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了被困在梦境的深海里,海底有只看不见形状容貌的巨兽紧缠着他,逼着他痛苦地经历了一整夜身不由己的浮浮沉沉。
那只巨兽贪得无厌,啖吃着他身体每一寸的血肉,他恐惧到极点,拼了命想逃走,想要呼救,张嘴却又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堵住喉咙……
入目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纵使阖着双眼,也不影响这张脸直观传达出的极高观赏价值。
他呆滞地盯着这张脸,睡意犹如蝉虫蜕壳缓慢从他的大脑剥离,随着零星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凉意顺着背脊一路蹿到后脑勺。
跟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被子下藏着两具不着寸缕的身体,温度互相交换到完全对等,对方铁环似的手臂还拢在他腰上。
它们是最可恶的帮凶,摁过他的手腕,他的肩膀,他的胯骨,甚至是腿弯,帮着主人将他钉死在这张床上。
“……”
浑身像被重物碾过无数遍,导致虞了对自己体力估算错误,刚起身就狼狈地摔在地上。
幸好床上的人睡得很沉,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等力气勉强缓过来,他努力撑着床边站起身,没忘将自己价值不菲的手表解下留在床头柜子上,才扶着快断掉似的老腰慌慌张张逃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关门反锁,虞了兀自冷静了会儿,而后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钻进浴室,脱下已经不能看的上衣,快占满一面墙的大镜子将他的狼狈模样清晰呈现。
虞了看着都有点想哭,回忆起昨夜那人恨不得将他生吞的那股劲,至今心有余悸。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他都要对这事有阴影了。
深吸口气,再回头想想那张脸,没事,不亏。
行李塞进后备箱,直到坐上出租车后座,虞了才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城南车——”站字被虞了咽了回去,他犹豫了一下,临时改了个目的地:“算了,麻烦送我去最近的医院吧。”
陆邀醒过来时,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身侧的被窝已经没有温度,陆邀从床上坐起,皱起眉头巡视一圈,没能找到属于另一个人的任何痕迹。
他收回目光,重重抵了下眉心,下床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转身走向浴室。
“嗯,帮我调了一下昨晚酒店20层的所有入住信息,一会儿发到我手机上。”
“联系酒店安保,昨晚20层的监控,删了。”
一道细长的挠痕印在他右脸上,从颧骨一直斜到脸颊下方,隔了十多个小时依旧色泽鲜亮,宛如新鲜出炉。
虞了在医院做了套全身检查,其他没什么问题,不过他这一趟重点关注的两项得两周之后才能出结果。
虞了生怕她一开口就是问自己需不需要法律援助,拿着报告单很快离开了医院。
黛瓦镇所在的黛瓦山地处偏僻,从萱城过去自己驾车最快也要近五个小时,虞了这趟没开车,进山的大巴是他唯一的选择。
大巴没有后备箱,行李得放在车身侧边底部的空间,虞了腰酸腿疼,行李搁得有点儿吃力。
虞了拍拍手:“谢了。”
现在还没到六月,看来萱大放假挺早。
扑面而来钻入鼻腔的味道很难形容,食物的,座椅的,行李的,经年累月积攒的,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
虞了觉得快要窒息了。
进山的车不多,得等车厢全坐满了才能发车,虞了歪着脑袋恹恹靠在窗边,没精打采。
虞了这才想起去看眼时间,才十二点半,他以为至少得一两点了。
晏嘉:【这么快,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啊/发怒】
晏嘉:【/锤头】
“……”
虞了抱着手机纠结了小会儿,最后还是没把昨晚的事告诉晏嘉。
要他直说自己昨晚跑错房间跟人一夜情了,差点没被做死在床上,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干脆。
最后上车的是一位背着大背包的胖大妈。
座位满员,车子终于启动了。
她口音很重,虞了没听懂:“什么?”
说完没等虞了反应,伸了手直接越过他啪地拉上窗户。
唯一的透气口没了,浑浊的空气看准时机从四面八方涌来,虞了鼻梁开始发胀,胃里直犯恶心。
口罩隔绝不了这些味道,但聊胜于无,虞了翻出来戴上,怕自己直接yue出来,不敢再看手机,只能靠着椅背闭眼休息。
山路不平坦,车子越往里越颠簸。
他真的没想这趟进山会这样艰辛。
要不是司机耐着性子多喊了两遍,估计他的目的地就得临时改到下个镇子。
虞了去拿行李箱,奇怪地发现他原本应该在里头的行李箱被挪到了最外靠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