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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如练 羞花掠影 39673 字 2024-03-06

校尉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目光上移,待看清马上辛如练的面容后,脸上浮现惊喜之色,当即抱拳单膝下跪。

“将军!”

第46章麻烦你带我一程

“照苏,久违。”辛如练下马,弯腰将人扶了起来。

张照苏起身,有些难以置信能在这里遇见辛如练,眼底泛起细碎的水光,又唤了一声:“将军!”

纵然知道辛如练已经没了军职,但在他心里,依旧是战无不胜的将军。

辛如练没有去纠正他的称谓,像以前作为生死战友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连累你受苦了。”

她被缴了虎符卸了军职后,军中曾经和她并肩作战的头领们都被谢景谙以奖赏的原因一一调走。

但辛如练知道,这是明赏暗贬。

张照苏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辛如练虽然不在朝中,但通过宋培印也知道张照苏的事。

谢景谙原本是打算把他调到边境戍边,远离京畿又能一定程度削权,然而张照苏自请辞了军务回乡,在东陵谋了一个看守城门的闲职。

“将军说这话就是生分了,没有将军的军营不待也罢。”张照苏使劲摇头,沙场上保家卫国的铁血男儿险些落泪:“倒是将军才是受苦了……”

他这算什么苦?

将军为国征战差点儿把命都搭上,废了一身好功夫,临了没等到嘉奖赏赐加官进爵不说,却被去职夺权,逼着嫁了人,还被自家父母姊妹如此对待。

将军心里,一定不好过。

想到这里,张照苏不愿再说,识趣地收声转了话题:“将军怎么来东陵了?”

辛如练不愿提及自己的事让他徒增烦恼,便接着他的话道:“有点急事需要出城一趟。”

“我这就去为将军开城门。”张照苏也不问辛如练为了什么事,当即去把城门打开。

私开城门乃是重罪,辛如练不想连累他,急忙唤他:“照苏。”

“将军不必担心,我不会因此受罚。”张照苏浅浅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军,请。”

事出紧急,辛如练不敢耽搁,向他郑重行了军礼致谢,翻身上马离去。

张照苏站在原地,目光追随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黑夜里看不见人:“将军,保重。”

·

宋府

辛如练迟迟未归,宋培印起先还以为是早上的批命让她心生烦忧,想一个人静静,也就没在意。

可等到夜晚还是不见辛如练,这让他没来由有些心慌。

他和宋府从来不限制管束辛如练的出行和自由,辛如练也有出去一整天不见人影的时候,但最后都会回到宋府。

现在这么晚了,不应该还在外面。

怕辛如练出事,宋培印正想召集人去找,却听得奉茶的婢子说辛如练午时曾回来过,后面又出去了。

宋培印根据婢子所说的时辰想起那是他和江书改在书房议事的时间段,心道不妙。

辛如练一定是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背着他们跑去一线天寻宋砚清了。

宋培印|心一沉,当即下令让人快马加鞭去把辛如练截回来。

宋砚清在一线天生死难料,辛如练不能再出事。

这厢

辛如练一连赶了三天路,从京城横跨几座州府。

吃食一应在马上解决,夜里也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直到身体受不住辛如练才会在沿途的客栈投宿,让惊鸿休整。

第二天天不亮,辛如练备好了干粮和饮水又开始赶路,不过没走多久,辛如练就察觉后面似乎有人在追踪自己。

她能感受到这些人不是一伙的,而是两拨人。

一拨杀意重重来势汹汹。

一拨似有意无意维护她。

眼看着两拨人越来越逼近自己所在,辛如练驾着惊鸿马窜入乱石林,使了个巧计让双方正面撞上。

两帮人马都以为对方是冲自己来的,不消分说打了起来。

辛如练也是在这个时候知道,其中追来的一拨是上回在红枫水榭刺杀她的人,另一拨,是宋府的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落到其中任何一方。

趁着两方人马交战无暇顾及她这边,辛如练驱马扬长而去。

惊鸿感应到主人的焦急,加快速度向前冲去,可又怕跑得太快让辛如练受罪,一时两难。

辛如练知道惊鸿在顾虑什么,轻轻拍了拍它的马脖子,示意它无妨。

得了主人的允许,惊鸿这才迈开步子,拉出了在战场上都不曾有的速度。

马蹄点地晃出残影,几乎是才碰到脚面就重新扬起,马匹在前面疾驰,尘沙在后面飞舞。

耳边风声呼啸,其间的寒意凝成了尖锐的冰刀子,在辛如练的面上刮出一道道刺骨的疼,藏剑簪绾就的发丝也被缭乱成霜。

快了,快了,只要过了前面这座桥,再翻过几座山就到了。

脸色苍白,唇色也浅淡,辛如练毫无所觉,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

然而,当她扯了缰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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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的时候,却发现连接江两岸的绳桥断了。

辛如练紧急勒马,速度太快,惊鸿的马蹄一连在地上划出几道深深的搓痕,抵到江岸才堪堪停下。

江水湍急卷了黄沙,水势高涨漫过两岸,断掉的桥绳在其中浮浮沉沉,很是骇人。

辛如练跳下马,不明白明明已近冬季,江水为何还会如此激流。

拽了断掉的绳子细细查看,断口齐平,不像是外力撕扯断的,更像是利刃割断的。

辛如练眸色一沉。

从京城到远在雍州的一线天,近千里的路途,她选了一条最短也最险的路,中途还故意做了些假动作,不让人看出她的意图。

是谁赶在她之前,故意把必经之路上的桥索砍断?

大燕那些刺杀她的人?

宋府不想她去一线天的人?

还是,其他人?

目光落到奔流不息的江水之上,辛如练眉头微蹙。

且不说她现在没有足够力气渡江,就算她武功还在,有相应的气力,就凭这迅疾的江水,怕是人才下去就被吞没个没影。

如果临时绕道,原本只需一天就能抵达一线天,那么现在起码还要多花两天时间。

她等得起。

宋砚清等不起。

忽然,惊鸿马嘶鸣一声示警。

辛如练也感受到了,先前那些人追了上来。

前有江水拦道,后有追兵阻击,进退两难。

辛如练忽看向天际,呼喝一声:“出来。”

江水奔腾,风声滚滚,四野并没有什么异动。

辛如练从怀里摸出一张有些像信封的纸张,扬声道:“再不出来,我把你家元帅写的信给扔了,到时候他若问起就说你没送到我手上。”

说着,作势就把手里的东西投入江中。

也是此时,空中传来一声鹰唳,一只巨大的海东青自林间俯冲而来,掀起滔天狂风。

惊鸿连忙把辛如练圈到自己身边,用身体为她挡住汹涌风势。

踏尘落地的一瞬间就要去抢辛如练手里的信件。

它可再清楚不过它那不靠谱的主人了,赵断鸿就是一个见色忘友的,辛如练要是这么一说,甭管真假,回来肯定找它麻烦。

断不能让辛如练把信件丢了,虽然它确实没把信件交到人手里,但是只要信件在它就背不了黑锅。

然而,当它靠近才发现,辛如练手里的哪里是什么信封,就是一张包过葱油饼的油纸而已。

叠成了信封的大小,攥在手里隔远一看还真和信封大差不差。

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踏尘紧急刹住脚,一脸错愕。

它刚才就是太着急没多想,这才被辛如练骗了,否则就凭它敏锐的视力,绝对能第一时间发现。

海东青转身就要飞走。

赵断鸿让它暗中保护辛如练,那日红枫水榭,它贪嘴喝了豹将等人送给它的双鱼酒,那是它最爱喝的酒,也是赵断鸿的最爱,结果就是因为自己多喝了一点,导致昏睡一日差点让辛如练被人害死。

现在又被轻易骗了出来,实在是丢鸟脸,那厮回来肯定先把揍它办事不力,再狠狠嘲骂它一顿。

只是没等它起势飞起,翅膀便被一左一右拽住,动弹不得。

再一看,左边翅膀被惊鸿咬住,说咬也不对,只是衔着制住它的动作,并没有下狠口咬出血来。

而右边翅膀被辛如练抱住,怎么都抽不出来。

踏尘:“……”

它就知道,这世上,唯赵断鸿与辛如练难养也!

辛如练把手里那张早上用来包葱油饼的油纸一扔,仰头看着比她还高的海东青道:“麻烦你带我一程。”

赵断鸿和他这只海东青一向形影不离,人在鹰在。

海东青虽然还在京城,但辛如练发现赵断鸿那匹红鬃烈马不见了。

赵断鸿人对外称病谁也不见,而坐骑却不在。

以辛如练对赵断鸿的了解,追风之于赵断鸿,就和惊鸿之于她一样,没道理人在马不在。

所以辛如练暗自留了一个心眼。

后面她从京城出来,隐约感觉到海东青也跟在后面,无奈踏尘隐藏得很好,她一时也不敢确定。

直到刚才抱着赌一把的想法,把踏尘诈了出来。

同时也让她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赵断鸿的人并不在京城。

辛如练深吸一口气,不敢去想赵断鸿是不是也去了一线天。

听辛如练如此要求,踏尘想也没想,摇头作拒绝状。

它当然知道后面有两拨人在追辛如练,分属不同阵营,一拨来杀她,一拨来救她。

它还知道,要杀辛如练的是他们大燕人,要保辛如练的是宋府的人。

它早在发现有人要杀辛如练的时候就打算先下手反杀的,只是发现来人是他们大燕人,且还有一帮人在寻辛如练时改了主意。

宋府派来的人明显占上风,辛如练只消再等片刻,就能获救。

踏尘不知道为什么赵断鸿一方面要它保辛如练,一方面又有大燕人刺杀辛如练。

但它知道,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它暂时不能暴露,不能出手。

它不出面,让两拨人自己斗。

它答应了赵断鸿要保护辛如练,外面这么乱,刚出京就有人来刺杀,辛如练身体本来就不适合在外面日夜奔走,还是回宋府去养着为好。

踏尘头摇到一半,忽听得辛如练道:“如果不想你主人出事,现在带我去一线天。”

第47章我下去看看

声音清脆,在混沌翻滚的江水声浪之中,显得泠泠铮铮。

踏尘略一偏头,琥珀色的瞳眸炯炯,一眨不眨地盯着辛如练瞧,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它只知道赵断鸿瞒着所有人快马轻骑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它还真不知道。

那么辛如练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辛如练手下稍稍用力,轻轻捏了捏海东青的翅膀:“诸多原因不便解释,你再不带我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身后追来的人必到。

惊鸿也配合地点了点头,只是它忘了嘴里还含着踏尘的翅膀。

这一动无疑扯得踏尘身子也跟着一歪,鹰喙翕张疼得龇牙咧嘴,狠狠瞪了一眼惊鸿。

随后想到如果赵断鸿在那什么天的地方遇到了危险,那它孤身一鹰去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带上辛如练?

它去接赵断鸿,辛如练打道回宋府,岂不正好?

惊鸿看见它这一副自视甚聪的模样简直想狠狠踹它一脚。

果然,赵断鸿讨人厌,他身边也没什么好鸟。

那匹马惹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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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鹰呆头呆脑。

辛如练一看踏尘的样子就知道它在想什么,补充道:“一线天地势险峻,以你的体型完全进不去,你要是不信,可自行前去。”

说完,辛如练似放弃了说服海东青,松开了它的翅膀,招呼惊鸿打算绕道而行。

踏尘一见她这模样顿时也顾不着太多,用翅膀把辛如练拢了回来,跺了跺脚,示意辛如练它可以带她去。

不管是真是假,它不敢拿赵断鸿的性命去赌。

辛如练也不耽搁,取了惊鸿身上的绳子挂在身上,抓住海东青鹰爪上的套环。

态度转变之快,动作一气呵成之利落,让踏尘简直目瞪口呆。

踏尘:“……”

它怎么感觉自己又被这女人给诈了。

罢了罢了,被诈就被诈,总归她也是为了赵断鸿好。

踏尘振翅,一声鹰唳破空。

追来的人还未近身,便被洋洋风沙迷了眼,前进不得,等到风沙止歇,只看见滔滔江水之上,海东青衔着人扶摇过岸,消失在山的那边。

而惊鸿马也趁着此机会,早早从江边绕道,跑了个没影。

高空之中,辛如练被风刮得摇摇欲坠,胸口似压着什么重物没来由有些气闷。

以前在战场上看见赵断鸿自天边携鹰而来,黑衣股荡,气吞山河,由衷觉得潇洒。

现在自己亲自试了一遭,方觉得多有不易。

踏尘一路跟随辛如练的指示翻山越岭,时不时还会用余光看看辛如练的情况如何。

它也是第一次带着人飞这么远的路程,辛如练很轻,它倒是没感到吃力。

反倒是怕辛如练受不住。

辛如练怎么说都是头一次搭它这个顺风鹰,不适应是一回事,身体不好又是一回事,几重压力落身,必然很快会坚持不住掉下去。

它得时刻注意着,这么高的高度,这么快的速度,掉下去必死无疑。

不过,很快,踏尘就发觉自己多虑了。

辛如练刚开始确实还不怎么能适应这种不像骑马那样颠,也不像牛车那样晃的交通方式,然而等到后面渐渐适应,还能不断调整找到最省力的姿势,从始至终都稳稳抓着套锁。

看得踏尘忍不住频频侧目,露出赞赏的眼神。

很快,一线天近至眼前。

踏尘开始减缓速度,压低身子往下落去。

辛如练看准时机,松手往下跳。

饶是海东青已经将速度降到最慢,辛如练还是被惯性带得向前,一连翻滚好几圈才停下。

手撑着地面,不可控地颤抖。

辛如练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两只手都不是自己的,麻木酸胀充斥着一阵一阵的痛意。

缓了好一会儿,辛如练站起身,开始观察脚下的环境。

一线天原本是一座山,后来因为一场雷霆,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中间空了一段,若是站在底下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窄窄的一缕天色,一线天因此得名。

而此刻,辛如练就站在一线天的山顶之上。

一线天还不是一线天的时候,这座山就因为高险没有人爬上来过,后来成了一线天,更是没有人能上来。

辛如练若是骑马赶来,也只能停留在一线天山脚下。

现在有了海东青的帮忙,反倒是成了第一个落到一线天顶上的人。

辛如练站在裂缝边缘从上往下看,崖缝两边生长着杂乱无章的野草和灌木,底下很黑,纵然现在是白天,有天光照着,还是看不见底。

也不知道宋砚清会在哪里,赵断鸿是否也在这里?

踏尘也跟着看,只是脚刚踩到边界,山石滑散,簌簌落了下去,踏尘差点儿跌下去,辛如练及时拉了一把才不至于酿成惨祸。

海东青跳脚远离了些,心道辛如练果然没骗它,这一线天最宽的地方不过只有一口缸的直径那么大,它这体型完全下不去。

辛如练把身上的绳子取下来,牵了一头拴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这绳子她是想着从底下往里面进的时候用的,没了武功她用不了轻功,只能借助外物。

现在来到一线天顶上,正好也能用上。

反正无论从下面进,还是从上面进,都能进去。

搬了石头压好,另一头系在腰间,辛如练转头对海东青道:“我下去看看,你见机行事。”

她说的见机行事,并不是让海东青在发现她有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而是让海东青在发现不对后自己先跑。

她虽诓了海东青把她送来,但并不确定赵断鸿是不是真的也来了。

一线天凶险异常,曾经也有些好奇的人沿着裂缝爬进去,结果有进无出,隔了几个月后下了一场大雨,把尸骨冲了出来,一个个死状奇惨,周围的居民还说夜里会听见鬼哭声,很是吓人,前前后后把家给搬了,一线天的凶名也由此奠定。

赵断鸿不在最好,若是在……

辛如练深吸一口气,交代完海东青,开始攀着崖壁往下深入。

许是因为山体被雷劈过,崖壁上的石头很是松脆,辛如练好几次差点儿踩滑掉下去,看得踏尘的心高高悬起。

这就要求人的精神力的专注力高度集中,用高强度的体力去支撑动作完成。

才下一段距离,辛如练已是满头虚汗。

辛如练浑然不觉,继续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辛如练还想往下走时,腰上突然一紧。

是绳子已经达到最大长度,不能再容她向下攀缘。

同时,越往下,辛如练越能感受到空间在不断缩小。

起先的空间虽说也不算大,至少还能稍微活动四肢,后面越来越逼仄,也越来越黑,肉眼看不见底,下面更像是一个不可丈量的无底深渊。

直觉告诉辛如练,下面只会更窄。

现在最安全的无疑是原路返回,但辛如练并不想这样做。

以她现在的情况,只能允许她下崖一次,上去了再想下来,只会有心无力。

解开绳子,辛如练徒手往下深入。

没了绳子的保障,下崖更加艰难,辛如练抽出绑在大腿内侧的匕首,辅助自己一点点下挪。

顶上的踏尘久不见绳子再动,用鹰爪勾了勾,没有感受到底下的人回应,探头叫了一声。

嘹亮的鹰啸鸣在群山之巅,又被传出回响,一声盖过一声,犹如战鼓擂动。

依旧没得到辛如练的回应,踏尘急得扑棱翅膀直跺脚。

完了完了,它就不该让辛如练一个人下去的。

现在出了事,它找谁去?

踏尘来回踱步,突然计上心来,展翅飞离一线天。

一线天实在是太深,辛如练没有听见海东青的声音,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有不到半臂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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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且已经没有能容人抓握和搭脚的地方。

辛如练试着比划了一下,头应该能过去。

只要头能过去,身体也能过去。

只是底下太黑,实在看不清,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种崖壁上宽下窄,如果有人能第一时间发现。

而她这一路下来没有看见半个人影,要么宋砚清没来一线天,要么这底下别有洞天。

想了想,辛如练拔出插在崖壁上的匕首,纵身向下。

脚下一空,身体猛地向下坠去。

辛如练的身体单薄,侧身安全通过了窄小的空间。

到了头部的关键位置,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和后脑勺过去的,泥土尘屑纷纷落于脸上。

辛如练低头屏住呼吸,不让异物进入眼睛和呼吸道。

果然,如辛如练所料,安全度过最窄的一段后,底下豁然开阔。

空间陡然变大,视线也变得越发清晰。

有花树密密,芳草丛丛,如果忽略掉身上突然灌注的莫名吸力,辛如练几以为这是世外桃源。

自从她刚刚从上面跳下来,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她往下坠,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这么快的速度,辛如练几乎能想到落地时摔成一滩肉泥的情形。

眼睛受不住这般风势,生理泪水不可控地涌了出来。

之前在海东青脚下也是被风吹得难受,为了保护眼睛,她除了指路的时候都是闭着的。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不敢闭眼,哪怕眼睛被风刮擦疼得不行她也要强制自己睁着眼,哪怕只是一条缝。

底下是什么还不知道,要是沼泽,掉下去那还得了。

刚想到这里,辛如练透过眯成缝的眼皮,看见地上怪石嶙峋,心头一震。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么多尖锐的石头,砸下去绝对肠穿肚烂。

底下的吸力还在,且随着身体下坠不断加大。

辛如练来不及多思考,瞥见旁边有根藤条,顺手拽了过去。

藤条上有倒刺,辛如练握上去就是一阵刺痛,然而这样并不能让她停下来。

手在长满倒刺的藤条上拉出一条血淋淋的长痕,后背倒砸在崖壁之上。

砰的一声,辛如练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气血翻涌,直逼喉头。

身体还在下坠,辛如练来不及吐血,举着匕首用力在崖壁上一划,企图在上面找到合适的位置止住掉落的趋势。

匕首碰上崖壁,擦出一条又长又急刺眼火花。

然而这样也只是稍稍缓了一下速度,依旧还在下坠。

铮的一声,匕首似受不住这样的磋磨,直接断成了两半截。

第48章眼角泪痣惊鸿一现

没了制衡,辛如练又是一坠。

电光火石之间,辛如练弃掉匕首,徒手在坑坑洼洼的崖壁上用力抓握。

指尖嵌入石壁上,瞬间被崩断,指腹擦过山石,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很快便见了骨。

辛如练顾不上疼,扯了腰带奋力往地上一棵花树掷去。

腰带受力缠上花树的枝干,辛如练顺势跃出。

哪怕刻意调整了姿势压下不少冲势,还是撞得树枝上下大幅度晃动,吱嘎作响。

辛如练还没站稳,突然瞥见树梢上挂了一只猩猩,正瞪着眼看着她。

之前有树叶和花簇堆叠,辛如练的眼睛又被疾风和泪水模糊了视线,能精准抛出腰带已是不易,一时间也没注意被自己选中的树枝上还藏了一只猩猩。

此时似乎被突然闯入的辛如练惊到,挥着爪子就要攻击辛如练。

辛如练当即拔出头上的藏剑簪,向着猩猩挥来的手划去。

她现在已快脱力,知道硬拼是不成的,于是腾出右脚勾住树枝,自下往上一折,左右脚朝反方向用力。

嘎嘣一声脆响,树枝应声断裂,树梢那头的猩猩也跟着掉了下去。

撞在底下的石头上,顿时头破血流没了生命迹象。

也是此时,树上又跳下一只猩猩,看到辛如练杀了它的同类,二话不说攻击辛如练。

辛如练侧身一躲,猩猩砰的一声撞在树上,满树花叶乱颤。

垫脚的花树之前就被迫做了辛如练荡过来的缓冲,刚刚辛如练为了对付死去的猩猩又故意折断一截,现在再被这么一撞,不算粗壮的枝干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滋啦一声断裂。

辛如练暗道不好,趁着这只猩猩还没抓住别的枝干稳住身形,当即扑过去。

猩猩不防被她扑倒,一人一猩从树上跌落。

辛如练压着猩猩往地上一撞,饶是有猩猩做肉垫,还是被震得吐了一口血。

落点处紧挨着花树根系,只有些细小的碎石,但不致死。

猩猩皮糙肉厚,只是被巨大的冲力撞得懵了一瞬,恢复过来后立即又向辛如练发起攻击。

辛如练握着藏剑簪,使出最后的力气向猩猩的脖子抹去。

血溅了她一身,猩猩举起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没了动静。

辛如练彻底没了力气,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等到确定四周没有别的东西再来攻击她,辛如练身体一歪靠着花树坐下。

汗水混杂着血水黏在身上,辛如练呼吸间又呛了一口血水,抬起手去擦,这一抬才发现双手满是血污。

一手在长满倒刺的藤条上拽了一路,一另一只手在崖壁上抓了一路,方才又是一场打斗,皆是血肉横飞,已经不能看了。

之前情况特殊精神紧绷还感受不到什么疼痛,现在解除了危机,火辣辣的疼当即从双手席卷全身。

辛如练等着气力恢复了一些,这才咬咬牙用藏剑簪把那些倒刺一个个挑出来,再从衣裳上割了布条给双手做了简单包扎。

她光是进来都这么艰难,其间还有潜伏的危机,宋砚清拖着一副病体又如何闯进来?

但愿,他还没来得及进来。

辛如练悠悠一叹,扶着树站起身,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跟外面完全不同。

外面已近冬日,寒风瑟瑟,植物不是落黄就是枯败,而这里很是暖和,到处可见玉树生花,草木繁盛,掩不住春意盎然。

真要说这里长了什么药引,貌似也有可能。

谁能想到世人口中穷凶极险的一线天里面,竟然是这副场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温室。

辛如练仰头,只能看见一线天色。

之前在上面往下看,入眼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而站在这里却发现,周围很是亮堂。

只是不知,拽着她往下坠的那股无形吸力是从哪里来的。

在空中时感受尤甚,现在落地反倒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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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了,很是诡谲。

辛如练抽回腰带重新系上,又捡了撞断的树枝拿着。

一来这底下到处都是碎石,很不好走,有根棍子杵着也能省些力。

二来周围杂草又高又密,保不齐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棍子在前面捣一捣,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反应。

辛如练边走边看,渐渐的,发现了一些动物尸首。

小的有毒蛇,大的有野狼野猪,都是具有攻击性的动物。

看样子,并不是动物间的厮杀,而是人为致死,且都是一击毙命。

辛如练一个个翻看,发现它们的伤口并不是出自同一人。

一个人的出招方式,力度也好,角度也罢,看起来招数不同,其实归根结底都有固定的模式。

而眼前这些伤口,显然出自不同的人。

所以,除了她,还有不止一个人进来了。

辛如练盯着一只死了好几天的狒狒看了许久。

此处气候比较热,这只狒狒死了好几天,已经有些腐烂的趋势。

但辛如练还是看出了它身上的致命伤来自赵断鸿。

和战场上一样,果决干脆,一招制敌,并且干掉敌人后还会在他们背上习惯性地反手劈上一掌。

她和赵断鸿怎么说都是在战场上对战多次的人,不说有多了解对方,但对方喜欢用什么战术,有什么杀敌习惯,还是比较清楚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辛如练起先也不知道赵断鸿这个习惯是怎么来的,直到后来二人被卷入大漠戈壁之中。

除了漫天黄沙,身边一切都静得可怕,隔绝了外界所有事物。

赵断鸿又是个憋不住话的,看辛如练闷着,他就一个劲说,说天南,谈地北,后来说到他杀敌会在敌人背后劈上一掌的原因。

只因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死了,他是在母亲的棺材里出生的,被视为天煞。

有这么个天煞之名,他并不受大燕人待见,人人避之不及,生怕染了晦气。

有时候孩子们会合起伙来打他,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模拟叩神的模样,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祛除他的不详。

泥土灌入眼睛和鼻子,很难受,很窒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个和尚替他赶走了那群孩子。

他倒是不怕生,倔强地问和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详。

和尚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念了一声佛号,神神叨叨地说了握吴钩什么的,随后告诉他,下次再有人说他是天煞,他可以劈打他们的背,这样可以去除一切不好。

他信了。

等到那群孩子再来找他麻烦时,他也这样做了,击打他们的背,看他们摔在草地里,看他们脸陷入泥土里。

他也越打越凶,越打越猛,一拳一脚打成了草原第一勇士。

也是长大后他才知道,拍打背部并不能驱邪除祟,而是能让欺负他的人,如他小时候那般脸朝地摔在地上。

哪怕后来再无人能打过他,他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

想到这里,辛如练眸色微动。

他还是来了。

他果真来了。

当初赵断鸿絮絮说了很多,辛如练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全当做故事解闷。

如今细细思来,这才发现赵断鸿口中的和尚是大福寺的方丈。

悲悯众生的得道高僧,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仇行世,仇行世。

辛如练咂摸着这几个字,忽地笑了,当真和他的名字一样。

禄万钟的宋阁老,握吴钩的赵元帅。

也不怪这次批命出来,她身边的人反应会如此之大。

辛如练用棍子拨了拨面前的杂草丛,忽听得有异响。

仔细一听,似乎是打斗声。

声音很远很细,但是很密,能想象到一招未至一招又起的激烈场面。

有人在打斗,赵断鸿和谁?

辛如练心绪难宁,向着声响传来的地方而去。

穿过嶙峋乱石,拐进一处地势较低的窝凼,辛如练能感受到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坑,前行的速度也因此拉慢许多。

走得近了,先前的声音随着辛如练的艰难前行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花树掩映之中,两个人在湿滑的崖壁上争抢什么东西。

崖壁几近垂直,壁面光滑无处可落脚,而其中身着玄色劲装的那人,仅用一手扣着只有小指头大小的地方,借此全身悬空,另一手向上去探崖上那一株似草非草,似花非花的植株。

就在他即将要碰到的一刹,崖上倒垂下一个穿着月白锦衣的男子,脚尖勾着崖壁上几乎看不到的一点凸起,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牵,那植株便被摘了去。

辛如练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她看得出底下的那人是赵断鸿,但是倒吊下来的那人却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单看身形和宋砚清有些相似,背影又有些像文丛润,若是观其通身气质,则和二人完全相反。

文丛润谦和有度文质彬彬,举止言谈尤见文人风骨。

宋砚清身体羸弱,性子也如他的人一般温润又破碎。

而眼前的人太过凌厉,锋芒尽显,似乎下一刻就会摧折所有。

且此人能在这样的崖壁上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可见有一身好功夫。

她曾探过文丛润和宋砚清的底子,都不是习武之人。

那么这个人是谁?

辛如练思绪混乱,崖壁上的二人又打了起来。

赵断鸿见东西被人抢了去,当即一拳击出。

月白锦衣的男子不躲不避,也跟着出了一拳。

风声疾旋,两拳相撞势大如雷,隐有骨裂之声。

赵断鸿一蹬崖壁,卸力翻身弹开。

月白锦衣的男子以掌撑身,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跃出。

两个人从崖上打到崖底,细草翻折,满树落花,不经意间二人已经过了几十招。

落英缤纷间,二人运势都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而那月白锦衣的男子转身之际,辛如练瞥见他眼角的泪痣惊鸿一现。

第49章客路阁阁主席东月

辛如练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颗泪痣几乎和文丛润宋砚清的一模一样。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脑中轰地嗡鸣一声,无数声音萦绕在耳畔,纷纷叫嚣着这个问题,辛如练也在第一时间奔了出去。

“都住手。”

清透的女声响起,交战的两人一怔,不约而同都朝辛如练看去。

见她向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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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伤到她连忙收势,无奈二人都是奔着弄死对方去的,这一击打出,现在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只会是两败俱伤。

辛如练见状连忙将手里的花木断枝抛出,树枝向着玄黑月白两道身影飞去,带着凌凌肃杀之气。

趁着二人抵挡之际,辛如练已至他们中间,手重新握住树枝,手腕翻转制住两人即将要撞上的掌风。

两重威压加身,喉头瞬间涌上一口甜腥,辛如练闷哼一声,以肘抵住那即将要断掉的树枝,带着二人的招式往崖壁上卸。

嘭——

掌风落在崖壁上,震得就连地面都晃了晃。

手里的树枝刹那化作齑粉,辛如练因为刚才用力过猛,不小心冲破了江书改给她封住的穴道,全身的骨头也似在那一刻爆开,血肉不断翻搅。

辛如练那口血还没来得及吐出,就被这一遭给逼得咽了回去。

手脚虚软,辛如练站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辛将军。”赵断鸿大惊失色,当即伸手去扶。

他和月白锦衣的男子情况也不太乐观,强行收势只会反噬自己,眼下也是气血逆冲,内力翻腾,四肢百骸都不像是自己的。

辛如练难受得紧,整张脸都疼得变了形,直到一只手在她后心按了按,内力自掌心源源不断渗入,很是熨帖,她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缓过劲来,辛如练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锦衣雪华,月白风清,身上挂了彩,也沾了不少泥泞,但仍然掩不住他绝代的风华之色。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乍看之下只觉此人眉如画,目若水,细看之下方觉此人容颜画笔难描,艳艳容华,胜过那一池濯濯春月柳。

辛如练之前没看清他的正脸时,单从他的招式、走位就感觉到此人锋芒锐气很是惹眼势不可挡。

这会子见着了他的长相,没想到他的容颜也是这般,是一副极具攻击性的好颜色。

辛如练凝了对方的脸片刻,随即落到他眼角的泪痣上。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泪痣,但人并不是同一个。

他不是文丛润。

更不是宋砚清。

而是一个拥有一样泪痣的陌生人。

辛如练的心沉了沉,她也说不上来此时此刻是什么感受。

诧异有之,失落有之,疑惑亦有之。

怎么会这么巧?

她不否认九州眼角有泪痣的人不少。

可为什么,她先后遇到的,和她有过纠缠的三个人都是如此。

一个是偶然,两个是巧合,三个未免太不真实。

辛如练反手抓住月白锦衣男子的手,从唇齿间费力地吐出一句:“你是谁?”

冲破穴道的非人疼痛还在身上不断盘旋拉扯,她现在哪怕是呼吸都疼,短短三个字也说得颤巍巍轻飘飘的,几乎是才出口就融在空中没了声,听得人也跟着发疼。

你是谁?

这句话她之前也问过。

那是她从宫里出来,中毒后醒来问的宋砚清。

原本她都放弃了纠结宋砚清和文丛润是什么关系,是濒死之际听见了宋砚清说他是文丛润。

他说他是文丛润。

不止一次。

昏死的时候她没看见他亲口说,但是她听到了。

醒来后她还是没看见他说,但是她确定自己又听见了。

是的,没看见。

不过辛如练可以肯定,她听见了。

只是当时没来得及问个究竟,他便走了。

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月,期间了无音讯。

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所以故意躲着她避开她。

她也不去刻意琢磨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努力地不去想文丛润是谁,宋砚清又是谁,两者有什么关系。

她一直收着他临走前留给自己的纸条,他说让她等他回来,那她便等。

结果再听见他的消息,便是宋府的书房内,宋阁老和容王的谈话中。

那一刻,辛如练无比想知道宋砚清到底是谁。

若他只是宋砚清,为什么会为了她不顾生死。

若他不是宋砚清,那么他又是谁?

她迫切地想去求证,于是她来了,一人轻骑,几天几夜,从京城到一线天。

她以为她会见到宋砚清。

孱弱的,奔波的,受伤的,或者了无生气的……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是没想到,见到的人既不是宋砚清,也不是文丛润。

而是一个和他们有相似之处,却是完全陌生的人。

那么像,又那么不同。

当初第一眼见到宋砚清的那种矛盾感觉又重新席卷而来,迫使她又问出了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是谁?”辛如练紧紧握着月白锦衣男子的手臂,又问了一遍,声音轻颤,手也在发抖。

临了,她忽然发现不敢面对真相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她有些怯了。

怕听到的是她不想听的答案。

也怕听到的是她一直追寻的。

“辛将军。”赵断鸿低低唤了她一声,怕她过于激动牵扯伤痛,急忙道:“他是客路阁的阁主,席东月。”

客路阁是九州最大的江湖组织,威名赫赫,不到两年便吞并了其余江湖组织,一家独大。

而这样迅速的成长,正是在一个叫席东月的阁主领导的。

他和席东月打过一次照面,不算相熟,仅限认识。

客路阁的其他人都在一线天外面守着,他进来时颇费了一番力气。

好不容易破开那些人的守卫,避开天险溜了进来,却发现席东月已经在里面了。

客路阁在江湖上并不属于传统的正派或反党,行事大胆让人捉摸不透,据说只要能付出相应的代价,客路阁就能帮其完成一件事。

所以在看到席东月的时候,赵断鸿也在揣度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能让这位亦正亦邪不轻易现于人前的阁主亲自出动。

两个人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像这般大打出手,纵然知道对方的存在,但谁也不理谁,心照不宣干自己的事。

一线天有不少凶兽出没,当席东月遇到的时候,他不会去帮忙,等他撞上的时候,席东月也不会多管。

直到发现彼此都在找寻一味叫压枝低的植株做药引,这才对立起来。

赵断鸿在这里面寻了三天,席东月也寻了三天。

渴了就饮露水,饿了就打野兔,说是茹毛饮血也不为过。

就这样不眠不休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崖壁上那唯一一株。

他要这东西救命,席东月也要。

没法分也不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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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能抢,于是就这样打了起来。

可惜自己棋差一招,还是让对方把压枝低给抢了去。

想到这儿,赵断鸿的眼神在席东月身上转了转,他得想办法把那东西拿回来才是。

“客路阁,席东月。”辛如练呢喃着这两个词,语气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目光凝在眼前的月白锦衣男子身上,似乎在把人和名对应起来,握着对方的手松了松,神情也有些滞涩。

席东月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两边的山体都开始小幅度晃动,有碎石块不断砸落。

辛如练回过神,眸光瞬间清明,暗道不好。

一线天本就是被雷霆劈出来的,内部中空,只是处于一个暂时稳定的状态,其实并不能承受太大冲击。

刚才被运满内力的两掌重重一击,崩塌是迟早的事。

当时事出紧急,若不及时卸力赵断鸿和席东月都会受伤,那种情况下,受伤无疑是致命的。

周围其他的东西都不足以卸去如此沉重力道,唯有崖壁可堪一用。

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也埋下了忧患。

赵断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拉了辛如练的手就要向来时的地方出去。

只是还没等他动作,碎石扑簌簌接连砸落,不但把出口给堵了,就连头顶上那一线空间也堵了个严实。

视线所及顿时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当中拗空的石壁还在不断破裂,崩断,地动山摇。

耳侧一动,辛如练下意识拉了一把身边的赵断鸿。

只听得砰的一声,似有什么重物砸在脚边。

声音沉闷,几乎能想象到砸在人身上会是一副什么场景。

与此同时,辛如练听得一声低得几乎发现不了的闷哼。

若不是她听力不错,辛如练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之前席东月和赵断鸿一左一右在她身旁,刚才那一出赵断鸿拉着她跑了一段,该是和席东月分开了才对。

可是听这声音,他貌似还在自己身边。

似乎还受伤了,是方才被砸到了吗?

辛如练鬼使神差地伸手就要去看看他哪里受了伤。

才一动就顿住,辛如练后知后觉,席东月又不是她的谁,她没立场也没理由去关注这些。

正要把手收回来,不料却被一只温热修长的手准确无误握住。

“这边。”

声音朗朗,君子端方。

辛如练转向他的方向,努力地想要看看他现在的神情,想着能不能从中看到一些熟悉的神色。

无奈周围实在太黑,任她如何努力都看不清一点儿。

不一样。

相貌不一样。

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

辛如练心下又是一沉,动了动想把手抽回来。

只是她越是想要收回,对方越是握得紧。

甚至还轻轻地,表示友好地捏了捏,示意她稍安勿躁。

辛如练皱了皱眉,最后也没说什么,拉了赵断鸿跟上。

眼下出口全被堵死,定然无法再从来时那样出去,只能另找途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席东月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第50章鬼故事成真

头上不断有石块砸落,脚下泥泞,时不时有树木巨石拦路。

眼前乌漆麻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难辨方向,三个人走得很是吃力。

黑暗中,也不知道进到了哪里,周遭不再是坍塌的山石崖壁,脚底下的泥土也变成了细碎的沙石,踩在上面有明显的颗粒感。

走在最前头的席东月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在辛如练头上挡了挡:“小心头,这条暗道的上限比较低,得弯着腰些。”

辛如练心下复杂,想问些什么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只得弯腰行进。

“没想到深居简出的客路阁阁主居然对这里这么熟悉。”赵断鸿跟在辛如练后面,状似无意道。

席东月似没听懂他话里的嘲讽之意,神色自若:“熟悉说不上,就是前两天击杀野狼时无意间发现的罢了,鹰帅若是仔细些,也是能发现的。”

赵断鸿一噎。

难怪那天席东月单是对付一匹野狼就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敢情是发现了这条暗道,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在不知道彼此都是为了压枝低而来之前,他和席东月都秉持着各不相干的原则各做各的。

准确来说是有意避让,彼此都不想被对方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所以但凡是席东月去过的地方,他不会多看两眼。

谁承想会因为这个原因疏忽了。

暗道狭小,席东月在前面打头阵,辛如练在中间,赵断鸿负责断后。

暗道内情况不明,为避免走散或者发生什么意外事项,三个人手拉着手相互扶持。

纵然立场不明,但三人还是暂时和谐合作。

暗道很黑,席东月身上带的夜明珠在暗道里也显现不出任何光亮,索性就这么摸黑走。

狭长的暗道里,平日里细微的,不怎么惹人注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时不时传来阴风阵阵。

“你的手受伤了?为了进来伤的?严不严重?给我看看。”赵断鸿握着辛如练做了简单包扎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正要去看辛如练伤成什么样,等摸到了衣裳割成的绷带时才后知后觉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清。

其实方才辛如练一出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问出口。

现下有了喘息的时间,他才问起。

只是问出这句话后他又觉得是白问,毕竟现在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见辛如练的情况,也做不出什么改变。

辛如练并不想多谈,只道:“无事,小伤。”

赵断鸿并不认可她这话。

这哪里是小伤?

先前虽然情况紧急,但他可都看见了,那满手的血把绷带都渗透了,手指的骨头都能看见。

当然,她不愿说,赵断鸿也不多问,只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松了怕握不住,紧了怕捏疼她。

席东月倒是想接着问,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长时间的寂静让气氛有点儿沉闷,赵断鸿又是个闲不住的,想着缓解此刻氛围,便开口道:“辛将军,其实我刚才想过,如果今天能和你一起死在这儿,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也行。

“鹰帅很擅长说鬼故事。”

辛如练还没开口,席东月已经抢先一步。

说完轻轻捏了捏辛如练的手示以安慰,怕她多想,又在她缠了绷带的掌心以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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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笔,一笔一画写了起来。

指腹透过绷带划过掌心,碰到没包扎的地方,还能感受到上面带着一层薄茧,似羽毛拂过,酥酥麻麻软成一片。

辛如练怔愣了一瞬。

如果她没记错,宋砚清的手上也有这样一层茧子。

她不知道一个缠绵病榻多年的病弱公子手上是怎么有茧子的。

但她确定,宋砚清手上确实有。

察觉到对方写的是“不会”两个字,辛如练眼波微动。

是在开导她不会死在这里?

还是在否认赵断鸿的话?

辛如练心思不在这上面,也学着席东月的动作,用相对还算有完肤的尾指在他掌心写字。

指腹轻描淡写,是“暗河”两字。

一线天比较特殊,上下都窄,内部中空,这种糖葫芦式的结构一旦进去很难再出来。

昔年有人不小心掉进去后再也没有活着回来,最后是被一场大雨把尸骨给冲刷出来的。

辛如练一路上也发现一些迹象,所以她猜想,一线天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状态,底下应该还有暗河什么的。

席东月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酥痒,连心也跟着痒痒的,酥成水痒成风麻成雪,不由得握紧了辛如练的手。

随后想到她的手上还有伤,这样做不妥,又放开了些,手指一勾,又在辛如练手里写了一个“是”字。

他也是绞杀野狼时无意间发现的,跟着暗道一直走,尽头便是一条暗河,连通外面。

赵断鸿哪里知道二人底下的眉眼官司,嘁了一声:“阁主也不逊色。”

谁不知道客路阁以人之名,行鬼之事,不被盯上还好,一旦被盯上了,鬼都跑不掉。

“既然鹰帅都这么说了,那我便讲一个鬼故事好了。”席东月轻笑一声,当真说了起来。

“相传一线天刚形成时,有几个胆大的汉子相约来探险,结果遇到了鬼打墙,几个人从白天转到晚上,硬是没找到地方出去。”

“几个人带了火折子准备用来照明,但是怎么也点不着,看不见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只能像我们现在这样,手拉着手以防期间有人走丢。”

“天一黑人内心的恐惧就会被放大,走在最后面的那个胆小,手心疯狂出汗,一出汗就容易抓不住,于是每走一段路就会把手松开在衣服上擦擦汗,再重新牵回去。”

“就这样一路擦一路牵一路走,等到第二天天快亮,汉子擦了汗想要再牵回去时,发现面前哪里还有什么手给他牵,前后左右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说完,暗道里就是死一片的寂静。

特别是配上从裤管钻进来的丝丝冷风,更让人头皮发麻。

“阁主这鬼故事编得,难为你了。”知道对方是在拿他说事,赵断鸿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如我也来讲一个。”

“说是有这么一群人相约晚上去密道挖宝,密道崎岖不好走,挖宝这行又诸多忌讳,不能点火照明,几个人也是这般手拉着手肩抵着肩走。”

“打头的那个汉子胆子倒是大,在什么都看不清的情况下带着众人一路向前面走,结果半路不小心踩空狠狠摔了一跤。”

“这一摔倒是没摔倒哪里,汉子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继续牵着人走,等到目的地招呼人开始干活时,这才发现身后的伙伴早已不见了踪影。”

辛如练夹在中间被迫听了两个瞎掰扯的鬼故事,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讲鬼故事,也算人才。

“既然二位有如此雅兴,那我也来讲一个鬼故事。”说着,辛如练也不管那两人同意与否,自顾自讲述起来。

“也是这么一个场景,也是这么一群人,也是如同我们现在这样手拉着手在逼仄的空间里缓慢行进,一头一尾的人中间还隔了好几个人。”

“这次既没有人放手,也没有人摔跤,所有人都好好地走着,结果走到最后,一头一尾的人发现中间的人不见了,他们牵着的是彼此的手。”

赵断鸿哭笑不得:“辛将军这故事还真是……”

“不喜欢?那我换一个。”辛如练挑了挑眉,当真换了一个。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情景,一行人手拉着手在黑暗狭小的暗道里走,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就这样一直走到最后,才发现原本的队伍里多出来一个。”

席东月轻笑出声:“嗯,这个故事不错。”

辛如练往他的方向看了看,纵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心情很是不错。

能拿鬼故事当笑话听的,恐怕也只有她们三人了。

赵断鸿还要说些什么,手下一松,辛如练的手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赵断鸿心下一惊,急忙呼声唤道:“辛将军?”

好在只是短暂的一瞬,赵断鸿在黑暗之中又重新捉回了辛如练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不对。

这不是辛如练的手。

辛如练的手上还缠着绷带,且一直都是冰凉凉的像霜雪一样,刚才这一路他捂了很久都没有捂热。

而现在这只手很是温热,骨架轮廓似乎也比较大一些,压根不是辛如练的手。

“席东月?”

“赵断鸿?”

两个名字异口同声而出,二人皆是一愣,连忙放开彼此的手。

“她呢?”

又是同时脱口而出。

“姓席的,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赵断鸿抡起一拳砸向席东月,浑身都是藏不住的怒意。

席东月以掌接住他这一拳,化去攻势:“我要是有这本事,现在这暗道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闻言,赵断鸿压下上脑的火气。

想了想也对,要真是席东月干的,他没必要还留在这里。

身为一军主帅,他行事一向冷静,很少冲动。

但是但凡遇到跟辛如练有关的事,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收回拳头,赵断鸿犹不解气:“你最好是没有。”

席东月没理会他的话,心没来由沉了沉。

刚才辛如练的手也是突然从他手中滑走,他想要去抓的时候就已经是抓到赵断鸿的手了。

这么短的时间,就这么点空间,她能去哪儿?

暗道内,阴风缕缕,两个人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谁能想到刚才做玩笑讲的鬼故事,居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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