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按响喇叭,在催底下的人上车。
时间不早了,他得快些找到住的地方才行。
山里的天气和城里又不一样了。
通往镇里的青石板路表面湿滑,街上人迹罕见,道路两旁砖木结构的民居老旧古朴,盖满青瓦的屋顶为避免积水倾斜着很大的坡度,上面正有屋檐水断续滴落。
看来不久后还有一场大雨。
住宿是早就在网上订好的,黛瓦镇虽然偏僻未经开发,但就是不乏有人抱着和虞了一样刁钻的心思过来游玩,镇上面向游客的服务设施虽说不多,多少还是有点儿。
镇子坐落在半山腰,结构很简单,只有一条街贯通到尾,大大降低了他的寻路难度,在快要走到街尾时,导航提示目的地已到达。
三层楼高,建筑造型古朴,大门,房梁,柱子,窗棂,都用的黄白颜色的木头,时间久远,处处都是肉眼可见被岁月雕琢的痕迹,看来自建成后就没有被刻意翻新过。
原来是客栈每层楼外都有飞檐,檐角各挂了一只老旧的铜铃,被风吹得晃动,叮铃直响,空灵悠长。
他郑重深吸一口大自然的新鲜空气,连一路上被种种坎坷折磨出的痛苦面具都卸下了。
为避免房屋进水,镇上建筑普遍在道路高度的水平面上抬高了些,进门处有两层低矮的台阶,虞了攒着劲,双手拎起行李箱迈上台阶跨过门槛。
虞了放下行李抬起头,目光越过大石缸,看见有个人影侧身靠在柜台边闲闲拨弄算盘。
这样的人若是站上秀场T台,必定大放异彩。
他应该就是老板了。
路过时大石缸时,他往缸里头瞥了眼,三只锦鲤被养得好肥,拱着荷叶冲他吐泡泡。
虞了走到柜台边,松开行李掏出身份证:“你好,我——”
“……?”
见鬼了。
刚卸下不久的痛苦面具再次牢牢扣到他脸上。
虞了终于发现男人睁眼和闭眼时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给虞了的第一观感就像是一块蛰伏于悬崖峭壁之上的青松石,又像高山冰原所覆盖的连绵山脉。
这张脸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毫无疑问的颜值暴击。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好在冲动被付诸行动之前,还有理智拉一把。
房间是他走错的,早上也是他先醒过来离开的,也就是说,这位一夜情对象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他的脸,不知道他的长相?
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确实很符合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糊涂蛋形象。
虞了松了口气,迅速调整好心态,若无其事地递上身份证:“你好,你是老板对吧,我之前从网上在你们这定了房。”
照片上是18岁的虞了,模样看起来与现在差别不大,不过那时未消退的婴儿肥让他多了几分稚嫩,更像个孩子。
1998年11月23日。
话音刚落,陆邀掀了眼皮看过去。
虞了欲盖弥彰轻咳两声,扭头去盯着那缸莲花,内心想给自己一个大比兜。
虞了拿回自己身份证,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很快见男人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从旁边出来,顺便帮他把行李也拎了:“跟我来吧。”
客栈比他想象中更大,里面竟别有洞天。
空气里弥漫着清而淡的香味,混着暴雨过后的潮湿,沉郁悠远,不难猜出香味来源就是树上这些成串的白花。
“这边。”陆邀停在楼梯口等他,虞了才发现自己落后好多,连忙跟上。
楼梯也是木质的,踩上去会有轻微的嘎吱声,台阶比客栈门口的高不少,虞了才踩上第一阶,就发现大腿内侧腿根被扯得生疼。
还好不严重,走慢些可解。
上楼时间被拉长,虞了总觉得这样单独相处又各自安静如鸡很尴尬,随口找了个话题:“你们这儿房间里头没被子?”
虞了立刻皱了眉头:“那就是床板太硬?”
“?”
结果下一秒就是瞳孔地震,灵魂颤抖。
他知道是他!
陆邀不知道自己随意一句话给虞了带去了多大了精神攻击,说完转过头继续带着人往楼上走。
他订好的房间在二楼靠里,里面已经提前打扫干净了,不算大,胜在整洁,五脏俱全。
木质地板没有铺地毯,靠门左手柜子上还放了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收音机,再往里是一个单独的浴室。
虞了僵硬地站在门口看着,方才在门口萌生的冲动卷土重来,他又想跑了。
大家都是当事人,他都快尴尬得灵魂出窍了,怎么他就能这么坦然,风轻云淡?
“院子后面是厨房。”
虞了木着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