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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我们早就认识了
站在肩头的乡书听见这一句,脚一滑差点儿没掉下去,忙扑棱翅膀稳住身形,歪着头看着晏行舟目露不解。
之前不还让它跟着做戏掩饰他就是宋砚清吗,怎么他现在反而主动开口承认了?
辛如练看向晏行舟,视线落到他的眼睛上。
之前一直被白绫蒙着,她也不清楚伤得到底有多重。
如今看见他被乡书啄伤的左眼正中猩红一点,眼底的青红血丝交错,不难想象当时情况有多危险,是差一点整只眼珠都会爆开的可能。
“太子殿下的眼睛看不清了,就连胡话也开始说了?”辛如练收回视线。
知道她是在故意跟自己对呛,晏行舟心中一叹。
引他来这里的人是她,诱他坦白的人也是她,可是到头来她却装作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自己这次是真把人得罪狠了。
他能一个人摸到这里来,怎么还可能是双眼失明的人。
别说练儿不信,他自己也不信。
晏行舟抬眼看她,眼底湿润一片,衬得他眸更清,眼更亮:“我的左眼确实暂时失明了,只有右眼能勉强视物,练儿,我没有说胡话,我就是宋砚清。”
为了把戏做全套,他勒令乡书下手重一些。
左眼失明,右眼也受到波及,虽不至于和左眼一样眼盲,但看东西都不大清晰。
之所以对外放出双目暂时失明的消息,不仅是给谢景谙设局,也想着能在宋府,能在她身边多留一些时日。
看着他轻描淡写地揭过故意让黄鹂伤人的事,辛如练就没来由气恼。
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做起事来尤为胆大,就连自己的眼睛都舍得搭上,他是不知道痛的吗?
淡淡把手抽回,辛如练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宋三公子缠绵病榻多年,可没殿下这般好武艺。”
她的语气稍冷,明明只是阐述事实,却无端多了几分疏离之意。
晏行舟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收回,引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贴近:“真正的宋三公子确实没有武功,且已在三年前病逝,亚父,也就是我的太傅宋阁老秘不发丧,我便以宋三公子的身份行事,至于无法通过探脉知晓我身怀武艺,是因为我吃了书改秘制的药,它能在不损伤人身体的情况下掩盖习武的事实。”
他说得很慢,几句就把来龙去脉给说清。
辛如练注意到他话中有几个词。
亚父、太傅。
虽然心里已经猜到宋培印和晏行舟关系不一般,否则也不会任由晏行舟冒充自己的幺子,但是听到这两个字时,辛如练还是微微讶异。
大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宋阁老,居然是大御明昭太子的太傅。
不仅是太傅,还是亚父。
这谁能想到。
还有书改这个名字,江书改。
上次无意间在书房外面听到江书改和宋培印谈话,她还纳闷一个足不出户的病弱公子是怎么和远在大魏的不受宠皇子联系上的,原来关窍在这里。
不是宋砚清和江书改熟识,而是晏行舟和江书改熟识。
所以,从一开始,晏行舟就连同宋培印和江书改在他面前做戏,明明私底下相识,却一个个装作才认识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端倪。
想到这里,辛如练脑中不得不浮现出另一个关键人物:“大福寺方丈也是你的人?”
如果没有仇行世说需要生辰八字有紫薇星象的女子给宋砚清冲喜,宋阁老只怕不会替子求娶,谢景谙也不会下旨赐婚。
见她不再如先前那般冷言冷语,晏行舟眼底绽出喜色。
“不是,方丈不是我的人。”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想到当初他会主动提出让你为我冲喜的事,我原来的打算是动用宫中人手把你带出来,但不清楚谢景谙有什么后手,到底不稳妥,也只能委屈夫人下嫁,事后我也去查过这位方丈,他一心修度,虽然时常游走九州,但谁的人都不是。”
听他这样说,辛如练收回思绪。
原来仇行世不是晏行舟的人。
她还说要是仇行世是晏行舟的人,那当年她的娘亲和大乐皇后在大福寺同日生产的事或许没那么巧合,值得深思一番,现在看来,或许还真是凑巧。
至于晏行舟说的委屈,委屈什么的倒是算不上,毕竟要不是他当时需要自己冲喜,自己恐怕已经成了谢景谙困在宫闱里的行尸走肉了。
不过……
“我和你事先也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带我出宫?”辛如练极其敏锐,抓住他话中的重点。
不管是宋砚清还是晏行舟,她对他们仅限于知道有这个人,但连面都没见过,更别说有什么交集。
况且那个时候她已经被谢景谙革职,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为什么不惜和谢景谙对上也要把自己带出来。
晏行舟轻笑:“练儿不记得了吗?我们早就见过了。”
辛如练眯了眯眼,再度打量起晏行舟。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凡是她见过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她都记得。
更何况晏行舟惊才风貌如此,她要是见过必定有印象。
可是脑中搜刮许久,并没有半点儿和他有关的信息。
还是说,他的这句话别有深意。
或许他想说的见过不是指作为晏行舟时的见过,而是作为别的人。
比如……文丛润。
在辛如练审视的目光下,晏行舟用手蹭掉脚边的灰土,完全不在意脏与不脏,径直往脸上抹去。
手指划过,灰泥尘土在脸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刚才还雍容华贵的一国太子瞬间就变成了灰头土脸的汉子。
辛如练看着他的动作,再落到那张被灰土掩盖的面容上,忽然心下急转:“你是当年那个小乞丐?”
“是我。”晏行舟含笑点头,却又暗生落寞,“看来练儿早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辛如练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
什么叫把他忘干净。
他那个时候貌似只有十一二岁,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人样,俨然一个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乞丐模样,和如今这番矜贵的天之骄子身份可谓是天壤之别。
她能想到那个小乞丐还是因为她看到了他此刻在脸上留下的一道比较深的灰土痕迹。
犹记得当年那个小乞丐的脸上就有这么一道疤痕,深可见骨,行人见了都躲避不及。
可是现在别说是疤了,就连面貌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会易容?”辛如练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
宋砚清、席东月,晏行舟这三个人都有泪痣,但相貌完全不同。
既然这三个人都是同一个,那说明他定然用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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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手段来区别各自相貌,除了易容,她想不到别的改换容貌的法子。
“是的,练儿,我略懂些易容之术。”晏行舟颔首。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听得他承认自己会易容,辛如练心下还是有几分微惊。
她不是没听过易容这种特殊技法,但那都是存在于古老典籍当中,几乎没人会这项技艺,晏行舟作为一国太子,居然通晓这些,倒是让人意外。
不过他说的略懂辛如练并不这样认为。
能以不同身份在九州五国游刃有余,还不叫人发觉半点儿疑窦,这样的水平怎么可能是略懂。
“说起来,还要感谢练儿。”晏行舟继续道,“当年客路阁内生乱,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那一地的乞丐虽是些三教九流之徒,但其中亦有能人,我便易容成乞丐的模样混在其中,寻求机会打入客路阁内部,只是中途出了岔子,当日要不是练儿帮我把人拦下,估计我也要葬身在那里,练儿是我恩人,更是我的贵人。”
这也是他对江书改说的,没有辛如练,何来晏行舟。
辛如练一愣。
恍惚间记得当时她看见一人血淋淋地从巷子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凶神恶煞提着刀到处乱砍,惊得行人纷纷尖叫躲避,有好几个妇人孩子因为躲避不及,头颅直接被大刀砍了下来。
见此情形,她想也没想,抄起一旁柴堆里的斧头就砍了过去。
那人也没防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敢跟自己对上,一时不防就将性命断送在她的斧头底下。
也是那时,她遇到了做乞丐打扮追出来的晏行舟。
见辛如练想通了原委,晏行舟眸底带笑。
她那时不过八九岁,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在别人眼里还是个孩子。
可就是这么个女孩子,看见了这般吓人的场景非但不避得远远的,斧头在手里辗转不停,起落间鲜血飞溅。
许久没再听到晏行舟出声,辛如练又问:“太子殿下说完了?”
晏行舟没反应过来。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练儿怎么又叫他太子殿下了?
看她的神色,似乎还不相信他就是宋砚清。
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怎么还不信?
或者说还在气头上?
晏行舟脑子一转,当下便去解身上的衣袍。
辛如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开口阻止,晏行舟已经迅速将上衣给褪到了腰间。
他始终蹲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姿态俯到最低。
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遮挡,年轻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肌理线条流畅,增减一分之不能,可这么匀称干练的躯体上,唯独心口一道伤疤久久不去,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晏行舟拉着辛如练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练儿,真的是我,人会说谎,但伤口不会。”
这是他能证明自己是宋砚清的直接证据。
同样是在悦来客栈,同样是在二楼左转第三间天字一号房,同样是他脱了衣服。
上次他是为了掩盖自己是席东月,这次他是为了证实自己是宋砚清。
辛如练的视线顺着他的手落到心口上,掌下的疤痕凹凸不平,和其他地方形成鲜明对比。
她问他说完了吗?就是想问他是不是还没说文丛润的事。
正因为刚刚知道他会易容,所以当初的文丛润是不是也是他所扮。
手掌下这道疤到底是一道剑伤所致还是两道?
江书改既然和他相识,那么他的话必然不可再信,起码在剑伤这件事上不可信。
“晏行舟。”辛如练看向他。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的名字,比起上一次,这次多了几分不曾出现的情绪。
“我在。”晏行舟应她,似乎觉得只这一句还不够,他又道,“是我,练儿。”
昔日是宋砚清时,他总是一口一个夫人地叫她,现在换回晏行舟的身份,他更喜欢叫练儿。
辛如练深吸一口气,正打算问个明白,只是心里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闻到一丝烧焦的气味。
不仅是她,晏行舟也发现了。
然而还没等二人出去看个明白,门外的楼道直接塌了下去,视线所及,火光冲天,几乎是一瞬间就把整间客栈给包围在火圈之中。
第82章我更喜欢看人哭
走水了。
辛如练心下一沉。
自从昨日无意间得知晏行舟就是宋砚清之后,她便想起了当初在悦来客栈的事。
能配合晏行舟在她面前演上这么一出,说明悦来客栈的老板和晏行舟认识,交情还不浅。
所以她就拿着画像,以晏行舟的名义借用这家客栈。
本来她也只是想试一试,毕竟还摸不透晏行舟的势力如何。
结果掌柜的见了画二话不说就把答应把客栈腾空借给她。
今日这客栈也是提前清了场的,突然起火看起来像是意外,但辛如练觉得更像是人为。
火势起得太快,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几乎是才发现不对劲,熊熊烈火就已经把客栈给烧了大片。
自然起火没这么迅速,更没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波及这么大的范围。
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
是谁?
是冲着她来的?
还是冲着晏行舟?
按理说她设这么一个局引晏行舟坦白自己是宋砚清是临时起意,没人能提前部署才是。
唯一有可能给人黄雀在后的机会就是客栈清场的这段时间。
晏行舟也想到了这一点,拉上衣服就要带着辛如练离开。
只是还没等他去拉辛如练,一双手已经隔着衣服料子落到了他的腕上。
“练儿!”晏行舟心下一喜。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自己。
以前虽然也和练儿有过肢体接触,但那都是无意间的,一触即逝。
像现在这样,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倒要感谢这场人为纵火。
辛如练压低声音:“别说话,掩住口鼻。”
火势越来越大,火舌不断舔舐着楼房,房梁门扉被烧得噼啪作响,浓烟滚滚,已经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路。
乡书倒是个机灵的,扑棱着翅膀就往窗边去,一边撞向窗棂一边示意二人来这里。
许是因为之前连同晏行舟骗了辛如练,一朝东窗事发,乡书也急着立功表现,企图能得到辛如练的宽恕。
辛如练无奈一叹。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物宠。
当下也不再多说,拉着晏行舟来到窗边。
楼道已经被烧毁了,而且火是从前厅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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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再想沿着原路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辛如练试着伸手推了推,窗户还能开,没被放火的黄雀钉死。
晏行舟会意,二人一起从窗户跳下。
好在只是二楼,并不算高,二人齐齐落在雪堆里缓冲了几分力道,均没有受伤。
也是落地的瞬间,身后整座客栈全线倾塌。
辛如练眼疾手快,正要把晏行舟推开。
晏行舟哪里又能让她涉险,伸手便要去拉她。
这一推一拉,力道相抵,二人均踉跄了一步。
眼看着浓烟烈火席卷而来,辛如练带着晏行舟就地一滚,积雪零落成碎,裹着火的屋脊残骸砸落在脚边,撞上冰雪烟气滚滚。
“你身上有伤,少动武。”辛如练斩钉截铁,语气口吻不容置喙。
晏行舟笑着不当回事:“练儿不必担心,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练儿虽然说话还是冷冷淡淡的,但不再像先前一般冷硬梳理,还关心他的伤情,可见练儿心里还是惦念他的。
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吧,应该不会再提和离的事了吧。
辛如练并不信他说的好得差不多了。
这人来来回回折腾换身份到处跑,身上的伤能全好才怪,更别说前些天还在东郊小院吐了血。
江书改当时面色铁青,可见晏行舟的情况并不乐观。
也就晏行舟这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眼睛都能拿来做筹码。
还没等地上的二人起身,周边风声颤动,一阵脚步踏踏,有人拿着刀剑朝这边涌来。
脚步深重,人数不少,并且呈包围圈不断向她们收拢,可见是早已就埋伏好的。
辛如练和晏行舟对视一眼。
难怪没有封窗,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们,这只黄雀的后手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多。
刀剑闪着寒光,数百号人围攻而来,辛如练和晏行舟守着对方后背位置,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辛如练武功尽失,知道自己短板在这里,她也不和人正面对上,只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想着晏行舟身上有伤,便有意无意把敌人往自己跟前带。
晏行舟原本还担心辛如练吃不消,见她在其中游刃有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出手还是把敌人火力集中往自己这边引,让自己分担更多的战力。
乡书也是跟着晏行舟风里来雨里去见过世面的,见此情况不但没有被吓退,反而飞上去跟着拼杀,要么逮着机会就上去啄人的眼睛,一啄一个准,要么就撅着屁股喷人一脸黄白之物,一喷一个狠。
两人一鸟就这么配合默契,倒是也没吃亏。
就是这些人实在狡猾,打退一个就补上两个,打退一群就冲上来更多,这样下去,长久的车轮战就算不把人杀死,耗也能把人耗死。
辛如练微微气喘,抵着晏行舟的背低声道:“待会儿我们把主攻西南方,那里的防守比较薄弱,别恋战,趁机打开一个豁口就可以。”
知道她是在计划逃跑路线,晏行舟点头:“我先上,练儿现在可是我的军师,冲锋陷阵这种事我来。”
说罢,也不管辛如练同不同意,率先向西南方发起攻击。
辛如练无奈。
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到现在这种生死关头都还记得开玩笑。
什么军师,什么冲锋陷阵,分明是要自己先去扛下敌人的攻击,还非得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脚尖一动,辛如练紧随其后。
两人虽是第一次并肩作战,但都能跟得上各自节奏,很快,包围圈就被硬生生拨出一个豁口。
辛如练招呼乡书,趁机洒了一把雪混淆那些意图追上来的人的视线,转身拉着晏行舟就跑。
等到雪雾散去,地上只留下杂乱的脚印,再不见人影。
晏行舟跑着跑着,突然笑了起来。
辛如练不明所以。
晏行舟没等她开口问,顾自笑道:“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对亡命天涯的鸳鸯?”
辛如练被他这比喻呛了一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
都快被人追杀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居然还能联想到鸳鸯身上,这人是得多心大。
“你似乎很喜欢笑?”辛如练问他。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接倒是显得无趣了。
当然,她这句话也不是无中生有。
自打遇见晏行舟以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笑。
除了昨天被她三言两语给气哭了那次,他脸上总是挂着笑,却又不让人觉得假。
晏行舟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练儿不喜欢?”
辛如练状似无意道:“相比看人笑,我更喜欢看人哭。”
因为哭就会流泪,而她可以通过眼泪探听他人心声。
虽然目前只能似乎听到晏行舟一个人的。
晏行舟再次愣住,不过也只是片刻,旋即笑出声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辛如练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一开口就笑成这样。
晏行舟笑罢,开口解释道:“当日鹰帅双眼通红从醉仙楼出来,隔天瑾王便捂着眼睛从宋府回去,外面的人都在猜测这二人为什么在练儿面前不能自已,敢情源头在这里。”
他悠然自得,全然不像被追得仓皇逃窜的人。
辛如练哑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的就是这个吧。
她很想问问晏行舟是从哪里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的。
他不是一直没出过宋府吗?怎么外面一有些风吹草动他都知道,还比她这个当事人知道得早。
他有这么闲去听外人说闲话?
不过一想到晏行舟能做出装瞎的事,辛如练就释然了。
他确实很闲。
晏行舟忽又问辛如练:“所以我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
既然练儿喜欢看人哭,那他是不是不该笑?
辛如练无语了:“该跑了,太子殿下。”
还哭什么笑什么,人都追上来了,再不跑快点就真得哭了。
这一次的人比上一次的还要多,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且这些人对她和晏行舟都是无差别攻击,完全看不出是冲着谁来的。
实在不妙。
辛如练拍了拍晏行舟的手:“分头跑,回头城隍庙碰面。”
既然对方攻击不分主次,那就只能分散敌人的人力。
晏行舟也知道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且他心里隐隐觉得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分开跑反而是对辛如练最大的保护。
当下同意辛如练的决定:“好,练儿多多保重,不然我可就要在城隍庙内长跪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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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最后一个字,晏行舟便引着追来的人往另一个方向去。
辛如练甚至没反应过来,晏行舟就瞬间消失在眼前。
这个人,做事从来都这么快,一点儿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前面又是军师,又是鸳鸯的,现在还来个长跪不起。
辛如练无奈,点了点肩头的黄鹂:“乡书,跟上你家主子,保护好他。”
乡书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它主子刚刚才下令让它留下来保护辛如练,它怎么敢违逆。
当然,它也不敢和辛如练作对,只是在惹怒晏行舟和惹怒辛如练之间选择了更为合适的结果。
相比之下,辛如练更需要它。
见乡书不动,辛如练也没有办法,再次快步跑去。
二人一分开,身后追击的人也立即分作两行,一行跟上辛如练,一行跟着辛如练。
见状,辛如练不由得更疑惑了。
这些人到底是受了谁的命?
这里虽然在京城外,但治安什么的并不松懈,什么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和晏行舟下手?
看招式和步态,一时也看不出是哪路人。
辛如练心底盘算着,冷不防听见一声呼唤。
声音雄浑,惊破这一方呼啸的风雪。
“将军?”
辛如练微微出神。
这声音……
循声望去,便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似乎带着十几个穿着军甲的人在小山丘那边巡逻。
山雪簌簌,为首之人身姿俊挺,古铜色的皮肤在寒风中越显硕拔。
是她昔日麾下的一员大将——段无痕。
如果说副将张照苏是她的左膀,那么段无痕就是她的右臂。
只可惜,这两个人因为她下场都不好。
正如张照苏自请去东陵做守城门的校尉,段无痕也被派到京城外做巡逻的小队长。
“无痕,是我。”辛如练隔着风雪应他。
段无痕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如今得到回应当即一喜。
注意到辛如练身后有人提着刀剑追赶,眼睛一眯,当即吩咐身后兄弟一起上。
两波人打了好一会儿,许是怕被发现底细,追杀辛如练的那群人很快便退走了。
辛如练觉得有些奇怪。
对方的人手明显是多于她们的,怎么会败走这么快?
心中疑惑顿生,段无痕已经先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将军,你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辛如练已经被革职,但他还是只认她这个将军。
想到晏行舟那边还孤立无援,辛如练心神不安更甚:“无痕,此事我之后再与你细说,你先借我一队人马,我有要紧之事。”
段无痕想也没想:“将军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着,手指在一旁穿着军甲的兵卫身上动了动,似乎要把人派给辛如练。
但手指还未落下,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辛如练道:“将军,他们都是城外巡逻的兵卫,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我的营卫就在附近,手底下也有不少昔日一起并肩作战的弟兄,不如将军随我走一趟,我让他们随将军前去。”
辛如练想想也是。
巡逻的兵卫底子到底比正经上过战场的将士差一些,况且经过刚才那一战,他们身上都挂了不少彩,再让他们同自己前去确实不太好。
辛如练点头同意他的做法,但是又怕私自调兵连累段无痕,故犹豫道:“这事会牵连你。”
她已经牵连他们够多了,不想再连累他们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段无痕笑笑,“将军放心,我不会受累的,那些人来者不善,恐为害大齐,我让人随将军走一趟说不定还能记我一功。”
于此,辛如练也不便多说,跟着段无痕去了他的营卫。
只是到了营卫,段无痕并没有第一时间拨人给她,而是把辛如练带到自己的屋子,给她倒了一杯茶后就沉默着不说话。
辛如练渐渐也觉得不对劲了,把茶一推:“无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清楚段无痕的性子,要是觉得为难不想借兵,绝对不会一开始就答应她。
但若是答应了,就一定会言出必行。
可是现在既不给她人,也不说原因,就这么耗着她,其中必然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段无痕看着辛如练,忽然起身屈膝冲她跪下:“将军,对不起。”
第83章你若是君就好了
膝盖磕碰到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铿然脆响。
辛如练不明白他此举何意,忙起身就要去扶他起来:“无痕,你这是做什么?”
她和段无痕在战场上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更是死生与共的战友,什么时候需要行这种跪拜大礼。
段无痕不顾她的阻拦,以头抢地脆生生给辛如练磕了一个响头:“将军,对不起,但是我不能让你离开。”
这是他第二次说对不起,但接的话却让辛如练心底一寒。
“他让你这样做的?”辛如练手微微僵住。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段无痕知道她说的是谁。
大齐的帝王,谢景谙。
早在几个月前这位君主就找到了他,以他家人的性命威胁,让他在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辛如练留下。
军中的人都知道,就属他和张照苏跟辛如练关系最好,一路战场拼杀,生死之交的情分不是说说而已。
辛如练被革职失势后,张照苏心中为辛如练感到不平,自请去东陵守城门,而他则被谢景谙找上,安排了一个在城外巡逻的闲差。
说是闲差,但段无痕知道,大齐这位君主是要他背叛辛如练。
因为他和辛如练的情分,辛如练对他不会设防。
就像刚才那样,他几句话就让她跟着自己来了。
先前在小山丘那边遇上辛如练也是他故意等在那里的,为的就是假装和辛如练撞上,把她带到这里,不让她离开。
现在面对新如练的质问,段无痕只能一声声重复着对不起。
他不想这样做的,只是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谢景谙的手里,他不能。
辛如练心下一沉。
虽然心里隐隐猜到这件事和谢景谙脱不了干系,但真正得到证实,她还是感到深深的无力与疲惫。
她以为经过凌竹亭那件事之后,谢景谙近些时日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他会转头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把她和晏行舟分开,就是为了赶尽杀绝吗?
难怪她会这么巧遇到段无痕,难怪追杀她的人见到段无痕后只简单过了几招就佯装败走。
辛如练只觉得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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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寒。
既然谢景谙开始动手了,晏行舟那边的情况怕是不妙。
谢景谙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在那种情况下会和晏行舟分头跑,所以故意设局。
辛如练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晏行舟要是死在大齐,大御大齐两国必起战乱,虎视眈眈的大燕只怕也会趁机横插一脚。
她必须得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脚下一转,辛如练便要出去。
只是刚一转身,一道拳风就擦着她的颈项袭来。
辛如练偏头避让,抬手压住那人的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
砰的一声闷响,段无痕的背狠狠砸在地上,但他却压抑着没哼出声。
辛如练声音冷沉:“无痕,你今日当真要拦我?”
“对不起将军。”段无痕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挡住辛如练的去路,“我今日不能让你出这道门。”
辛如练看着他:“所以,你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段无痕沉默,并没有反驳,也不需要反驳了。
他不是一开始就是谢景谙的人。
他就是个只知道打仗的莽夫,谢景谙还瞧不上他。
只是现在多说也无用了。
将军这样误会也好,总比知道是他背叛了她要来得痛快。
辛如练也不再多说,这个时候还在意这些做什么,迈步就要径直离去。
“将军。”段无痕拔出腰间的剑,直指向她,眸中血色上涌。
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他的剑都是指向敌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把剑投向自己人,投向他的将军。
辛如练看也不看,一步上前便和他打作一团。
她步步紧逼,段无痕步步后退。
从前段无痕就打不过辛如练,如今顾忌着辛如练没了武功,虽然拔出了剑,但到底怕伤着辛如练,难免束手束脚,不过十几个回合,段无痕就被逼到了玄关处。
辛如练一把夺过他的剑,横立在二人之间:“无痕,你心太软了,他难道没教过你对付我这种人要心狠一些吗?”
若是以前,段无痕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可现在她武功尽失,招式只是徒有其表,好几次段无痕都能把她扣下,但他并没有。
段无痕忽地笑了,笑声凄凄不似昔日那个持剑风流的大将:“将军,其实你比我还要心软。”
辛如练还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到段无痕向她手里的剑撞来。
心下一惊,辛如练忙要把剑收回。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段无痕抓住剑身,狠狠地把剑送入自己心口。
利刃刺破胸口,再从后心穿出,血顺着剑缓缓滴落,在半空中凝成红色的一条线。
“段无痕!”辛如练拿着剑的手都在开始阵阵发抖。
不是害怕,不是惊惧,而是意外、不解、痛心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这一刻的轻颤。
段无痕笑着应她,有血从口中涌出:“将军,末将在。”
就像以前一样,辛如练战前点兵,喊到他的名字时,他总是会笑着高声应和一声,将军,末将在。
若不是此刻他的手还握着剑身绞动心口,辛如练几乎都要以为她又回到了战场上。
段无痕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住脚,只是脸上的笑意不曾变过。
辛如练一掌劈开他握着剑身的手,段无痕没了支撑当即就要摔下去,辛如练一把将他扶住,带着他瘫坐在地上。
“你做什么?”辛如练捂着他的心口的伤,大片大片的血喷涌,把段无痕身上的衣服都染成了绯色,“我去叫军医。”
段无痕制止了她的动作:“将军,没用的,我下的手,我自己知道,看在我就要死了份上,将军能不能听我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要说等伤好了再说。”辛如练不容他任性,说什么就要起身去找军医。
段无痕忙去拉她,慌乱中猛地吐出一口血。
血落在辛如练衣襟上,晕染做了团团花色。
“将军,有些话……我怕再不说就……就来不及了。”段无痕阵阵咳嗽,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辛如练这下也不动了,点了段无痕身上几处大穴止血,本想输送内力给他续命,但手伸到段无痕肩背上才想起自己早已没了武功,又哪里来的内力。
见她不再想着去请军医,段无痕这才放下心来,喘着粗气道:“没事的将军,此番我死了只能是我办事不力,累及不了我的家人。”
“他用你家人的性命逼你?”辛如练声音颤颤。
谢景谙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他难道就不怕三军将士因此心寒吗?
段无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无事:“我自小投身行伍,没读过几年书,只知道进了军营就是军中的一份子,万事要以军为重,后来跟随将军,我忠的便是军,可是军到底受命于君,到头来不管愿不愿意,不管这个君是不是明君,都得忠君。”
“将军,你就是太心软,你在外征战几载,保家卫国生死置之度外,你那么拼,打起仗来完全不要命,现在君主如此欺你,你都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我知道你是为了大齐百姓考虑,所以只要不是什么祸及家国的事你什么都能忍,可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曾经和我们一起饮马漠海的将士也咽不下这口气。”
“有时候我就在想,将军你若是君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再忍受这些不公,我,还有我们身后那些弟兄也可以一直跟随将军,一直忠军,一直忠君。”
这话属实大逆不道,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传到谢景谙耳朵里,说是抄家灭族也不为过,但这些段无痕都不想管了。
他只想把这几个月憋在心中的郁气全部说完,要是再不说他就真的没机会了。
辛如练拼命按住他的伤口,尽量让血流得慢些,再慢些:“无痕,别说了。”
“将军,有些事不是我不说就能掩盖的。”段无痕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用尽全力,“将军,今日死在你面前的是我,明日就可能是照苏,只要他还是君,这把刀就永远悬在我们千千万万个兄弟的脑袋上。”
辛如练被他抓得生疼,但身上的痛远不比段无痕这字字句句砸在她耳边的痛。
段无痕眼眸充血:“将军,你不能再一味忍让下去了。”
许是情绪激动,他被喉头的血呛了两声,脸上血色渐渐淡去,温度也一点点变凉。
辛如练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一向从容淡定的人破天荒没了平日里的镇定。
“将军不用管我,后面的事我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他让我拖住你,定然会对另一边下死手,时间紧迫,将军快去做你想做的事。”
说着,段无痕长叹一口气:“将军,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将军了,以后不能再跟随将军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在天上看到你有朝一日荣登大宝。”
这句话他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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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说的,隔着虚空似乎看到了他日金殿之上,他的将军身披帝袍端坐龙椅,文武百官齐齐跪拜高呼万岁。
笑着笑着,搭在辛如练腕上的手缓缓垂了下去,逐渐在辛如练怀里没了气息。
辛如练咬咬牙,强行让理智盖过心底悲痛。
她现在还不能悲痛,也没有时间给她悲痛。
以往的战友不是死在敌军的马蹄下,就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下。
唯独这次,与她生死与共的伙伴死在了她的手里。
辛如练喉头哽咽,给段无痕把脸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净,起身便要离去。
只是还没等她站起身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就率先闯了进来。
长眉粗犷,五官不似张照苏和段无痕那般秀气,虎背熊腰很是健硕,饶是穿着厚重的冬衣,也盖不住那一身腱子肉,彼时肩上还有不少风雪,也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辛如练提上段无痕的剑,瞬间戒备。
来人她认识,是戎炎。
也是军中和她最不对付的人。
在戎炎看来,女人领军就是对他的侮辱。
尤记得辛如练第一天进军营,就被戎炎当着全军的面给了一个下马威。
那时的戎炎居高临下打量着手持虎符的辛如练,满脸不屑:“女的?不再家中绣花跑军营来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什么情哥哥怜香惜玉,有的只是吃人的刀剑以及在敌军□□哭爹喊娘的耻辱。”
辛如练当时是怎么做的呢?
她二话不说把人掀翻在地,把在军中号称最勇猛的悍将戎炎打得三天三夜下不来床,二人因此结下梁子。
后来辛如练百战不殆越战越勇,反倒是把敌军打得哭爹喊娘,至此,戎炎在军中总是被辛如练压一头,二人恩怨也更甚。
是以后来辛如练被革职,戎炎反倒被谢景谙提拔重用,现在已经取代了辛如练当初的位置。
辛如练以前的部下当然不愿意,因为此事爆发过好几次动乱,但都被戎炎以雷霆手段压了下来,一次比一次手段严峻,大有杀鸡儆猴之意,接连几次之后,军中就算再有人对此不满,也不敢置喙。
辛如练警惕地看着戎炎。
现在的她断然是打不过戎炎的。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还将段无痕和她说的话都听了去,现在估计是要动手了吧。
谢景谙提携他,不就是等的今日吗?
段无痕只是用来迷惑她的幌子,谢景谙怎么可能把所有的机会都压在和她交情匪浅的段无痕身上。
而和她不对付的戎炎,才是谢景谙真正的杀招。
第84章我不想让人再因为我而死
戎炎偏头看了一眼地上早已冷透的段无痕,垂下眼眸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在酝酿什么,还是当辛如练这个大活人不存在。
辛如练压了压眉弯。
段无痕死在她手里,戎炎会借势扣下她吗?
这对谢景谙和他来说无疑是个大好机会。
可是现在情况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以往她和戎炎二人虽然不至于一见面就掐,但都各自看不顺眼,还从来没出现过现在这种两相沉默不语的情况。
气氛诡异僵持,屋内寂静,似乎还能听到屋外簌簌的落雪声。
时间紧迫,她耗不起。
辛如练提着剑,试着向门外的方向迈去一步。
站在原地的戎炎依旧没动,就连眼皮都不曾抬起来。
辛如练看着他的身影,再次向前迈出,这次是两步,正好和戎炎站到了同一条水平线上。
气息凝滞,冷空气包裹在二人周围。
这是两个人隔得最近的距离,近到只要辛如练的剑稍稍一挑,就能抵上戎炎的要害;近到戎炎只要一侧身,就能制住辛如练的命脉。
然而戎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像是压根没看见辛如练一样,没有防备,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只盯着地上的段无痕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人的衣袖短暂地触碰又分开,辛如练这次不再试探,放开步子就向外面跑,速度越来越快,步子越来越大,直至消失在风雪之中。
听得人去得远了,戎炎才像是刚回过神来。
挑挑眉走到段无痕身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个狠的,用自己的死来逼她走上这条路。”
以往他只当段无痕是个只知道打仗干架的莽夫,没想到文臣死谏这招也被他学了来。
“生前为她鞍前马后,死后还为她费心铺路。”戎炎一边说,一边蹲下身给段无痕整理被血浸染的衣衫,“她要是敢反我倒是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她要是不敢……”
说到这里,戎炎脸上笑意更甚,语气恻恻:“我就杀了她。”
·
辛如练一路寻着雪地上的脚印去找晏行舟,可是路上除了打斗痕迹和血迹,以及死状凄惨的尸体,并没有发现晏行舟的人。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算是个不太好的好消息,起码晏行舟还没遭毒手。
辛如练没敢去惊动旁人,谢景谙到底布了多大一个局她还不清楚,身边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她也不知道。
她和晏行舟久久未归,想必宋培印那边已经发现了事情不对。
她让乡书去给宋培印报信,让他以大御明昭太子被人截杀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得满城皆知,闹到谢景谙面前去。
纵然晏行舟人是在宋府出的事,但谢景谙就算要治罪,也要等把晏行舟找到再说。
虽然整件事本身就是谢景谙主导的,但事关大齐大御两国,谢景谙再怎么也要做些表面功夫。
只要能拖住一时片刻,晏行舟就还有一线生机。
冬季天色都黑得比较早,暮色很快笼罩整个京城,天更冷了。
辛如练在外面找了许久没找到晏行舟人,便想着去城隍庙碰碰运气。
她事先和晏行舟说过去那里碰面,只要他躲过了那些人的追击,他一定会去那里等她。
趁着入夜,辛如练避开人群,悄身溜进了城隍庙。
白日里来城隍庙的人不少,此刻夜深人静,倒是显得几分凄清。
正殿之中,城隍神威严肃重,两旁分列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钟鼓神以及十殿阎王、十八司八大将①,在这样的环境下,行善者心生敬畏,作恶之人无端胆寒。
辛如练在庙内搜寻了一圈,仍旧没有发现晏行舟的身影,正想着要不要再去周围找找,便听得轻微一声闷响。
像是没站稳突然倒地一样,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暴露在空气中。
辛如练循着声音绕到城隍神塑像背后,便看见一人浑身裹血,垂着头单膝跪倒在地。
“你怎么样?”辛如练忙上前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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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行舟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那些人追来了,正打算出手,见到是辛如练,脸色当即缓和,嘴角也挂上了笑意:“让练儿久等了,我没事,小伤。”
其实他早就脱身了,只是白日里城隍庙人来人往,他怕把战火引到这边伤及无辜,也就没往这边来。
此刻趁着夜色,这才偷偷摸进来。
辛如练没吭声,撕下衣角就开始为他包扎。
这叫小伤?他都要站不住了。
这么多人围攻,一路上尸体都能堆成山,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晏行舟任由她为自己包扎,见辛如练发丝上霜雪厚重,便抬手一点点地替她拂去:“练儿,你心情不好。”
闻言,辛如练手上动作一顿。
她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练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越会表现得像个没事人。”晏行舟替她把鬓边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顾自说道。
辛如练无声一叹:“是吗?是吧。”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习惯。
简单为晏行舟做了止血处理,辛如练便坐去了一旁,垂眸抱膝,将自己与此间风雪暂时隔绝开来。
一闭上眼,段无痕死时的景象就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他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她面前,死在她的手上。
他说:“将军,今日死在你面前的是我,明日就可能是照苏,只要他还是君,这把刀就永远悬在我们千千万万个兄弟的脑袋上。”
段无痕、张照苏、还有曾经一起上阵杀敌的将士们。
她以为她能一个人揽下所有,可到最后还是将他们陷入不复之地。
或许,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的。
辛如练吸了吸鼻子,等到再抬眼时,一包梅子蜜饯便映入眼帘。
梅子颗颗晶莹,在纸包里浑圆生香,让人顿生食欲。
晏行舟捻起一颗递到她嘴边:“母后总是说,这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多吃东西,口中甜了,心中就不苦了,练儿试试。”
甜的吗?她喜欢吃的是酸梅,酸掉牙的那种,还真没有吃过甜的梅子。
辛如练看着他手中的梅子,似乎真信了他的说辞,张嘴将梅子含入口中。
淡淡的梅子味萦绕在舌尖,甜味在唇齿间丝丝绽放,却又不腻人。
很甜,但是辛如练只尝到了苦,苦到四肢百骸都在发软发麻。
“我杀了曾经最好的战友。”她道。
许是被梅子打开了话匣子,辛如练开始讲述今日发生的事。
不过她没有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一遍遍重复着杀了战友这句话。
“练儿。”晏行舟紧紧握住她的手,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她一些精神支撑,“不是你的错。”
他虽然不知道分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今日之事也隐隐猜出是谢景谙所为。
辛如练忽地笑了:“不是我的错?我杀夫杀友,众叛亲离,他们一个个因我而死,我这个罪魁祸首却还恬不知耻地活着,我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我难道不该死吗?”
“不是这样的,练儿,杀夫杀友不是你所愿,你是被人设计的,该死的人不是你,是背后的人。”晏行舟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怕她钻牛角尖想不开,极力给她纠正。
他最是见不得她伤神。
别人难过或许还能哭一场发泄出来,而练儿难过伤的是她自己。
情绪从来不外泄的人不会因为某些事突然爆发,而是一点点积压在心,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反噬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现在练儿还在笑,这得痛到什么程度才会把悲伤笑出来。
辛如练深吸一口气,忽然调转了话头:“你还有梅子吗?我想吃酸的那种。”
她是人,不是神,她也有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忧惧爱憎这些她都有,只是她习惯性地把所有情绪掩藏在这张皮囊之下,习惯性地把所有悲痛的时间都压缩到最短。
方才那般宣泄已经超出了她的底线,她不允许自己这般失态。
“有的。”听得她语气缓和,晏行舟放开了她,把剩下的梅子递到辛如练手中,“只有刚才那颗是甜的,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知道辛如练喜欢酸口的梅子,他一直都带着。
刚才那颗甜的只是他随手加进去的,想着要是辛如练有天想尝尝别的口味,他也能拿出来。
辛如练捡了一颗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弥漫在口中,酸涩又让人清醒。
当初一线天出来,她娘亲喂给她的就是这个味道。
那个时候,就是他塞给她的吧。
“我不想让人再因为我而死了。”辛如练看着手中的梅子,一字一顿。
晏行舟抚上她的脸:“那就去做。”
练儿总是这样,再怎么悲伤哀痛都会及时从中脱离,冷静得让人心疼。
辛如练将梅子咽下:“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有些事,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要么,没有人再为她而死。
要么,死更多的人。
晏行舟浅浅一笑,既没说对,也没说不对,而是反问:“练儿来的时候可看见城隍庙悬挂的牌匾了?”
辛如练被他一点,也想起了牌匾上的字,还是著名书法大家提的。
这座城隍庙挂了内外两个牌匾。
一个是我处无私,一个是护国庇民,
辛如练没再说话。
晏行舟也没再挑起话头。
但他知道,她在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而他,会一直站在她身后。
庙内香火袅袅,庙外风雪依旧,夜色更深,雪更大。
只是风雪之中,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辛如练和晏行舟对视一眼。
新的一拨人追来了。
第85章你还吃上醋了
辛如练当即拉上晏行舟:“走。”
就知道谢景谙不会轻易收手,这附近也就只有城隍庙这里能藏人,难怪他会找到这里。
晏行舟脸上笑意缱绻。
似乎身份暴露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练儿自从知道他就是宋砚清之后,主动接触他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城隍庙前后都被人围了起来,辛如练带着晏行舟躲去了草垛子里。
风雪呼啸不止,夜里更显孤寒。
晏行舟握着辛如练的手,忽然灵机一动。
辛如练只觉得掌心痒痒的,随着指腹勾勒挑转,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自己手心里写字。
一笔一划,写的是:练儿你冷不冷?
此情此景,辛如练不禁想起上次在一线天,他也是这样在她缠着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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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掌心里写字。
那时的他还是席东月。
许是承了他两颗梅子的情,辛如练也不好不搭理他,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你冷?
晏行舟本来就不冷,这么问无非是担心辛如练的身体受不住,但是转念一想又继续在她掌心书写。
嗯,冷。
黑暗中,他看不清辛如练的面部表情,只听得一片寂静里忽然响起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再然后,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就像是他属下平日里的拍肩膀打招呼一样,轻轻拍了拍。
晏行舟失笑。
练儿真是可爱得紧。
什么暧昧的事到了她跟前她都能做得清清爽爽,毫无旖念。
拍完肩膀,辛如练又在晏行舟手里写写画画,询问他的情况。
还撑得住吗?
躲在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那些人迟早会发现她们的藏身之所。
待会儿势必会正面起冲突,晏行舟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行。
方才她虽然给他的外伤做了简单包扎,但她心里明白,晏行舟受的内伤更为严重。
且夜里光线不好,他眼睛又还未恢复,正面和那些人对上更是麻烦。
晏行舟在她掌心点了点。
无碍。
辛如练也不再多说,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想着待会儿声东击西,二人借此机会逃出去。
晏行舟认真地听着她的安排,时不时捏捏她的指尖当是应和。
很快,二人便合计使了一出调虎离山引开追来的人,向着夜的更深处奔去。
两人没敢走大道,摸黑在山路间前行。
冬季寒凉,夜里山路难行,好在二人走出没多远就遇到了悦来客栈背后的老板——叶观礼。
辛如练和晏行舟跟着叶观礼来到一处村庄,绕过田间地头,便听得犬吠声声。
“旺财,是我。”叶观礼招呼一声。
黑夜里,那只通体浑黄的狗子便踩着雪摇头摆尾地迎了上来。
叶观礼摸了摸它的狗头,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给它。
村里妇人汉子闻声出来,见到是他,当即笑着把他们一行人带进屋中。
屋内暖炉烧得旺盛,一杯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意才稍稍减缓。
辛如练视线在进进出出的妇人和汉子身上来了又去,心里微微讶异。
大晚上面对她和晏行舟这两个不速之客,村里的人似乎并不惊奇和慌张,就好像她们来与不来都是这个样子,很是从容。
见她如此,叶观礼探扇浅笑:“小美人觉得我这里如何?”
大冬天拿着扇子确实有些不伦不类,但被他这么一做,举手投足自然成景,风流神往,很是好看。
晏行舟一听见他这个称呼就忍不住咳嗽,挤了挤眉眼让他收敛些。
倒不是他乱吃飞醋。
而是叶观礼这个人生性如此,见到该喊大娘的妇人直接上去甜甜地喊姐姐,见到妙龄女子就亲亲热热地喊小美人,因为这一张嘴,多年来他游走花丛游刃有余,更是引得无数女子倾心,偏偏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虽是浪子行径,但洁身自好。
平日里他喊喊也就罢了,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可是现在他喊的人是练儿。
练儿这样的清冷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他这样有些浮浪的打招呼方式。
叶观礼哈哈一笑,指了指晏行舟:“怎么,你还吃上醋了?”
晏行舟无奈:“你还没那个本事让我吃醋。”
“东月,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叶观礼一听他这话就来劲了,嘿了一声表示愤怒。
其实他也是知道晏行舟的真实身份的,只是他更喜欢这样称呼他。
见二人开始打嘴仗,辛如练只得插了一句:“无妨,叫什么叶掌柜自己顺意就好。”
来的路上晏行舟就把叶观礼的事告诉了她。
而她也认出了叶观礼就是上次从一线天出来以后,拿着画像问她是不是姓辛的悦来客栈掌柜。
和之前不同的是,叶观礼没粘那两片青葱的小胡子,脸上也没画那些略显老态的皱纹,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华贵衣裳,这颜色单拎出来一种都很好看,也很适合他的风流俊朗,但是全部堆在一起就显得冗杂纷乱了,导致整个人乍一看像个到处开屏的花孔雀。
叶观礼扇子唰地一下打开,动作轻巧奇展,倒是像戏曲里的面容俊秀无双的小生亮相:“嫂子客气,叫我观礼就好。”
这次他倒是没再叫辛如练小美人,一声嫂子喊出,就算是自家人了。
许是之前被晏行舟喊过几次嫂嫂,再次听见这个字时,辛如练不由得看了晏行舟一眼。
晏行舟被她这么一看,脸顿时就红了。
不是气的,而是羞的,臊的。
先前为了不让练儿怀疑他就是宋砚清,灵机一动编出那么一个谎言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二人都说开了,相互知根知底,旧事再提难免觉得当初的自己幼稚。
叶观礼难得见他这个样子,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呀呀呀,东月你怎么脸红了,可是这屋内的火烧得太大了?”
说着,还举着扇子给他扇风。
晏行舟难得吃瘪,面对叶观礼的调侃没说话,只把头埋得更低。
辛如练并不打算翻旧账,淡淡收回视线,对叶观礼道:“观礼,这些都是你的部署?”
先前人家喊她一声嫂子,她现在喊他一声名字,也算是回礼了。
悦来客栈几乎开遍整个九州五国,她只道叶观礼是个有头脑的生意人,却没想到方才和妇人汉子谈起农庄之事,叶观礼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且看他和这里的人很是亲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铸就的,想来他应该早就着手在这一方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嫂子慧眼。”叶观礼笑道:“钱赚多了也没意思,田园之间才多有乐趣。”
辛如练心下一动。
商人身上多商贾的铜臭之气,能如叶观礼这般的,实属不多见。
这大抵就是圣人所说的返璞归真。
“说起来,此番毁了你一座客栈还是由我而起,回头我会如数作赔。”辛如练补充一句。
叶观礼连忙阻止:“嫂子这话就生分了,一家人说什么赔不赔的,多难听。”
说着,还指责起晏行舟来:“东月,你是不是平时对嫂子多有苛刻,你看看,这都跟我谈钱了,谈钱多伤感情,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况且那间客栈本来就出了一些问题,我这次来就是打算肃清整顿的,没想到提前让人钻了空子。”
这也是他会在半路上遇到辛如练和晏行舟的原因。
得亏晏行舟和辛如练没出事,不然他可得内疚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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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嫂子,东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叶观礼做思考状。
他已经知道了谢景谙对晏行舟下手的事,不惜倾巢而出,可见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这里虽然安全,但也难保谢景谙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晏行舟和辛如练对视一眼,彼此虽然都未说话,但各自意思不言而喻。
是时候该给谢景谙找些事做了。
因为有了宋培印的推波助澜,大御明昭太子在京城被人截杀的事很快便传开了。
谢景谙面上震怒,将宋培印好一通责罚,派人四下搜寻晏行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晏行舟虽然不出现在人前,但暗中给大御那边传信,让大御向谢景谙施压。
赵断鸿因为褚谦把他辛苦堆的雪人给撞倒了,也不管褚谦卧病在床与否,带着人不分早晚地找褚谦的不痛快。
豹将对于此事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只要赵断鸿不去找辛如练,他什么都可以听赵断鸿的。
褚谦由于被褚楚下了毒,浑身无力在驿馆躺着,也只能任由赵断鸿三天两头来挑事。
一时间大燕和大乐也是剑拔弩张,褚楚倒是因此得了几天清闲。
不过在知道辛如练在去接宋砚清的路上失踪后,褚楚就着手计划找人了。
赵断鸿听说辛如练失踪就更坐不住了,带着人说什么就要去寻辛如练。
豹将拦也拦不住,只能跟在赵断鸿后头去找人。
上次他就带着人想要置辛如练于死地,事后虽然辛如练没有提及此事,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次虽然不是他动的手,但事关辛如练,说什么他也要跟去看看,免得被辛如练打个措手不及。
另一边,祝从浓知道辛如练失踪后急得不行,也开始召集人手去找。
相比之下,江书改倒是冷静非常,面上让祝从浓安心,私底下又连同宋培印把事情闹大,让谢景谙头疼不已。
就这样,京城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只不过这个热闹并不是人人都想要的。
接连几日寻找大御明昭太子无果后,另一个消息又传了出来。
宋三公子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辛如练和佘九仓。
当日宋砚清出门寻医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但人们也只当是照常。
毕竟这些年宋培印为宋砚清寻找的医师郎中不说一千,八百也有了。
可是谁知道这回还真找到了名医,还是被九州五国奉为医圣的佘九仓。
这位医圣早些年就归隐了,这次能为宋砚清出山诊治,可见宋培印是动了大手笔。
与此同时,谢景谙在这个关头宣布立后,娶的是宣首辅家的千金,宣青檀,开年后便举行立后大典。
第86章我对你的心意
对于谢景谙要立后这件事,辛如练和晏行舟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谢景谙继位多年,后位一直空悬,朝中上下早有非议。
不过一直被谢景谙压着,朝臣虽有微词,但也没人敢置喙。
要说谢景谙先前根基尚浅时立宣青檀为后辛如练还是比较相信的,毕竟宣首辅确实是个不错的助力。
可是如今谢景谙已经能掌控朝堂了,按理说不需要拉拢宣首辅才是。
倒是宣首辅和宋阁老在朝堂上一直不对付,假若谢景谙此番是想借着抬高宣首辅来打压宋阁老,这倒是说得过去。
只是辛如练心里就是有些说不出的不安,毕竟当初谢景谙那张立后圣旨上还写着她的名字。
突然改主意,辛如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对此,晏行舟表示既来之则安之。
只要他这个明昭太子一日还未找到,谢景谙就别想过安稳日子。
辛如练回来以后,祝从浓、赵断鸿先后来看望过。
对于失踪这件事,辛如练对外的说法是去接宋砚清的路上遇到了雪崩,幸得撞上隐居避世的佘九仓,恰好医圣当时心情不错,便也顺水推舟帮宋砚清治病。
反正医圣治病不是看条件就是看心情,她这话并没有引起怀疑。
倒是祝从浓提起过谢景谙要立后的事。
只有两个字,突然。
突然到她这个胞弟事先都不曾表露过这个意思,就像是一夕之间起的主意。
况且她也是知道她这个弟弟对辛如练的心思的,后宫无一妃嫔,后位又空悬这么久,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把它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此番突然要立宣首辅的女儿为后,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私底下也没听说他和宣青檀见过面什么的,只怕他连宣青檀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不过对于谢景谙要立后这件事祝从浓是不反对的。
想立后了,说明他收心了,不再执着于练练,此后她也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
赵断鸿原本是要挤到辛如练身边去的,但一左一右被晏行舟和祝从浓给占了,他只能站到辛如练身后嘘寒问暖。
经此一事,赵断鸿强烈要求要住进宋府,美其名曰看顾辛如练,有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发觉,必然不会再叫先前的事发生。
祝从浓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一听他这话当即就招呼人把赵断鸿给赶了出去。
鸡飞狗跳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豹将看不下去,强行把赵断鸿拖走才算了事。
等到把祝从浓和赵断鸿送走,褚楚也来了。
她这些日子本就悄悄住在宋府,方才为了不让人知道这件事特意回避开了,这下等到人差不多都走了她才来。
彼时屋内就只剩下辛如练、晏行舟以及阮良桐和佘九仓几人,褚楚一一见过,等到视线落到晏行舟身上的时候不由得微微变色。
男子面带病色,弱不胜衣,眼角一颗泪痣尤为明显,衬得整个人羸弱中带着些温润儒雅,端方持正。
也是这颗泪痣,让褚楚想起一个人。
大御明昭太子,晏行舟。
他的眼角也有这么一颗泪痣,就连位置和大小都似乎一样。
只不过二人相貌并不同,气质也不同,晏行舟身上比眼前之人多了几分皇家威严,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尊华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不是轻易就能遮掩的。
思索间,褚楚扫过晏行舟的眉眼。
晏行舟的眼睛受了伤,说是双目失明不能视物,可这位宋三公子的眼睛分明好好的,彼时正含笑看着她的姐姐辛如练,扯了扯她的衣袖送上一颗梅子,目光柔情似水,视线一点儿也不曾离开辛如练。
褚楚不由得松口气。
那位叱咤风云的明昭太子怕是做不出这等小儿女情态。
况且如今那位太子殿下尚下落不明,怎么可能会是眼前之人。
这世间有泪痣的人多了,有些相似也没什么,怎么可能人人都是晏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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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晏行舟半天没理会褚楚的见礼,辛如练不由得用胳膊肘拐了拐晏行舟。
晏行舟似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凑到辛如练面前,低声问:“何事?”
这一凑二人就难免离得很近,晏行舟的鼻尖几乎都要碰上辛如练的耳垂。
气息灼热喷洒在颈侧,辛如练睨他一眼。
这人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九州五国说起他这个明昭太子谁不夸赞其大才,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掉链子了。
“楚楚在和你说话。”辛如练低声提醒。
听到这一句,晏行舟仿若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向褚楚施礼赔罪:“方才沉迷于夫人的温柔乡,一时忘了回礼,让帝姬见笑了。”
褚楚失笑:“宋三公子不必多礼,倒是我初来乍到,打扰公子和姐姐了。”
人家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话题到此便也结束。
倒是辛如练看了晏行舟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