不是现代,即便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只要操作合规医生也没有责任,在这个时代,如果阎月杳死了,阎云舟会怎么对他?
而如果不说,阎月杳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才那么大的小姑娘,如果他真的能为她争得一线生机,他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吗?各种思绪在他的心中拉扯,半晌他闭了一下眼睛之后还是抬眼看向了阎云舟:
“王爷,大夫人我们出去说。”
三人在厅中落座,阎云舟毕竟曾经听过宁咎那开刀的言论,也看出他的顾虑:
“你只管说你的办法,用不用本王会决定。”
阎云舟这句话奇异地让宁咎放下了些心:
“王爷,杳儿的病症在阑尾,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为是肠子末端的一个位置,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地方发生了感染,而且从杳儿的症状来看,发作的很急,吃药和针灸或许可以将症状压下去,那么这种发作日后可能就转为一种慢性的发作,未必致命,但是很痛苦。
如果吃药没有作用那么就是病情恶化,这个位置的感染可能会诱发阑尾穿孔,也可能化脓,最后累及整个腹部,就无药可治了,我的方法是开刀,将阑尾切除,阑尾本身对人体的作用并不大,切除了以后也并不影响生活,但是就像你们担心的一样,开刀一样有风险,可能治好了,也可能杳儿熬不下来。”
宁咎闭了一下眼睛,终于将话都说完了,程清浅的脸色都白了:
“什么?开刀?要,要将杳儿的肚子划开吗?这,这简直是…”
对于她的震惊,宁咎很理解,他坐在一边并没有说话,阎云舟看了过来,沉声开口:
“如果,让你开刀,几成把握?”
阑尾炎手术在现代甚至都称不上什么大手术,别说是宁咎这种业务能力强的卷王,就是他们医院普通的主治也是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就能做阑尾炎手术的。
他刚在医院轮值的时候,在普外也不知道急诊切过多少个阑尾了,现在到了这个地方,一个阑尾炎手术的成功率竟然让他犹疑不定。
宁咎自认手术过程绝不会有问题,但是抗菌消炎光靠这个时代的汤药是不行的,大蒜素现在有没有作用他还没去看,还有一点就是麻醉,这至关重要的两点他现在一个也不能向阎云舟保证。
“给我一天的时间,晚上我告诉你有几成把握,我先回院子,如果杳儿情况危机,让人去叫我。”
现在一刻的时间也耽误不得,宁咎甚至都没有等阎云舟的反应就立刻转身出了院子,他现在要先去看看大蒜素到底能不能用,如果大蒜素没有效果那么一切都是白搭。
走到门口之后他想起了什么之后他骤然回头:
“王爷,杨府医今日要在这儿看着杳儿的情况,其他有没有信得过的大夫?”
大蒜素他可以靠自己,但是麻醉他需要这里的大夫配合,阎云舟开口:
“我让济和堂的周大夫陪你过去。”
宁咎快步回到了原来的院子,取出了前几天做的培养皿,打开盖子之前他甚至有些紧张,如果没有作用,那么阎月杳就真的只能靠自己熬了。
他闭了一下眼睛调整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骤然打开了盖子,里面深绿色的菌群中间赫然是一个圆圆的抑菌圈,大蒜素对菌群产生了抑制作用,宁咎现在心情的激动程度甚至不亚于他第一次手术成功,有有效的抗生素,对于这个手术他至少多了三成把握。
宁咎立刻开口吩咐:
“桃月,快,将那天剥大蒜剁大蒜的人都给我叫过来。”
大蒜素虽然算是有效,但是现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的存货,现代的大蒜素肠溶胶囊,一次用药就是40mg,一天至少3-4次,一公斤大蒜也就能生成8mg大蒜素,一次用药就是十斤大蒜,一天就是三十到四十斤,而阑尾手术后抗生素的用药时间至少是7天。
这还是现代用青霉素的消炎时间,考虑到大蒜素的效果要比现代工业化生成的青霉素弱一些,但是古代没有滥用抗生素,所以大蒜素的效果应该很好,但即便是这样保守估计也还是要用药7天。
加上他不能保证一公斤的大蒜就真的能提纯到8mg的大蒜素,加上损耗,那至少需要300斤的大蒜。
再者,他不可能直接给阎月杳手术,算上他手中伤兵要用到的,那至少600斤大蒜。
“去找管家过来,让他在今天天黑之前给我备足600斤大蒜。”
宁咎到了他从前制备酒精的那个院子,将之前在这个院子里帮忙的人都叫了过来。
“现在我们这里有二十个人,每五人分成一组,一共是四组,你们五个之前是不是有蒸馏过酒?”
“是,宁公子。”
在之前宁咎将方法教下去之后,提纯蒸馏酒精这个事儿,几个小厮便学会了:
“好,你们先站到一边,来,第一组,你们的任务是剥蒜,剥的过程中不能用刀拍,要用手剥,那边有称,每二斤剥好的大蒜放在一边,交给第二组。
你们第二组的人负责剁蒜,要剁成细末,剁好之后,交给第三组。
第三组的任务就是将剁碎的蒜末放到那个琉璃瓶子中,瓶子中再加入四倍重量的酒精,将瓶子放在底下砂锅中的盐里,下面点上炭火,记住,盐的温度要始终保持比掌心微热,若是过热就移开炭火,一次加热两刻钟,记住了吗?”
“记住了,宁公子。”
这个过程并不难,而且好多人在宁咎上一次制作大蒜素的时候就在一边看着,到现在为止这都算不上是什么技术活,宁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最后一组方才被留下的人:
“你们的任务最关键,你们将加热过的酒精中的蒜末过滤出去,只留下酒精,然后就是你们熟悉的过程,将溶液蒸馏,和蒸酒是一样的做法,不过记着,这个大蒜溶液比酒要容易煮开,不能让煮开沸腾的溶液直接流入冷凝管知道吗?之前我和你们讲过的,要防止爆沸,还记得吗?”
“我们记得宁公子,您放心。”
蒸馏并不能算是一个复杂的技术活,熟能生巧,宁咎从最开始制备酒精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这些人也熟练了。
“好,现在就开始吧。”
刚开始的时候宁咎不是太放心,还是坐在一边看着众人的动作,有什么不合规的时候及时纠正,好在分工合作,每个过程都不能算难,剥蒜的人手很快,剁蒜的更快,一环接着一环,宁咎计算着大概的时间,希望今天能把这两天的药赶出来吧。
他在屋子里坐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过程进展的都还算是顺利,桃月这些日子也跟着他学了不少,他离开的时候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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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月,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问题去叫我。”
“是,公子。”
抗生素解决,也只能算是解决了一半的问题,现在最麻烦的是麻醉,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现代那种复杂的麻醉药品在这个时代做出来,所以这段时间他就在问杨生,同时也在翻看这时代的医书。
毕竟,这个时代手术很少,但是已经有麻药的出现了,而且种类药方尚且不少,而杨生在军中也多为伤兵处理伤口,也会用到一些麻药,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因为这个时代麻药的应用主要是为了处理已有伤口,所以麻药的类型主要集中于外敷类麻药。
而外敷类麻药对于阑尾炎这种外科手术几乎没有作用,他总不能在小姑娘的肚子上涂点儿麻药就开刀吧?至于内服的,他倒是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也曾和杨生讨论过,但是他没有试过,既不知道效果,也不知道用了之后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宁咎将从前找到的那本医术给了阎云舟派过来那位周大夫看:
“周大夫,您看看这个麻药的药方,这医书上讲这个方子会使整个人昏睡过去,麻木不知疼痛,您用过没有,这个方子是不是有用的?”
周景拿过了这本医书,这医书他没有看过,不是惯常医者研读的那种,他看了半天微微摇头:
“宁公子,这医书老朽没有读过,这药方也是第一次见,是否真的有用实在不敢说。”
这医书是杨生找来的,宁咎发现这本书中提到了一点儿外科手术的思路,算得上是这个时代医学界很前卫的思想了,所以这书并不受很多医者的推崇,宁咎接过了医书:
“多谢周大夫。”
现在可能只剩下一条路了,他走进了安置伤兵的那个屋子。
这里有一个伤兵叫张明,他是腿上中了箭,也是箭伤复发,只不过他的情况比阎云舟要严重一些,半条腿已经开始溃烂了,他本是打算做出大蒜素之后就先给他做手术,如果顺利,那么他就会给阎云舟做。
之前手术的事儿他也和他说了,张明没有什么问题,比之等死,放手一搏还有生的希望,但是原计划中,宁咎给他手术的时候用的就是外敷的麻醉方式,这种麻醉方式比较成熟,在军中处理箭伤刀伤的时候都会用到,但是现在…宁咎使劲握了一下拳头,他难道要用张明来验证一个没有人试过的方子吗?
他到了屋内,里面几个伤兵见到他都挺热情的,毕竟之前宁咎做的氧气,让几个肺部受伤的人总算是能睡一整晚了,他们是真的感激宁咎。
宁咎走到了张明的面前,从前受过的教育告诉他病人在医生的面前人人平等,但是现在他或许要亲手打破这个遵守了多年的准则了,张明给他行了一礼,见到他神色有异才试探开口:
“宁公子是有什么事儿吗?”
宁咎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张明,我之前说过,要帮你重新处理伤口,如今我的药做出来了,也确实有效,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手术,但是,但是有一件事儿我想和你商量。”
张明是个从军的汉子,为人直爽,再说,宁咎可是王爷的王妃啊,他赶紧摆手:
“宁公子,您这是哪的话,您有事儿只管吩咐,我张明无有不从。”
宁咎抿了一下唇开口:
“是这样的,原本我为你处理伤口需要用到的是你们军中惯用的那种外敷的麻醉方式,但是,但是现在我想要试一试另外一种麻醉方式,需要你喝下麻醉的药,喝完之后你可能会睡过去,没有任何知觉,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帮你处理腿上的伤口,只不过,这种麻醉的方式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也没有大夫用过,所以效果如何,有没有什么副作用,现在都不能保证,你可以拒绝。”
宁咎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张明,如果张明不同意,那么他也绝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用他来试药,却不想张明咧嘴笑了: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不就是换个药吗?您只管换。”
宁咎眨了眨眼,这…这么信任他吗?这和谐的医患关系真的存在吗?他难道是没有听清楚他是在用他试药吗?这换做他从前的病人和家属,听到他这话还不得蹦起来揍他?他不放心地再一次开口:
“你,你听清楚了吗?这个药我没有用过,所以很可能它的效果不好,达不到止痛的效果,也可能会有些别的问题。”
张明睁大眼睛点头:
“听清楚了,您不是说那方子也是医书上写的吗?能写在书上那肯定有人试过,再说,要不是您,我也难逃一死,是我该谢谢宁公子肯救我这条命。”
宁咎小看了这个时代人对书的信任和崇拜,再者就是他们并没有现代人去医院可以选择的条件,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伤已经是绝症了,能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好,那我们这就开始,你记着你用药的感觉,等到醒来之后,将你的所有感觉都描述给我,可以吗?”
“没问题,宁公子。”
此刻,海棠苑中,阎云舟一直坐在内室的桌边,看着榻上小侄女的情况,他的眉头微微皱紧,已经喂了一遍药,但是大半的药都被阎月杳吐了出去,从早上开始她就在恶心呕吐,这一会儿烧也发了起来,哭都没了力气。
程清浅眼睛都哭的红肿,一直在榻边哄着女儿喝药,杨生的针灸也已经试了一遍,但是效果甚微,疼痛还是没有明显的减弱。
阎云舟看向杨生:
“杳儿喝不下药,要怎么办?”
“王爷,大夫人,就是灌也要给小小姐将药灌下去。”
此刻喝不下药,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必须要喝下去。
程清浅对着女儿实在是下不去手,阎云舟撑着站起来,走到榻边坐下:
“大嫂,我来吧。”
程清浅将药递给了他,阎云舟从床上扶起了小姑娘,一只手搂着小丫头的肩膀,放轻了声音开口:
“杳儿我们再试一试,喝了药才能好病,二叔喂你好不好?”
之前的吐的实在太难受,再加上那汤药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阎月杳摇着脑袋,哭着闹着不肯吃药,额头正撞到阎云舟胸口,胸口的剧痛让阎云舟脸色泛白,但是依旧没有松开小侄女,他将孩子的肩膀搂住,心横了一下,一只手环过来捏住了小丫头的鼻子,将碗直接喂到了她的嘴边。
灌下去多少是多少,大口的药就这样被灌到了阎月杳的嘴里,好歹是喝下去了大半碗的药,阎月杳呛咳着哭喊,却因为持续的疼痛连哭声都像是小猫一样,让阎云舟心都跟着揪紧了的疼,但是现在不能心软。
“还有半碗,杳儿,喝了药才能好,听二叔的话,好不好?”
小姑娘猫儿一样的声音哭着:
“不好,不要二叔,娘,我要娘,再也不要二叔了。”
阎云舟的伤口被撞的生疼,忍着胸口的咳意,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
“好,等你好了,二叔给你赔罪好不好?”
将孩子交给程清浅,他被暗玄扶着起身,侧身闷咳出声:
“宁咎,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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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做大蒜素的过程可以记住哈
分组合作,非常有效率
宁主任终于要手术了
第一个被开刀的不是王爷也不是杳儿
宁主任:这个时代的医患关系这么和谐吗?我都已经做好了被砍的准备了。
第32章王爷做医助
张明答应的爽快,宁咎也就不再迟疑,叫来了周大夫,将那药方给了出去:
“烦劳周大夫将这上面的药材帮我磨成细粉末,均匀混合,每一钱为一份,送到房中。”
药方上写着的是,白芷2两,制半夏2两,川穹2两,木鳖去壳2两,乌药2两,牙皂2两,当归2两,大茴香2两,紫荆皮2两,木箱5钱,川乌1两,草乌1两,正是宁咎那书上记载的口服的麻药药方。
这个方子不像是一般中药都需要熬成汤药喝,而是直接用酒调和直接服下,宁咎再一次检查了一下上次闫贺文送过来的那一套手术刀具,这每一个刀具都是他和师傅详细说过的,好在师傅的水平确实过关,应付这一次的手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周大夫将那准备好的药粉着人送了进去,宁咎又让人送了酒进来,看向了对面的人:
“准备好了吗?”
张明郑重点头,宁咎看书上写的用量大概是二十钱,他先是给了十钱的药:
“这一碗酒就着药喝下去。”
张明在喝到十五钱左右的时候人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宁咎已经剪开了他腿上的裤子,深深按了一下他伤口周围红肿的地方:
“有感觉吗?”
张明已经昏睡了过去,耳边的声音就像是隔了好多层的雾一样,言语已经不听使唤,想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渐渐的他彻底睡了过去。
宁咎不知道这样的药的药效会有多久,所以他的动作得快,他留了一个杨生身边的小医侍林福在身边:
“将方才煮好的药水给我。”
林福立刻将刚才准备好的药端了上来,手术前的皮肤消毒需要用到碘伏,碘伏的主要成分是单质碘和聚乙烯比咯烷酮,这东西他实在是做不出来,所以就用甘草,黄连,黄芩,黄柏,蒲公英,紫花地丁,金银花煮水,将煮过的水来代替碘伏用作皮肤消炎。
他将药水涂抹在了张明腿上的伤口上,准备开始手术。
此刻,阎云舟的轿子落在了宁咎的院门前,暗玄掀开了轿帘,门口两边的侍卫都躬身行礼:
“王爷。”
阎云舟刚刚下轿,就闻到了里面那堪称灾难的刺鼻的大蒜味儿,门口来往停下行礼的小厮手上还拎着一袋子大蒜,院子里面哪怕没有进去都能看到十分的热闹,阎云舟实在是不喜这股味道,用帕子捂了口鼻这才进去。
阎云舟进去就见到屋子里那挤得满满的人,人虽然多,倒是各司其职,剥蒜的,剁蒜的,还有用那个瓶子不知道在做什么的,但是屋里却没有宁咎。
“宁咎呢?”
桃月忙出来行礼开口:
“回王爷,我们公子在隔壁安置伤兵的屋子中,说要为张明重新清理伤口,吩咐说,不经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桃月有些怕阎云舟,但还是仗着胆子说了出来,暗玄闻言出声:
“王爷,张明的腿上也是箭疮复发,比王爷的要严重一些。”
那些伤兵大多都是暗玄找来的,对每个人的情况都很了解,阎云舟也想起了宁咎之前说的话,折腾了一上午他腿上疼的厉害,有些站不住,看了一眼宁咎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抬步上了台阶,抬手敲了门,里面的宁咎刚刚用的刀割破了伤口,听到声音微微皱眉:
“谁。”
“是我,可以进去吗?”
宁咎听出是阎云舟的声音,他抬眼看向那个医侍:
“去开门,只准王爷进来,站在帘子外面。”
“是。”
阎云舟进去就发现屋里有很刺鼻的酒精的味道,为了尽可能创造无菌环境,宁咎在手术之前在屋里用75%的酒精喷洒了一遍,宁咎没有回头开口:
“王爷就坐在帘后吧,尽量不要走动。”
这帘子是半透明的纱帘,阎云舟透过纱帘能看到张明躺在榻上,宁咎的手中正拿着一把刀,他是真的准备开刀治疗?他没有多说什么,坐在了帘后的椅子上,就听里面的宁咎开口:
“林福进来帮忙。”
林福给阎云舟行了一礼之后就进去了,在看见里面的场景之后他面露惊悚,宁咎,宁咎就这样直接一刀割开了张明腿上的肉?张明的腿本身就因为箭疮复发冒了脓血,如今再被割开一个口子,这画面实在是…
“将右二的刀递给我。”
林福一直都跟在杨生的身边做小学徒,平日也不过就是磨磨药粉,煎一煎药,此刻已经被这画面给吓住了,手在触及那刀的时候一个没有拿稳就掉在了地上,随即他竟然就这样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宁咎看着地上的那把刀,再看见地上扬起的烟尘,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压住自己的脾气:
“你出去吧,动作轻一些。”
林福诚惶诚恐地出去,阎云舟在侧面看到了里面的状况,林福年纪小,恐怕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开口:
“需不需要本王帮忙?”
现在也没有别人可用了:
“有劳王爷。”
阎云舟起身掀开了帘子进去,扶着床案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刀,宁咎瞄了他一眼:
“有劳王爷用一边的纱布蘸酒精先擦干净手再擦干净刀。”
“王爷再将一边的口罩带上,两边的带子挂在耳朵后面。”
阎云舟看见了宁咎脸上蒙住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一边拿过了一个‘口罩’,照着他说的戴在了脸上,又拿起了纱布蘸着酒精擦干净了手,又擦干净刀,然后将刀递给了宁咎,这才腾出了眼睛看眼前的场景,宁咎持刀一点儿一点儿地将伤口扒开:
“右三的夹子。”
此刻宁咎仿佛回到了从前每天站在手术台前的日子,右手习惯性地手心向上抬起,阎云舟捏着夹子的柄将夹子递给了宁咎,宁咎专注地盯着伤口,手上的动作不停。
箭疮复发也就是伤口感染,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其实就是再一次清创,放在现代,这种情况的手术其实在门诊就可以进行,甚至都不需要住院约手术室。
“将那个瓶子给我。”
阎云舟指了指一边的一个白瓷瓶:
“这个?”
“对。”
再次清创的手术,过程也很简单,就是将伤口重新暴露,用生理盐水冲洗已经发炎化脓的伤口,将里面可能没有清理干净的异物冲出来,也将化脓的脓液清洗干净,再切除掉已经坏死的局部组织,不过这说起来简单,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这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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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得上是大胆到极致的行为了。
毕竟伤口愈合不易,还要重新割开?再说此刻这个画面也不是谁都能面对的,阎云舟就看宁咎一直在用瓶子里的水冲洗伤口,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里面是药?”
宁咎眉眼都没有抬:
“不,是生理盐水,王爷可以理解为是很淡的盐水,这种盐水对人体没有刺激,可以用来清洗伤口,这伤口反复发作,可能是因为挖出箭簇的时候还有其他的东西没有清理干净被埋在了伤口里,也可能是后面有脏东西污染了伤口,需要清洗干净。”
他尽量用简洁易懂的话来向阎云舟解释,医患关系和谐的前提就是沟通,哪怕是现代,医生在做手术之前也是要和病人还有家属来沟通术式的。
简单地和病人解释这样治疗的原理和作用,而现在也是一样,无论是阎月杳可能进行的手术,还是之后给阎云舟进行的手术,都需要阎云舟对他有超过常人的信任。
“右4的镊子给我。”
阎云舟将镊子递到了他的手上,宁咎从伤口溃烂的组织中用镊子夹出来了一个黑色长条状的东西,阎云舟看着那个东西皱眉:
“这是什么?”
“看着像是木刺,应该是第一次清理伤口的时候留下的。”
宁咎再一次用到了刀,此刻也到了这一次清创手术最关键的地方,那就是切除坏死受损的组织,这个画面对于从未亲眼见过外科手术的人来说确实是很难接受,不管怎么说,刀直接将坏死的肉割下来,这实在光是听着就不是一个美好的画面。
不过阎云舟从军多年,战场上割下来敌人的首级都不知道多少个了,对比那人头上碗口大冒血的疤,在腿上割肉,虽然瞧着不怎么舒服,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只不过…他的目光落在了宁咎的身上,宁咎只不过是一个被养在庄子上不受宠的侯府公子,没有上过战场,甚至未必见过血,如何真的能如此淡定的面对这样的画面,而且他看的出来,他的手法很娴熟,绝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宁咎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得不让阎云舟对他的过往和来历产生怀疑,但是他查过宁咎的过去,确实没有发现过任何可疑的地方,眼前的这个人也绝不可能是什么易容假冒的。
清创手术已经进入了尾声,宁咎再次冲洗伤口,准备缝合:
“王爷,将一边的针递给我。”
宁咎再一次给手消毒,给针和上面穿着的引线消毒,阎云舟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然后就见宁咎竟然就这样用针扎进了张明伤口边上的皮肤里?宁咎不用回头也大概猜的到他的表情:
“用线将伤口缝合,这样更有利于伤口愈合,等到伤口长好了再将线拆除就可以。”
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那种免拆的线,所以最后肯定是需要拆线的,宁咎是最年轻的副主任,从前在医院做手术的时候,缝合这样的活大多都是交给跟台的住院医来缝合,也是为了练练手,但是纵使已经好久没有缝合过伤口,但是他的动作依旧标准的像是教科书一样。
被缝合的伤口整齐,线脚均匀,是可以被拿到课堂上做示范的标准。
最后宁咎剪断了线头,宣告了这一次手术的结束,阎云舟看着宁咎的目光有些复杂,他沉声开口:
“结束了?”
宁咎知道,让阎云舟亲眼看着手术的过程,有利有弊,如果张明后续恢复的好,那么阎云舟就会相信他开刀治疗是靠谱的,但是同时,他也会怀疑他本身,因为宁咎的身份实在很难解释他竟然会这些东西。
宁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儿,只要他开始手术,就一定会面对这样的怀疑:
“算是结束了一大半吧,重新清理了伤口,原来的脓液和废肉都已经被切除了,但是毕竟是割了这么大的一个伤口,后续要谨防伤再一次感染复发,好在我之前做的药经过实验是有效果的,用上药,应该能熬过来。”
“就是用大蒜做的那个药?”
宁咎无语,这人对大蒜可算是深恶痛绝了:
“王爷,请不要瞧不起大蒜好不好?”
宁咎掀开了帘子,总算是能去外面透一口气了,他摘下了口罩,看向了林福:
“你去让人准备两碗盐水,给张明灌下去。”
阎云舟站了半天,小腿处僵痛,他揉了揉小腿才出来,左腿明显受不得力,宁咎回身看他,抬手将人扶了出来,阎云舟看着林福端着盐水进来:
“这是做什么?”
“书上写的,用了那个麻药的方子,最后灌盐水人就会醒过来,我从未用过这个方法,也不知道书上是不是乱写的。”
阎云舟的目光一顿:
“你没有试过?”
方才宁就那么娴熟的动作是第一次?这怎么可能?宁咎反应过来阎云舟问的是什么了,手术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做,但是这麻药的方子他确确实实是第一次用:
“是啊,那书还是杨府医给我找过来的,上面写了方子,说是人喝下去就睡过去了,不知疼痛,本来张明这腿上的伤口用不到这个麻药,只需要寻常敷在伤口上止痛的就可以了,但是,若是杳儿需要动手术,那么那种外敷的麻药就没有任何作用了,所以征求了张明的意见之后,我用他试了一下这个药。”
阎云舟坐下,目光略带审视:
“宁公子,你和本王直说,这法子你是从哪学来的?”
来了,宁咎就知道,这场手术之后阎云舟绝对会问他,好在他已经想好的说辞:
“王爷,这个事儿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最后搞不好还会说我欺瞒哄骗将我再次下狱。”
宁咎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阎云舟很显然也没有那么好糊弄:
“宁公子只直说就好,本王还不至于因为两句哄骗的话就将人下狱。”
杳儿的情况谁都说不准,阎云舟承认方才看见宁咎处理伤口的样子对他所谓的切除阑尾的方法是更加信上了一分,但是也仅仅只有一分,毕竟张明现在还没醒,谁也不知道他手术后恢复的会怎么样?是治好了,还是更严重了,他不能用杳儿的命来冒险。
“好,那我说了,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庄子外面碰到过一个受伤的老道士,我算是救了他一命,他自称游医,临行前说是要报答我就给了我几本书,还再三交代,将书记在脑子里之后就要烧了,并且谁都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轻易也不能将书上的内容透露出去,更不能轻易给别人治病,否则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阎云舟的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身上,似乎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那书上都写了什么?”
“他给我的几本书中有字有图,那个冷凝管就是书上的图,大蒜素,氧气,酒精的做法那书上都有写,还有很多人体的器官图,还有很多病症如何通过开刀治疗的方式,图片画的很清晰,肠痈之症也有写到,所以我知道是阑尾的问题。”
这个说辞宁咎想了好久,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干脆和阎云舟坦白他是异世的灵魂穿越而来,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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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他给pass掉了,先不说这阎云舟能不能理解所谓异世,所谓未来时空,单就灵魂出窍这个事儿在古代就足够炸裂了。
那人说不准会觉得是他疯了,到时候再给他绑起来灌大粪水醒神…光是想想就够窒息的,这些天他左思右想编出来了这么一个瞎话,毕竟古代能人异士多的是,这最多算是自己的一个奇遇,就算是阎云舟查不到也很正常。
再说,即便是阎云舟证明不了他真的碰到过这个能人异士,但是同样也不可能有证据否认,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他竟然会这些东西,毕竟氧气,酒精,大蒜素在那里摆着呢,由不得他不信。
而且他已经说了那位高人嘱咐他不要轻易使用,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露出半点儿不同来也很正常,毕竟那书中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的正常大夫眼中就是大胆又超前的,容易引来杀身之祸也是真的。
果然阎云舟沉思了一下:
“宁公子方才用刀的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
宁咎很是诚实地点头:
“嗯,确实不是第一次,刚拿到那书的时候我很好奇,所以曾经抓来兔子试过,我发现兔子器官和那图上也大同小异,后来庄子里杀猪的时候我也去看过,和那图片上的器官图也十分像,所以遇到什么小动物受伤我偶尔会拿来练手。”
阎云舟不好骗:
“用什么练?里面那一幅工具你从前也有一套吗?”
宁咎见招拆招:
“那当然没有了,那器具的模样我只在图片中看见过,我从前在庄子上哪有人会给我打这些东西,我寻常用的刀就是普通的刀,镊子我自己可以做,剪子用绣花的键子就行,至于酒精我就用酒代替,小兔子很坚强的,虽然我的工具不专业但是还是活了。”
就在阎云舟准备问什么的时候,里边的林福忽然出声:
“王爷,宁公子,张明醒了。”
两碗盐水灌下去之后,榻上的人终于是醒了。
这简直算是解救宁咎于危难啊,他立刻冲了进去:
“张明?能听到我说话吗?”
张明刚刚醒过来,身上大多数的地方还是有些木木的,感知很差,但是他能听清楚宁咎的话:
“宁公子…”
宁咎松下了一口气,认人,听力和语言都没有什么问题:
“这是几?”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
“三加三等于几?”
“六。”
“很好,这里有感觉吗?”
宁咎握住了他张明的手臂:
“能感觉到,但是很轻。”
宁咎又测试了几次,总算是放了大半的心,麻药的作用确实是在消退了,目前看来没有太严重的问题。
他让人去将刚刚做出来的大蒜素,这里没有针头,不能注射,就只能口服了。
阎云舟刚刚要问问宁咎,张明的结果,就听海棠苑的一个小厮匆匆来报:
“王爷,王爷,小小姐的情况不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麻药的药方出自《种福堂方》卷四,麻药篇
大家可以背诵哈,万一能用上呢
原谅作者才疏学浅,实在是在古代搞不出来碘伏,所以只能用中草药替代皮肤消毒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手术,时间匆忙,所以没有做外科手套,条件也有些简陋,后面会逐渐完善的
第33章救命就要搭上自己?
阎云舟抬步就出了院子,宁咎也顾不上别的,立刻也跟了上去,就连抬轿子的脚夫的脚步都快了起来,宁咎和阎云舟一同坐在轿子里,阎云舟半靠着向他看了过来:
“宁公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吗?”
宁咎现在的心也不比阎云舟平静到哪去,他不知道下人来报阎月杳的状况不好,是不好到了什么程度,急性阑尾炎的病情进展一贯很快,但也不是说只要不做手术情况就会急转直下,杨生至少应该会稳住情况争取到一些时间,所以他才会有时间插着这个空隙去为张明手术。
但是现在时间太紧迫了,张明才刚刚醒来,这麻药有没有什么别的副作用还说不准,再者孩子的麻药用量和大人的本就不同。
就是现代也要经过麻醉师的评估和计算的,如果过多那么可能对孩子的身体负担太大,如果过少那么很容易发生术中知晓,它可能会给孩子带来严重的心理和精神障碍。
即便是过了麻醉这一关,开腹腔手术和腿部清创手术在这个时代的难度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阎月杳的情况恶化的很快,已经发生了阑尾穿孔,那么阑尾腔内的大量细菌和毒素就会进入到腹腔内,这种情况极其容易引起腹膜炎,而大蒜素到底能不能对抗的了这种情况的感染也很难说。
宁咎捏紧了拳头,迟疑了一下开口:
“大概有六成吧。”
如果单说手术,宁咎不说百分之百,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可以保证术中他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麻醉,术后抗感染都算上的话,成功率也就只有六成,六成,刚刚及格的一个概率,宁咎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一个阑尾炎的手术他竟然能给出如此低的成功率。
阎云舟没有说什么,这个概率已经有赌的成分在里面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个办法。
还没有到海棠院,两个人尚且有说话的时间,宁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爷,如果,如果最后免不得我来给杳儿治疗的话,如果失败了,你会如何对我?”
这个时代阶级是他没有办法忽视的,阎云舟一句话就能定了他的生死,他不会傻到觉得自己一个被赐婚到府里的人可以和阎月杳比分量,如果真的失败了,阎云舟会如何?
车厢里寂静了片刻,阎云舟看着对面紧紧盯着自己的人:
“宁公子,你的方法很冒险,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本王是不会选择你这种治疗方式的,如果选了,那么自然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所以,如果失败,本王不会怪你。”
无论刚才看见宁咎为张明清创的过程多么顺利娴熟,阎云舟也明白,重新处理腿上的伤口和将人的肚子划开将里面的肠子切出一段出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但凡杳儿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用到这个方式。
宁咎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阎云舟的话是将他的方式当成了人道主义豁免手术了,在最后没有办法的时候死马当活马医,会让自己试一下。
站在阎云舟的角度上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站在一个外科医生的角度,这就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了,都拖到了最后一步那必然情况已经十分危机,或许已经阑尾穿孔,已经腹腔感染,甚至更严重。
轿子被停在了海棠苑的门口,院子里都是大夫,从门口都还没进去就能闻到这满屋子的药香,阎云舟脚步急促,甚至看的出明显的跛态,宁咎也跟了进去,杨生此刻正在床前为阎月杳施针,但是床上的孩子现在疼的捂紧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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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床上翻滚折腾,杨生也只能赶紧拿下她身上的针。
程清浅一直守在榻前,此刻眼睛红肿一片,阎云舟看向杨生:
“杳儿的情况怎么样?”
杨生此刻也是愁眉不展:
“不是太好,这会儿烧起来了,一直都退不下去,中午压下去的疼痛此刻再次复发,肠痈之症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有些人熬不住,最后…”
他没有说下去,肠痈虽然不是必死无疑的绝症,但也算得上是九死一生,有些发作的轻的会有好转,最棘手的就是这种发病很突然,但是十分剧烈的,慢慢的人就熬完了。
阎云舟坐到了榻边,看着被折腾的小脸儿煞白的侄女,也是心痛万分:
“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杨生拱手开口:
“王爷,大承气汤的效果不明显,现在只能换方子,小小姐可能有些内里出血的迹象,可以用石榴皮煎煮,有止血的功效,再取金银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白花蛇舌草,大黄等熬煮,一起给小小姐灌下去,加大剂量,有些人靠着这个方子可以挺过来。”
阎云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摆了摆手就示意杨生下去准备,但是却被宁咎骤然打断:
“等等,王爷,现在是杳儿发作的急性期,不能再吃东西喝药了,要尽量减轻肠胃的负担。”
阎云舟还不等说话一边的杨生便急切开口:
“这不喝药怎么治病?”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不喝药怎么治病?这简直堪比中医西医的世纪对白,就连程清浅都看了过来,宁咎顾不上别的,先蹲在了榻前查看阎月杳的情况。
榻上的小姑娘已经被一天的疼痛折磨的半昏了过去,周身上下都只剩下了疼,宁咎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明显的高烧,他试图叫醒小姑娘:
“杳儿,杳儿?现在还是右下腹疼吗?”
阎云舟也低头,握住了小丫头的手晃了晃:
“杳儿?和二叔说,现在是哪里疼?”
熟悉的声音唤起了小姑娘一点儿神志:
“二叔,好疼,肚子都疼。”
宁咎听了这话心中一沉,也顾不上许多了,当下就要解开阎月杳的衣服,却被程清浅拦住,急声开口似有不满:
“宁公子。”
阎月杳今年也七岁了,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也到了知礼数的时候,就是杨生方才下针也多是在手臂的穴位上。
宁咎医生当久了,别说是这屁大点儿的孩子,就是再长上十岁在他眼里也是不分男女的,程清浅的声音这才让他想起来,时代不同,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十分严重,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我隔着衣服探一探她的腹部。”
时间不等人他也顾不上程清浅是不是会怪罪了,便抬手隔着衣料轻触阎月杳的腹部,疼痛的刺激会导致腹壁肌肉的紧缩,尤其是急性阑尾炎进一步恶化,整个腹部都会发硬,触手之下果然,不能再等了。
宁咎抬头目光发紧:
“王爷,杳儿的情况并不好,腹部收紧,原来位于右下腹的疼痛蔓延到整个腹部,有穿孔的危险,需要立刻开刀。”
程清浅和杨生俱都睁大了双眼:
“开刀?不行。”
杨生也急忙开口:
“王爷,不能开刀啊,这腹部开了刀可不像是手臂和腿上,不能贸然啊。”
宁咎之前也和杨生讨论过清创的事儿,杨生对于为张明腿上的旧伤重新划开再愈合倒是还能接受,毕竟有些医书中也提到过再一次让伤口愈合的办法,只是风险大用的人很少,但是这给肚子开刀和给腿上的伤口开刀这是两回事儿,将肚子开一个口子切肠子,这人还能活?
程清浅也极力反对,宁咎也看向阎云舟:
“王爷,这是急性发作,若是慢性发作吃药或许会管用,但是现在杳儿的情况并不是慢性发作,症状在恶化,光靠吃药挺过去的机会或许连三成都不到。”
阎云舟的手中也曾握着众多人的生死,但是却没有哪次比现在更难,大哥走的早,就留下了一儿一女,这两个孩子他视如亲子,杨生他自然是绝对信任的,但是宁咎方才的‘手术’他也看在了眼里,半晌他看向了宁咎,沉声开口:
“宁公子,现在的杳儿还没有到无药可治的地步,你要此刻就选择为她开刀吗?如果她有不测,你可愿担罪责?”
宁咎心凉了一下,随即心里有些嘲讽地发笑,是了,刚才阎云舟的意思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用他的办法。
但是现在,杨生说出要换药方,阎月杳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他若是现在就要手术,自然要承担责任,承担他耽误病情,延误治疗,手术失败,害了阎月杳性命的责任。
担吗?如果不担,他大可以等到阎月杳情况危急,杨生无计可施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或许已经不单单是急性阑尾炎手术那么简单了,阑尾穿孔可能导致腹腔广泛感染,并发弥漫性腹膜炎,甚至容易导致败血症和其他脏器不可挽回的损伤。
在这个没有辅助检查设备,没有有效药物的情况下,纵使是他也未必还能挽回这个年轻的生命,到那个时候他手术失败阎云舟确实不会怪他,但是他就真的能看着事情到那一步吗?
他也盯着阎云舟的眼睛,这个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他现在的处境真是说不出的憋屈,救命就要搭上自己,不救又过不了心里这一关,可真是…我艹了…
“是,我坚持现在手术,现在手术尚且有六成的机会能活,若是再这么喂药下去,杨府医能保证有六成的概率杳儿能活下去吗?既然都是赌命,那为什么不赌一个机会大些的?如果手术失败,但凭王爷处置就是了。”
他是医生,到了什么时候他都是医生,他做不到在还能挣扎一下的时候袖手旁观。
宁咎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很执着的信念感,强烈的就是阎云舟也要侧目,他看向杨生:
“杨府医,若是换药,你有几成把握杳儿能撑下来?”
杨生常年在王府,也是看着杳儿长大的,他不会说谎:
“从前用过这个方子活下来的人不足一半。”
阎云舟深吸了一口气:
“宁公子准备一下吧,为杳儿开刀。”
程清浅都为他这个大胆的决定惊住了:
“瑾初,这,开刀?这简直儿戏。”
阎云舟也知道这个确实很难接受:
“大嫂,现在开刀杳儿活下来的机会还大一些。”
军中那些平日里身子强健的汉子死于肠痈之症的例子还在阎云舟的眼前打转。
宁咎顾不得别的先去让人将他在院子里所有手术能用到的东西都拿过来,然后他还是回头看向了程清浅,面对这个并不信任他的病人家属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大嫂,杳儿有多少斤?”
程清浅知道阎云舟绝不会用杳儿的性命来冒险,也不知道这个宁公子怎么会让阎云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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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信任,但是此刻她也没了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他,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回答了:
“杳儿四十五斤左右吧。”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根据张明的用量算出阎月杳需要的麻醉剂量,小孩儿的药剂使用是可以根据年龄,体重,体表面积等多种方式计算出来的,其中体表面积的计算方式准确率最高。
“去给我拿纸笔过来。”
海棠苑的侍女只以为他是要开方子赶紧去拿了纸笔,宁咎随便坐在了茶桌上,蘸了一下笔墨就开始计算,他还记得体重和体表面积的计算公式,杳儿的体重小于30kg。
体表面积=(体重X0.035)+0.1
阎云舟过来就见宁咎握着笔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纸上不知道在画什么奇奇怪怪的符号,最后宁咎算出的结果是0.8875。
“你在写什么?”
宁咎头都没有抬:
“算一算杳儿需要的麻醉用量。”
儿童用药剂量=(成人剂量X儿童体表面积)÷1.73,最后算出的结果四舍五入是7.7。
也就是用那方子上的药粉7.7钱,大概是成人用量的一半,但是考虑到这个手术的时长肯定要长于张明那个清创的手术,为了防止术中知晓,所以宁咎准备给阎月杳服用8钱的药量。
“宁公子,东西都送过来了。”
宁咎看向阎云舟:
“王爷,一会儿还请你留下来帮我。”
阎云舟知道他作为的帮就是方才那样,点了点头:
“好。”
宁咎站起身看向程清浅:
“大嫂,让人给一边的软塌铺上一层干净的床单,再帮我准备干净的绷带和纱布,一会儿手术的时候房间中除了我和王爷之外屋内不需要留人,现在闲杂的人就可以出去了。”
程清浅一一照做,屋内立刻开始忙活了起来,宁咎又让人烧了热水,再一次准备了给皮肤消炎的药液。
屋内的人动作很快,很快软塌就被布置好了:
“好了,将药和酒还有热水都放下,都出去吧。”
程清浅放心不下,想要留下,但是最后宁咎还是没有同意,一会儿她绝不可能接受得了看到的画面,阎云舟心中自然也有数:
“大嫂,有我在没关系的。”
“暗玄,守好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宁咎看了看那床,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无菌布,所以没有办法,他只能用医用酒精将纱布浸泡再拧干铺在床上,勉强应付,身上盖着的洞布也是依法炮制,拧的很干。
宁咎将取来的8钱药和酒和在了一起,递给了阎云舟:
“王爷,这是麻药,你来喂吧。”
阎云舟接过了碗,小姑娘这会儿已经疼的有些半昏迷过去了:
“杳儿,我们将药喝了,二叔保证,喝下去就不疼了。”
他抱着孩子拍哄,他这边喂药,宁咎那边用酒精撒遍了大半个屋子消毒,然后开始净手,再一次用酒精给手术器具消毒。
阎云舟连劝带灌,总算是将那一碗带着药的酒都给阎月杳灌了下去,然后哄弄地轻轻抬手拍着她,宁咎抬眼就看见了这一幕,阎云舟确实是十分疼爱这个侄女。
慢慢的药效开始发作,阎云舟怀里的孩子已经睡下了,宁咎走过来递过了口罩,又看了看阎云舟身上的衣服:
“王爷将外袍脱了吧,有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需要提前和王爷说,一会儿的时候王爷将衣袖都挽上去,洗手的时候连着手臂一块儿洗,然后用酒精棉擦拭,手术期间手除了碰器具之外不要碰任何其他的东西,看见那边床上铺着的白布了吧,手不能放在那以下的位置,也不要随意走动,因为开腹需要尽量无菌,所以不能引起烟尘来。”
宁咎的声音极其认真,阎云舟一一听着:
“好,我记着了。”
最后他看了看床上已经睡过去的孩子,看向阎云舟:
“王爷,杳儿的上衣需要除去,你来还是我来?”
腹部开刀自然不可能穿着衣服:
“我来吧。”
女大避父,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但是生死关头,阎云舟自然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他除去了孩子身上的衣服,然后将侄女抱到了铺好的软塌上,宁咎摆好器具:
“王爷来洗手吧。”
两个人先是用热水洗了两遍,尤其是宁咎,洗的非常认真,连着指甲所有的地方都清洗了一遍,他本来是准备用羊肠做一个手套的,但是现在时间匆忙,只能徒手了,他用酒精将手指缝,指甲的位置都仔仔细细清晰了一遍,然后又刷了手臂,两个人都只着最里面的单衣,怕中途袖子掉下来,宁咎干脆用剪子将两个人的衣袖都剪掉了。
“王爷我们准备开始了。”
阎云舟点了点头,两个人谁的心里都发紧,宁咎用煮好的药水大面积为腹部消毒,将方才剪好了洞,过了酒精的纱布盖在了阎月杳的身上,那个洞的位置正是阑尾所在的位置,现代很多阑尾炎手术已经开始选用腹腔镜了,但是今天自然只能用传统的开腹法。
宁咎拿起手术刀的那一瞬间就是全神贯注,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在右下腹做了一个长约4cm左右的麦氏切口,这个过程他已经十分熟悉,阎云舟却在看着皮肤血液渗出的那瞬间心都提了上来。
“给我右一刀。”
阎云舟手只接触了刀柄将刀递到了宁咎的手中,宁咎换刀切开了腹直肌前鞘,然后熟练地分离腹直肌:
“给我左二钳子。”
阎云舟照做,宁咎接过止血钳夹住出血的血管:
“给我最右边的那条针线。”
然后结扎,再次换刀将后鞘和腹膜同时切开,腹腔正式打开,此刻已经能在腹腔中看间轻微积液了。
宁咎早年在普外不知道出急诊的时候做过多少台急性阑尾炎的手术,一打开腹腔基本对患者的情况就有了判断,此刻腹腔能够看见脓液,颜色淡黄,但是没有气味,他推测阑尾应该已经有穿孔的迹象了,现在需要洗干净脓液,不然腹部会再次发炎。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
“王爷将那边的竹管递给我。”
这是他之前准备好的,这个时代没有引流管,打开腹腔必然需要引流,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了,阎云舟将竹管递到了他的手上,这竹管宁咎之前已经浸泡了酒精消过毒了,他将竹管的一侧伸到了腹腔的脓液中,然后用嘴吸住了另一头,这是他能想到唯一可以清理干净腹腔的办法了。
他这个动作就是阎云舟都愣住了,宁咎吸一口就用盐水漱一次口,然后再换一个竹吸管,来保证腹腔不会接触他口腔中的物质,这个体验实在是不好,但是学医首先需要克服的大概就是这个过程了吧。
好在腹腔中的积液并不算多,几次之后宁咎最后一次用一大碗的盐水漱口之后,腹腔积液终于算是清理干净了,现在就是手术最关键的一步,准确找到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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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尾手术其实最难的一部分就是找到阑尾,因为阑尾的解剖位置多变,宁咎沿着三条结肠带开始找,找到末端就是阑尾的根部,此刻阑尾已经明显水肿,充血,离彻底穿孔仅一步之遥。
虽然已经有黏连,浆膜水肿但是没有彻底穿孔,宁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手术途中一声叹息,就是阎云舟也是脊背一凉,终于控制不住开口出声: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改成晚上九点,因为吃完饭的时间好紧张,八点可能来不及。
作者不是医学专业哈,手术是我查的文献,有不专业的地方敬请谅解
ps:作者郑重承诺,周末有加更
关于换算公式是可以记一下的
这一章写的我脑细胞死了一片
宁主任还是一个合格的好医生的,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有希望的患者
第34章这一次真的将人得罪了
事实证明,哪怕强如阎云舟,一样怕医生叹气,尤其是这种,刀都开了的情况下,阎云舟的目光紧紧盯着一边的宁咎,那人戴着口罩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流露出来的一丝情绪。
宁咎侧头,就看见阎云舟眼中明显的担心还有隐隐的惧怕,他微微垂眸,手指轻轻一指:
“看这里。”
阎云舟立刻低头,开了的口子里面一片血肉,他根本看不明白,宁咎指着一处长约6cm,粗约1.5cm的一截开口:
“这一截就是阑尾,看见了吗?已经明显有了水肿,这边上就是充血,看这个点,这个地方再迟一会儿就会完全穿孔,阑尾穿孔,就会累及整个腹部,到时候即便切除整个阑尾后续的恢复也很麻烦。”
如果真的引起了腹部广泛性感染,那么就不是阑尾切除之后常规抗炎那么简单了。
说完宁咎也不理会阎云舟是不是听懂了,直接抬手:
“左三号两个钳子给我。”
阎云舟这才抽回了目光立刻将钳子递到他的手上,宁咎用双钳夹断了阑尾系膜,将钳子递给身边的人:
“线。”
他开始用线结扎,然后在阑尾底部的盲肠将肌层再一次缝合,然后抬手:
“右四号钳子。”
阎云舟递给他钳子,眼睛不住地看着他的动作,宁咎用钳子钳住结扎末端的阑尾,然后在钳下切断阑尾,阎云舟看着他将那一段东西切了下来:
“盘子。”
宁咎将切下来的阑尾放在了阎云舟的递过来的盘子上,阎云舟欲言又止,这东西毕竟是长在身体里面的,这样切下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阑尾末端本应该用苯酚处理,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找不到苯酚,所以宁咎便用乙醇和盐水混合清理了切断的阑尾末端,然后迅速包埋阑尾末端,整个手术进行到这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结束了。
最后宁咎检查了腹腔中有无潜在出血点,最后一项就是清理手术器械和纱布数量,在现代的手术台上自然是有器械护士来清点,但是现在自然只能宁咎自己来。
他手术之前所有的器具都是摆放整齐的,准备了几块儿纱布,几个棉签,几根线心中都牢牢记着,好在阎云舟每一次从他的手中解过器械都会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哪处缺了哪个东西,少了的几根线和结扎处对上,纱布和脏污的纱布对上,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阎云舟怕打断他的思路,所以也没有敢问出声,宁咎再一次抬手:
“线。”
阎云舟将线送到了他的手上,他低头看见宁咎似乎已经在缝合伤口了,忍不住开口:
“结束了吗?”
宁咎眉眼都没有抬一下,手上的动作不断,在缝合腹膜和后鞘:
“嗯。”
“线。”
阎云舟又递给了他一根线,宁咎接着缝合腹直肌前鞘和皮下还有皮肤,宁咎虽然在现代已经甚少做缝合的工作了,但是他缝合的技术很好,阑尾没有真的穿孔,所以手术的刀口也没有扩大,4cm左右的伤口缝合之后,也只有细密的一条线,并不算狰狞,终于,他剪断了线,在伤口处再一次消毒之后,敷上了一块儿纱布,终于直起了身来。
宁咎看向了阎云舟,摘下了口罩:
“手术的过程没有问题,后续7-9天将线拆除,手术就算正式结束了。”
宁咎就像是每一次步出手术室面对家属的时候一样交代着,态度有些冷淡,阎云舟看了看盘子上切下来的东西:
“这个切下来对以后有没有什么影响?”
这确实是很多家属都会担心的问题,宁咎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
“阑尾对于人体的作用并不大,到了成年之后它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这段时间注意一些,不要跑跳,注意伤口,也不要手提重物,等到伤口恢复,不会对以后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的。”
现代有些医学研究表明阑尾算是一个免疫器官,但是到了成年以后,阑尾本身的免疫功能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切了和没切没有什么区别,阎月杳是王府的小小姐,一群人照顾着,只要这段时间不发生感染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后面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王爷帮杳儿穿上衣服吧。”
宁咎站在一边再一次将所有的手术器械消毒,阎云舟小心地帮侄女穿好了衣服,轻轻抱着她到了床上,他也看出了宁咎的神色冷淡,知道方才的事儿他是在意的,安顿好阎月杳之后阎云舟看着那个还在擦拭刀的人出声:
“宁公子,这一次多谢你。”
宁咎没有侧头看他:
“王爷谢早了,只是手术成功了,后面还要抗感染,若是一个不甚,或许王爷下一次就是要我的命了。”
阎云舟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苦笑,之前的情况他不得不多确认一下,他怕宁咎是在书上看来的一时冲动就要手术,怕他对这个事儿儿戏,所以他开口逼了他一次,也有想要知道杳儿当时确切情况的心思在里面,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到了非动刀不可的地步,但是很显然,他将人得罪的狠了。
阎云舟知道现在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这种事儿他解释,宁咎也不会信了,他站起身,躬身向宁咎施了一礼,这是他第一次给宁咎行礼,有感谢也有歉意:
“后面还望宁公子多照看。”
“自然,我也要为我自己的身家性命负责任,王爷且放心。”
宁咎收拾好东西之后这才去开了门,程清浅等人一直等在外面,此刻看见门开,立刻上前一步,她的发髻散乱,眼睛通红,盯住了宁咎甚至有些不敢问出口,宁咎理解身为母亲的担忧:
“手术的过程没有问题,大嫂放心吧,只不过,刚刚开刀,要避免伤口出现问题,这几天屋内最好减少伺候的人,进出身上要用酒精喷洒,接触杳儿的时候要戴上口罩。”
人越少感染源就越少,王府从前那屋内一堆人伺候自然是不行的,程清浅再一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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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杳儿没事儿了是吗?不会再痛了是吗?也不会,不会…”
那个字她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宁咎也不能在这个关节上打完全的包票:
“手术成功,后续等待伤口长好,伤口后续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了。”
程清浅甚至有些不敢进屋:
“我想进去看她,需要注意什么吗?”
毕竟是开了刀,她甚至不敢想孩子现在是什么样,宁咎看出她的紧张,抬手给了她一个口罩:
“戴上口罩就可以了,身上一会儿用酒精洒一下。”
阎云舟站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坐下,左边的一条腿又酸又疼,他缓缓按着膝盖,微微垂着眼眸,遮住了身上一切的不适,程清浅清理了身上之后进来就扑到了床前,阎月杳还没有醒,身上穿着衣服也看不见哪里被开了刀。
阎云舟胸口有些发闷隐隐地疼,看见宁咎进来问了一句:
“不给杳儿喂些盐水吗?”
之前他记得宁咎是给张明喂了盐水人才醒过来的,宁咎抬眼看了他一下开口:
“杳儿是开腹手术,现在不能喝水,等她自然醒来吧,醒来伤口有些疼是正常的,千万不要用手揉,也不要让杳儿用手碰,不过虽然疼也会比之前的绞痛好很多,醒来以后要等她正常排气排便之后才能进食进水,这个一定要记住,如果不排气排便再饿也不能吃。”
程清浅立刻点头:
“好,我记着了,那吃的东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这三天先以流食为主,粥,肉汤,鱼汤之类的,不要吃生冷,硬的也不要吃。”
程清浅一一记着,三个人都在等阎月杳醒来,宁咎坐在了一边,阎云舟靠在榻边的位置,脸色不太好,隐隐有些气喘。
阎月杳是半个时辰之后醒来的,她醒来屋里的所有人才算是终于放下了些心:
“杳儿,杳儿?”
宁咎也起身上前,小姑娘刚醒,还有些懵,宁咎引着她开口说话:
“杳儿,认得人吗?叫一声好不好?”
“娘,二叔,二婶婶…”
小丫头迷迷蒙蒙的声音响起,宁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了一种满足又释然的感觉,就像是他在现代第一次独立完成手术之后的感觉一样,他忍不住抬手攥拳和小丫头的手碰了一下:
“杳儿真厉害,真坚强,现在还疼的厉害吗?”
阎云舟和程清浅都紧盯着小丫头,阎月杳好像才刚刚反应过来一些,似乎也想起了之前那剧烈的疼痛:
“好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些疼。”
其实不用说,阎云舟也看得出她的情况好多了。
宁咎这几天肯定要看顾她的情况,但是住在原来阎云舟那院子里,一个西边一个东边太远,实在是不方便,但是他毕竟是个男子,直接住在海棠苑肯定更不方便,他就让人临时将海棠苑隔壁的碧荷院收拾出了一间房,住了进去。
阎云舟晚上也准备回了院子,走之前去碧荷院看了一眼,这里久没有人住,虽然房间有定时修缮,但是毕竟不比有人住的院子,屋内没有地龙,也没有升铜炉,冷的紧,灰尘也大一些,被褥都要重新准备。
程清浅安排了侍女和小厮过来在紧急打扫,阎云舟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灰尘有些大,激的他咳出了声来,这一咳就有些停不下来,身子都在发抖,腿上的僵痛感更甚,甚至有些站不稳,全靠一边暗玄扶着他的手肘,宁咎听到了声音向门口看了过来。
以为他这是不放心阎月杳,过来敲打他,他迎了出去:
“院子里的灰大,王爷早些回去吧,放心,这边有什么情况我都会遣人立刻去风华院。”
要说心里没有憋屈那绝对是骗人的,宁咎从小到大都是数得上的天之骄子,一路跳级,十五岁上大学,读书对他从不是什么难事儿。
学医是他自己的意愿,学医不像中学学习数理化,听懂了做题没有什么难度,学医没有任何的捷径,大厚本子要一本一本地啃,数不清的考试,看不完的文献,一路下来,不说多苦也绝不轻松。
宁咎凭自己的本事不到30岁就做了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属于他的职业生涯可以说是刚刚开始,他可以凭借他的手挽救无数患者的生命,开启一个外科医生璀璨光辉的一生。
就在这个时候他穿到了这么一个落后的时代,做个阑尾炎的手术都要小心翼翼,救别人的命还要遭受威胁,他现在若不是碍于阎云舟的身份,定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态度。
阎云舟看出宁咎的不快,顿了一下:
“我让暗玄留下,一会儿让人送桃月过来,这边你不熟悉,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暗玄说,缺什么少什么让人去风华院取。”
住在这里确实是委屈宁咎了,宁咎看了一眼一边的暗玄没说什么,这或许是阎云舟不放心,他不好拒绝:
“暗玄留下就好了,桃月就不用了,她一个小姑娘住过来也不方便。”
他也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还用人守夜。
阎云舟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又嘱咐了几句才回了院子。
碧荷院收拾的差不多了,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屋内已经升起了铜炉,驱散了方才的阴冷,这碧荷院中有一个池塘,夏季的时候里面会种满荷花,也是一处赏花的地方,可惜现在是寒冬腊月,池塘上冻着上面还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在月光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宁咎没有急着躺下,而是裹了披风坐到了池塘上的那个亭子中,这院子里除了阎云舟留下的暗玄,其他人他都遣散了出去。
这院子不似阎云舟的风华院里外的侍从侍卫,也不似隔壁海棠苑那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这有些简陋的院子在月光下平添了几分静谧,到了这个地方这么长的时间,数现在最静,静的仿佛换了一个天地。
宁咎低头就能看见如清霜一般地月色映在这亭边池塘上的积雪上,夜风清凉拂面,头仰靠在了亭子边的柱子上,抬眼看着在这个没有任何雾霾的时代,那清泠明亮的月色,点点闪烁的星光尽数映在了眼里,难怪那些个古人写了那么多吟咏月亮的诗句,是好看,可惜,他现在一句也没想起来,宁咎的唇边浮现出一抹自嘲的轻笑。
暗玄就守在门前,人虽然是在这院子里,但是心早就已经飞回了风华院,他看到刚才王爷回去的时候脸色不好看,好像不太舒服,他看着远处坐着的宁咎就想起了刚才的开刀手术,肠痈之症就是军中的兵将都抵不住,他真的给小小姐治好了?
他其实能看出来宁咎方才对王爷的态度是有些不对,想来是因为手术前王爷说的话,他有些紧张,从前宁咎说过要为王爷开刀,他从前也和杨府医一样觉得有些儿戏,但是现在他治好了小小姐,那是不是真的有办法给王爷治病?但是现在宁咎明显心里是有气的,那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不给王爷治病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了饭菜来,暗玄立刻去叫宁咎:
“宁公子,王爷命人送了饭菜来,都是您平常爱吃的。”
暗玄大概从未对宁咎这么‘谄媚’过,以至于宁咎转头看着暗玄的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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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些发麻,暗玄见他看过来,又自认为礼貌地笑了一下,宁咎更麻了,老兄,其实咱们可以不笑的。
宁咎也饿了,不会和好吃好喝过不去,他一坐下,暗玄就站在了他身边,简直是将平常桃月的活都干了,布菜,斟酒,甚至斟酒之后他还跑过去按了按他晚上睡的床铺:
“宁公子,这床铺会不会有些硬啊?我再让人加一床褥子吧?这屋子里没有地龙,后半夜可能会冷,我再让人拿一床被子来。”
暗玄的声音愣是惊悚的宁咎夹菜的手都顿了一下,回头看这个阎云舟身边的冷面暗卫,这真的是暗玄吗?不会他也被什么人穿了吧?
暗玄回过头就看见宁咎盯着他看:
“宁公子有什么吩咐吗?和我说就可以。”
要说认识,宁咎认识暗玄也正八经有段时间了,这人平常对着阎云舟好像也不是这样吧?怪吓人的。
“没有,你要不要过来吃?”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面露询问,暗玄立刻摆手,躬身开口:
“您吃,属下不敢。”
宁咎…他还是觉得从前那个冷脸的暗玄正常一些。
他这边刚刚吃完饭,隔壁海棠苑就来人了,他说过阎月杳排气排便之后让人来通知他,看着那侍女神色正常,应该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快步去了海棠苑,麻药的劲头这会儿应该已经彻底过去了,伤口还是隐隐疼着,程清浅和他说了刚才排便排气的情况,宁咎点头。
“挺好的,时间上也正常,准备用些汤水吧,一次别用太多,半碗就好,睡前再用半碗,等半个时辰再睡。”
他转身:
“暗玄,我让送过来的药送过来了吧?”
暗玄立刻点头:
“送过来了。”
宁咎去看了看,准备了40mg左右的大蒜素,现在没有胶囊只能这么吃了:
“喝完汤之后将这个喝进去。”
宁咎又去找了杨生,毕竟大蒜素的作用他现在也拿不准,最好还是辅助一些去热消炎的中药,杨生一直都在院子里,方才也看了阎月杳的伤口,甚至看见了宁咎切除的东西,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将人的肚子划开,切了东西下来人还能活着,不单单活着甚至肠痈的状况还好了不少,这简直颠覆了杨生的认知。
在听了宁咎的需求之后他立刻就开了方子,宁咎仔细问了方子的效用,点了点头:
“就用这个方子吧,劳烦杨府医药不要太多,半碗即可。”
现在还是不能给肠胃增加太大的负担。
顺利排气排便,也用了药,宁咎在步出海棠苑的时候和身后的暗玄说:
“差人给王爷报信吧,就说小小姐这一关过了。”
暗玄小心开口:
“宁公子要不要亲自去和王爷说?我见王爷方才似乎不是太舒服。”
平常宁公子还是挺关心王爷的,谁料这一次宁咎直接出声:
“方才杨府医已经回了王爷的院子,有杨府医在王爷不会有事儿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到了隔壁院子,难得这么安静,虽然是简陋了点儿,但是一个人住也不错。
身后的暗玄面色发苦,杨府医在今晚王爷是不会有什么事儿,但是杨府医也治不了王爷的病啊,他怕宁咎这是真的记了仇,不会给他们王爷医治病了。
此刻回话的小厮已经到了阎云舟的院子,阎云舟回来之后胸口就憋闷的厉害,用了氧气缓解了一些。
但是咳嗽却怎么都有些停不下来,震得整个胸腔都跟着疼,方才洗了热水澡,由着医侍给伤口重新上了药,但是腿上的疼痛也没有缓解多少,身上就没有几处是舒坦的,他靠在床头闭眼缓神。
回话的小厮进来:
“王爷,宁公子说小小姐这一关过了,后续只要伤口不发炎感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让王爷放心。”
阎云舟心总算是定下了一些,缓缓睁开了眼睛,甚至想的到宁咎说这话时候的表情,眉眼间有些苦笑,这一次他是真的将人得罪了:
“和宁公子说本王放心他,着人将宁公子能用到的东西送过去。”
“是。”
阎云舟后半夜便起了烧,杨生赶了过来,用了药:
“王爷,要不要叫宁公子回来?”
阎云舟咳的越发止不住,手按着帕子捂在嘴上,声音仿佛要将肺给咳出来,高烧让他平日里苍白的面色反而泛起了潮红,只是这潮红丝毫没有让人的气色变的好看点儿,反而更添了一分病态,他喝了几口茶水,将咳嗽压了压,闭着眼睛好容易缓了一口气微微摆手,开口声音破碎沙哑:
“不用了,今天他也累了一天,别扰他休息了。”
第35章王爷长嘴了
前半夜还是晴朗夜空,后半夜月亮就已经被乌云遮住了,甚至在将将亮天的时候飘起了雪花,阎云舟守着北境多年,那边气候恶劣,腿上除了箭伤复发,关节也因为多次埋伏在雪地里有些旧患,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些,天气越冷越难捱,尤其是雨雪天气。
胸口持续发闷,连带腿上的疼痛这后半夜实在是睡不下,杨生叫人煮了热的生姜水过来,拧了毛巾热敷在阎云舟的膝盖上。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犯了,吃药效果甚微,除了挺过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阎云舟冲一直守着他的杨生摆了摆手:
“杨叔去歇着吧。”
杨生知道阎云舟的性子,纵使有些不放心也还是退了出去,阎云舟好在是咳嗽好了一些,闭着眼唤了一声:
“暗玄。”
话开口之后是暗雨进来,他这才想起来暗玄今晚在宁咎那边的院子里。
“王爷。”
阎云舟实在是睡不着,睁眼开口:
“将礼单的账册拿给我看看。”
办完寿宴之后因为杳儿的事儿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礼单,暗雨在榻边加了两盏灯,然后才将账册递给阎云舟,阎云舟披着衣服坐起来一些,展开了那长长的礼单,从上扫到了下,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过生辰,朝中大臣出手送礼自然都是不俗,这礼单上面虽然不说都是什么奇珍异宝,但是也胜在有特色有新意,但是阎云舟要的不是特色不是新意,是银子啊。
床头的人微微撑着额角看着这礼单上面的珊瑚树,名家字画,古玩收藏已经开始头痛了,这些东西是值钱,但是不能直接变成粮草,而且有些朝中重臣送的甚至是孤品,就是拿出去典当都要一眼被人认出来。
礼单是按照朝中大臣品级的高低往下排的,这送礼也是有讲究的,比如那株珊瑚,就是一位二品大员送的,既不僭越又名贵衬的出阎云舟的身份同时也衬得出他二品的身份,这一层一层都是有门道的。
阎云舟直接将单子翻到了最后一页,从后往前看,九品小官送的东西就没有那么扎眼了,绸缎,玉器,甚至直接是黄金制品,这些相对来说换成银子就省事的多。
“拿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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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都还没亮阎云舟的屋内已经聚齐了王府管事儿,还有些暗中养的人,半宿没睡加上身上还不舒服,阎云舟的脸色很差,终于他将单子递给了库房的管事邹褚:
“画出来的这些个物件挑出来,分发到底下开着的铺面中,扮作客商分成几批运出京城,到抚州,雍州,燕州分别出手换成银票,一并交给燕北将军。”
邹褚原来是军中管后需的,后来伤了一条腿就留在了这王府中做了管事,他知道北境如今的情况立刻接过了单子:
“王爷,属下略略算过,这些未必够啊。”
他在军中管的就是这个,自然对北境军的军耗心中清楚,阎云舟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
“你先将这些不扎眼的给运出去,那上面一些珍奇的孤品留在王府,剩下的古玩字画一类的直接暗中运到燕州,连同本王的信件一道交给景郡王和转运司洛大人。”
邹褚立刻点头,眼前一亮:
“是了,洛大人一定有办法。”
碧荷院中已经养成生物钟的宁咎早上到了寻常起床的时间就醒了,今天这屋子里没有阎云舟,他倒是自由的很,懒了一会儿起来,就发现送水进来的人竟然是暗玄?平日里就是阎云舟梳洗也用不着暗玄端水吧?宁咎越发觉得暗玄反常。
暗玄看着他起身,躬身行礼:
“宁公子请。”
宁咎狐疑地去洗漱,这一晚隔壁的院中都没有人叫他过去,那阎月杳的情况就应该还算是稳定,他洗好了之后早膳都没用还是不放心地去隔壁院子看了一眼。
程清浅一直守在女儿的房里,经过通报宁咎戴上了口罩,身上洒了酒精才进去,小丫头还没醒,屋内只有程清浅和她的一个贴身侍女:
“大嫂,昨夜杳儿睡的好吗?”
几人到了外间,宁咎小声开口,程清浅虽然疲惫,但是总算不像是昨日那样担惊受怕的厉害了:
“晚上醒来了两次,伤口有些疼,不过比之从前疼的模样是好多了,晚上她说渴,我便喂了半碗水,不要紧吧?”
“不要紧,排气之后喝水可以正常喝的,还烧吗?”
“昨夜烧起来了一些,后半夜出了汗这会儿退下去了。”
宁咎点了点头:
“好,这三日有些反复的烧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太高就不用担心,一会儿用了汤之后我会让人送药过来,按时喝,不用太担心。”
宁咎走之前再一次查看了阎月杳的伤口这才起身出去。
阎月杳的情况稳定,宁咎就准备回院子看看大蒜素制备的情况,还有张明的状况他也得瞧瞧去,昨天根本就算是赶鸭子上架。
暗玄见他要回院子,立刻开口:
“宁公子还没用早膳,不如回风华院用吧。”
宁咎顿了一下:
“不用了,时间还早,不叨扰王爷了,让人将早膳直接送到隔壁的院子,我得去看看张明的伤。”
说完他就率先往风华院隔壁的方向走去,清晨的风凉一些,宁咎正好清醒清醒,到了风华院他和身边的人开口:
“暗玄你不用跟着我了,去伺候王爷吧。”
说完他直接向着隔壁的院子走去,暗玄确实不放心阎云舟,拱手施了一礼进了风华院。
这隔壁的院子原是因为阎云舟不喜大蒜的味道,所以开辟出来给宁咎放大蒜的,他索性连着蒸馏酒的设备都搬了进来,西厢房此刻住着的是张明等几个伤兵,东厢房就是药房,是为阎云舟煎药的地方,平时清晨的这个时候那里不会有什么人,顶多有个守着炉子的小厮,但是宁咎一从大门进来就见到里面那个身影是杨生?
这不是阎云舟平常用药的时间,思及昨天暗玄的话,他还是没忍住走了进去:
“杨府医,怎么这么早就来药房了?”
杨生听见声音回头,宁咎倒是被他眼底的红血丝吓了一跳,这是一夜没睡吗?杨生的脸上难掩疲惫,但是看见宁咎脸上却一喜,以为宁咎这么早回来是看王爷的。
“宁公子,王爷昨晚胸闷咳喘,半宿没睡,腿上和膝盖上的旧伤也疼的厉害,怕惊了公子好眠,这才没有让人去唤公子,正好您这会儿回来了,我这儿的药马上就好,正好一块儿和您过去。”
宁咎…他可没说他回来是去看阎云舟的啊,不过咳喘一夜没睡?他还没说话,杨生已经滤出了药液装在了罐子里:
“宁公子,走吧。”
宁咎顿了一下,算了,看一眼就看一眼,本来他也是要过去和他说说阎月杳的情况的。
阎云舟的院子白日只有院门口留人值守,只有晚上门前才会留人,此刻阎云舟起身,门口的侍卫便下去了,宁咎和捧着药罐子的杨生进了院子,临到门口杨生才想起来有一味和这药泡服的山参片没有拿:
“宁公子我去取一下山参片,您先进去。”
说完他转身就拎着药罐子又走了,徒留站在门口的宁咎,说实话他现在确实不怎么想进去,就在他想要转身和杨生一块儿出去的时候,就见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出来是暗玄,他脸上的热情宁咎是第一次看见:
“宁公子,快请进,这外面风凉。”
门口开了宁咎总不可能这个时候走,只能抬步进去,屋内的药味儿比每天早上都要浓重不少,温度也更高一些,诈然进了这么热的屋子让宁咎周身都打了一个哆嗦,他向里面看去,阎云舟起身了,只不过这脸色怎么这么差?
眼底暗青,脸颊颧骨处却有些殷红,分明在发烧,这么热的屋子他身上还披着厚实的披风,靠坐在软塌上,咳嗽有些严重,阎云舟见他过来却笑了一下:
“起的这么早啊,用早膳了吗?”
“还没。”
“暗玄让人摆膳吧。”
暗玄立刻出去吩咐,阎云舟靠在躺椅上咳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宁咎开口直接说了一下阎月杳的情况,除此之外什么都没问,阎云舟看了他片刻,缓声开口:
“宁公子,昨晚的事是我无礼,现在我向你赔罪,我大哥战死那年比你才大了三岁,只留下了这一对儿女,我那个弟弟的事,你也知道,如今,偌大王府也只有这两个孩子了,我只得慎之又慎,还望宁公子见谅。”
宁咎倒是没有想到阎云舟会主动提起昨晚的事,说不平心中自然是不平的,若是阎云舟不提也就算了,但是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他也不准备什么都憋在心里,他也盯着软塌上的人开口:
“如今,杳儿没有死,手术成功了,王爷是这般说辞,若是,昨天的手术失败了呢?王爷今日恐怕不是请我见谅,是请我下牢房了吧。”
阎云舟斜倚在软塌上,乌沉沉的目光尽数落在宁咎的身上,他总是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矛盾,明明刚来王府的时候谨小慎微,还去打听如果他死了他会不会陪葬,生怕踏错一步丢了性命,看似是事事都将自己的命看的最重要,但有些时候却大着胆子据理力争,眼里丝毫揉不得沙子,昨天那种情况下他只要不做手术,那么杳儿生死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却选择赌。
也因此阎云舟知道宁咎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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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认为昨日他会说到做到,认为杳儿出了事儿他也必会处置他,明知宁咎未必会信,但阎云舟还是选择解释:
“宁咎,若是我说,昨日杳儿手术失败我也不会处置你,你会信吗?”
宁咎站在厅中央,听着他的话,若是阎月杳出了意外阎云舟不会处置他?他内心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信,他不想高估这个时代那不曾对等的权利,他甚至在想阎云舟这样故意和他解释,是不是生怕他不为他治病了?
他没有答话,但是阎云舟已经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他侧头咳了出来,脸上那高烧引起的嫣红也褪了干净,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你说手术是你从医书上学的,有些东西书上看到是一回事儿,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我怕你一时冲动说要为杳儿开刀,也怕杳儿的情况没有危机到那个地步,我做错了决定反而害了她,所以我出言相逼,想让你想清楚,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总是会清醒地做出决定,如此逼迫终究是我不对,昨日多谢宁公子冒险救了杳儿。”
宁咎听完这个话心中也是有所触动的,撇开身份,权利和地位不谈,阎云舟也是一个病人家属,医患之间最要紧的就是信任问题,于他的角度想要救人还要搭上性命威胁确实不爽。
但是站在阎云舟的角度,自己不是什么年轻有为的副主任医师,只是一个看了几眼书就要给人开膛破肚的赤脚大夫,换做是他自己,恐怕他也未必敢信。
阎云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压下了咳嗽开口:
“这种逼迫本王保证是最后一次,日后再不会有,早膳摆好了,用膳吧。”
阎云舟没有一定要宁咎表态信与不信,手撑在了软塌上起身,胸口的闷痛加剧,站起来时膝盖连着小腿处都胀痛的厉害,他的膝盖一弯身子便要倒下去,宁咎恍然回神,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将人重新扶到软塌上:
“怎么了?哪里疼?”
再怎么宁咎也不会对阎云舟真的视而不见,见阎云舟手按在膝盖的地方,他便去掀他的裤腿:
“躺下,我看看。”
阎云舟身上实在没有力气,被他按在软塌上,宁咎掀开了腿上的地方,伤口处有些化脓,前两日还没有这样,再看了看他的膝盖,膝盖处有些发肿,之前没有肿过,他摸了摸,冰凉一片,这是膝关节炎?
“膝盖有些肿,之前有过吗?”
“在北境的时候时常犯,到京城已经好多了,可能是这几日天凉下雪的关系,没事儿,老毛病了。”
宁咎抬眼看阎云舟言语轻松似乎是在安慰他一样的语气心里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儿,这人说起来是个一品亲王,在古代也算是位极人臣,一句话不知道能决定多少人的生死,要说可怜怎么都轮不到他。
但是也是这个人,拖着一身病痛,经受至亲之人背叛,守着边疆多年,忍着一个不靠谱的皇帝,身后一群仰仗他的人,偏偏他活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死又不敢死,他或许早就已经习惯人人仰仗他,他不敢示弱,恐怕也没有人能够让他示弱吧,他习惯安慰别人他没事儿,习惯安排好一切,直到再也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宁咎深深吸了一口气,阎云舟倒是有些不习惯他情绪浓重的样子,下意识遮了一下裤腿:
“没事儿,这几日可能有雪,等雪停了就好了,走吧,去用膳。”
宁咎见他还想起来,也不知是哪来的一股情绪,一把按住了他,然后立刻快步走到了门前,大喊一声:
“暗玄,让人将早膳摆到屋里来。”
暗玄本就一直在门口待命,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去吩咐,倒是阎云舟靠在软塌前摇头轻笑,算了,在屋里吃就在屋里吃吧。
一张餐桌被整个搬了进来,宁咎转身扶阎云舟起来,期间一句话都没说,大快朵颐,相比他的好胃口,阎云舟高烧之下实在是吃不下去什么东西,勉强动了几口粥,吃了一块儿红豆糕就不用了,不过他也没有下桌而是让人直接将药膳端上来,一口一口慢慢喝,似乎在陪着宁咎用膳一样。
就在宁咎还准备抓一个绿豆糕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切地脚步声,甚至都没有让人通传,直接就闯进了屋里来,宁咎一僵,不会是刺客吧,谁料那人直接上前,风尘仆仆,看着像是一个后厨帮厨的屠夫模样,却单膝跪在了阎云舟的面前。
离近了看宁咎才认出眼前的人,应该是叫朱明,上一次他给阎云舟做急救的时候,就是因为朱明禀报的周穆将军身死的消息,此刻屋内的气氛很紧张,就连暗玄的脸色都有些发紧,宁咎都顿住了动作,很显然也想起了上一次阎云舟心脏骤停的事儿。
“王爷,北牧和疑似揭族所部三日前进犯随州,他们深夜潜入,百花村被屠村,此刻两部已陈兵在五州山外了。”
阎云舟的瞳孔骤然锁紧:
“什么?百花村被屠村?驻守随州的李寒在做什么?”
“北牧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潜入了百花村,百花村都是些老幼妇女,仅仅几个人就杀了半个村子的人,附近百户长赶到的时候村子里的火已经烧起来了,前来接应的不止有北牧的人,还有些大胡子,高鼻梁脸很白不知是不是羯族的人,他们骁勇善战,拿着的兵器我们不曾见过,百户也伤亡惨重,此刻他们陈兵在外,随时可能进犯。”
“王爷,这是画像,燕北将军说这画像很像早就不知所踪的羯族。”
朱明呈上来一个画像,阎云舟展开,就连宁咎都凑上去看,画像中的人满脸的络腮胡子,鼻梁很高,眼窝深陷,一看就不是中原人,但是也不像是和他们从前交手多次的北牧人,北牧三年前已经被打的元气大伤,不可能在此刻忽然来犯。
阎云舟参阅兵书无数:
“你说这些人皮肤很白?”
“是,周身都很白,和北牧的人长得不一样。”
宁咎也一顿,是白人?他记得历史上五胡乱华,匈奴,鲜卑,羯,羌,氐,其中确实只有羯族是白种人,难不成这个时代也是如此吗?
“他们陈兵多少?”
“我来的急,前方的哨兵粗略探及要有五六万人。”
阎云舟握着这张画像:
“你来的快,但是快也快不过几个时辰,今日上午边关急报就会递到宫中,若真的是羯族,就免不了一番恶战了。”
阎云舟在从前的兵书中确实有看见过羯族,羯族并不固定定居于北方,他们神出鬼没,最近一次出现都已经是前朝的前朝的事儿了,他们残忍异常,几乎不将人当做是人,食女人和小孩儿的肉,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每每攻下一城,城墙之外都是被屠城的人的人头,挂满整个城墙。
确实不出阎云舟的预料,边关奏报是一个时辰之后被送进宫的,正赶上刚刚要散的朝会,自从三年前阎云舟大败了北牧之后,朝中的大臣几乎对北境可以算得上是高枕无忧,这个时候北疆竟然忽然被犯?
就连李启都大惊失色:
“什么?”
“陛下,北牧和那不知哪里来的胡人已经陈兵山下随时可能攻城,那胡人异常凶狠,屠村之后,百户进去的时候,发现被杀的人都不是全尸,整个村子都是被肢解的尸体,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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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们将人直接放在大锅里煮。”
议政厅内,别说是那些门阀贵族,文官清流,就是武将出身的朝臣,也没有见过此等场面,被他们防备又防备,被视作蛮人的北牧也不曾做出如此之举啊。
“他们有多少人?”
“此刻大约六万,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还有?”
这个数字不知道是让刘启担心还是放心,朝堂上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
“陛下不必太过忧虑,北境有十二万兵将,来犯者六万,不足为惧啊。”
来宫中禀报的人是燕北将军亲自挑选的参将,此刻听着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官老爷的话简直骂人的心都有了:
“陛下,这位大人,北境线绵延千里,这十二万将士驻守九个要塞,如今兵临城下的随州守将不足两万,一旦随州失守,五州山这个天然屏障便尽落敌手,从前北境从未出现过此等胡人,如今凭空冒出来,难道这位大人就能保证这冒出来的胡人就只有六万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一章第一卷内容差不多了
王爷长嘴了哦
后面感情线会开始了
还在码字,码出来就加更
第36章提前安排后事
“陛下,此刻应该立刻选派将领前往北境御敌。”
“臣附议。”
现在北境湖人兵临城下自然是要选派将领前去的,毕竟燕北将军沈燕只是北境其中一个守将,北境边关要塞就有九个,各个城池都有参将把守,而今这胡人来势汹汹,北境需要一个统帅,其实谁都知道此刻去北境的最佳人选是谁。
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在朝堂上争执不下,有推举阎云舟出征的,因为此刻唯有他能够令北境九个参将信服,再者阎云舟十几岁从军,到现在几乎就没有打过什么败仗,派他出征朝中的人几乎就不用担心北境会失守。
反对的人自然也很多,阎云舟打仗是厉害,北境的兵将奉他若神明一般,朝中最近上面坐着的这位和焰亲王已经多有摩擦,这个时候让阎云舟回到北境,执掌北境军,很有可能就是放虎归山,即便阎云舟不做什么,这一战若是再胜,那就是真的功高震主了。
更有甚者,朝中一些没有打过仗的朝臣竟然觉得十二万对上六万是稳操胜券,不愿意错过这不世之功,主动请战的,本来已经要散了的朝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战报,再一次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李启看着下方朝臣的争论,心中也在不断地计算着,这一场朝会开到了快中午都没有吵出一个结果来,朝会后李启将魏振和和魏长青留在了御书房。
魏振和今日在朝堂上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如每一日一样半眯着眼睛,但是此刻到了御书房他却清醒了过来,李启靠坐在龙椅上:
“两位大人看,此战要不要派阎云舟前往北境?”
李启其实心中是不想阎云舟去北境的,毕竟北境是阎云舟的地方,如果他真的有异心那就是放虎归山林,后患无穷,最好就是将阎云舟耗死在京城再慢慢蚕食北境的兵将,但是如今北境的兵乱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
此刻如果派阎云舟出征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相比京城,北境那苦寒之地,阎云舟想必死的更快,但是事有万一,如果阎云舟没死呢?
魏振和此刻笃定开口:
“陛下,此次派阎云舟出战是最好的选择,阎云舟已经命不久矣,区别也就是早死一会儿还是晚死一会儿的关系,陛下的心腹大患是阎云舟,却不只是阎云舟,阎云舟最大的底牌无非是北境那十二万兵马,若是天下太平,这十二万兵马确实是个隐忧,但是如今不同了,北牧和胡人来势汹汹,我们何不借力打力?”
李启的眼睛骤然一亮,随即暗暗点头:
“是了,北境那十二万的兵马理应抵御外敌,歼灭北牧和胡人不知道还会剩下多少,最好都死光了省的朕费力气收拾,阎云舟空有兵马,却无粮饷,只要朝廷扼住这十二万兵将的咽喉,最后阎云舟和这十二万兵马当可被一并解决了。”
此刻焰王府中,阎云舟已经站在了书房中,宁咎怕他一会儿需要急救,也跟了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阎云舟的书房,这书房不仅仅有一个宽大的桌案,还有一个做的很大的沙盘,沙盘对面的墙上正是北境的地图。
宁咎发现这大梁的地图其实和中国古代的地图很像,北方主要是游牧民族,东边临海,南境接壤着十几弹丸小国,西边也和唐朝时期大的格局有些像,也是十几个小国,那些个小国多数都对大梁称臣纳贡,大梁主要的隐患就是北方。
沙盘上插着小旗子的地方就是北境的九个边关要塞,所占领的地方无不适易守难攻之地,阎云舟站地图前,盯着随州的地界,随州背靠五州山,是五州山外唯一的一座城池,随州失守,胡人的铁蹄就能直接踏过五州山,他微微攥紧了拳,随州驻兵只有不到两万人,面对如此多数量的胡人已经没有守城的优势了。
朱明也着急:
“王爷,李寒将军那里的压力很大,一旦敌人强攻,恐怕随州朝不保夕啊,要不要让白城的季将军分兵驰援?”
阎云舟侧眼瞧了瞧他:
“无朝廷旨意,守将擅离职守,调兵遣将足够诛九族了,而且白城和随州的距离很近,我们缺乏敌方的动向,骤然分兵,不是上策。”
“王爷,难道就等着吗?”
阎云舟扶着椅子坐下,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地图上随州那个地方,随州,算是这九个城中守卫薄弱的一个,所以,他当年在那个地方留下了一个保命符,李寒跟随他多年,当会善用,坚持十天当不会有问题,他没有开口解释:
“嗯,等着。”
宁咎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在现代也是上过历史课的,深知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攻城一方若是有三倍兵力就已经具备优势了,五胡乱华时期羯族的狠辣肖勇曾经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若是这个时代的羯族也同史书上一样的话,那么随州已经十分危险了。
而且,他看向了坐在一边的人,北境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阎云舟真的还会安稳待在王府吗?他会不会出征?
午膳虽然照着每日的时间摆了上来,但是今天恐怕没有人有心思吃饭,就连宁咎都神色缺缺,心事重重,阎云舟倒是笑了一下:
“宁公子这是怎么了?”
宁咎转过头没有卖关子,直接问出了声:
“王爷,你会出征吗?”
阎云舟微微摆手,屋内的侍从退了个干净,他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儿酱牛肉:
“好问题啊,今日的朝堂恐怕吵的底朝天的问题就是本王要不要出征,不如宁公子猜一猜最终宫里那位会如何决断?”
宁咎撇了撇嘴,刚想官方地来一句‘不能擅自揣测上意’,阎云舟就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
“这屋内没有别人,想说什么就说吧。”
宁咎来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看清了些局势,他在阎云舟的面前连开刀手术都做了,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藏拙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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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皇帝会派你出征。”
阎云舟点了点头:
“理由呢?”
宁咎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吧?
“理由多简单啊,他希望你死,你在王府里养着和去那天寒地冻的北境哪个死得更快?”
阎云舟看着宁咎那副这多简单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只是笑意不大眼底,还带着两分苦涩:
“宁公子仁心啊。”
宁咎瞧了瞧他:
“王爷这话可不像是在夸我啊。”
阎云舟实在没有胃口,放下了筷子,侧头开口:
“宁公子看来陛下忌惮我,恨不得我早点儿死是因为什么?”
帝王忌惮朝臣无非那几个原因,功高震主,意图不轨加上手握兵权,宁咎骤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瞳孔剧震,手握兵权,是了,如今这位皇帝最忌惮阎云舟的地方就是因为阎云舟手中握着北境十二万大军的兵权,这会让他彻夜难安,夜不能寐,所以与其说让皇帝睡不着觉的是阎云舟,还不如说是他背后的十二万大军。
所以宫里那位很可能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同时解决掉阎云舟和他身后的十二万大军?
“王爷是说这次陛下连边境的大军也会一块儿算计进去?”
阎云舟靠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李启,魏振和此刻做的什么算盘他清楚,他甚至都料得到他去北境之后他们会在朝廷如何给他掣肘,这一次去北境他或许真的回不来了。
宁咎心中大震,边境的守将在他的心里是这个国家的英雄,上战场厮杀过敌人的兵将更值得尊重,但是他忘了这是一个王权时代,对于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刀,那么统治者宁可让它折了,北境的将士守着大梁的门户,到头来却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宁咎现在几乎都猜得到这场战役有多难,他看了看身边这个一身病骨的人,若是皇帝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么定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知道阎云舟无论如何都会守住北境,甚至这种笃定大过了猜忌,他料定阎云舟纵使真的对他不满想反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
到最后,阎云舟死在了北境,那被他看做心腹之患的十二万守将又能剩下多少呢?无数英魂魂归黄土,却便宜了一个如此的君主吗?所以,阎云舟这一次只要出征就是凶多吉少。
半晌阎云舟睁眼,他喝茶压下了溢出口的咳意,看向身边的人面上柔和了一些:
“宁公子,你被身世批命所累,年少坎坷,大了又被皇帝别有用心地赐婚给我,这段时日你在王府中想来过的也不算开心,本王或许再过几日就要前往北境了,我从前的话还作数,不过,北境毕竟远了些,也怕有些安排来不及,所以,若是你想走,我可以提前安排你离开王府。”
宁咎赫然抬头,怕有些来不及安排?不久之前阎云舟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过你不用怕,本王会提前交代,待我死后自有人安排你假死出京,只是这京都你怕是不能再轻易回来了,大梁境域辽阔,你且去看看吧。”
所以阎云舟是怕他死在北境,来不及安排他假死出京吗?他知道他或许回不来了,所以要提前安排他的后路吗?宁咎的眼睛忽然开始发酸。
作者有话要说:
哎,王爷其实对宁主任挺好的
这一章写的有点儿感动了
第37章王爷手术(起表字)
桌面上一片寂静,宁咎听完了他的话便低着头沉声思索,阎云舟这一次去北境出征几乎算得上是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他想要提前给自己安排好一条生路。
若是现在走,去哪呢?现在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朗,阎云舟若是死了就那狗皇帝在位也说不准哪天外族就打进来了,若是阎云舟没死,那么皇帝和阎云舟之间必将还有一场争斗,自己躲到哪里会一定波及不到?
最重要的一点儿是他不想苟且偷生,他不想在这个时代躲躲藏藏,他学医这么多年,既然到了这个地方,不说一定要有一番作为,至少不想庸庸碌碌度日,而若是不走,随阎云舟去北境边疆,或许他真的可以在这个时代发挥最大的价值。
从他因为一道圣旨阴差阳错到了王府之后,确实几多波折,他对阎云舟的情绪也很复杂,不过凭心而论,他虽然不赞同阎云舟的一些做法,但换个角度倒是也可以理解,就冲这一次他冒死也会出征的举动,对于阎云舟这个人,他就做不到真的就见死不救。
打定了主意之后他抬头:
“王爷,你就认为你去北境必死无疑吗?我不准备走,如果你要出征,我随你一块儿去北境。”
他这句话连阎云舟听了都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宁咎会是这样的一个选择:
“你要随我一块儿去北境?”
宁咎是那种从不会自我内耗的人,不会对一个决定犹豫不决,不会翻过来调过去的想这样做对不对,值不值,而是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变:
“是,王爷之前答应我的是,在你死前会安排好我的去处,现在知道王爷还能活一阵子,等到真的到了无药可救的那一天我再走也来得及。”
阎云舟低头,眼中有些许暖色的光芒闪过,轻笑开口:
“你还愿意救我?”
宁咎抬眼:
“如果我说不愿意,王爷会如何?”
“救人与否是宁公子的自由,我说过,昨日那种逼迫绝不会再有。”
阎云舟看的出来宁咎这个人骨子里有一股子傲气,他不喜欢逼迫,不喜欢威胁,甚至他觉得或许宁咎应该更想离开王府,能多活一阵子固然是好,但是如果宁咎已经不愿再救他,他也不会用身份逼迫他。
宁咎虽然对阎云舟颇有微词,但是至少他还是信他能说到做到的,他抬眼看了看阎云舟: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守土卫疆的人总是值得人敬佩的,所以,王爷我这不是为了救你,别误会。”
阎云舟闻言忽然笑了,抬手亲自给宁咎倒了一杯酒:
“是,本王不敢自作多情,多谢宁公子高义,这一杯酒敬你。”
宁咎看了看他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抬手就拦住了他的手臂:
“既然要治病,那王爷就要听我的,这酒就不用喝了。”
说完他端起自己前面的杯子一饮而尽,颇有几分豪迈的爽朗,让阎云舟想起了那天宁咎在他的生辰宴上千杯不醉的风采,他顿了一下还是开口:
“宁公子,北境不比这京城,此刻正是隆冬时节,那边冷的厉害,寒风透骨,若是交战,那环境必然和此处无法相比,你真的要去吗?”
在阎云舟的眼里,宁咎是自出生就没有离开过京城的人,虽然小时候是在庄子上长大,但是即便是庄子的条件也比北境也好上太多了。
宁咎夹了几口菜笑了:
“王爷,我虽然没有出过京城,不过还不至于没听过说书吧,北境苦寒我有心理准备,不过既然是同行,我需要和王爷约法三章。”
宁咎不会真的一拍脑门就这么直接和阎云舟去了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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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阎云舟点头:
“你说。”
“第一,王爷也说过昨夜的事情不会再发生,那么王爷的身体既然由我医治,我希望王爷对我有足够的信任,在不影响你作战的情况下用药和治疗听我这个大夫的。
第二,我虽然是和王爷去北境,却也算不上是你的私人大夫,你们不是有军医吗?算上我一个。
第三,这段时间帮着我做药的王府的这些小厮我要带走,他们已经做熟了,再找人重新来过太过麻烦。”
既然已经穿到了这个地方,宁咎对于什么做官出仕没有想法,若是重操旧业,他在军队里发挥的作用自然是最大的,在现代的时候没有去做成无国界医生,来这古代做一个随军的军医也不错。
阎云舟唇边的笑意浓了两分:
“本王答应你,你愿意为军中将士出力,是我该谢谢你的,王府这些随侍都跟随你左右,人手若是不够你再和本王说。”
不知是不是说开了一些,两个人这一顿晚膳吃的还算是和谐,下人上茶的时候阎云舟忽然侧头开口:
“总是唤你宁公子倒是有些生疏,你可有表字?”
宁咎正在喝茶漱口,鼓着腮帮子眨了下眼,表字?古人的字吗?他不记得宁咎有,桃月也没和他说过,他索性摇了摇头。
男子及冠之后彼此不方便直呼名讳所以通常称其表字,一般都是加冠礼之后自己取一个,或者长辈所赐,阎云舟自是查过宁咎的,知道他虽然今年已及弱冠,但是宁文鸿却没有为他举行加冠之礼,反而利用这个儿子媚上,送到了他这里来。
“你今年已及弱冠,我帮你取一个表字可好?”
宁咎学过课文还背过不少的书下注释,知道古人一般都有表字,阎云舟起就起一个吧,他学理的也想不出太好听的,索性乖乖点头:
“好。”
阎云舟思索片刻开口: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煜安,为光明,平安之意,可好?”
这句诗首先宁咎就没听懂,哪个煜?见他神色迷茫,阎云舟笑了笑,随即抬手:
“拿纸笔来。”
一边伺候的人立刻呈上了纸笔,宁咎生怕这人再让他磨墨,身子后仰躲远了一些,那小厮磨墨,阎云舟提笔,笔锋苍劲有力的两个字跃然纸上,宁咎凑过去看:
“煜安?挺好听的。”
宁煜安吗?阎云舟点头:
“那日后就这样唤你?”
宁咎点了点头,看了看阎云舟:
“王爷表字是什么?”
阎云舟换了一张纸再一次提笔。宁咎低头念了出来:
“瑾初,瑾是美玉之意,很温润的名字。”
倒是和阎云舟性格地位有些不相符,这名字倒像是一个书卷气世家公子的字,宁咎虽然没有直说,但是阎云舟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字是我哥在我还未加冠的时候就给我取好的,他十几岁就随着我父亲到了边关,我阎家在我父亲那一辈就子息单薄,多数男丁都战死沙场了,我哥当时其实并不怎么想让我以后也入身行伍,加上我那时年少颇为轻狂,所以取下了这么一个和武将世家不太相符的表字。”
宁咎侧头看着阎云舟的表情,不由得也在想,若是阎云舟的哥哥没有早早战死,他或许现在也不是这个需要扛着整个王府,背负守卫边疆之责的焰亲王吧,哪怕父亲没了,也有兄长护着。
所以在父兄都没了的时候,阎云舟才一直那么护着阎云枫,就像是他哥从前对他的期盼一样,不求成才,不求报国,只希望他有一个自己的肆意人生,可惜阎云枫终究是走了歪路,到底是世事难料啊。
阎云舟抬手轻轻抚过了纸上的名字,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开口:
“煜安若是不嫌,日后可以以本王的表字相称。”
“好,瑾初显得王爷倒是没有那么冰冷了。”
宁咎的骨子里本就没有那么多阶级观念,不过就是叫个名字,答应的也痛快。
“好了,若是真的和你去北境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现在能定下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吗?”
“明日朝中必然会有让本王出征的消息,宫里那位定然会在粮草和后需上掣肘,所以本王在离京之前总要让朝廷有足够的诚意,最迟六天吧。”
宁咎思索了一下:
“六天,杳儿拆线需要最少需要七天的时间,拆线之后我会观察两天,九天之后我再追上你?”
阎云舟点头:
“可以,本王会将银甲卫留下一半,护送你到北境。”
“好,现在说说你身体的情况吧,你现在最严重的地方就是胸口的箭伤和腿上的旧伤,这两处伤口都需要重新处理,但是处理之后定然是需要休养的,现在的情况是,你能挤出多少时间?”
宁咎有些皱眉,这个情况确实是有些棘手,即便他从未去过北境,也知道古代的边疆条件好不到哪去,再加上还要打仗,那必然是几乎没有休养的条件的。
阎云舟直接开口:
“你需要多久?”
“肺部的状况可以先用药缓解,腿部情况的话,最少半月的时间,从这里到北境要几天?怎么走?能不能用车架?”
如果不用车架,阎云舟的情况坚持到北境都很难,阎云舟自己的身体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总不能死在出征的路上,随州坚持十天没有问题,而且只要圣旨下来,他就可以调兵:
“出京的时候可以用车架,到北境要换马,从这里到随州,行军的话五天。”
宁咎在心中计算着:
“也就是只有十天的时间?若是缝合伤口十天倒是可以拆线了,但是之后也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你既然是主将,总不是一到北境就冲锋陷阵吧?所以,必须早做决断,若是这手术要做,那么今晚就做。”
宁咎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而且他不是第一天接触阎云舟的状况,他胸口的伤口是在发炎,但是阎云舟现在主要胸闷,气喘,咳嗽的主要症状其实是肺炎引起的,肺炎并非一定要手术,抗生素治疗才是重中之重。
反倒是腿上的伤他反而觉得不能再拖,尤其就要去北境了,如果现在不处理,只可能恶化的更快。
阎云舟也沉默思考了片刻,他知道,现在犹豫不得:
“十天可以拆线的意思是伤口可以愈合吗?”
宁咎点头:
“可以这么理解,那天张明手术的过程你也看见了,伤口需要清理,所以会层层割开,拆线之后表层皮肤已经愈合,但是毕竟是开了刀,里面的肌肉组织需要慢慢恢复,所以大的动作尽量要避免,能养则养,不过,你现在腿上的箭疮已经很严重了,总不会比这更差了。”
“好,就今晚做,有劳煜安。”
很显然阎云舟也不是一个纠结的人,宁咎笑了,看来这在古代还真是得先露一手。
“好,那我去做准备了,一会儿就让暗玄给我做助手吧,你要不要先吩咐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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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省的一会儿以为我要害你。”
阎云舟轻声开口笑道:
“哪还用本王吩咐,他对你殷勤的我都看出来了,他大概是怕你气的狠了,不管我了。”
有了阎云舟这一句话,宁咎这才恍然,失笑出声:
“难怪他昨晚到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宁咎自己都没有想到两天,他竟然能在这地方连着做三台手术,他出门直接吩咐暗玄过去准备:
“我要为你家王爷做手术,处理腿上的伤口,一会儿你跟我进去,一切听我的吩咐就好。”
暗玄一听就吃了一顿饭的功夫他就要为王爷做手术眼睛都亮了,自然是连声答应,他刚才已经去隔壁看过张明了,他的状态挺好,腿上的伤口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缝合的,但是瞧着不像从前那么狰狞了。
宁咎又叫来了杨生,和他商定了阎云舟的药方,然后就是准备器械和药,这已经是第三次手术了,一切已经没有第一次的时候那么赶鸭子上架,宁咎准备好了一切就带着暗玄进了阎云舟的屋子。
给整个屋子喷洒了酒精,他们又换下衣服之后,他才上前,递过去了一碗酒和那麻醉药粉,眨了眨眼,难得开了句玩笑:
“不陌生吧?”
阎云舟已经躺在了软塌上,笑了一下接过了酒和着药粉服下。
暗玄此刻也十分的紧张,毕竟躺在榻上的人可是阎云舟,宁咎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你放松点儿,这手术没有昨天的那个难做,别慌。”
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有一种格外能稳定人心的力量,宁咎带着口罩,只是侧眼看了暗玄一眼,坚定的目光忽然就让暗玄的心放下了一些。
宁咎剪短了阎云舟的裤脚,将那浸泡了酒精又拧干的布巾垫在了他的腿下,那腿上红肿发炎的旧疮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阎云舟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睡了过去,宁咎和暗玄再一次清洗双手,然后站到了台前,用熬好的药水为阎云舟整个小腿消毒,宁咎再一次看了暗玄一眼,这人的心理素质未必赶得上阎云舟,他还是嘱咐了一句:
“一会儿不管画面你是不是能接受的了都不要打断我,也不要发出什么打扰的声音,明白吗?”
暗玄深吸一口气:
“明白。”
“好,我们开始,右一刀给我。”
暗玄按着宁咎方才教他的方式,握着刀柄将刀柄交到了宁咎的手上,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阎云舟腿上的伤口,血混着脓液顷刻间就流了出来,这个画面实在看起来不是多么美好,暗玄心提着,但是宁咎的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分毫的变化。
宁咎观察着伤口流出的脓液颜色有些发黄白,还有些粘稠,这样的脓液多半是细菌感染造成的,在现代,这种情况的外伤其实只需要在复发的时候去门诊做一下清创就行了,但是在这个时代,基本只能靠药物,没有办法点对点的治疗,把本来并不复杂的状况拖的越来越严重。
细菌的感染从伤口开始,慢慢的累及整个腿部,化脓性链球菌致病性强,所以其实这个时代很多死于箭疮复发的人都不是因为伤口本身恶化而死的,而是被炎症爆发,引起的诸多并发症给拖死的。
宁咎的刀划开了整个伤口:
“右边的瓶子给我。”
暗玄将瓶子递给他,宁咎用准备好的用蒸馏水调配的生理盐水一遍一遍地冲洗伤口,脓液被生理盐水冲干净之后宁咎才开始再一次探查伤口。
他的神色专注,毕竟这个时代不能拍片子,骨头的情况全靠他开刀来探查,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这个地方的箭伤应该是会引起骨裂的,甚至有碎骨。
“右二镊子。”
暗玄立刻递过去:
“将旁边的灯离近一些。”
为了保证照明,这个屋内已经点了很多的灯了,暗玄立刻拿着一个小灯过来照亮,好在宁咎这个身体的眼神还是不错的。
他用刀划开里面一块儿肉包裹的地方,果然那个地方是一块儿碎骨,已经和组织包裹在了一起:
“左一刀。”
他凑近伤口去看,换了一把小号的刀,一点儿一点儿地将那组织拨开,将碎骨取了出来,暗玄紧张到呼吸都不敢大声,宁咎对着伤口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碎骨取干净了之后,才开始进行下一步,切除已经溃疡,坏死的组织。
长期的感染让伤口附近的组织已经不可能复原,必须手术清理掉,否则以后还会再一次发生感染,不过这对宁咎来说却算不上什么难事儿,毕竟内脏的手术比起这清创来是要精密的多。
他将镊子递到了暗玄的手上,再一次换刀,他的动作熟练流畅:
“盘子。”
暗玄却看着那盘子上被切下来的肉头皮都有些发麻,他杀人也不过是一刀结果,人头也不是没有砍过,但是这细刀子割肉,割的还是他们王爷的肉,他就有些麻了。
宁咎没有管他是个什么状态,还在专注地清理,本来他以为阎云舟的状况比张明要好上一些,但是此刻看着,这伤口里面的情况比张明还不如,想来是他平常用的药好一些,到底是吊着呢。
终于组织清除干净了,宁咎的脖子都已经有些发酸:
“瓶子给我。”
他再一次用生理盐水消毒,确定伤口没有问题之后准备缝合:
“右边针线给我。”
针被递到了他手上,暗玄是第一次看见这针线用在人的身上,宁咎缝合的时候将皮肉对的十分整齐,堪比教科书,这样对伤口的愈合会更加有利,也会较少发生增生的可能:
“剪刀。”
他间断了缝合线,之后再次张手:
“那个最小的瓶子给我。”
宁咎打开瓶子,里面刺鼻的蒜味儿冒了出来,他用纱布将里面的大蒜素涂抹在了缝合的伤口上还有附近的皮肤上,大蒜素不单是可以内服的,外敷抑菌一样效果很显著,最后他取来了干净纱布将伤口薄薄的包好,保持了透气。
这个清创手术用了一个多时辰,宁咎总算是直起了腰身,这软塌太矮了,见他终于起身暗玄才敢出声:
“是,是结束了吗?”
宁咎点头:
“是,结束了,算是顺利。”
阎云舟清理碎骨的时间要比张明时间长的多,宁咎算了算时间就是不喂盐水阎云舟应该也快醒了,索性没有让人准备盐水过来。
他一边重新净手一边清洗器械,门口杨生,闫贺文都在翘首等着,一院子里的人个个神色紧张,暗玄听到顺利两个字整个人心都轻了起来,就在他准备清理一下这里的时候,被宁咎叫住:
“哎,那盘子别端走,一会儿给你们王爷好好欣赏一下他伤口里取出来的东西。”
暗玄一下想起了刚才那割肉的过程,第一次觉得这个宁公子实在是一个狠人啊。
宁咎出去让一院子的人放心,他看了杨生一眼:
“杨府医,王爷估计一会儿就醒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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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可以备着了,这几天的时间王爷的房里不用多人伺候,我会在房里,还有,屋里的温度太高了,地炉的温度降一降,白天开窗。”
太热的环境伤口容易滋生细菌,二十多度最好。
说完宁咎就进去守着了,阎云舟是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醒来的,宁咎走上前去,对上那人黑沉的目光,还没等他说一句手术成功的话,阎云舟便皱了鼻子:
“将你那堆大蒜搬进来了?”
宁咎…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各位看官,这一章写手术迟到了一会儿
王爷给宁主任取了字
先做一个手术,胸口的还要等等
第38章滴滴精华,喝下去
宁咎站在软塌前嘴角都有些抽搐,至于吗?醒来第一件事儿不是问问手术如何,第一件事儿就是问大蒜?不过也好,至少说明鼻子没问题,脑子也没问题,看着榻上那从醒来眉头就一直皱着的人他忽然起了点儿捉弄的心思:
“是啊,王爷这段时间恐怕要和大蒜结下不解之缘了。”
阎云舟刚刚醒来,人虽然是清醒了,但是麻药的劲头其实还没有完全褪下去,尤其是四肢,腿上只能感觉到隐约的痛感,除此之外就是麻木的感觉,他撑着想起来,宁咎扶了他一把,在他身后垫上了靠枕,然后转手就将身后的那个托盘拿了过来:
“看看,这是我一个半时辰的成果。”
阎云舟一低头就看见了宁咎端着的那个盘子,上面一片血肉模糊,隐约还能看见的一些碎渣,他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
“你的骨头还有伤口上剔下来溃烂的组织。”
这做完手术还要给患者欣赏一下切下来的东西,宁咎堪称是第一人,纵使强悍如阎云舟都微微皱眉,这看着别人手术是一回儿是,看着自己的,这…挺怪异的。
宁咎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
“放心吧,手术的过程还算顺利,本来我以为你的状况会比张明要好一些,不过开了刀才发现你这伤口里面的情况还不如他,当初那一箭已经伤了你的腿骨,碎骨没有取出来,而是和伤口里面的肉长在了一起,长此以往自然时时会犯,到现在你还能走,也是一直以来用的药还不错,这一次我将你腿中的碎骨都清理出来了,腐肉也清了干净,只要这一次伤口愈合的好,以后就不会时时犯了。”
阎云舟点了点头:
“多谢煜安,时辰挺晚了吧,让人进来伺候你梳洗吧。”
他这一觉睡了一个半时辰,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宁咎站起身:
“睡什么啊?要去北境准备的东西可多了,今晚我就要去安排。”
阎云舟醒来,杨生,暗玄进来了,宁咎从杨生的手里接过了一个小瓶子,眼里的笑意有些明显,他故意将瓶子送到了阎云舟的鼻子前面绕了一圈。
那浓郁的大蒜味儿让阎云舟瞬间黑了脸,想要抓住他的手腕,但是奈何身上的麻药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手臂僵麻反应慢了一拍。
“吃药了,你可别小看这东西,它对你腿上的伤口恢复,还有肺部的情况都有很大的作用,每日四次,先连续服用半个月,配上杨府医的药,情况应该会有比较明显的改善。”
阎月杳年纪小所以他按着三顿为她用药,而阎云舟这一身伤病,他直接将用药量提到了最大,一次40mg,一天四次,不仅是为了腿部伤口预防感染而服药,同时也是为了缓解肺炎的症状。
阎云舟闭着眼睛,身上的抗拒满屋子的人都看的出来,这味道熏得他头都开始疼,宁咎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眯眼开口:
“瑾初,约法三章第一条。”
这一句‘瑾初’让屋内两人齐齐睁大了眼睛,刚才宁咎叫他们王爷什么?自从老王爷还有世子过世之后,能够唤阎云舟表字的全府上下也就大夫人一人。
阎云舟位列一品,同僚中除了一品大员,就是比他长了不少岁数的二品六部尚书见了面也要规矩行礼,整个朝野上下能唤这表字的恐怕一只手的数的出来。
阎云舟似乎是忍耐了一下,接过了宁咎手中的瓶子一饮而尽,若不是知道这是救命的药,宁咎都以为他这是壮烈服毒,暗玄立刻极有眼力见地递上了水漱口,就在阎云舟要吐出来的时候,宁咎再一次抬手:
“别别别,别吐,这药炼制不易,滴滴精华,喝下去。”
就连杨生都不禁感叹宁咎的大胆。
时间确实是晚了,阎云舟服下杨生送过来的药就被服侍回了榻上躺着,宁咎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在他房中的软塌中睡下,阎云舟看了看他,思及昨晚他是睡在碧荷院的这才开口:
“今日还回碧荷院睡?”
海棠苑阎月杳的状况是每半个时辰就会过来通报一次,烧已经见退,阎云舟总算是放下了不少心,宁咎说实话都不知道今晚他还有没有的睡:
“杳儿那有问题会叫我,一会儿我去隔壁院,你刚手术完,今晚我留下看着点儿,不过我回来的可能晚些。”
阎云舟刚刚做完手术,等麻药的劲头都褪下去估计就会开始疼了,这一晚上他估计也没什么好觉睡,阎云舟点了点头:
“你去忙吧,忙完直接进来就好。”
宁咎从阎云舟这儿出去就直奔隔壁院,脑子里实在是有一堆的东西,去北境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就算阎云舟不说他都知道那边恐怕纱布,绷带,药品都匮乏,而且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大量的大蒜啊。
这几天阎云舟,阎月杳,张明都需要用药,现在这大蒜素能供上这几人用就不错了,阎月杳和张明一直都在府中倒是还好,他只要留下一波人在王府就可以,但是在去北境的路上是绝不可能有条件提取大蒜素的,所以他至少要在这几天的时间中将阎云舟这半月的药量都备出来。
北境是个什么状况他也不清楚,酒精也要提前准备,至少路上用的要准备出来,还有就是这些器具,远远不够。
他直接叫来了闫贺文:
“闫管家,北境那边大蒜易得吗?”
闫贺文从前就在军中,对北境的情况也是熟悉的:
“若是边境的城中倒是不缺的,那边苦寒,天气要比京城冷不少,到了冬天没有什么吃的,当地的人就会做一些易储存的小菜,这大蒜用的也多,只不过若是打起仗来离了城池,那就不好说了。”
宁咎是正八经的南方人,出生,读书,工作都没有越过长江去,只不过上学的时候有室友是北方的,经常带一些家乡的咸菜,想来这边北境的居民生活习惯和他那年代的北方也是相似的。
“这一次王爷若是出征,你会跟着吗?”
宁咎抬眼问了一句,闫贺文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地点头;
“会,王爷出征我一定会跟着,宁公子,王爷身体,若是,若是去了北境,还有的救吗?”
闫贺文艰难的问出了这句话,脸上的风霜感更浓重了一些,从接到北境战报的时候他就知道,王爷一定会赴北境,他知道阎云舟的身体不过是用药拖着,若是回了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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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他都不敢想,宁咎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这个有了年纪的老人的肩膀:
“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王爷的病也并非无药可救,我会尽力的。”
闫贺文给宁咎深深行了一礼:
“若是王爷真能痊愈,北境上下将士都会感念您的恩德。”
宁咎不是没有被人谢过,每一次手术成功出手术室的时候,家属都是千恩万谢,倒是不曾想到有一天他救一个人的命能得到这么多人感念的恩德,阎云舟这一命确实太重要了。
“放心吧,只不过有几件事儿要麻烦管家了。”
“您说我一定办到。”
“第一,之前我画过的图样所有的器具都要再来二十套带走,能做多快就做多快,然后将府里能带走的人再叫上一些过来,都到这个院子里集合。
第二,您看能不能传信给北境的人让他们多屯些大蒜,没有上限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一天晚上宁咎半宿的时间都在隔壁的院子,他准备将大蒜素规模化生产,这东西第一要生产第二要避光储存防止氧化,研究了半宿决定用小木罐子封上蜡来储存。
第二天的朝堂上,可谓又是好一番争执,争执的议题自然是围绕何人出征一事,仅仅是一夜的时间,很多魏家出身的人竟然开始举荐阎云舟出征,倒是不少武将知道阎云舟身体状况的极力反对,还有些浑水摸鱼的。
而让李启没有想到的是阎云舟竟然到今天都没有上朝,他以为外族都已经兵临随州城下,以阎云舟的做派今日恐怕就算不用朝臣说话,他就会到阶下请战,竟然没来吗?难道是阎云舟真的快不行了?
“陛下,焰王府身负守护北境之责,焰亲王又曾经在北境驻守多年,朝中没人比焰亲王更适合挂帅出征的了。”
“李大人,焰亲王病重,满京城皆知,你这般逼迫到底是别有居心还是映射我朝中当真无人?”
“宋大人莫要含血喷人,我这是就事论事。”
议政殿上,谁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吵成了一团,苏北呈和自家父亲苏太尉对视一眼之后出列上奏:
“陛下,这北境确实是缺一位统帅,但是现在可不仅是缺一位统帅啊,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北境十二万将士的军费都还被户部李侍郎扣押着,谈何御敌啊?为今之计应该立刻着户部筹措粮饷现行运往北境才是。”
说完他瞄了一眼户部侍郎空缺的位置再次开口:
“陛下,户部侍郎李大人告病,但是这户部的事儿却不能不做,如今大战在即,李大人恐难担以重任,臣以为当另择一人负责军饷筹措。”
这话说完倒是有不少朝臣复议,李坤在焰王府丢了那么大的人之后就一直告病在府中,户部侍郎可是肥差,这个时候是拉李坤下来最好的时机。
李坤在焰王府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龙椅上坐着那位的,心中越发对阎云舟行事的肆无忌惮厌恶,他本是想着阎云舟绝不会对北境战事坐视不理,只要他请战他自然能顺水推舟,但是现在他竟然还未上朝,若是他贸然下旨让病重的焰亲王出征,恐怕说不过去。
此刻焰王府中,宁咎正在为阎云舟腿上的伤口换药,大蒜素自然是再一次被涂在了伤口上,阎云舟侧着头,眉心微拧,面露忍耐:
“次次都要用这个东西?”
今早因为喝了那大蒜素,现在阎云舟看什么都没胃口,现在竟然连腿上宁咎也不放过?
“这东西很珍贵的,拆线之前天天要用。”
不断有人汇报朝堂上的情况,宁咎换完药之后没忍住地问出声:
“朝中针对你出不出征的事儿争的这么厉害,皇上能直接下旨让你出征吗?”
阎云舟瞧了瞧他:
“自然是不能,他料定我会主动请战,到时候他顺水推舟的同意,还能落得一个体恤功臣的好名声。”
宁咎也想明白了这里的弯弯绕,阎云舟毕竟是称病在府中,而且还是那种在别人眼里病的就剩一口气需要冲喜的病,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不主动开口,就是皇帝也没办法直接下旨。
毕竟外族来犯派一个快死的王爷出征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所以这个事儿只能阎云舟先开口:
“所以你是在等?”
阎云舟靠在榻上微微点头:
“两军开战不是儿戏,边境将士的性命既交在我的手上,我就不能让他们因为无畏的争斗而丧命,朝中一日军备不齐我便一日不会出战。”
“那你不怕随州真的挺不过这么多天吗?”
宫里那位打的主意是要让阎云舟和外族两败俱伤,或者说他对阎云舟打退外族很有信心,他要让外族耗尽阎云舟的命,最好将那十二万北境军也拼的所剩无几,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阎云舟深深叹了一口气:
“随州是五州山外最后一城,要塞之地,我在那个地方留了一道屏障,即便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也总还有一争的余地。”
宁咎猜他留下的很有可能是火药,如今他也总算是理解阎云舟为何手中握着这么要命的东西却绝不交给朝廷了,就如今的这位皇帝实在…
“我有一个问题,我要是问了,王爷可别怪罪啊?”
阎云舟睁眼就见宁咎满眼抑制不住的好奇:
“问吧。”
宁咎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从前听过先帝收复西域,兵发南境,打的南境十余个小国称臣纳贡,南征北战才奠定了如今大梁的根基,先帝雄才大略,文治武功皆十分出色,但是今上比起先皇来,实在是…先皇为何会立今上为太子呢?”
这实在是宁咎最想不明白的一点了,他到这个时代也有一阵子了,对先皇功绩也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不少,外能御敌,阔土安疆,内能选贤举才,政治清明,这样的皇帝就算是在他所知的历史上也是足够能称为明君圣主,为何选了这么一个儿子继位?
阎云舟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宁咎看了看他,这话放在古代确实是有些过了:
“你说让我问的啊。”
阎云舟直接开口:
“先皇从不曾立他为太子。”
宁咎抬头:
“不是太子?”
阎云舟看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缓缓开口,眼中似有追惜:
“先皇共有四个皇子,现在龙椅上的这位是三皇子,景德八年,先皇还未过而立的时候就立与元后的嫡长子为皇太子,称端懿太子。
先皇元后体弱,在端懿太子不满十岁的时候便仙逝了,端懿太子是先皇一手教养长大的,颇有储君之风,贤名在外,外可安天下,内可定民心,朝野上下自然都信服,先皇卧病在床的时候放心地由他监国,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端懿太子会因为一场伤寒未及时医治而薨逝。”
宁咎听到这里颇为惋惜,阎云舟叹了口气:
“那两年先皇身子渐差,端懿太子的薨逝更是让他的身子雪上加霜,二皇子李冉在幼时摔断了腿,落下了残疾自然是不能承继大统的,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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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当时才十岁,尚且年幼,所以先皇几乎没的选择,只能立下诏书着皇三子李启继位。”
宁咎听完之后心情复杂:
“这,这不是捡便宜吗?”
阎云舟被他这个说法逗笑了,不过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当今这位陛下的母亲当年位份不高,也不算得宠,有端懿太子在前,先皇也从未教过其他皇子为君之道,当年这位陛下登基的时候他的母族魏家在朝堂上本没有什么根基。
这么多年来,魏家步步高升,族中众人皆是平步青云,自然都是如今这位陛下抬举,魏振和不是个心术正派的人,大肆结党,朝中很多朝臣都不敢惹魏家的人,这位陛下却依旧不知节制,外戚专权,社稷岂能安稳?”
宁咎也叹了口气,这位皇帝根本就是捡漏上位,德不配位,难怪能打出让边境军和外族同归于尽的昏招了,他的皇位是捡来的,自然时时都怕失去,在他的眼中大梁的百姓,天下的臣民都没有他稳坐皇位重要。
先帝就有四个儿子,当年一个残疾一个年幼,残疾的现在肯定还是残疾,但是当年年幼的如今却应该已经长大了:
“那位景郡王,是不是就是皇四子?”
阎云舟见他这样问就知道他想明白了:
“没错,今上登基之后,就将年仅十岁的皇四子分封到了苦寒的燕州,无召不得进京,这么多年来,景郡王都再未回过京城。”
宁咎想起了昨天在阎云舟的书房看见的那个地图,燕州虽然不像是随州这样的边境城池,但是那地方也远离中枢,在这个时代可算是荒芜之地了,所以这位皇帝也是在防着这个弟弟的。
所以现在看来阎云舟若是真的造反恐怕就是拥护这位景郡王了。
做完手术第二天的晚上阎云舟说了一句让宁主任冒火的话:
“煜安,明日我要上朝。”
宁咎瞪大了眼睛:
“什么?上朝?你腿上的伤口才缝合了两天。”
阎云舟也低头看了看腿上的伤口:
“这件事儿不能一直拖下去,军需官本王不能不过问,就一次,后天早朝就不去了。”
宁咎低头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他缝合的齐整,愈合的倒算是好:
“上朝要多久?你不能久站。”
“一个时辰吧。”
宁咎简直无语,一个时辰?两个小时?这TM比两节大课时间还长。
“王爷与我说什么?我若说不能去您还真不去吗?”
阎云舟笑了一下:
“总还是要和大夫说一声的。”
宁咎…他是不是该谢谢他还怪尊重他的?
第二天上朝,阎云舟也没有起的太早,宁咎早起为他再次检查了一下伤口,开口问道:
“从王府到宫里要多久?”
“两刻钟吧。”
宁咎算了算时间:
“我陪你一块儿去吧,在你进宫之前帮你固定一下伤口。”
毕竟阎云舟的伤不仅仅是皮肉伤,里面的肌肉也有损伤,最好是固定一下。
下人进来伺候两人梳洗,宁咎看着一边的侍者捧上了朝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阎云舟穿着正式的一品亲王朝服,流云朝服上绣着四爪金蟒,绣工精致细腻,堪比绝世的工艺品,外罩紫色绛纱,腰间系着一条同色鎏金玉带,黑色长发被高高束起,以玉冠固定,身子修长英挺,丰神俊朗,周身上下的气势,与生俱来的贵气再也无从遮掩,甚至让人不敢直视。
宁咎坐在王府的车架上,目送阎云舟步入了那正阳宫门。
已经告病多时的焰亲王今日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一品亲王,立于百官之前,这两日的争论随着他的出现再一次熄止。
阎云舟的脚步有些跛,甚至脸色也苍白的吓人,但是却没有人因此就敢看轻他,他直视上座之人,李启每一次被阎云舟这样的看着心中都有一丝不安,他却十分痛恨这种不安,他才是皇帝,他才是大梁之主,但是他却从未在阎云舟的眼中看到过他对他的臣服。
阎云舟拱手,声音响彻在大殿上:
“陛下,北牧与羯族陈兵随州城外,臣愿请战,但是陛下也知臣卧病多时,所以臣请陛下派魏长青魏将军为微臣副将,同赴北境。”
魏长青骤然抬头,就连魏振和都瞳孔一缩,阎云舟这哪是要魏长青去做副将,这分明是让魏长青去做人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征,有高能情节
王爷现在上朝都知道和宁主任说一声,还是孺子可教的
第39章若是走不了?我背你
朝中的人都知道前阵子针对阎云舟的刺杀案中,魏长青就是大理寺审出来的最大的嫌疑人,但是因为有陛下压着,这个案子被一拖再拖,现在阎云舟点名由魏长青担任副将,北境都是阎云舟的人,这魏长青真的到了北境会不会和李洪一个下场,谁都说不好。
但是这个事儿又推拖不得,当今陛下为了抓住兵权大肆提拔了外家魏氏一族,而魏长青本就从武又是的当今陛下的嫡亲舅舅,手中也掌着兵,这个副将的位置实在不好拒绝,李启看了看下方的人:
“也好,就依焰亲王所奏,这一路去北境为防有意外,便由魏卿率麾下一万护城军护送焰亲王一路至北境。”
阎云舟唇边似有几分冷意,他抬眼开口:
“陛下,一万兵将若是只为护送微臣未免大材小用了,随州守将不足两万,不如这一万护城军便留守随州吧。”
李启心思百转,一万护城军留守随州城也未必没有坏处,北境虽然号称十二万大军,但其实分派到个个城中也不会太多,这一万护城军一直都是由魏长青统辖,放在北境也能以防万一。
“好,就依焰亲王所奏。”
阎云舟终于开口说了最要紧的一件事儿:
“陛下,北境此次战事,粮草军饷由何人负责?”
李启笑了一下:
“焰亲王放心,北境将士浴血奋战,朝廷自会保证粮饷之需,李侍郎既然病中无法理事,那便由薛郎中暂代户部侍郎一职,总揽北境后需之责。”
薛埠不是别人正是魏振和的孙女婿,他听了陛下所言立刻拱手正要谢恩,阎云舟却骤然打断了他,直接上奏:
“陛下,薛郎中资历尚浅,恐难当此大任,还望陛下另择人选。”
这话一开口朝堂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正面公然驳斥陛下的话,虽然谁的心中都知道,若是薛埠上任,那必然不会给阎云舟任何的便利,李启的面色一变:
“阎云舟,你可还知道尊卑?如此不敬,你是要抗旨吗?”
随着李启的怒喝,议政殿的两旁侍卫已经抽刀而出,剑拔弩张地看向了阎云舟,阎云舟四下看了看这些羽林卫,面上冰冷神色都没有半分波动:
“臣不敢,只是臣和北境一干将士实在对户部一些大人的办事能力颇有怨言,薛大人从前就在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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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主事,臣从不见他有一次体恤北境将士而上奏之举,若臣记得没错的话,李侍郎从前蛊惑陛下挪用北境军费修建皇极殿这位薛大人也是有份的吧?让此等人负责北境军需,这是让北境的将士既拼命又要饿肚子啊。”
“焰亲王慎言,你此举可是指责陛下?”
“焰亲王仗着有些军功,今日屡次犯上,陛下不与你计较,还望焰亲王知道进退。”
阎云舟这话就是将矛头直指当今圣上,一个不甚就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就是有心为他说话的朝臣都不好张口,一时之间议政殿中都是对阎云舟的口诛笔伐,他的神色一厉,周身上下尽是杀伐之气,看向了身侧之人:
“进退?北境的将士一日两碗米粥的时候周大人还吃着山珍海味在朝堂上打口水官司呢,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言进退?北境的将士不是本王的将士,是大梁的将士,诸位大人可曾有半分体恤过在疆场挥洒热血的将士?”
这件事儿无论怎么论都是当今陛下理亏,如今外敌当前,谁都不可能在这殿上说任何寒武将心的话,李启的脸色铁青:
“焰亲王这是不信任朕还是不信任朝廷?难不成焰亲王想着自立门户,反了这大梁不成?”
李启甚至已经在心中计算着若是今天真的捉拿了阎云舟会如何,阎云舟淡淡抬头:
“焰亲王府世代忠良,三代人护土卫疆,臣的父兄皆死于战场,若是今日陛下因为臣过问军需一事便给臣扣上造反的帽子,臣无话可说,九泉之下自去给先皇请罪。”
说完他撩开衣袍跪在了冰凉的大殿上,膝盖在触及那冰冷的白玉砖的时候一阵刺骨的痛意,随着他这一跪,朝中武将也好,一些遵循先帝的旧臣也好,哗啦啦跟着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焰亲王虽然言语冲撞但是焰亲王府世代忠良,焰亲王也是因为边关将士着急,还望陛下宽恕。”
“陛下息怒。”
议政殿上跪了一片的人,就连几乎很少在朝堂上开口的苏太尉都上前拱手禀奏:
“陛下,先帝在位期间南征北战,更是曾亲征北境,对军中将士多有宽待,如今焰亲王只是担心御敌期间粮草不济,并非有他意,户部近年确实越发不合规矩,陛下不如趁此机会肃清户部,另派朝臣总理后续。”
“臣以为苏太师所言甚是。”
“臣复议。”
“臣复议。”
苏家本就是世家,苏太尉是三朝元老,算起来更是先皇的岳父,由他提起先皇功绩别人半句也无法置喙。
那跪了一片的朝臣就是将李启和整个户部架在了火堆上,最后是苏太尉直接举荐出身寒门颇有资历却哪边都不沾的老臣程云初接管户部,而原来的户部尚书也自请致仕,这一场才算是能收场。
宁咎坐在车中等着阎云舟出来,但是却听到了一排甲胄的声音,那甲胄摩擦的走路声越来越近,直到到了他的车架边上:
“陛下有旨,北牧来犯,恐细作混迹京城,着令严查宫防,宫城外朝臣的车架一律退到护城河后朱雀街,不得有误。”
宣旨的人正是禁卫军统领薛通,他看了一眼阎王府车架外面候着的闫贺文挑眉道:
“诸位,动动吧。”
闫贺文的脸色极差,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青华门,乃是第二道宫门,百官上朝,府中的马车便在青华门外等候,偏偏今日让朝臣的车架退到护城河外,从这里到护城河外的朱雀街需要走上半刻钟,而阎云舟的腿才刚刚做完手术。
闫贺文只得上前企图和薛通讲情,但是薛通却面带嘲讽:
“你们焰王府真是要上天了不成,一个小小的管家都能抗旨?”
宁咎坐在车架里也听明白了,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恐怕冲的就是阎云舟,他掀开了轿帘,却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漫天大雪。
这个天气阎云舟只可能更难捱,方才来的时候阎云舟还曾给他介绍了朱雀街,离这里也要走上十几分钟,就现在的天气,他怕是一个人走不回去。
他索性直接下了车架,手拉了一下还要和薛通说话的闫贺文,他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薛通,单看这人得志的模样就知道他必然是皇帝那一派的人了,现在就是和他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决计不可能通融。
“闫管家留下一把伞,你带人退出去,我在这里等王爷出来。”
闫贺文的脸色铁青,但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车架中备着的伞呈给了宁咎,而薛通认出了宁咎,满脸讽刺地上前:
“焰王妃这是做什么?听不懂陛下的旨意吗?”
宁咎抬眼看着他仿佛盯着一个跳梁小丑,声音清朗开口:
“陛下有旨宫城外朝臣的车架一律退到护城河后朱雀街,不得有误,车架已经退了出去,这位大人还有何吩咐?”
薛通玩味儿地了一声:
“车架要退,车架中的人也要退。”
他身后重重甲胄的人上前了一步,宁咎的面上却丝毫的惧色也没有:
“陛下下旨是要清查北牧奸细,而我等在此处是因为王爷身体抱恙,并不有违圣意,将军此刻不办差,却对我咄咄相逼,将军是怀疑我是北牧奸细?还是将军认为陛下会不体谅焰亲王病重之体?”
薛通的脸色一僵,宁咎却再次淡淡开口:
“将军若是拿不定主意,里面不是正在开朝会吗?不如我们一并进去,看看将军所说的意思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宁咎看着薛通的脸色心底有些嘲讽,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这人脑子但凡没有毛病就不敢闹到百官的前面,否则,那位陛下开刀的第一人就是自己眼前这个狗腿子。
朝臣的车架都退出了青华门,青华门外方才还看不到尽头的车架顷刻间便走了个干净,宁咎一身雪青色束腰长袍立在了青华门外,身姿笔挺,俊华如松,他微微抬眸,从青华门中望去,如云的白玉阶上的宫殿巍峨,琉璃瓦,重屋檐。
高耸的红墙,白玉铺就的地面都象征着皇权的威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旒冕,当真是气派。
朝已散,阎云舟几乎快站不住,苏北呈的目光凝在了他的身上片刻,却也只能强自挪开,外面的大雪纷飞,白雪覆满了地面,阎云舟膝盖处肿胀难耐,左腿的伤口牵连着疼,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忍受酷刑。
议政殿朝臣三三两两的出来了,宁咎手中持伞,他不能进这青华门,只能看着远处散朝的朝臣,终于那个跛态明显的人影映在了他的眼中,那人一身朝服,病骨支离,眼前人影和画面第一次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在这漫天的风雪中他似乎能想象得到方才朝堂之上的波起云涌的画面,阎云舟纵使是赢也是赢的十分艰难吧?他这个位置或许换一个人半天都坚持不下来,偏偏他撑着一幅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身体到了现在。
步下台阶,阎云舟抬眼看见了那朱门之外独立风雪的宁咎,两人的目光在风雪中交汇。
那下了朝的朝臣恐怕对宁咎都不陌生,此刻看着那个撑伞独自等在青华门的人时,却恍惚间觉得这人身上的气质有那么一瞬间和阎云舟很像,都是那样的宁折不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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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从宁咎的身边走过,宁咎都没有侧目一下,包括那个便宜爹,阎云舟走出青华门的时候腿上几乎失力,宁咎一把撑住了他的手肘,抬手将他肩头的积雪拂去,将他一直放在手臂间没有让雪打湿的披风给他披上,抬眼轻声问:
“车架在朱雀街,还能走吗?”
阎云舟几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宁咎的手臂上,厚实的披风让身体总算有了那么一丝回温,看着身边的人他忽然笑了:
“若是走不了了,煜安待如何?”
宁咎没有犹豫:
“我背你。”
于身份,他是医生,阎云舟是患者,他背他没有什么问题,于大义,他如今所站的土地也有阎云舟的守护在,更没什么问题。
阎云舟闭了一下眼睛,缓了缓腿上的痛意:
“给我留点儿面子,还是走吧。”
宁咎没有说别的,手将伞几乎都撑在了他的头上,撑着他的身子慢慢往前走,无视了身边所有窥探的目光。
到许久之后阎云舟都记得那个独自等在青华门外的年轻身影,而宁咎也永远记得阎云舟如此狼狈的一天。
到了车架上阎云舟几近脱力,好在闫贺文在车架上早就备了炭炉,车架内还算暖和,阎云舟到了车上才将那压了一路的咳嗽咳出来,宁咎除下了他身上还是湿了一些的披风,立刻低头查看他的腿上的伤口。
裤子撩开的时候,他却发现这人的膝盖青白一片,还肿胀的厉害,他紧紧皱眉,早上出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啊,就算是下雪也不会进展的这么快:
“你下跪了?”
阎云舟的身子靠在了轿厢壁上垫着的靠枕中,呼吸粗重,闻言笑了:
“上朝面见天子,如何能不跪。”
宁咎一怔,是啊,再怎么样,坐在金銮殿上的也是皇帝,他没有一刻觉得反就应该早点儿反。
他看了看缝合的伤口,他的缝合很规整,此刻倒是看不出伤口被扯裂的迹象,不过里面定然是有牵扯的,除了养没有更好的办法。
阎云舟到了王府换了小轿,一直到风华阁中,宁咎立刻让人取来了姜油送来了热水:
“膝盖这样应该是关节炎,先热敷,一会儿我给你用姜油揉揉。”
宁咎的眉头从进屋就没有松开过,现在下雪都是这样,到了北境只可能更冷,到时候先不说腿上缝合的伤口,就是这个膝盖都够阎云舟受的。
软塌上,阎云舟的膝盖上被放了两块儿浸了姜油的热毛巾,宁咎坐在榻边就着这热敷帮他揉着膝盖,阎云舟却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让医侍来就好,你在雪地里站了那么长时间,身上也冷透了吧,先去炉火那暖和暖和。”
宁咎倒是也没坚持,下人打的热水过来了,杨生配的药,让阎云舟泡脚暖暖,阎云舟直接挥手让再端来了一盆,片刻之后宁咎也坐在了他身边,两个人一人一个盆泡脚,阎云舟微微闭眼之后才开口。
“今日圣旨便算是下来了,这三日整军筹备粮草,我三日后便会前往北境,你先留在王府,等杳儿没有问题了,再前往北境,我会留下一半的银甲卫给你。”
这几天的时间宁咎也算是知道银甲卫了,银甲卫算是阎云舟的亲卫,据说精良无比,以一敌百虽然是夸张了,但是以一抵二十却是有实打实的历史战绩的。
“整军?兵马不是都在北境吗?怎么还要整军?”
“皇上派护城军一万由魏长青统领与我一路前往北境。”
宁咎脸色一变:
“什么?护城军一万和你一块儿去?那这路上万一…”
他没有说出来阎云舟也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护城军的统帅虽然是魏长青,但是底下的千户好几个都是从前南境出身的兵将,所以护城军算不上是铁板一块儿,魏长青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赶在路上对我动手。”
“万一呢?”
毕竟宫里那位恐怕做梦都是阎云舟早点儿死,阎云舟笑了一下:
“本王的暗卫不是吃素的,一万兵将说起来唬人而已,魏长青做不到让这一万人尽皆俯首,若是他真的存了冒险一搏的心思,他的命也到头了。”
见阎云舟这么说宁咎便没有再问下去,毕竟这么多年他和皇帝一直都不对付也没有落下下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在三天宁咎几乎没有让阎云舟下榻,腿上的伤口愈合的倒是还好,毕竟阎云舟本身的身体素质不差,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阎云舟看向宁咎开口:
“我将暗玄留给你,路上也有照应。”
宁咎摇了摇头:
“不用,有银甲卫就足够了,我这就是个小角色,没人在意的。”
阎云舟才是宫里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棋子,一半的银甲卫足够了。
“你留着,我的暗卫不止暗玄一人,他只是日常随我身边,留下旁人你也不熟悉,有他在终究是方便一些。”
宁咎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再拒绝了,确实,银甲卫他一个也不认识,有暗玄在路上还能有个说话的,闫贺文和杨生是先随着阎云舟一块儿去北境,宁咎将给阎云舟准备好的大蒜素当着他的面交给了杨生:
“杨府医,这药一日四次,一次一瓶,你务必要看着王爷喝下去,一顿不能少,一滴不许剩。”
杨生看着自家王爷脸都黑了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接了过来:
“宁公子放心,我必然看着王爷服药。”
这日大军是在城外集结,宁咎送阎云舟到了城外,他第一次看见阎云舟身着铠甲的模样,这天天公作美,天空清朗万里无云,那人一身银色的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平常曾和他调笑的黑眸此刻像是鹰隼一般扫过那一万将士,这一刻眼前的人不是那闭门不出,不问朝政的焰亲王,而是北境那位几乎战无不克的阎将军。
滚滚沉雪随马蹄远去,宁咎直到眼前的军队已经看不到影子的时候才回身,心中的感觉有些奇异也有些慨叹,他怎么都不曾想到,有一天他会送将士出征,去那真的如诗句中写的那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沙场。
宁咎回到了王府之后第一次觉得这风华院有些空,看不见阎云舟那张脸他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这几天要看顾阎月杳,他索性直接住在了碧荷院,小孩子恢复能力强,程清浅又照顾的仔细,伤口愈合的很快。
第七天的时候就可以拆线了,若是放在现代表皮以内可以用可吸收的线来缝合也就免除了拆线之苦,但是现在不行,所以上一次手术的时候他在里面打结的时候留了一丝活线头在外面,这样只需要在外面就可以将里面的线头拆下来。
只不过这样的手法很考验技术,他也是在医院的时候和一个曾经援非的老主任学来的,那边条件恶劣,并不时常有羊肠线,所以久而久之这一门手艺就练成了。
拆线的时候屋里只留下了程清浅,毕竟这一次不用打麻药,小姑娘还小,有母亲在还会多些安全感;
“杳儿,二婶婶要帮你拆线了哦,拆完之后你就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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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们坚强一点儿不要动好不好?”
这几日阎月杳也知道是二婶婶救了自己,她睁着大眼睛点头:
“好。”
嘴上说着好,但是当宁咎拿出器具的时候她还是紧张的闭紧了眼睛,程清浅也抱紧了女儿,宁咎冲她点了点头,拆线到底是比手术要简单不少。
他学着那个老主任的方式,动作很缓慢,毕竟是从里面扯出线头,所以多少是疼的,程清浅轻声哄着女儿,十几分钟那线总算是都拆了下来,宁咎都出了一身的汗,感觉比做手术还紧张。
此刻宫中,一个黑衣暗卫跪在了养心殿中:
“陛下,宁咎到了焰王府之后好像是做了什么药,阎云舟之所以没有死,就是吃了他给的药。”
“什么?何人说的?”
“守在王府外乔装的暗探,消息绝不会有假,这个宁咎已经倒向了阎云舟。”
之后的事儿李启知道,他的脸色如墨,本以为能克死阎云舟,却不想宁咎不识抬举。
“宁咎不是也要随阎云舟到北境吗?别让他活着再见到阎云舟。”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独自撑伞接王爷的画面应该挺美的
宁主任危
第40章截杀(贱内)
焰王府外一辆玄色车架被围在了一队银色轻骑中间,后面还有几个马车上面放着几个大箱子,宁咎在看顾了阎月杳两天之后终于整装待发,准备前往北境了。
中门外程清浅领着长子过来送行,宁咎也换上了一身极为利落的衣袍:
“一路小心。”
“好,大嫂,若是杳儿后面有什么问题,立刻给我送信。”
随行的除了五百银甲卫还有一些他挑出来的小厮,都是到北境用的上的,这京城从阎云舟走后的第二天就又阴了起来,时不时地飘下一些雪花。
宁咎上了车架,这车架比起寻常他和阎云舟出行的车架自然是要小上了不少,那种宽大舒适的车架在这京城平整的官道上行驶倒是还好,但若是长途行驶速度上就要慢上了不少。
暗玄问过宁咎的意思,宁咎给出的答案是尽快追上阎云舟的队伍,为了速度自然是要牺牲一些出行体验了。
出了城之后风雪更大了一些,好在车架中虽然是简陋了些,但是炭火总还是管够的,宁咎掀开了轿厢的帘子,暗玄就骑马走在车架的边上:
“暗玄,我们如果快些走几日能追上王爷?”
暗玄侧头:
“从京城到北境若是正常骑兵行军需要五天,但是随王爷这一次去北境的护城军中多是步兵,所以王爷的脚程要慢一些,我们若是每日缩短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大概两日能追上王爷。”
宁咎前后看了看,这五百银甲卫都是骑兵,他抬眼问道:
“每日缩短两个时辰你们受得住吗?”
毕竟他这是坐在车里,这外面虽然是骑马不用用腿走,但是到底是饮风喝雪的,暗玄似有笑意:
“银甲卫昼夜行军都没有问题,要看宁公子是不是吃得消。”
这么说倒还真不是暗玄看轻了宁咎,这会儿是刚出京城,官道的路还好一些,再往后走,越是往北那路就越是不好走了,没有在这个时代出过远门的宁咎自然不知后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我没问题,我们尽快赶路。”
结果就是没到半天宁咎坐在车里就已经快被颠吐了,他忘了古代的马车没有减震。
北方天黑的更早了一些,若是寻常人见着天黑必然是立刻就要找附近的城池或者驿站歇脚了,不过这条路暗玄走过不知道多少次,在天黑下来两个时辰之后到了平台县,县城的门已经关了,暗玄拿出了北境通行的令牌这才连夜开了大门。
宁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此刻他没有别的念头,就是无比想念他的奥迪A6,他抬眼看了看周围,小县城自然是完全不能和京都比了,夜晚的街道只剩下更夫打更的声音,眼前算是一个馆驿,暗玄上前开口:
“宁公子,委屈今天在这里歇脚了,早些休息,这平台县再往北走就要进山了。”
宁咎点了点头,他实在是累的不行了,总算是不颠了,到了房间只简单梳洗一下连饭都没吃就直接躺下了。
馆驿之中,自然谁都料想不到会有危险,大队的银甲卫被安排在了下面的营房中留宿,暗玄安排了几人轮值在宁咎的门前,他则是就住在宁咎的隔壁。
众人歇下快一个时辰的时候是最累睡的最沉的时候,也是守在宁咎门口的暗卫还没有交接最疲乏的时候,夜里起了风,寒风刮在馆驿年久失修的窗子上猎猎作响,那靠进的本就十分轻的脚步声彻底淹没在了这风声中,迷烟混着风雪在暗夜中几乎不会被察觉。
门口的两名银甲卫吸入迷烟一瞬间就有所察觉,抽刀的那一刻,划破空气的箭簇就射了过来,又急又密,明显是有备而来。
暗玄听到动静立刻翻身而起,那箭簇被格挡下来了不少,但还是有射进屋子里的,宁咎骤然被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了两支射在了地板上的箭,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门口的银甲卫已经吹了哨声示警,暗玄抵挡着箭雨艰难地凑到了宁咎的门前,大声冲里面开口:
“宁公子,你还好吗?”
宁咎已经抱着被子躲在了床的角上,这里射箭也射不进来,闻言立刻开口:
“我还好,这是怎么回事儿?”
宁咎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这外面是不是外族打进来了?
“起火了。”
其余银甲卫听到了哨声就立刻要往这边赶,但是一排营房却从后面着起了火,接着火箭就射了过来。
宁咎所住的地方自然也没能幸免,火箭扎在了窗棂上,这已经陈旧的木窗棂几乎立刻就开始着了起来。
银甲卫确实是训练有素,就算是突如其来的大火也没有拖住他们片刻的脚步,留下的这位副统领张林立刻整军,兵分两路,一路突破重围去箭簇射出来的方向,一路赶往宁咎的房间。
屋里已经都是烟了,宁咎被呛得眼睛都直流泪,他简直想骂娘,这TM都是碰到第二回放火了,阎云舟今天也没在啊。
可惜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样的运气,屋里并没有水,他勉强用了桌子上的一壶凉掉的茶水倒在了毛巾上捂住了口鼻。
外面的火光越来越大,宁咎心里还是开始发慌了,上一次有阎云舟在,那个时候那人那么淡定,一幅绝不会有事儿的样子他多少心中是定的,但是现在他不在,他连外面什么人都不知道,心里没来由地慌。
暗玄撞开了门进来:
“宁公子,快走,对方人不少。”
这个屋内不像是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屋内有水可以抵挡一阵子,现在这种情况在屋子里不被烧死也得被呛死,银甲卫已经赶来了一半,宁咎的前面被挡了一层的盾牌,暗玄护在了他的身前。
很快截杀的人到了,眼前的银甲卫和截杀的黑衣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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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杀在了一起,雪地上都渐渐被染红,好在那火箭的攻势已经弱了下来,暗玄知道应该是张林已经赶到了放箭的地方。
截杀的人实在是不少,这几乎已经不算是什么行刺,而是一场战斗,宁咎被护在中间,看着身边有人负伤,别说是宁咎,就是暗玄和护送的银甲卫都没有想到才刚刚出京城的第一天竟然会遇到如此规模的截杀。
直到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白,这场战斗才宣告了结束,地上已经是满地的尸体了,比起上一次在王府中的刺杀宁咎只是见到了最后的战场,这一次他无异于目睹了整个过程,所有黑衣人尽数被诛灭,宁咎周身都被冻的冰冷,脸上看不见丝毫的血色。
那出去的一队银甲卫此刻也回来了,张林冲宁咎拱手:
“宁公子,所有刺客已经尽数被诛杀。”
宁咎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抽了一口凉气:
“对方是什么人?是冲着我来的?”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起来他结下了什么仇家能如此大手笔的过来杀他,若是大张旗鼓的杀阎云舟他还能理解,杀他?图什么啊?
张林手上拿了几只箭簇:
“这箭尾羽上的记号被人刻意抹去了,说明这箭并不是野路子来的,抹去痕迹就是为了让我们无从查证他们的身份,但是这本身已经说明这背后的人必然是朝中能调动军队的人。”
宁咎接过箭簇抬头:
“箭簇尾羽上的记号代表什么?”
暗玄知道他不在军中未必知道这些,便开口解释:
“一般箭簇分兵部统一制备的还有和军中自行制备的,分给各个军中的箭簇尾羽上的标记都不一样,就比如北境军和护城军所用箭簇的尾羽就不同,这些箭簇的尾羽被特意抹去了痕迹,就说明这箭不是私下制备的,而是分配在军中的箭簇,截杀我们的人就是朝中之人。”
宁咎在心中将所有的人选都筛了一遍,能有如此阵仗,行动如此迅速的必定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但既然是位高权重之人那就必然知道阎云舟和他此刻并不同行。
所以这截杀不是冲着阎云舟的,而就是冲着他来的,这才刚出京城一天的功夫,走都没有走出多远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身后的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宁咎的面上森寒,是宫里的那位想让他死,他本就是皇帝下旨赐婚的人,为的就是克死阎云舟,总不可能因为现在阎云舟没死这位皇帝就要弄死他,除非,他在王府做的事宫里那位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白了下去,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是皇帝,他还能不能到北境都不好说了,暗玄跟随阎云舟多年,自然也想得明白其中的厉害,他立刻开口:
“宁公子,这背后恐怕势力极大,还是先飞书禀报王爷吧。”
宁咎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不过还是开口:
“传吧,只不过现在传信来得及吗?”
不会信还没到他就没了吧?
暗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分放松的心态:
“王爷走之前就怕有什么万一的情况出现,特意留下了一只白玉矛隼,有它在一个时辰内即到。”
说完他就转身冲着天空长长吹了一个哨子,天此刻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宁咎微微眯眼看向远方,就见天际边一个巨大的飞禽俯冲过来。
离得近了他这才看清竟然是一只通体白褐相见的鹰,这鹰的体型巨大,那一双翅膀展开能有两米那么长,堪称天空中的王者。
暗玄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封信,直接绑在了那鹰的脚上,抬手拍了一下它的翅膀:
“小白,就靠你了。”
宁咎看着那巨无霸展翅飞走,白玉矛隼?这不是海东青吗?而且他看见了那海东青的爪是纯白色的,乃是海东青中最珍贵的品种,阎云舟竟然用这霸主送信?
阎云舟那边因为有步兵在,脚程自然是照原来全部骑兵要慢上了一些,自他出京,随州的军报便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他靠在车架中,看着军报和北境的地图。
闫贺文随侍在车架边上,他看着后面那一队护城军,他们跟着倒也不算是完全不是好消息,毕竟行军速度下来一些,王爷也能少遭点儿罪。
海东青的叫声嘹亮,这一只海东青是阎云舟从小养的,算起来他还是看着它出生的,对它的叫声再熟悉不过,听到那声音之后他立刻抬起头,掀开了轿帘:
“是不是小白?”
闫贺文也看向了天际:
“是,是小白。”
阎云舟的脸色一沉,他走之前将小白交给了暗玄,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若是平安无事暗玄是绝不会让小白过来的,那巨大的天空霸主略过这一行将士的上方,引起了军营中一阵骚动,就连魏长青都看了过来。
闫贺文取下了小白脚上的信件,立刻递给了阎云舟,阎云舟看完信件之后目光一寒,他比宁咎更加了解朝堂上的形势,几乎是顷刻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如此迫不及待吗?他摘下了身上的一块儿玉佩,又写了一个条子交给了闫贺文:
“交给小白,让它立刻送到暗玄的手上。”
另一边的宁咎那一队并没有在原地停留:
“宁公子,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刚刚被打退应该不至于现在再卷土重来,离这里再往北走五十里正是威北将军严华的练军场,严将军和王爷交好,到那里才算是安全。”
宁咎自然是听从暗玄的安排,他刚才帮着几个负伤的银甲卫包扎了一下,好在银甲卫虽然伤了一些人,但是没有亡的,他让人将伤势最重的两人抬到了他的车驾上,这才重新出发。
这一晚所有人几乎都没有休息不说还大战了一场,行进的速度微微降了下来,负伤的人在中间,好在五十里并不算远,遥遥已经能看见军营的方向了。
严华是个武痴,一年365天,他几乎有360天都是泡在练兵场的,好在今天他也在,暗玄打马到了军营前面,银甲卫实在太过好认,没一会儿严华就亲自出来了,在看见暗玄和身后一身血污很是狼狈的银甲卫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暗玄?张林?啥子个情况啊?咋弄成这样?”
宁咎此刻也下了车架,军营大门口总不会再遇到截杀了吧?
在这一众套马杆的汉子中间宁咎这偏文弱的身板,又是如此俊朗的相貌实在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严将军,这位是宁公子,我们王府的,的王妃,路上遇到了截杀,昨晚厮杀了一宿,能不能借兵营给我们歇个脚?”
宁咎听到王妃这两个字嘴角有些抽搐,但是却没办法反驳,他和阎云舟确实是拜过堂的。
严华看见宁咎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位就是那大名鼎鼎要克死阎云舟的媳妇?这模样是真不错啊,不过,不大对啊,暗玄从不曾离阎云舟左右现在怎么跑到这个王妃身边了?
“王妃,有礼了,快请进,歇脚,歇脚没问题啊,快进来吧,我叫军医来。”
宁咎也拱手向他施了一礼,严华让开了大门的位置,和暗玄挤眉弄眼:
“什么情况啊?这赐婚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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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怎么还跟在他身边啊?”
暗玄看了看一脸好奇都顶到脑门上的人有些无语,严华武痴,从不曾关注朝堂上的那些动向,信息不知道多久没有更新过了:
“哎,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就把王妃当做是大佛供着就行了。”
这一句话严华更是没办法理解了,阎云舟没事儿吧?皇帝送过来一个要克死他的人,他还当大佛供着?王府这么缺大佛吗?
到了军营当中一夜没有休息的银甲卫总算是能够放松一下精神了,伤员被安排到了营房,军医已经过来了,宁咎也没有闲着直接跟了进去,身边一溜跟着的都是王府中惯常在他身边的小厮。
这个营房在宁咎的眼里就和急诊大厅差不多,还都是外伤,他帮几个胳膊和腿上扎了箭簇的银甲卫取出了箭簇,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取箭之后,用配置好的生理盐水直接清创:
“忍着点儿,我帮你把伤口缝合,这样好的快一些。”
其实这个时代所谓的旧伤复发,多半是在受伤之后的处理上就有欠缺,导致伤口在第一次愈合的时候就有问题,所以伤口时时感染,尤其是人抵抗力差的时候,再遇到季节变化,久而久之,可能刚刚受伤的时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伤,到最后也将命都送了进去。
这些人昨夜都是为了他而拼杀,宁咎必须从源头上就杜绝感染的可能,这个时代之前没有缝合技术,所以伤口在长好之前都是开放性状态,军中的卫生条件自然不能算是好的,伤口能愈合的好都是怪事儿了。
他此刻将伤口清创之后再缝合就能最大程度上避免伤口的二次感染,只不过这不用麻药生生缝合确实是痛了一些,但是银甲卫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宁咎缝合的过程中愣是一声都不吭,还真都是硬骨头。
宁咎在缝合的刀口上涂了一层大蒜素,这样感染的几率会再次降低。
他的这一手操作就连多年在军中的军医都给震惊了,这,这在人的身上直接用针缝?
银甲卫唯阎云舟的命令行事,他们奉命保护宁咎,自然不会对宁咎有任何的怀疑,这样的好处就是患者十分的听话,宁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治就怎么治,丝毫没有紧张的医患关系。
宁咎这一上午没干别的,就处理伤口了,最后缝合的手腕都酸了,直到中午的时候海东青回来了。
暗玄拆下了小白爪子上的皮囊,里面正是阎云舟随身的一块儿玉佩,上面还附了一个条子,写着严华启:
“严将军,王爷给你的信。”
严华过去展开了条子,上面只有一句话:
“严兄借三百私兵护送贱内一程。”
严华的目光自动略过了严兄,三百私兵等种种字样,一双牛眼只盯住了‘贱内’两个字上,他蹭的一下跑到了桌案上,暗玄抬头:
“严将军?你干嘛去?”
“我比对比对啊,这信不会是有人冒充的吧?”
说完他哗啦啦地打开了抽屉,翻出了一个之前阎云舟的亲笔信,一个字一个字地比对起来,暗玄有些无语,过去拉住了他:
“严将军,就是王爷的信件能冒充,小白也冒充不了吧?小白正在院子里吃兔子呢,你去看看。”
严华看着一模一样的字迹陷入了沉思,阎云舟有老婆了,阎云舟都有老婆了…
下午严华就点了三百亲兵,宁咎从营帐出来之后才从暗玄那知道阎云舟来信问严华借兵护送他了,就算是他不懂这个时代的兵制,但是也知道守城兵将的兵马是不能随意出营的,他看向了严华:
“严将军,这三百兵将出了大营没有问题吗?”
严华大气地摆了摆手:
“王爷借的是私兵,我府上看家护院的就有三百人,并不是在册兵将,无妨的,不过王妃可不要小看我这私兵啊,虽然比银甲卫是差了些,但是比那些个杂牌军可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必能将你安安全全地送到你夫君身边。”
宁咎…他的啥?暗玄有些好笑地转过了头去。
此刻时间已经不早了,越是往北天黑的越是早,在考虑到那些受伤刚刚处理完伤口的兵将之后,最后宁咎一行还是在这大营中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出发。
这一次出发就多了严华的三百兵将,八百人,又都是精锐,且有了警惕之心,就是碰上大规模的围剿都有一拼的实力,银甲卫的马都是好马,严华的马更是膘肥体壮,第二天一天他们几乎都没有歇脚,脚程很快。
因为有前一天的事故在,他们今晚并没有歇在城中,而是拿着阎云舟的手令再一次敲开了虎威将军驻地大营的门,颇有,路过宝刹借宿一宿的意味。
宁咎都没有想到,仅仅凭借阎云舟的一块儿玉佩,他们进军营驻地竟然像是进自家院子这样随便,也难怪他敢真的和朝堂上那位叫板这么多年。
而宁咎也再一次收获了虎威将军沈兴那双和威北将军一样的好奇又震惊的牛眼,因为威北将军严华特地着亲卫将阎云舟的那封信转交沈兴。
沈兴看着暗玄一脸空白:
“这上面的字是啥?贱,啥?贱内?是我理解的那个贱内吗?”
暗玄摸了摸鼻子然后点了点头:
“贱内应该只有一个意思吧?”
沈兴脚前脚后地看着宁咎,好奇的目光写在了脑门上,这就是王爷的贱内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路上谁都知道王爷的贱内来了北境了
下一章夫夫二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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