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兵甩甩脑袋,企图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不过转念一想,韶宁帝姬虽然和瑾王殿下是亲兄妹,可二人长得并不像。
准确来说,韶宁帝姬和大御帝后以及瑾王都不像。
不过外界都说韶宁帝姬是在大福寺降生,携带紫薇星象,是受了佛祖点化的,这是佛相面,和亲生父母长得不一样也情有可原。
至于是不是这样,将兵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世人都这么说。
而且也不是没有子女长得不像父母的例外,这宋府里的小宋夫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宋夫人虽然继承了辛老将军能征善战的领兵本事,但容貌上一点儿不像她的父亲辛承议郎。
许是自小不受父亲待见吧,所以身上也没有自家父亲的影子,将兵如此想。
第76章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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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谦一路跟着先前那将兵进府,笑意越发猖獗:“皇妹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此刻心里是不是很高兴?”
一直缩着脖子埋头的褚楚任由他抓着肩膀拖拽,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她取下耳垂上的东珠坠子攥进手心。
褚谦也不需要她作答。
反正现在都到了晏行舟跟前,他倒要看看她能犟到什么时候。
不过走了一段路后,褚谦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这宋府怎么说也是大齐的显赫大家,以晏行舟的身份,住进来怎么说都不会差,为什么还越走越偏了?路上就连皇家侍卫都不曾见到几个。
褚谦顿生警惕,停下脚步也不走了,看向那带路的将兵:“等等,你家太子殿下确定让你带我来这里?”
将兵还未应话,褚楚已经先一步动作。
“畜生,我亲自送你下地狱。”
说着,作势便要一捏手里的东珠坠子。
只要轻轻一捏,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她会跟他同归于尽,带着他一起死。
想到这里,褚楚忽然笑了。
笑声激荡颤颤,却也带着必死的决心。
她什么都不要了,也什么都不管了,过往十八年已经活得够累了,就这样吧,她不想活了,就拉着他一起死好了。
褚谦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心下猛地一跳。
原来她的鱼死网破就是玉石俱焚。
以往她说要杀了他他都没有这般惊惧过。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她死,他不想她死。
哪怕平日里再怎么欺负她,再怎么打压她,给她找不痛快,他从来都没想过让她死。
她不能死。
她要是死了,这些年他都算什么?
心里叫嚣着,褚谦就要去抢她手里的东西:“停下。”
这是他第一次喊得这么大声,就连人前一向端着的儒雅都没了,四处风雪似乎都在这一刻凝住。
可以往轻易就能被他制服的人如今一心求死,他居然撼动不得。
“不要。”
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
她怎么能寻死?
她不是最喜欢谋算用最少的人力物力达到最好的结果吗,怎么会做同归于尽这种划不来的蠢事?
褚谦的声音都在发颤,心跳声震耳欲聋,似乎下一刻就会崩裂。
褚楚依旧笑着。
笑声凄凄,姣好的面容上染了血,迎着落雪慢慢模糊。
死了好,死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
只是可惜,到死没能亲自拿着刀砍褚谦这个渣滓几刀,没让他碎尸万段,说到底还是便宜他了。
褚楚笑着,眼底泛起泪光。
也不知道她死在这里会不会给辛如练惹麻烦?
实在是对不起了,临了还要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她。
今生没有机会,来世再向她赔罪好了。
还是算了吧,这一世都过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下一世还是别来了,就做一株蒲公英罢了,风吹到哪里,她就在哪里落地生根,凡尘俗世的纷扰都和自己无关,若是遇上有人欺负辛如练,她就扑上去迷了他的眼睛,就当是报答她的恩情,虽然这报恩的方式微不足道。
也不知道到时候辛如练会替自己收尸吗?
以辛如练的性子,她应该不会不管自己的。
想到这里,褚楚又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吧,她这个样子不好看,她都嫌弃自己,还是别让辛如练看见了。
不过等到这颗珠子被捏碎,她也没什么尸骨可以留下了吧。
东珠坠子在指尖泛着幽幽冷光,然而,就在它即将粉碎那一刻,一道身影突然出现。
褚谦只觉得手腕一痛,似乎是被什么冰凉又锋利的东西给割了,角度刁钻,差一点就挑破了他的手筋。
趁着他愣神的瞬间,辛如练一脚踹向褚谦的胸口,直把人踹开几步远。
辛如练忙按住褚楚的手:“楚楚。”
她说得急,呼吸急促,语调也有些快,但咬字清晰,声声入耳。
“姐姐?”褚楚有些涣散的瞳孔在这一声呼唤中渐渐聚拢,看见辛如练在自己跟前,影影绰绰不大真切,还以为是自己临死前的幻境。
辛如练从来不叫她楚楚,纵使再和自己交好,都只称她一句帝姬殿下,这般叫她楚楚,还是第一次。
“是我。”辛如练一边应她,一边安抚着轻轻掰她手里的东珠耳坠,“别怕,别做傻事,交给我,我来解决。”
她事先是想让将兵把人带到屋子里再动手的,时间太短,她来不及筹谋,又知褚谦不是这么好骗的,于是一路紧跟,想着找机会再动手。
不料才跟上没几步,路上便见褚楚眼底情绪不对。
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是求死,决然赴死。
索性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挑破褚谦的手,把他踢开,再稳住褚楚。
现在捂着褚楚的手,她尚有余悸,不敢想象自己方才要是慢一步会是怎么样的局面。
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让她生出轻生的念头。
“姐姐,我没有退路了。”褚楚含着泪苦笑,把脸上和脖子上深深浅浅的痕迹都露给辛如练看。
唇上咬痕明显,脖子上牙印赫然,血色晕染在其上,看一眼便什么都知道了。
触及那鲜红刺目的血迹,辛如练的指尖都抖了抖,但还是强压心底的怒火安抚:“有的,谁说没有退路。”
褚楚被她这一句弄得有些失神,缓缓抬起眼,眼底茫然一片:“还有吗?”
她这个样子,和褚谦的丑事要是被人传了出去,首当其害的就是她自己。
她无法面对,也无法接受昔日所有的经营毁于一旦。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却要承受世间最大的恶意。
她做不到,只能以死全之。
“有的。”辛如练看着她,一字一顿,“你相信我吗?”
褚楚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看着辛如练极尽认真的眼眸,随后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信的,自然是信的。
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她就已经信了,不然也不会给她百消丸,更不会和她一起整治褚谦。
虽然起初自己确实怀着利用之意,但知道她是辛如练那一刻,她就已经改变了心中的想法。
和她交好,只是因为她是辛如练,是和她一样有着处处不得已的女子。
她自己受制于褚谦,辛如练又何尝不是受制于皇权,战场上为国家出生入死,最后却连婚事都不由自己做主,辛家那种地方又哪里比她的处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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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褚楚的手有些松动,辛如练慢慢剥下她手里的东珠耳坠,又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她披上:“好,既然信我,那就听我的,别怕,我会处理好一切。”
褚楚不知道她所说的退路是什么,只知道这是她第二次对她说别怕。
只有两个字,却让人莫名安心。
辛如练给她系好头蓬,确认风雪不会轻易冻到她后便让她去一旁等候。
转身向一旁的褚谦走去,辛如练脸上寒意更浓。
褚谦被她那一脚直接踹到了雪地里,裹着风霜瘫倒,体内毒药发作,当下又是吐血不止。
摸了摸肋骨,似乎断了一根,褚谦却浑不在意,视线落到拿着藏剑簪一步步行来的辛如练身上,眼底笑意弥散。
想来刚才割破他手腕的就是这支藏剑簪了。
说起来,他和这只藏剑簪还真是有缘。
第一次见,辛如练用它刺伤了他的锁骨。
这一次,辛如练用它割破了他的手腕。
两次下手又快又狠,丝毫不见手软,可见是真的敢动手,不是唬人的那种。
也是,十五岁就敢盗取虎符号令三军的人,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把血擦在地上积雪上,褚谦闷闷地笑:“原来不是明昭太子要见我,而是小宋夫人要见我。”
到底是聪明人,见事项发展不对,稍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宋夫人居然能驱策明昭太子的人,这倒是我没想到的,看来小宋夫人和这位太子殿下,本王皇妹的未婚夫之间关系匪浅。”褚谦又在后面悠悠地补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毒发头脑也有些不清明,他嘴里我啊本王什么的混着乱用。
辛如练没有搭话,踏着雪步步上前。
心底知道褚谦这话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她也不打算搭理。
这种无关痛痒的启衅,对她并不能产生什么影响。
有隙者不必挑拨,无嫌者何惧挑拨。
见辛如练没什么反应,褚谦忽觉得没什么意思,也不管地上冰雪寒凉,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真不喜欢这样仰着头看人呐!”
他倒不是不想起来,只是现在毒发受伤,有些力竭起不来。
索性就这么躺着好了,等缓过这口气再说。
“恐怕瑾王殿下以后只能这么躺着看人了。”辛如练这次倒是很利落地接了一句。
褚谦哈哈直笑,甚至因为笑的动作太大,牵动被踹断的肋骨,引得一阵咳嗽。
笑罢,褚谦又看向辛如练:“怎么,小宋夫人提着剑是想杀我?”
辛如练神色淡淡:“瑾王殿下不妨猜一猜。”
“你当然不会杀我。”褚谦又是一笑,言语间很是自信,“不管你是出于对大齐的考虑,还是为了她。”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瞥向站到一边去的褚楚。
不得不说,他这个皇妹这次还真是傍上了一个好帮手,几次三番都能靠她破除危机。
褚楚自是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斗篷底下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褚谦哈了一声,收回视线,又看向面前的辛如练:“当然,你不是不敢,你确实有本事杀我,我也相信你能杀我,只是你顾虑太多,牵绊太多,束缚太多,所以纵然你心头气恼,恨不得剐了我泄愤,但你也不能杀我。”
这也是他敢什么都不做,直接躺在地上和辛如练说笑的原因。
他这个人,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他今日既然敢来,就有法子全身而退。
不管面前的人是辛如练,还是晏行舟。
“所以啊,辛如练,你这个问题问得太没有水准,可以说是浪费我口舌。”褚谦叹了一声,面上却还是笑着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每次辛如练对他动刀动枪的,次次都伤他,但是和她说话时他总是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褚谦忽然眯着眼打量起辛如练:“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很像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毒性发作,方才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辛如练的眉眼很是熟悉,似乎有点儿他母后的影子。
而他最像母后的地方,也是眉眼。
以至于刚才惊鸿一瞥,他都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辛如练听他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此刻也没了耐心,只道:“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更像。”
说罢,抄起藏剑簪向褚谦下三路劈去。
第77章见嫂嫂一面真不容易
藏剑簪划破此间风雪,寒气逼人,冷光幽幽,直指褚谦腹下三寸之地。
褚谦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再度眯了眯眼,依旧不躲不避,只是眼底倒是多了几分惊讶之色。
他惊的不是辛如练敢对他下手,而是惊诧于她下手的地方。
原来她不是要杀他,而是要这样吗?
那还真是出乎他意料。
不愧是九州五国威名赫赫的辛将军,胆识心性非常人所有,也是一点儿不避讳男女这些事。
他几乎都在想,这世间或许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的吧。
十五岁就敢领兵上战场,盗取虎符这种掉脑袋的事她说做就做,确实没什么事是她不敢的。
然而,就在辛如练的手要落下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握住藏剑簪利刃将其拦下。
指如削葱,肤白如雪,指腹有茧子,但并非习武落下的,而是常年提笔写字磨出来的。
这只手不是褚谦的,而是褚楚的。
彼时当事人褚谦似笑非笑地看着辛如练,并不作为,似乎料定了她的剑簪落不下来,压根没打算挪动或者阻止。
反倒是褚楚忙摇摇头唤住她:“姐姐,不可。”
她力气小,平日里和褚谦对上时多落下风,如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握着剑刃不让它往下刺去。
血顺着指缝滴落,渐渐凝成一线。
“姐姐让我不要做傻事,但也请姐姐不要为我做傻事。”褚楚脸色煞白,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她比任何人都想剁了褚谦。
但现在,她不能让辛如练因为她背负刺杀大乐瑾王的罪名。
辛如练这样做是为她考虑,她阻止也是站在辛如练角度上。
剑尖刺破那一方衣袍,堪堪停在当中。
辛如练轻轻掰开她的手,以防利刃再度伤她,但还是保持随时可以刺下取那二两肉的动作:“别担心,我有法子全身而退。”
正如褚谦所说,她确实不能杀了他。
大乐瑾王要是死在大齐,对两国的百姓来说只会是灾难。
但若是退一步,阉了他她还是能做的。
死一个瑾王确实不好交代,但切了他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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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谦要是追究,他自己面上不好看不说,还会牵扯出今日他为何会来宋府,如此一来他那点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也会为人所知,往后大乐帝位更是与他无缘。
两项权衡,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褚楚还是摇了摇头,手下依旧紧紧握着剑簪:“姐姐,这次换你听我的好不好?”
她相信辛如练能够脱身,但她同时也相信褚谦还有后手。
和褚谦相处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没点儿准备。
尤其是现在他这副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她太熟悉了。
每当他露出这个表情,就说明他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吃亏。
她不能让辛如练涉险。
这么多年她都忍过来了,不在乎多这一次,且先忍忍,日后她必当悉数讨回。
辛如练凝着她的眼眸,似在问她确定就这样算了?
褚楚含泪点头,一点点去松她持着藏剑簪的手。
在她殷殷期盼的眼神里,辛如练到底没再继续,只是在把藏剑簪收回来的那一刻,蓄力一拳打上褚谦的脸。
虽然武功尽失,但破损的筋脉在被佘九仓修复之后,辛如练的拳头比起之前也不弱。
这么一拳砸下去,褚谦当即觉得半张脸都麻了,头脑阵阵发昏,口中牙齿松动,也不知道掉了没,反正血腥味已经涌了上来。
辛如练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
杀不得,切不得,她就不信打不得。
只是许久未动拳头,她竟然有些受到反噬。
看来没了武功,自己当真成了废人一个。
褚楚这次倒是没拦着,冷眼看着地上的褚谦,恨意如火吞噬。
褚谦动了动脸上的骨头,目光在辛如练和褚楚之间游移,放声大笑。
从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像一个局外人。
如果不是脸上和身上的血,完全看不出那个中毒被打的人是他。
见他还能笑,辛如练举起拳头又落了下去。
这一次,是褚谦的眼睛。
褚谦被捶得目眦欲裂,闷哼一声,捂着眼笑声顿时一收,另一只完好的眼则不辨情绪地勾在褚楚身上。
那般阴暗,那般嗜血,就像一条毒蛇,吐着蛇信子盘绕在潮湿黑暗的角落。
辛如练把褚楚拉至身后,拿着藏剑簪抵至褚谦的脖颈:“瑾王殿下的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
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
若是上挑,可以斜斜扎入褚谦的另一只没被揍的眼;若是下按,藏剑簪也可以立马割破他的咽喉。
“哪能啊?本王还等着看好戏呢!”褚谦忽地又笑了,视线在辛如练身上飘了飘,“辛如练,你真的和我很像。”
最后一个字出口,辛如练的藏剑簪已经在他脖子一侧划出了一道很是可怖的伤口。
血肉翻飞,和褚楚颈侧留下的伤痕一般无二。
示意一旁的将兵把人弄出去,辛如练眼神告诫他不要把今日发生的事传出去。
将兵一直待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不该看的什么都没看,不该听的也都没听。
如今得到辛如练吩咐,当下便把褚谦扶起送了出去。
其实不用辛如练说,他也不会把方才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韶宁帝姬和瑾王闹成这样,说到底也是大乐的家事,他们太子殿下事先叮嘱过,他也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等到将兵把人扶着送离了宋府,辛如练也把褚楚带到了自己房间。
取了药给褚楚敷上,又把脖颈和手上的伤都用绷带缠好,被咬破的唇上也抹了药膏,辛如练做完这些事,最后又把之前那个东珠耳坠递到褚楚手中。
“这个你拿好,万望记得一件事,永远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搭上自己。”
这是褚楚不到万不得已的自救。
是自救,也是自杀。
褚楚一直默不作声,任由她给自己上药包扎,就像第一次见到辛如练一样,乖乖地让她为自己处理伤口。
此刻见到被塞进手里的东珠耳坠,心里的委屈顿时倾泻如洪,当下抱着辛如练泣不成声。
她不喜欢哭的。
在她看来,哭是懦弱无能的体现。
哪怕现在哭,她都是压抑着的,不让自己放声大哭。
辛如练一遍又一遍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没事了,别怕。”
起先她只当褚楚和褚谦只是兄妹间的小打小闹,可谁知道外表光鲜亮丽的褚谦竟然是这种心思肮脏之人。
难怪初见之时褚谦就敢策马追赶褚楚的马车,这些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褚楚抱着辛如练哭了好一会儿,想到晏行舟在宋府里,今日发生的事只怕瞒不住他,当下就要离开。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晏行舟看到。
婚约是她手里唯一能攥住谋取权益的东西了,如果被大御的人知道褚谦对她如此,婚约只怕会作废。
到时候她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是了。
辛如练哪里敢放她回去。
如今这般局面,驿馆就是虎狼窝。
褚谦太危险了,今日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褚楚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正说话间,便有丫鬟前来通禀,太子殿下来了。
听到这一句,褚楚一瞬间僵在原地。
苦苦挣扎十八年,难道她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
辛如练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自己会去应付。
让丫鬟把人带到前厅,辛如练又托她的娘亲陪着褚楚,她则自己一个人前去见晏行舟。
还没到前厅,辛如练就闻到两种不同的味道。
一种清爽,一种辛辣。
前者她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她的父亲佘九仓身上就经常带着这种味道,更何况她这次从战场上回来后,几乎每日都与其做伴。
是药香气。
至于后者,辛如练就有些奇怪了。
这个味道,昨天她才在醉仙楼闻到过。
辛如练心底狐疑,等到进了屋子,便见晏行舟左手拿着一颗洋葱,右手拿着一个药瓶坐在厅内,而在他脚边,还放着一根翠绿竹竿。
辛如练微微愕然。
还真是洋葱。
他怎么还带着洋葱一起来了?
还有,这竹竿他怎么还留着?
昨天拄着它是为了下凌竹亭,今天拿着它又是为什么?
他方才不会是一路拄着过来的吧?
昨天不还说要威仪的吗?今天就不要了?
听到声音,晏行舟侧了侧头,白绫底下笑意温润:“嫂嫂来了?”
辛如练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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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门槛上,本想收回去当作没来过,但听到晏行舟这句话便不得不进来了。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她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位大御的明昭太子。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他说话她都觉得很是怪异。
具体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再加上晏行舟本身又婚约在身,她总该要避嫌的。
本来她是不打算再和晏行舟见面的,但是现在事赶事,不得不如此。
当务之急,是替褚楚把晏行舟应付过去。
不能让晏行舟知道褚楚在她这里,更不能让他见到褚楚。
“刚刚听底下的人说嫂嫂拿了一些伤药,嫂嫂可是受了伤?”说着,晏行舟又好似嗅到了什么,“血腥气,嫂嫂伤得可严重?”
之前单方面碾压褚谦的时候,辛如练身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鲜血,来的时候她又故意没换衣服,所以晏行舟能闻到并不奇怪。
“方才和瑾王殿下在府中比试了一番,不小心动了刀,伤倒是没伤着,就是瑾王殿下那边不太好看,还得劳烦殿下善后。”辛如练道。
她之所以留着衣服上的血迹不处理,也是为了现在这个听起来有些不靠谱的理由。
靠不靠谱的她不想管,反正她说了算,褚谦那边要是不想息事宁人,就只能把脸撕破到底。
都是聪明人,他一定会很乐意接受这个理由的。
至于为什么要晏行舟善后,今日晏行舟的人在外面可都看着呢,知道瑾王和韶宁帝姬来求见晏行舟,她半路把人截了去,还搞出这么大动静,自然得由晏行舟这个正主来处理最好。
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大道德,颇有一种故意搞砸事情然后甩手把烂摊子扔给别人的嫌疑。
晏行舟拒绝也是应该,他没有义务为自己遮掩。
她此刻多嘴说这么一句不过是给他一个交代,今日之事的交代。
当然,晏行舟不善后也行,她自然有别的法子处理,不过就是要费时费力一些,效果都是一样的。
听到辛如练这样说,晏行舟不由得松一口气,像是当真相信了她这个理由,也没多问别的什么,只道:“嫂嫂没受伤就好,瑾王殿下那边的事我会处理。”
把手里的药瓶摸索着塞进一旁的药箱里,晏行舟连带着整个药箱推到辛如练跟前,又道:“这些药是佘老前辈托我带给嫂嫂的,让嫂嫂务必收下。”
知道说是自己的药辛如练必然不会收,他索性借了佘九仓的名义。
辛如练的视线从药箱落到晏行舟身上,半晌,道了一声多谢,算是收下了。
这要真是她的父亲托他送的,他估计早就把药送过来了,又何须等到今天。
心里知道晏行舟打的什么算盘,辛如练也不拆穿,想着晏行舟既然是大御太子,背后又有一个客路阁,想必他的药都是极好的,待会儿看看有没有能给褚楚用的药。
身上的伤早些好,心里的伤才不会那么痛。
她不拆穿晏行舟的把戏,晏行舟也不揭穿她的谎言。
二人就这么相对而坐,屋内一时寂静。
还是晏行舟先开口感叹:“现在想要见嫂嫂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辛如练都想开口走了,听到晏行舟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有些不解。
别人见她容不容易她不知道,反正今日之后晏行舟想要再见她是不容易了。
晏行舟此人实在是看不透,纵然从相识到现在,他都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恶意,但辛如练还是打心底不想和他单独相处,尤其是现在这样孤男寡女的。
她怕自己透过他想起别的人。
但听晏行舟此话别有深意,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回到他身上,再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他手里的洋葱:“殿下何意?”
晏行舟应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更不会说一些无缘无故的话。
就像当日他和谢景谙在凌竹亭说的一样——诸般事项有因有果。
晏行舟来的时候就带了两样东西,起码在明面上是两件东西,一箱药,一筐洋葱。
药他已经借佘九仓的名义给自己了,那洋葱是用来做什么的?
迎着辛如练审视的目光,晏行舟笑道:“嫂嫂恐怕还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要见嫂嫂得提前准备一筐洋葱,亲自切丁切丝切块,如此才能见上嫂嫂一面。”
第78章他这是……哭了
辛如练捻茶的动作一顿。
那日她不过和赵断鸿在醉仙楼吃个饭,怎么就传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切洋葱是她的主意,但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举动居然变成了这么荒诞的传言。
不过,辛如练转念一想,觉得这个传言很大一部分来自赵断鸿,掐头去尾再添油加醋这个姓氏风格很像他的作风。
再加上他又是当事人,这么似是而非地说上一遭,旁人就算持怀疑态度也会信上三分。
晏行舟把玩着手里的洋葱,洋葱圆润溜紫,衬得他手指修长如玉,洋葱被他这么转着握着,此时此刻仿佛他手里的压根不是什么洋葱,更像是品相极佳的文玩核桃。
“我方才还在想,要是嫂嫂不见我,我是不是该摆张桌案在嫂嫂门口,也试着切一切。”
辛如练看着他的样子,似乎不是在说笑。
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方才让他进来了,并没有用别的理由把人打发,要不然晏行舟在她院子里切洋葱的事说出去,不知道又要被传成什么样。
晏行舟顾自笑笑:“如今见到了嫂嫂,似乎我也该切一个?”
说着,如同变戏法一般从筐子里取出砧板和菜刀,规规整整摆在桌子上,一边扒了洋葱外衣,一边摸索着刀下手。
辛如练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以为他是来过问今日褚楚和褚谦一事的,可除开方才说了一句他会妥善处理后,就再也没有别的问话了。
现在又说什么切洋葱,合着他大冷天跑这么一趟就是为了在她面前切一次洋葱。
辛如练觉得有些头疼,按住桌上的刀板不让他动:“太子殿下说笑,其实殿下也不算见到了我不是吗?”
说着,视线落到晏行舟蒙着白绫的双眼上。
显然,她口中这个见和晏行舟那个见不是一回事。
晏行舟如何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又是一笑:“那我要是一直失明,岂不是一直见不到嫂嫂。”
辛如练觉得他这句话有歧义。
别说失明见不到她,就算是眼睛没受伤她也不想见他。
一国太子有事没事往她这边跑算什么,他没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眼睛看不见想必诸多事项力不从心,也不怪这段时间比较清闲。
“殿下要是得空,不妨同宋阁老品茶作诗,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恐怕招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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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
别的事做不了,品茶作诗不需要眼睛也能做,他自己不是也说过风月在心不在目。
“嫂嫂这是嫌我烦,要赶我走了?”晏行舟的笑意微僵。
辛如练面色淡淡:“不敢。”
对于不算熟识不想相交的人,她说话向来这个态度,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况且她对晏行舟一直都是这般极有距离感的生分,哪怕对方身份是太子,她也这样不卑不亢。
“是我僭越了。”晏行舟握着洋葱的手微微松动,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明知嫂嫂不喜,却还一个劲赖着往嫂嫂跟前凑。”
她说的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原来自己这般让她生厌。
辛如练本来想说几句宽慰他别多想,她不想见他是她的问题,而不是他的。
但一想到他要这么误会也行,往后应该也不会再往她这边跑了。
如此,对她和他都好。
晏行舟略微垂下头,不让自己脸上难过的神色被看去:“我以为经过上次一事,我和嫂嫂也算是同生共死的伙伴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上次,这是指一线天的事。
辛如练低头看着自己手背,没说话。
同生共死的伙伴这个词太重。
每次上战场,她麾下的将士们也喜欢这样说。
可到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晏行舟继续闷闷道:“既然嫂嫂不喜欢我,我明日便会着手搬出宋府,此后绝不再惹嫂嫂心烦。”
辛如练还在等着他下文,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他要搬走?
搬去驿馆?
那褚楚就更不能回驿馆了。
褚楚一心要避开晏行舟,这要是在驿馆撞上了,保不齐又会像今日这样做出什么傻事。
要不先让褚楚在大福寺住几日避避风头。
住在宋府自然是最佳选择,她也能有些照应,但晏行舟一走,褚楚就搬进来,这样也不好看,外面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闲话。
若是针对她的传言她倒是没什么,她又不在意这些,说风说语都对她带不来实质性的影响。
就是怕对褚楚那边不太好。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大福寺相对比较安全了。
到时候就说去大福寺同仇行世方丈论禅,需要清修一段时日。
等褚楚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再去处理褚谦那些事。
辛如练如此想,倒是忘了晏行舟还在一旁。
客人还在,自己作为主人倒是先溜神了,实在有些失礼。
虽然这个客人她不是很想招待,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
正欲说些什么打破屋内许久的沉寂,辛如练一抬眼却看见晏行舟眼上白绫微微湿润,似有水迹渗透。
他这是……哭了?
辛如练的手不自觉地一抖,有些无措。
不是刚才还好好地说话吗?
怎么突然就哭了?
还哭得不声不响的。
她要是不抬头去看他一眼,恐怕都不知道他哭了。
“太……太子殿下?”辛如练不确定地唤他一声。
也不知道他介不介意自己看到他哭的样子。
哭得这么压抑克制,应该是要面子的吧,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
这个人,自己一会儿又说要威仪,一会儿又拿着竹竿当拐杖拄,现在又一个人哭成这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昨天也说过,他最狼狈的样子都被自己看见了,想来应该是不介意自己看到他这个样子的吧。
这次换晏行舟不理会辛如练了。
吸了吸鼻子把脸转过去,似乎不想听辛如练说他不喜欢的话。
辛如练讪讪。
她似乎总是能意外地把人弄哭。
上回宋砚清也是这样,上一秒还和她坐在火炉旁边说话,下一秒就自己闷闷地哭了起来。
想到这里,辛如练又是一顿。
依稀记得上次宋砚清在东郊小院这么哭上一遭,她无意间碰到他的眼泪,微咸苦涩之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一句话也随之冲入她的耳中。
那是她第二次没看见宋砚清说话,却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她知道了,那是心声,是宋砚清那时的心里话。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听见别人心声,但这么荒诞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后来,晏行舟来宋府,不小心被乡书啄伤了眼睛,迎着血泪,她也听见了晏行舟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也是在昨日,被她阿姊一点,她确定自己能通过眼泪读取他人心里所想。
可是经过一番验证,不管是赵断鸿,还是她的娘亲,又或者是刚刚抱着她哭的褚楚,眼泪送入口中,她什么也没听到。
三次失利,她都已经放弃了要再度求证的想法。
可是现在看到晏行舟流泪,她突然又鬼使神差地想要再试一试。
晏行舟和赵断鸿他们不一样,她起码听到过他的心声。
就是不知道这次还行不行?
辛如练目光不住在他身上游移,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再试试。
就试一次,最后一次。
这次要是再不行,她就再也不试了。
权当那些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梦醒梦散,今次之后,她都不再管了。
晏行舟还在哭,倔强地不肯发出丝毫声音,正襟而坐,远远看去,几乎看不出他在哭。
纵然白绫遮挡,他也知道辛如练在盯着他看。
这条白绫采取了特殊料子制成,从外面看看不到他的眼底情绪,但若是从他的视角看,便不成障碍。
虽是侧着脸,但他的余光能清晰看见辛如练的眼神和动作。
秀眉微蹙,眸中有思索之色,这是她在纠结的时候会露出的小动作。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纠结或者考虑什么事的时候,眼眸会不自觉地斜下几分,眉梢眼角也会多几许淡淡愁容。
她在纠结什么?
是听说他要搬走了于心不忍是吗?
那看来他这招以退为进还是走对了,练儿看起来冷,心里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怜惜的。
片刻,辛如练似下定决心,朝他喊了一声:“晏行舟。”
晏行舟怔了怔,向她所在扭过头去。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
平时不是唤他太子殿下就是殿下,很是客气疏离。
这般直接喊他的名字,意外,却也格外好听,比任何人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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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名字都要好听。
辛如练也知道直呼一国太子名讳实为大不敬。
怕叫他太子殿下还是不搭理自己,索性就直接喊名字了。
反正她在他面前说的话、做的事、犯的忌讳已经不少了,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盯着燕行舟看了好一会儿,辛如练忽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虽然太医和江书改都说他双眼暂时失明,但她就是没来由地觉得这三指宽白绫底下的眼睛能看见。
所以哪怕现在要取他眼泪,她也要探探他的虚实。
晏行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的动作,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他在等她开口,她在试探他的眼睛是否当真看不见。
一时间二人谁都没再说话。
似乎是确认了晏行舟看不见,辛如练没来由松了一口气。
真要当着晏行舟的面,被他看着自己取他的眼泪,实在是不太好。
更何况这眼泪是要放到口中尝的,真要被他看见,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虽说她行得端做得正,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晏行舟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开口,眼底泪水更是汹涌,顷刻晕湿了半条白绫。
若不是有白绫遮挡,只怕早已泪流满面。
她这次竟然连开口安慰几句的意思都没有,明明前两次她看见自己哭都会有所作为的。
晏行舟又是气又是恼。
不是气恼辛如练,而是气自己的眼泪无法再令她动容,恼自己偏偏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让她开口挽留。
就在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手落到他的缠着白绫的眼睛上。
隔着白绫,他都能感受到指腹的柔软和微凉。
轻轻一碰,转瞬即离。
晏行舟还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下一刻就见到辛如练把刚刚抚过他眼睛的手指送入口中。
染了泪水的手指在唇齿之间轻微一点,熟悉的味道涌入味蕾,辛如练微微抿唇。
也是此时,耳中响起许久未听到的声音。
“我以为换个身份站到你身边,这样就能够和你执手并肩,可不管我是宋砚清,还是晏行舟,都不得你喜欢。”
第79章宋砚清病愈归来
在没人看见的角度,辛如练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刚刚听见了他心中所想。
所以不是她的读心术失效了,而是只对个别人有用是吗?
他说他是宋砚清。
他是宋砚清。
宋砚清。
晏行舟不仅是席东月,还是宋砚清。
辛如练低垂着眉眼,心下久久不能平复。
饶是之前从一线天出来前往悦来客栈时就猜想过,宋砚清可能是席东月,可是现在听到他在心底承认还是有些意外。
大御明昭太子。
大齐宋阁老的幺儿宋三公子。
以及江湖组织客路阁阁主席东月。
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是同一个。
原来那时他心里那句“一只眼睛换留在你身边”,是这个意思。
是因为她说要跟宋砚清和离,他才不得已用真实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吗?
晏行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怔愣。
练儿刚刚是在尝他的眼泪?
如果自己要是没记错,这是她第二次把他的眼泪送入口中。
只不过上次他的身份是宋砚清,这次的他是晏行舟。
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如果说第一次是好奇,那第二次又是为了什么?
见辛如练一直没有动作,晏行舟也拿不准她在想些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没来由有些慌。
距离他刚刚说要搬离宋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然而辛如练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示。
到底是早已期盼他这样做,还是不好开口挽留?
想到这里,晏行舟心底不禁自嘲。
她怎么会挽留呢?
这几日她对自己大御明昭太子这个身份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因为他使小性子说搬走而挽留。
从始至终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他以为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深吸一口气,晏行舟起身道:“在宋府这几日多有叨扰,我明日便会离开。”
他再次重复了自己会走这句话,说罢,便要离去。
他这次没有喊嫂嫂,故意没说告辞,就是想让她叫住自己。
只要叫住他,哪怕接下来什么都不说,他都可以继续骗自己。
可是直到他闷头走出屋子,辛如练一直都沉默着,不曾叫停他,更不曾追出来。
晏行舟在门口顿了片刻,转身又进了屋。
辛如练听见动静,微微怔愣,不明白他为何去而复返。
倒是晏行舟脸不红心不跳:“我的拐杖忘拿了。”
拐杖?
听到这一句,辛如练的视线很自觉地落在先前晏行舟所坐的椅子上。
在椅子扶手的左边,一根翠绿青竹倚倒在侧。
这是她昨日顺手折下来给他暂时做辅助用的。
他居然还真把它当拐杖了,还特意回来取。
方才不是走得很干脆吗?看样子完全不需要这根竹竿,怎么现在还返回来特意取?
晏行舟也不管自己这个理由可不可信,顾自去椅子旁边拿竹竿。
等到假模假样摸到了竹竿,见辛如练还是没开口,他又假装不小心踢倒了地上的一筐子洋葱。
然而手忙脚乱磨蹭了好一阵,都没有听到他想听的话。
辛如练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完全不管他这些可笑的把戏。
晏行舟挫败不已,拿了竹竿再次朝门口走去。
这一次,竹竿落在地上敲得梆梆响,丝毫没有昨天的婉转悦耳,就像是生闷气一般。
辛如练不为所动,当作没听见,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行舟敲了好一会儿,到了门口还是没忍住,转身对辛如练道:“我明日就走了。”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后面这句话晏行舟并没有说出来。
他想要的不是台阶。
若是练儿当真不喜,连一句话都不想给他,那他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他不会强求。
辛如练这次倒是抬起眼,不过也仅限于抬眼,目光落在蒙着白绫的晏行舟身上,依旧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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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她压根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是大御明昭太子的晏行舟。
是还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全当他是大御的太子殿下,又或者直接挑破他就是宋砚清?
上次那种情况下,他宁愿冒雨绕路甩开赵断鸿都不承认他就是席东月。
这一次,若不是被她偶然听到心声,他会主动开口坦白吗?
晏行舟被她的视线扫得心下一痛,等了半天没等到辛如练开口,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只是这一路走得极为缓慢,竹竿点地笃笃不绝,似乎是等着有人随时唤住他。
然而并没有。
从他回南侧院这一路上,除却风雪,没人与他同行,更没人突然叫住他。
晏行舟拄着竹竿立在南侧院的月洞门下,望着来时的路,状似发呆。
直到脚边被碎玉乱琼掩埋,留下两个深深凹陷的窝,他才怔怔回神。
衣服上也堆积了不少细雪,晏行舟没有伸手去拂,反而握紧了掌下的竹竿,对侍卫宫婢吩咐:“若是她来,不必通传,我一直都在里屋。”
这个她,不用他多说,侍卫和宫婢心知肚明。
今日他们太子殿下自打从西阁回来以后就情绪不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
但他们也不敢多问,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
晏行舟独自进了自己的屋子,挥退所有人,只留他一个在里面。
屋内有炭火,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只目光紧紧落在窗外的月洞门下,期盼着那里有人出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暮色渐沉,风雪簌簌飘摇,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那个人始终没来。
时至此刻,晏行舟也知道,她不会来了。
他也该放手离开了。
不管是晏行舟还是宋砚清,又或者是文丛润和席东月,都该放手了。
她本就是九天玄月,怎能被他困在人间。
能得片刻月华拥照,他已经知足了,怎么还不知足妄图奢求更多?
屋内烛火续了一茬又一茬,灯油落了一地,他没有传膳用食,只让底下人收拾东西,明天便动身离开。
这厢,辛如练去见晏行舟之后,阮良桐便一直陪着褚楚。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乐的韶宁帝姬。
二九年华,和她的如练一般大,也和她的如练一般清瘦,身上没有一国帝姬的架子,因为刚哭过,眼睛红红的一片。
人前不能放肆哭,人后就算是哭也是压抑着的。
就连哭都不能自主,说到底也是个孩子呢,皇家帝姬这种身份是荣耀也是枷锁。
阮良桐如此想,只是当她看到褚楚容颜的时候微微失了神。
这相貌,怎么看起来隐隐有点儿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对,是和她年轻的时候有些像,而不是和现在的她像。
嫁进辛家那些年,又是落胎药又是毒药,几番折腾下来,她的身子骨和模样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恣意无忧的阮家大小姐,憔悴苍老,完全看不出是个桃李年华的人。
若不是后来假死被佘九仓带走,给她悉心调养多年,只怕她现在的模样更甚。
不过饶是如此,她受到的损伤太严重,就算被佘九仓精心调养,到底不能恢复如初。
就像现在,她的容貌虽然看不出昔日的憔悴模样,但和当初的自己也有所差别,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阮良桐盯着褚楚打量了好一会儿。
她的如练并不像她,不管是相貌还是性子,都不像她。
反倒是这位素未谋面的韶宁帝姬,她居然在她身上瞧出了几分自己的影子。
褚楚被她这么看着,并不觉得失礼,轻轻唤一句:“可是茶漪娘子?”
辛如练离开时,曾给她说过会请茶漪娘子来陪着。
没错,用的是请,而不是叫。
心思玲珑如褚楚,当下便知道这位茶漪娘子对辛如练来说是很重要,很受她敬重的人。
既是辛如练敬着的人,她自然也要敬着。
被她这么一唤,阮良桐堪堪回神,俯身行礼:“是,帝姬殿下。”
褚楚连忙扶她起身:“茶漪娘子不必多礼,我既叫辛女郎一声姐姐,茶漪娘子以后也可唤我一声楚楚,帝姬什么的不过是在外的身份而已,华而不实,听起来还生分。”
阮良桐应是,也不再坚持。
左右褚楚和她的如练一样大,她也就把她当如练那样对待。
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如同多年未见至亲好友一般,话题都能跟得上。
辛如练让阮良桐陪着褚楚也是有意让她开导褚楚,到底是怕她钻牛角尖想不开。
只是话到浓时,阮良桐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落到褚楚那张和她年轻时有些相像的脸上。
褚楚今天糟了不少罪,不多时,便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辛如练封锁了消息,又让人给大福寺方丈送了信,假托仇行世放出褚楚在大福寺的消息混淆视听。
一来给褚楚不在驿馆找个正当理由,二来也可以让褚谦有些忌惮,近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是以褚楚能够安心留在宋府养伤。
阮良桐退了出来,本想把褚楚的容貌和自己有些像的事给辛如练说说,但一时间也没找到人,只得作罢。
等到后半夜褚楚突然惊醒,阮良桐披着衣服急急忙忙赶来,便见到辛如练站在廊下,身上穿的还是她今早给她挑的留仙裙,就连她亲手盘的发髻都没拆。
彼时风高雪冷,红梅凌寒而开,女子立于其间,细细的雪粒子打在她身上,显得纤瘦背影单薄又苍凉。
她这是一晚上没睡?
“如练?”阮良桐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借着夜间雪色反照,她看见辛如练身上的雪都有一层了,她这是在这里站了多久?
风中久立,辛如练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娘。”
阮良桐上前拉起她的手,冰凉一片,竟是比这冬日寒冰还要冻人。
“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手这么凉,也不知道多穿些衣服。”阮良桐一边嗔怪一边就要把自己的衣服解下来给她披上。
辛如练按住她的手:“娘,我没事的,就是睡不着,想出来看看雪,这会儿就回去了。”
说完又往褚楚那边看了看:“方才我听楚楚那边有动静,我这个样子不得体,还得劳烦娘替我走一趟。”
阮良桐给她把身上的雪都拍掉,催促她赶紧回屋子暖和着:“你快回去吧,别冻出病来,楚楚那边有娘在,你放心。”
褚楚性格好相貌好,她对褚楚还是很喜欢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亲近。
不过一想到褚楚的相貌,阮良桐心底便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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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现在就告诉辛如练的,但见到辛如练面带疲惫之色,她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索性日子还长,她也不在乎多等一时片刻。
何况今日太晚了,她也不忍心辛如练还要为了她的事烦忧。
便让辛如练先行回房,自己去褚楚那里查看一番。
当然,这一晚睡不着的不仅是辛如练。
宋府南侧院的灯火亮了一夜,听着下人们收拾东西的稀碎声音,晏行舟独坐到天明。
等到第二日刚准备离开宋府时,便听见宋府的人说宋砚清病愈归来,辛如练已经前去接人了。
第80章我就是宋砚清
晏行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小丫鬟面露喜色絮絮叨叨。
一个劲说上天有眼,她们宋三公子吉人天相,一朝病愈,今日便要回府,是以小宋夫人一大早就出去迎接了。
晏行舟只觉得心下一紧。
宋砚清前几日病重出府寻医求治,这件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可是他人还在这里?又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宋砚清?
正想着去问问是不是他的太傅宋培印的主意,宋培印已经先一步找上门来。
待屏退伺候的人,宋培印开口第一句就是:“殿下这是又要以砚清的身份谋事?”
晏行舟眉心一跳:“难道不是亚父的安排?”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大事不妙。
“昨日见殿下让手底下的人收拾东西,我还以为是殿下的意思。”宋培印道。
他辅佐的这位太子殿下心有乾坤,行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他平时也就在治国理政一事上稍加点拨,其实大小事宜都是他自己做主。
昨日得知晏行舟要搬出去的消息,他还奇怪怎么才以大御太子的身份出现没多久,转头又要走了。
不过想到殿下有自己的打算他也就没过问。
直到刚才听到府中的人说宋砚清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他这才发觉不对。
他的儿子要回来他事先怎么可能不知道,更何况真正的宋砚清如今还在他府上,怎么外面突然就多出来一个?
真要是晏行舟做的,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和他通气,可是并没有。
想到这里,他才匆匆赶来找晏行舟。
晏行舟一听到这里就大概知道出事了。
这不是他的意思,更不是他的安排。
他只让底下的人收拾东西,今天好搬离宋府。
他想了一夜,是他该放手了,强留的人终究留不住,到头来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他不仅会离开,还会让宋砚清这个人也一同消失,就像当初的文丛润一般,彻底消失在人间,从此只留下一个名字。
可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关头发生这种事。
是谁放出的假消息?
又是谁在扮演着宋砚清这个角色?
“可是谢景谙的手笔?”宋培印持怀疑态度。
他在私底下从来不唤谢景谙为陛下,仇人的儿子,不配他尊为陛下。
晏行舟也觉得谢景谙的嫌疑最大。
自从上次他把辛如练强制带出宫,谢景谙就已经对他起了疑。
只是他这几个月不在京城,谢景谙也不好下手,如今趁着他外出治病来这么一遭,正好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转念一想,晏行舟又把谢景谙划出了怀疑对象。
谢景谙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的目的说不通。
到时候他这个正主一出现,他那些安排不就什么都白费了吗。
依照谢景谙的性子,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就像昨日在凌竹亭一样,他只敢试探自己,却不敢杀自己,因为他没有万全的准备。
那柄长剑是这样,那杯茶也是这样。
更何况现在还不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谢景谙要动宋砚清,宋阁老这一关就不好过,相反,他会再暗中积蓄力量,待羽翼丰满,一击致命。
所以,此事应该主谋另有其人。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也由不得他再去追根究底了。
因为练儿去接这个假的宋砚清了。
不管背后主谋是谁,这显然是一个陷阱,还是冲着练儿和他来的。
练儿去了,无异于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晏行舟心乱如麻。
从小丫鬟口中得知假宋砚清目前在京城外一家客栈歇脚,晏行舟顿时也顾不得再多,当即孤身一人前去拦截辛如练。
宋培印本来想拨几队宋府的人马随行,既然对方有备而来,此行必定凶险。
但一想到涉及真假宋砚清,他又犹豫了。
这该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他也不太好插手。
况且行舟的身手不弱,这世间还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他单独前去也好,要是乌泱泱一堆人跟去,恐会打草惊蛇。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晏行舟扯下眼上白绫,从后门出了宋府,匆匆赶往京城外的一家客栈。
他心中急切,没有骑马或者坐车,一路使了轻功疾驰,好几次落地时差点儿因为心绪不宁而崴脚。
这要是放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低级错误。
可是现在,他竟然犯了。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要是慢一步,练儿就多一分危险。
顶着风雪跑了许久,晏行舟总算是来到客栈。
一路上他并没有看见辛如练,且通往这个客栈的路只有一条,如此,说明辛如练已经进客栈了,说不定还见到了所谓的假宋砚清。
晏行舟一刻不停,还不等缓口气就大步流星进了客栈。
奇怪的是,客栈并没有平日里的人来人往,相反,偌大客栈不见一人。
别说假宋砚清了,就连辛如练也不在。
晏行舟眉头微蹙,脚步轻放落地无声,心下已起戒备。
走得近了,便见到该由掌柜负责接待客人的柜台处放了一张画纸,笔墨微旧,上面做了画。
是一幅女子的小像。
画中女子眉眼如初,清卓似雪,这般含笑看来,如见三春池塘柳。
晏行舟一怔。
这画中的女子赫然是练儿。
不仅如此,这画还是出自他手。
是上次从一线天出来后,他特意画了一张辛如练的画像给悦来客栈的掌柜,让老板见到画像上的人便领着她来自己早已定好的天字号雅间。
事后他也曾向掌柜要回画像,毕竟是练儿的私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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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人手里总归不好。
但是听悦来客栈的掌柜说,画像已经被练儿拿走了,反正在练儿手里和在他手里都一样,他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这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练儿呢?
她又在哪里?
心中疑惑不已,晏行舟视线扫过客栈内部。
这布局似乎和当初的悦来客栈有点儿像,他方才进来时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牌匾上似乎写的也是悦来客栈这几个字。
宋府的人只说假宋砚清在京城外离城隍庙最近的那家客栈歇脚,并没有说具体名字,他一路摸过来,心乱如麻,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这个客栈也叫悦来客栈。
他和悦来客栈的老板叶观礼是旧相识,悦来客栈的总店在大齐尉都。
真要算起来,这家客栈还是分店。
在叶观礼的地盘,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晏行舟如此想,但心底悬着的一口气始终不敢落下,拿着画不假思索便上了楼。
二楼左转第三间,天字一号房。
这是他当初在一线天那边的悦来客栈住过的房间,他现在也寻着房间号,再次踏入这家客栈的天字一号房。
他心下急切,三步并作两步,一刻也不敢停留,脚还未落地,手已经推开了门。
他几乎不敢想,要是自己猜错了,练儿不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他也明白,要是练儿在这里,那就说明她已经知道他是宋砚清了。
两者相比,他更希望是第二种。
可惜,门扇洞开,屋内并没有人。
屋中炭火未燃,榻上枕被叠得齐整,并不像有人踏足过的模样。
晏行舟一颗心几乎是沉到了谷底。
练儿不在。
她不在。
就连那个假宋砚清也不在。
她是已经遭遇不测还是……
晏行舟不敢想。
身体在不可抑制地发抖,晏行舟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或者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
腿没来由地开始有些发软,晏行舟几乎要站不住。
“练儿……”
这是他一路以来第一次开口,微微沙哑,就连尾音都是颤抖的。
晏行舟强制自己稳住心神。
他现在还不能自乱阵脚,练儿还等着他。
稍稍镇定下来,晏行舟正要出去召集人手,一转身却看见一个人倚着门。
女子容色清冷如寒梅枝上的霜雪,眉眼濯濯,一眼看去只觉此间风停雪歇,彼时肩上还站着一只黄鹂鸟,精怪地歪着头在里外二人之间看来看去。
“练儿!”晏行舟愣了好一瞬,在思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刻,身体已经下意识喊出她的名字。
关心则乱,当真是关心则乱,他都没发现她是何时站到他身后的。
辛如练容色淡淡,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喊的事练儿,而不是嫂嫂:“太子殿下,巧遇。”
晏行舟还未出口的话被她一句巧遇给堵了回去。
虽然练儿嘴上说是巧遇,但他可不能把这句话当真。
目光在辛如练身上盘旋一圈,确认她没受伤,晏行舟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落地。
不过,石头是落地了,脑中的一根弦又绷紧了。
这间悦来客栈显然是被人有意提前清过场的,如今练儿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身后,可见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就等着他来。
练儿刚才定然是将他的失控全都收入了眼底,一声练儿,她都知道了吧,可是为什么还称呼他太子殿下?
辛如练浑然不觉,迈步进屋坐下,招呼晏行舟道:“我来这里是为等宋三公子,既然太子殿下也来了,不如也和我一起等等。”
看着她故作不知的模样,晏行舟只觉心下刺痛。
不是长剑刺穿心背的那种痛,而是麻木窒息的那种痛。
“练儿……”晏行舟如鲠在喉。
他有什么好痛的,如今这个局面不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辛如练看向他,依旧神色如初:“看来太子殿下不愿,那就请便,慢走不送。”
又说请便,又说慢走不送,这分明是赶客赶到语无伦次。
晏行舟行至她身前,缓缓蹲下,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指,微微抬头仰视,眼底含情未却。
“练儿,我就是宋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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