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哄着裴炀被他碰已经是进步了,一蹴而就可能会适得其反。反正没关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傅书濯吻了吻裴炀耳垂:“等下次……”
裴炀一抖,用手推他:“这次你没报告——”
“好吧,那我补个。”傅书濯认真地好像真在上报什么工作:“报告裴总,我想吻你,耳朵。”
裴炀抿着唇,半晌没说出话。
不批准也没用,反正傅书濯已经吻过了。
混蛋。
出更衣室的时候裴炀腿还有点软,这种场合对他刺激还是太大了。他骨子里还是留着保守的部分,在过去和先生一起的十几年里,他好像很少在卧室以外的地方跟先生亲热。
他就这么背叛了自己过去十多年的感情。
裴炀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只是背德感在一点点升起,叫他颤栗。
可同时,他的大脑却很安心,没有太多起伏,就好像本该这样,他对傅书濯动心就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裴炀有些迷茫,如果换个人呢?
……无法接受,绝对不可以。
那为什么,偏偏是傅书濯呢?
这对此刻的裴炀是无解的题,迷茫与怅然几乎要将他的心燃爆,而身体顺从地选择了最安心的相处方式。
他想要傅书濯的吻,傅书濯的亲昵,他会觉得安心。
耳边传来询问:“走得了吗?”
裴炀耳朵一点点涨红,只是被纾/解,又不是真做了,何至于走不了。
“别碰我。”裴炀抿唇,“我自己走。”
傅书濯无奈放开,确定裴炀没有太多心理的反逆不适才松了口气。
会员结账时,前台微笑询问:“您二位的运动服这次是要带走吗?”
裴炀瞬间又回想到刚刚更衣室的荒唐,脸上也浮起了薄红。
傅书濯轻笑:“我们带回去洗,也准备换套运动装。”
前台:“好的,那我给您帮您叠进袋子里。”
裴炀连忙拒绝:“不用,袋子给我们就行了,赶时间。”
只有他和傅书濯知道,团在一起的衣服里裹了什么……幸好味道不重。
去石居他们也坐的地铁,现在是晚高峰,打车能堵死。
裴炀一路都紧绷拘束,别人多看一眼手提袋他觉得被闻到了什么:“是不是味道太大了?”
傅书濯忍笑:“不至于。”
地铁上的人愈来愈多,裴炀和傅书濯起来给一对老人让座。
他们又恢复了早上过来时的姿势——裴炀靠着门边扶手,傅书濯将他护在身前。
裴炀攥着他衣角:“衣服拿近点。”
傅书濯好笑得紧:“现在怕了?刚刚弄的时候不是很享受?”
“……”裴炀张了张嘴,确实无可反驳。红晕都开始往他的脖子蔓延,眼尾还残留欢/愉的余晕。
傅书濯捏捏他的手:“安心,不会有人发现。”
裴炀惴惴不安:“要不扔掉吧?”
傅书濯算给他听:“我们当时买的情侣款,一套二千二,两套四千四。”
裴炀有些肉疼地看了看,十分挣扎,半晌还是没舍得钱:“那还是带回去洗吧。”
下车时,裴炀难得主动抓住傅书濯的手,生怕人来人往地把袋子撞倒,看见衣服里面的不明液/体。
好不容易来到石居,程耀已经提前给他们留了位置:“今天想吃什么?”
傅书濯笑:“新品菜。”
程耀:“行,那我给你俩配一桌。”
程耀无法控制地看了眼裴炀,看起来一切正常。
如果不是上次裴炀出走买醉的事,他根本没不会看出裴炀是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
程耀也算看着这俩人从少年走到如今的沉稳模样,从最初的一无所有、青涩感情到如今事业有成、老夫老夫。
可最后迎来命运如此苛责,确实叫人叹惋唏嘘。
他有些心疼,心疼裴炀年纪轻轻就要迷失前路,也心疼傅书濯顶着煎熬还要故作轻松。
“听说你俩要出去旅游?”
傅书濯抬眸:“也不算,出去转转。”
程耀在围兜上擦擦手,也笑:“你知道现在媒体怎么说你俩的吗?笑称你俩是‘史上最早退休的企业家,年仅三十四岁’。”
“早退休早享受。”
“卓扬”在业内名气算很大了,他俩从最高职位上退下的消息外面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
傅书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和裴炀没有后代,发展事业一方面是为了彼此更好的生活,一方面不想人生碌碌无为。
可如果没有彼此,那一切拼搏都毫无意义。
傅书濯能为裴炀去拼事业,也能为放弃现有的一切。反之,也是一样的道理。
裴炀安静听着,有一些没一下地咬着果汁吸管。
程耀听说他们明天就走,有些惊讶:“这么快?”
傅书濯点头:“过段时间就回来。”
“那你……”程耀有些忧虑,他看了眼不知所以然的裴炀,到底没说什么。
程耀走后,裴炀缓慢地眨眨眼:“明天怎么走?”
傅书濯托着下颌:“明天可能要辛苦一点,坐完飞机还要转乘其它交通工具。”
裴炀愣了愣,不知道傅书濯到底要带他去哪儿。
不过没关系,去哪儿都可以。
回去路上,傅书濯从路边老太太手里买了一支玫瑰,却一直没送出手。
裴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灼灼都走了,你买花做什么?”
“插花瓶里。”傅书濯没忍住笑,猫儿咬钩了。
“我们明天就走,等回来都烂了。”裴炀撇嘴。
“那送给我们裴总。”傅书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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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裴炀冷笑,他才不要当被最后考虑的那位。
“那我求求裴总,收下我特地为你买的花。”傅书濯用花蕊蹭裴炀的耳朵,只见他耳垂一颤,还越来越红,一点不经逗。
裴炀不堪其扰,勉为其难夺过花:“你好好说话!”
傅书濯明知故问:“裴总有喜欢我一点了吗?”
“谁会喜欢混蛋?”裴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啊,还结婚了呢。”傅书濯走在他身后,看着背影也觉得满足。
“明天就离。”
“小黑屋手铐铁链伺候。”
他们边闹边往家的方向去,傅书濯心里难得放松片刻。他忽而觉得这样也挺好,像极了他们刚谈恋爱时的黏糊模样。
小猫总是口是心非,纯情又害臊,摸摸耳朵,揉揉尾巴,让他老老实实地软在你怀里——就像今天在更衣间时一样。
回到家傅书濯就先去了书房,他还有点事要处理。首先,他向国内阿尔茨海默症专研医疗团队捐助了一大笔资金,也是他个人婚内可挪动的所有存款。
医疗团队负责人也知道他先生裴炀的病情,正在尽一切努力进行攻克。
尽管突破性的研究希望渺茫,但傅书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万一呢。
虽然他永远不会松开裴炀的手,可他仍然想要一个正常的爱人。
他希望裴炀能记得他,爱他,希望他永远健康平安,能够与他白首看夕阳,而不是毫无生活自理能力,失去尊严与人格。
更甚者是死亡。
尽管阿尔兹海默症本身不致死,可因为身体机能在慢慢退化,最后很可能会患各种各样的并发症,心肺衰竭感染等等。
傅书濯想要的是白头到老,而不是短促的美好。
傅书濯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时光册。
里面有很多照片与日记,是他跟裴炀在一起的十七年共同留下的回忆,里面有他们看过的山与海,感受过的风与雨。
过去确诊的一年里,裴炀在很多照片旁都贴了便签——都是他想在彻底糊涂前,能再陪傅书濯一起重温的遗憾。
例如两年前他们去爬山却没能看到的日出,潜水时一直没能碰到和鲸鱼合照留念的机会——再比如大学时候,他们都念念不舍的夜市小炒,想再去吃一次。
裴炀把这个时光册藏了起来,写满了大大小小的遗憾。
他以为傅书濯不知道,可实际上傅书濯每天都会看他新增的便签。
傅书濯本想等离职后就带裴炀补上这些缺失,可没想到却等来了裴炀的“失忆”。
但没关系,从明天开始圆满也不晚。
他安静摩挲了很久,直到他估摸裴炀应该洗完澡了,才去到主卧,却发现裴炀还是回来的那套衣服,根本还没洗漱。
“怎么不……”傅书濯突然失声,他猛得想起自己白天说过晚上要帮裴炀洗头发的事。
他问:“在等我洗头发?”
裴炀答非所问,别扭地说:“我刚刚把运动服洗了。”
傅书濯很懂顺毛撸:“明白,所以是还没来得及洗漱,不是特意等我给你洗头发。”
裴炀倔强:“才没有特意等你。”
傅书濯:“嗯嗯,没有,我懂。”
裴炀:“……”
第35章飞机
浴缸的水位逐渐上升,傅书濯准备好洗发露和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炀看看满浴缸的温水,又迟疑地看看身上衣服:“我……”
傅书濯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奈:“衣服脱掉,穿底.裤泡。”
“哦……”裴炀慢腾腾地解着衣扣。
傅书濯好以整暇地坐在浴缸前头,看着裴炀两只手都能握住的腰,他其实也有些腹肌,不过是瘦出来的。
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青年,裴炀的身体依然保留属于年少的单薄。
傅书濯勾唇:“腿很长。”
“……”裴炀抿了下唇,他踢开拖鞋,脚趾蜷缩在冰凉的地砖上,昭示着主人的紧张。
傅书濯:“躺这边。”
裴炀这会儿倒是听话,傅书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将头靠到傅书濯这侧,身体舒展在温水里。
他看不见傅书濯的脸,只能感觉到动作,温热的水流将他的头发冲湿,然后一双宽厚的手裹着泡沫揉在他头顶。
主人的动作感觉很熟练,过去应该做过无数次。
裴炀慢慢闭上眼睛,原本一直攥着拳头的手也舒展开,自然地搁在腹部。
“舒服?”
“嗯……”
傅书濯:“那我申请给裴总捏捏脖子?”
裴炀睁了下眼睛,应该是思考了一秒,然后首肯:“那你轻点。”
“……”
傅书濯啧了声,伺候人伺候到他这份上真的太难了,给人按摩还得先申请。
他慢慢揉着裴炀后颈,以前忙于工作的时候裴炀总跟他说脖子酸,后来停职的这一年,倒是再没叫过不舒服。
他的无名指慢慢往上滑动,从肩膀到后脑勺,再落至耳边。
裴炀的耳朵真的很敏/感,光是靠近都会抖一抖,傅书濯没忍住打着按摩的旗号上手捏了捏。
裴炀一缩:“你没申请……”
傅书濯被逗笑了:“现在补。”
“准了。”裴炀闷嗯了声,长腿微微往前一伸,引起哗啦啦的水声。
“……”傅书濯收回目光,手也重新规矩地放回发丝间揉搓。小猫太犯规了,做什么都在勾/引他。
他不再说话,耐心地将裴炀头发一步一步洗尽,再擦干揉上护发精油。
等做完一切,他才发现裴炀好像睡着了。
“炀炀?”
“猫儿?”
叫了两声没人应,傅书濯才弯腰将裴炀从水中捞起,水溅了一地,他身上也湿了。
出去时,傅书濯还空出左手抽了条浴巾,平铺在床上再将裴炀裹住。他隔着浴巾给裴炀擦水,从脖子,胳膊,腰腹……
裴炀无知无觉,一点反应都没有。
“睡这么沉?”傅书濯双手撑在裴炀身侧,好似自言自语,“那我亲一下,小猫应该也不知道。”
某人耳朵一抖。
傅书濯慢慢压身,呼吸就吐在裴炀脸上,他将裴炀微颤的睫毛收尽眼底,然后中途转道,猝不及防地吻在裴炀额头。
他的吻落了很久,几乎都要平息逗人的心思,在这一刻极尽珍视。
“看来是真睡沉了。”傅书濯微微起身,一只手伸进浴巾摸上裴炀膝盖,“很想做点什么啊——”
“……”裴炀到底是没绷住,在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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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的手往上摸之前连滚带爬地躲进被子里,还把脸蒙住闷声骂:“变态。”
傅书濯好整以暇地解着湿漉的衣服:“谁先装睡的?”
裴炀反驳:“我没有装睡。”
傅书濯:“我懂,你睡觉一直都这么沉。”
裴炀愤愤地顶着被子踹他:“我本来就睡着了,后来你抱我才醒的。”
傅书濯:“那我亲你的时候总是醒的吧?”
裴炀不说话了,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傅书濯悠悠道:“所以你不睁眼,是故意勾我亲你?”
“你想多了。”裴炀声音很沉闷,“我要睡了,晚安。”
傅书濯乐得不行,怎么会这么可爱。
“睡觉把头放出来,别闷着。”他转身去了浴室。
裴炀等水声响起,才从被子里钻出脑袋,他面上平静怔愣,可耳朵已经通红。
……
“第一次”和傅书濯出去旅行,裴炀显得有些紧张,他先是把行李箱检查了一遍,确保衣服没少带,然后又开始检查证件。
裴炀蹲在地上,头也不抬地问:“要带银行卡吗?”
傅书濯:“我带了两张。”
裴炀小声碎碎念:“平板、电脑,充电器,耳机……”
确定没有遗漏后他才拉上行李箱:“我们怎么去机场?”
半天没听到回应,裴炀疑惑起身,看着有些失神的傅书濯问:“怎么了?”
“……我们第一次出去旅游是在大二。”傅书濯笑了会儿,“那时候我们攒了两万存款,你只肯拿出四分之一出去玩,出门前也是像刚刚一样反复检查念叨,生怕遗漏了什么。”
裴炀抿了下唇,半天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检查等发现遗漏就来不及了。”
他昨晚一直在想,傅书濯好像没怀疑过他这具身体换了灵魂。
他甚至有些质疑傅书濯是不是真的那么爱原主,否则何至于这么久都没察觉?
可现在想来,应该是他和原主太像了,一样的名字和样貌,连性格都相差无几。
傅书濯见他发呆,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等会儿司机送我们去机场,要不要吃门口的小笼包?”
裴炀秒回:“吃。”
傅书濯:“……”
他就知道,美食在裴炀心里比他重要多了。
行李被司机拎到了车上,傅书濯带裴炀去吃早餐。
一出小区门他们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傅书濯要了两笼,还有两份小米粥。
他调了一份辣酱,另外还有一份带醋的辣酱,分别放在自己和裴炀面前。
裴炀呆了呆:“你……”
他险些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吃包子不沾醋”,还好及时收了口。
能怎么知道,无非是原主有着跟他一样的习惯。
“先咬个口吹凉。”傅书濯递纸给他,“别烫着——烫着了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吹吹。”
裴炀本来打算一口咬的,听完吓得瞬间矜持,小口小口吃。
傅书濯吃完粥就准备买单:“老板,结账。”
“一共四十,扫码就行。”
裴炀抬头瞄了眼傅书濯,筷子悄悄伸向傅书濯面前最后一只小笼包,像只偷腥的猫。
傅书濯余光瞥见:“做什么?”
裴炀清咳:“浪费不好。”
傅书濯:“我又没说不吃。”
裴炀念念不舍地收手:“那你吃吧。”
傅书濯慢条斯理地夹起,还咬破一个小口将里面汤汁吹凉,他在裴炀失望的眼神中递过去,好笑得紧:“给你。”
裴炀犹豫了下,对先生的忠诚心小小冒头了一秒就告破:“谢谢傅总。”
间接接吻了……没关系,又不是他身体。
裴炀抵不住食物的诱.惑,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先生哪有美食重要。
机场距离这里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傅书濯上车后看到后座的玫瑰微微一顿。
裴炀快速抢过玫瑰,顾左右而言他:“不带着它在家会枯死的。”
傅书濯:“……带着也会枯死的。”
裴炀说得认真:“但能活久一点。”
傅书濯忍笑:“你要是喜欢,以后天天给你买。”
裴炀:“才不喜欢……”
傅书濯:“你以前总嫌买花浪费钱,一直说不喜欢,现在算不算口嫌体正直?”
“……”裴炀立刻含糊地改口,“也就喜欢一点点。”
他也不是没有跟原主不一样的地方么。
去机场的路上,裴炀一直把玫瑰攥在手心,还好刺都拔掉了,不然还得血肉模糊。
傅书濯倒是有些好奇,在裴炀心里,现在他和那个所谓的“先生”,谁占比更重一点?
不过在裴炀的概念里,他跟先生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所以大概率还是对方重要。
傅书濯莫名有点吃味儿,完事儿他又觉得好笑。
明知道‘先生’也是自己,也明知道裴炀是生病了,思维逻辑不肯定如平常一样清晰,有什么可醋的。
可他就是没忍住攀比,任何时候他都想占据裴炀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裴炀莫名其妙地看他:“笑什么?”
“没事。”傅书濯语气认真,“就是想起你每次坐飞机都晕机,非要我抱着才舒服。”
裴炀狐疑回想,《张扬》里好像没说过这事,他记得不是很清晰了,傅书濯又说得很笃定。
他很想表现出和原主不一样的特性,可如果真的被傅书濯查觉出不是一个人,他的结局会很惨吧……
裴炀哆嗦了下,紧张地跟在傅书濯身后安检上机。
一直到温馨提示结束,飞机开始起飞,他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连耳鸣都没有。
傅书濯关心地问:“是不是很晕?”
“是吧……”裴炀不确定地回答。
傅书濯勾唇:“过来,抱着会舒服点。”
裴炀犹豫地移动身体,靠到傅书濯肩上。他真没有晕机的感觉诶。
傅书濯:“要不要像以前一样给你捏手?”
裴炀迟疑:“捏哪里?”
傅书濯轻咳:“捏虎口,那里有个穴位,捏捏就没那么晕了。”
裴炀慢腾腾地把手递给他,傅书濯心满意足地握住摩挲揉捏:“睡会儿,到了叫你。”
裴炀掌心很软,还有上次被碎石子磨出的伤口疤印,没有完全愈合。
傅书濯一开始还在认真揉按虎口,后面就开始往指缝里摩挲至十指相扣,而后又开始轻按指尖和腕关节。
裴炀痒得睫毛直颤,忍半天实在受不了,他一把抽回手并翻过身,拿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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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对着傅书濯——
“你按得很有效果,我现在一点都不晕了。”
傅书濯:“……”
啧,玩脱了。还有一个小时的航行时间,没得抱也没得摸。
第36章火车
裴炀坐在行李箱上,等傅书濯联系车子接机。
机场风大,吹得傅书濯头发随风乱舞:“好,东广场路口等你。”
他挂掉电话,裴炀还没来得及下行李箱,就被他一把拖走。
“诶!”裴炀慌乱地抱住拉杆,“我还没下来!”
“坐着吧。”傅书濯回首轻笑,“又不是拉不动你。”
裴炀老脸一红,总觉得周围路人都在看他们。实际也确实如此,两人颜值都不低,走在哪都是惹人注目的风景。
不过被人拖着不用走路真的很爽,像小时候坐玩具车被父母拉着的感觉。
这种移动方式本该很没有安全感,但裴炀就是莫名信任傅书濯,觉得他不会摔着自己。
傅书濯:“饿不饿?”
“不饿。”他们在飞机上吃过飞机餐了,裴炀虽然没吃多少,但喝了不少果汁。
和傅书濯出行真的很省心,裴炀什么都不需要做,他甚至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傅书濯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中间没走任何弯路。
东广场很多人和车,傅书濯轻松找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辆:“可以下来了。”
“噢……”裴炀在司机师傅好奇的视线中钻进后座,窘迫得紧。
傅书濯淡定解释:“他脚受伤了。”
司机恍然大悟:“我说呢,一大小伙子怎么还骑行李箱上让人拉着。”
裴炀:“……”
司机很热情,主动帮他们把行李箱放到后车厢,才回到驾驶座踩下油门:“是到火车站吧?”
傅书濯点头:“是。”
裴炀一愣,他还以为坐个车就能到了,没想到还要去火车站。
司机开始唠嗑:“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傅书濯:“榕城。”
裴炀仔细回想着《张扬》,里面好像没提过榕城这个地方。
司机一愣:“噢哟,那偏的嘞,去那里干什么?”
傅书濯:“探亲。”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俩穿着,单看气质就不像普通人家,没想到老家却在那么穷乡僻壤的地方。
“这是多少年没回来了?”
傅书濯还真回忆了下:“二十年了。”
裴炀一怔,他还以为傅书濯说回乡探亲是随便找的借口,没想到是真的。
说来,傅书濯的经历也算是很坎坷,他从小双亲去世,被寄养在亲戚家里,所受待遇难以言喻。
但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成绩很好,中考成绩是全市第一,省排名也极为靠前。
傅书濯自己联系了他和裴炀现在定居城市的高中,离榕城特别远。
校方负责人接到电话的时候都很意外,不明白傅书濯怎么会想来他们学校,当知道是傅书濯自己的想法时,就更让人震惊了,毕竟那时候他才十多岁。
最后傅书濯还是以优异成绩被破格招入,副校长赞助了他生活费用,从此便远离了那座偏僻的小城。
所以裴炀和傅书濯结婚的时候,双方都没有亲人到场。
他们没有大操大办地举行婚礼,只是低调请了一些朋友吃饭,并在社交平台上晒了结婚证,算是广而告之了他们结婚的事实。
…
不出意外的话,原主都没见过傅书濯的亲人。
裴炀没由来地紧张,还有些心疼,他的手不受大脑控制地移向傅书濯,碰了碰他的手背。
傅书濯轻轻握住,裴炀回过神来,抿了下唇也没挣开。
一路上,司机都在跟他们闲聊,聊城市的变化,聊附近好玩的地方。甚至聊到火车站周边的出租车有多黑心,叫他们小心别被坑。
司机感叹道:“榕城十几年前那是真破,不过现在好多了,但还是没发展起来,年轻人也不多。”
裴炀:“您去过?”
司机:“去年接了个长途单去过一次,比以前漂亮多了,好多老房子都拆了,盖了小区。”
裴炀从小就生活在繁华的城市里,想象不出十几年前破旧落后的城市是什么样。
车缓缓停下,司机打开车窗:“火车站到了,你们要是网上买好了票,直接从这里进去就行。”
“好。”傅书濯道了谢,然后对裴炀说,“你先别动。”
裴炀一脸问号。
傅书濯先把行李箱拿了下来,然后弯腰探进车里,在裴炀懵逼的表情下直接把人打横抱了出来。
司机还一副很理解的表情:“脚伤得好好养,少走路,免得留下后遗症。”
“……”裴炀直接把脸埋进傅书濯衣服里,不想见人。
傅书濯低头:“不下来了?真要我抱你进去?”
等司机离开,裴炀愤然跳到地上:“你干嘛撒谎说我脚伤了?”
傅书濯:“脚伤不比懒得走路好听些?”
“……我没有。”
傅书濯嗯嗯两声:“你没有,是我不想让你走路。”
裴炀瞪他,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走了一小截感觉后面没脚步声,回头看发现傅书濯还站在原地,看着还挺落寞:“裴总是不是落了什么?”
“……”裴炀憋了半天,“我拖不动你。”
傅书濯眨眨眼:“我不用拖,牵着就行。”
“……”
裴炀抿唇半天,才一把拉过傅书濯的手往车站里去。一手拉行李箱,一手牵狗。
裴炀:“你可能上不去车。”
傅书濯:“为什么?”
裴炀冷哼一声,因为火车不允许带狗。
傅书濯挑眉:“在心里骂我?”
裴炀:“没有,夸你呢。”
他们检完票进站时,火车已经到了,裴炀深觉傅书濯作得很,火车车厢过道这么窄傅书濯还要牵着手。
到了车厢裴炀才发现傅书濯订的高级软卧,一个包间只有两张床。他愣了愣:“我们要坐很久吗?”
傅书濯:“五六个小时。”
等到榕城都傍晚了。
“哦……”裴炀想把行李箱放好,却因为他们还牵着手不方便,他回首微笑,“可以松开了吗?”
傅书濯遗憾放手,还不忘在裴炀手心勾一勾。
列车很快行驶,窗外的风景看起来一般。裴炀决定还是睡一觉,等傍晚到了火车站,说不定还要转车。
两张床刚刚好,他们一人一张。
裴炀想的是挺好,结果刚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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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就挤来一具炙热的身体。
裴炀一抖,连忙转身抵住傅书濯:“你干嘛啊,不是还有张床?”
傅书濯眼尾轻垂:“好久没回榕城了,有点近乡情怯。”
裴炀:“……”
跟他睡就不情怯了?
裴炀委婉道:“这床只有八十厘米。”
傅书濯:“我可以挤挤。”
裴炀:“……”
他不想挤啊,可看着傅书濯近在咫尺的脸,还是没狠心说出拒绝的话……长得帅果然还是有点优势的。
裴炀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转身面朝墙,背对着傅书濯。
闭上眼没一会儿,他又听见傅书濯低声问:“能申请抱着睡吗?”
“你不要得寸进——”
他回头看见傅书濯失落出神的模样,得寸进尺几个字顿时就卡在了嗓子眼。
傅书濯:“想起以前的事,有点难受。”
裴炀别扭道:“都过去了……你可以说给我听听。”
傅书濯诚恳道:“可以抱着说吗,这样就不难过了。”
“……”去你大爷的。
明知道是坑,裴炀还是往里跳了,哪怕傅书濯只有一丝丝真的难过。
床真的很挤,裴炀要背对着傅书濯,完全靠进他怀里,才能让傅书濯不至于被挤掉下去。
傅书濯紧紧箍着他的腰,甚至过分地将膝盖抵进他腿/间。
裴炀浑身一麻,刚想反抗就听见傅书濯开始说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候住姑姑家,瓦房,有两层半。”
“我就住在那半层,是个小阁楼。”
裴炀呼吸一紧,他盯着墙,随着傅书濯的描述想象他小时候的生活。
傅书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阁楼特别矮,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站不直了,得弯着腰才能进去,里面还有很多杂物。”
裴炀抿唇:“有窗户吗?”
傅书濯:“有,靠河那边,视野很好。镇里卖废品的大爷心软,给我做了个书桌摆窗口,那时候特别喜欢听着雨声写作业。”
听起来很美好,但这栋小房子是傅书濯已逝父母的,为了房子姑姑家才愿意抚养他。
而作为房子主人的儿子,他只能睡在逼仄的阁楼里,坐纸箱上在书桌前写作业。
阁楼里摆了很多杂物,木头,纸箱,塑料瓶,很容易磕磕碰碰。年幼的傅书濯从来不会哭,受伤了也只会安静地自己处理好。
“他们好过分。”
裴炀呼吸很轻,傅书濯光是感受他肢体的细微变化,都知道裴炀在心疼自己。
他眼里落了些笑意,不管是否失忆,小猫总那么心软。
他并没有夸大遭遇,甚至那时候很多苦都是难以描述的,更多细节都泯灭在记忆长河里,随风散了。
裴炀:“那你高中岂不是很穷?”
傅书濯抱着他的腰,嗯了声。
那时候他要走,姑姑家为了独占老房子巴不得他消失,根本不在意他是在外面上学还是在混吃等死。
刚转到一中,是副校长资助了他生活费,还给他在校内教师老楼房腾了间小屋给他寒暑假住,不过一到寒暑假傅书濯就会出去兼职,也基本没让副校长操过心。
裴炀抿了下唇。
他记得《张扬》里说过,原主高二生日,他俩还没坦明心意、甚至原主都没察觉到什么苗头的时候,傅书濯给原主买了双球鞋,要一千多。
当时原主口是心非地说不好看,傅书濯竟然也没生气。
裴炀闷声道:“对不起。”
傅书濯不明所以:“嗯?”
裴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明明说错话的是原主,他却潜意识觉得自己该说句对不起。
傅书濯揽过他的腰,将他翻过来面朝自己:“不管有什么对不起,亲一下——”
“亲一下,一笔勾销。”傅书濯指了指自己嘴唇。
裴炀迟疑好久,竟然真的扶住他肩膀蜻蜓点水般地一吻。
傅书濯喉结深深滚动着:“猫儿……”
裴炀犹豫一秒:“你抵到我了。”
“……”傅书濯眼神渐深,“我就当你是在邀请我了。”
“……”裴炀下意识往后退,直到撞上墙。他抿唇半天,却没说出反驳的话,只是别扭的移开视线:“随你。”
傅书濯呼吸一窒。
第37章小楼
傅书濯一时没敢动。
他极力克制着愈来愈重的呼吸,脑子有点乱。刚刚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裴炀真的会给予肯定的回答。
不是四角恋么,不是还有个‘先生’么?
这么快就不重要了?
傅书濯一面吃着“先生”的醋,一面又以“先生”的身份觉得酸,原来自己这么不重要。
“你……”
裴炀说出口就后悔了,转身背对他:“你不要的,那就算了。”
他心里乱糟糟的一团,脑子也不甚清醒。
大概世界上再找不出像他一样的第二位,心里惦记着两个人,又同时伤害了两个人。
他努力想要保持忠诚,可只要一听到傅书濯的声音,一对上他溢满万般情绪的眼睛,理智就会开始崩塌,说不出一点拒绝的话。
大脑在保持界限,可心会疼,会不忍。
傅书濯揉了下他的脑袋:“没有不要。”
裴炀僵了僵,随后又听傅书濯说:“每天都要很想亲你,抱你,c…弄你。”
“但你现在记不清从前,等你想清楚那一天,我们就重新开始。”
但他的傻猫生病了,记不清从前,他可以等待,用余生等待。
等傻猫想清楚那天,他们就能破镜重圆。
他们的镜子不能说碎了,只是上面蒙了一层雾,有点看不清晰。只要给点时间慢慢擦拭,终有一天能明了。
裴炀眼眶微红,闷声说:“我困了。”
傅书濯:“那睡会儿,到了叫你。”
裴炀:“嗯。”
“可以继续抱吗?”
“嗯……”裴炀扭了下身体,“你要不先解决下。”
傅书濯鼻尖蹭着他后脑:“不用,忍忍就好了。”
裴炀:“……”
傅书濯这样总叫他有种负罪感,明明这具身体是他合法爱人,却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傅书濯只能不断克制忍耐,让傅书濯经受不自知的离别。
他愣愣地望着墙,耳边是火车低沉的轰鸣。
他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和先生也曾坐火车去旅游。那时候存款不多,机票太贵了,他们便选择了更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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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工具。
可因为有对方在,于是窗外平平无奇的山水楼房都变成靓丽的风景。
他和先生窝在只有七十厘米的硬卧床上,下铺有其它乘客在聊天,他们在上铺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先生吻着他的脖子,他痒得直缩。
“当初就是坐着这样的火车,十七个小时,让我从出生的地方见到了千里之外的你。”
“放屁,你是来上学的又不是专门见我的。”
先生笑眯眯地哄他:“正是因为坐了那十七个小时的火车,才能让我们再十几亿人中注定相遇啊。”
他轻声问:“那你想回去看看吗?”
先生安静了好久,然后低喃:“没什么好看的,唯一对我好的人已经走了……她叫我走出来,永远都不要再回去。”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地抱住先生,而心里却想见见那个唯一对先生好的人,想得到她的认可,想谢谢她给了他们相遇的机会。
·
裴炀是被痒醒的,他扭了下头,才发觉是傅书濯细硬的发丝戳着他脖子。
傅书濯还没醒,依旧将他紧紧箍在怀里,生怕他跑掉似的。
裴炀有点晕,他揉揉太阳穴,梦里的一切都像蒙着一层雾,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他还有点想去卫生间,但傅书濯似乎睡得很沉……
也不是不可以忍一会儿,就忍十分钟。
十分钟过去,裴炀看了看腰间毫无动静的手臂,心一软,要不再等会儿吧。
又是十分钟过去……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已经下午四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就到站。
“……”
裴炀睁大眼睛,都忍这么久了,等会儿直接去车站卫生间吧。
身后传来傅书濯的闷笑:“脚踝一直搓什么?”
裴炀瞬间恼了:“醒了就起开。”
“不,我手抱麻了,你得补偿一下。”
傅书濯顶了/顶腿,裴炀整个人一抖,低吼:“傅书濯!”
“嗯?原来我们猫儿想去卫生间,那怎么不早说?”傅书濯轻蹭着,“憋久了膀胱会坏的。”
“那你还不滚开——”裴炀咬牙彻底,脸涨得通红。
他整个人直接被这一下给顶酥了,差点瘫在傅书濯怀里。傅书濯就是个超级王八蛋,表面上说着等他想清楚,失忆了不会对他做什么,实际上一直瞎撩瞎碰瞎勾/引,说出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越矩。
“喵一声,求求我。”
“混蛋……”裴炀差点气哭,“你那么喜欢猫怎么不跟猫过日子去!”
傅书濯没想到这能把裴炀气得眼眶泛红,一时间慌了神:“我错了。”
“混蛋!”
“我混蛋。”傅书濯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顺气,“傻不傻?喜欢猫是因为爱屋及乌啊,觉得你像猫,才会喜欢猫。”
裴炀一顿,别开泛红的眼尾:“我要去卫生间。”
“好好。”
傅书濯翻身下床,想伸手去拉裴炀,却被一掌拍开。
高级软卧里有独立卫生间,裴炀看都不看他就走进去把门砰得一声关上。
傅书濯摸摸鼻子,这次是真逗过头了。
虽然已经看过《张扬》,知道裴炀很吃猫的醋,但没想到记忆错乱的情况下都能醋到这份上。
等卫生间的水声停止,傅书濯也没见裴炀出来。
“我错了炀炀——”他敲了敲门,“出来好不好?快到站了。”
里面没有应声。
傅书濯无奈:“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该不让你上卫生间,也不该逼着你喵——我汪给你听行不行?”
顿了一秒,他就要准备汪的时候,门啪得一下开了。
裴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要听喵。”
“……”傅书濯失笑,“喵。”
裴炀:“敷衍。”
傅书濯捏了下嗓子:“喵~”
能把人哄好,别说喵叫了,猪叫都行。
裴炀勉强满意,绕过他开始收拾东西:“以后不许碰我。”
傅书濯无辜道:“那得给个期限吧,一直不给碰我会抑郁的。”
裴炀:“一个月。”
傅书濯倒吸口气:“太长了,一小时差不多。”
“……”裴炀盯着他,“两个月。”
傅书濯:“两小时行不行?”
裴炀:“……”
最后在傅书濯的死缠烂打下,不给碰的时间被缩短至今晚入睡之前。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榕城站,请在榕城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裴炀已经拎好了行李,水和吃得也都收进了包里,傅书濯靠近的时候他一脸冷漠:“刚刚说好的,离我不能低于一米距离。”
傅书濯:“出站能不能不算?人太多了,不跟紧点我怕走丢——我路痴。”
裴炀压根不信,傅书濯的嘴,骗人的鬼。
傅书濯也确实没能如愿,因为在这一站下车的人根本没几个。站内空旷,一眼就能望到头,傅书濯只能老实地遵守一米的原则。
傅书濯:“我来拉行李箱。”
裴炀杜绝他的一切靠近:“不用。”
“我背包。”
“不用。”
傅书濯没辙,只能跟在身侧,他揉了揉刚刚在狭窄床铺被裴炀压得有点麻的手臂,才突然反应过来——傻猫不会是在心疼他手麻了,才坚持自己拎行李箱?
果然,裴炀看他在揉胳膊,眼神不受控制地瞟了好几次。
“已经不麻了。”傅书濯觉得心软又有点好笑,“给我拎吧?”
裴炀冷漠:“谁管你麻不麻,离我远点。”
还好行李箱不重,傅书濯也没太坚持。裴炀停在了火车站出口,别扭了好久才问:“走哪边?”
傅书濯:“还要坐公交,现在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班。”
他家还不算是在榕城里,而是旁边的一个小镇,但经过这二十年的发展,已经被收纳为旁边榕城县的一部分。
“赶不上怎么办?”
“赶不上就包个车回去。”傅书濯看了看行李箱,“直接在这里包车也可以,免得还要往公交站走。”
路边就有很多私车师傅,见到乘客就问要不要包车,价格也会比普通出租车贵很多。
裴炀抿了下唇:“我想坐公交。”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感受一下傅书濯曾有过的生活。
公交站离这里有一公里,他们又打了个车过去,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城乡公交车。
从这里到傅书濯的家大概要一个小时,票价八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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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很大,但又很破,晃晃悠悠的,车里也大多是老年人,撑着拐杖,或脚下带着包裹,紧紧握着扶手。
裴炀和傅书濯上车后就往后走,虽然有很多两人座,但裴炀还是皱着鼻子量了下距离,然后扬扬下巴:“你坐后面。”
路途比裴炀想象的好辛苦一点,车里味道重,很奇怪,师傅还喜欢急刹,荡得人想吐。
傅书濯没忍住:“要不要靠着我?”
裴炀头也没回:“靠座椅不比你舒服?”
傅书濯:“……”
行。
裴炀打开车窗,外面的空气倒是不错,风景也很好,入眼都是绿色。
县城很小,路也较破,经过的小区楼房都有一定的年纪,外面的墙皮破败不堪,灰蒙蒙的。
傅书濯说:“这边是老城区,新城区会好一点。”
裴炀耳朵动动:“你不是没回来过,怎么这么了解?”
傅书濯笑了笑:“家里那栋两层小楼我托人买了下来,他有时候会跟我说说这里的变化。”
“和则路到了,请乘客下车——”
裴炀小心起身,怕碰着前面两位老人。老人走路极慢,从座位到车门走了将近半分钟。
裴炀耐心地跟在后面,还不忘斜拉着行李箱提醒傅书濯保持距离:“一米。”
傅书濯:“……”
下车后他们还得走一段,小城有小城的热闹,他们路过夜市和步行街,从拱桥度过一条河,才到达傅书濯曾经长大的小楼。
裴炀抬头看去,小楼依旧保持着老建筑的风味,深色木门,白色围墙。
“到了。”傅书濯轻声道:“很抱歉,在一起十七年,结婚七年,都没带你回来看看。”
第38章童年
十七年听起来只是一个数字,可经历过就知道它很长很长。
它可以让人从出生落地到高中毕业,可以让一个中年人步入白发苍苍。
十七年有六千多个日夜,而人类平均寿命也不过只有两万八千天。它涵盖了裴炀与傅书濯最精彩的年岁,也是感情最热烈张扬的十多年。
傅书濯曾以为裴炀不会在意没见过他的亲人,毕竟于他而言,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可生病之后他才知道,裴炀是在意的。
他的傻猫想去他出生的地方看看,想见见他的亲人,哪怕已经过世。
傻猫还曾背着他给榕城县的小学初中捐款,同时资助了十多名贫困学生,都是他曾经上过的学校。
创业初期,傅书濯和裴炀的关系还没对外公开,怕对公司造成不好的冲击。那时候就曾有记者问他:“裴总于您而言是什么人?”
他说:“是重要的人。”
当时裴炀还在他旁边微笑,但一回家就生气了,睡觉也气鼓鼓地背对他,傅书濯琢磨了半天才懂裴炀生气的点。
因为他没有说是“最”重要的人,裴炀一点都没显得特殊。
可实际上,于傅书濯而言,重要的人只有裴炀一个而已。
后来为了哄傻猫高兴,又有杂志采访时,傅书濯就改口了。
他说:“他对我而言、是有且仅有的唯一重要之人。”
·
裴炀望着这座白墙黑瓦的小楼,明知木门后面不会有人出现,他还是没由来的紧张。
就好像一推开门,傅书濯的家人就会笑着出现,温柔招呼:“你们来了?”
虽然没见过,但裴炀想着,傅书濯的父母该是温和有礼的。
他愣神的功夫劲儿,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就走过来:“是书濯吧?”
“是我。”傅书濯侧身,“好久不见。”
“是好多年没见了,只在杂志上见过你这位大忙人——”来人感叹道,“这位就是裴炀吧?”
裴炀拘谨地点头:“你好。”
傅书濯介绍道:“这是我先生裴炀,这位是我初中同学苏之桁。”
“你好你好。”苏之桁是来给他们送钥匙的,“这把大的是你家院门钥匙,其它都是里面的房门钥匙,我贴了贴纸,很好找。”
“知道你们要回来,我已经找人打扫过了,被褥昨天都刚晒过,床单换了新的。”
傅书濯:“谢了。”
裴炀看了眼这栋小楼,说小其实也不算,两层半加起来也有小几百平方。
傅书濯姑姑一家大概是六七年前搬出去的,这么久没人住,里面灰尘脏污肯定很难打扫,苏之桁也算有心了。
苏之桁失笑:“别客气,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傅书濯摇头:“还没有,桥口那家馄饨铺子还开吗?”
苏之桁:“开!不过老太太身体不好,已经不怎么做了,她小儿子刚接手不久,生意好得很。”
傅书濯看了看裴炀,轻笑:“我打算带他去尝尝。”
苏之桁:“行。本来我妈知道你回来,想叫你们去我家吃个晚饭,那就下次吧?”
傅书濯工作创业这么多年,精通人情世故,自然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想去吃桥口的馄饨。
初来乍到就去同学家做客会让裴炀感到拘束,傅书濯不想让裴炀有不适的感觉。
放松心情、圆满遗憾才是他的目的。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苏之桁摆摆手,“有事联系我,我这几年都在家里,对周围很熟悉,你们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找我。”
“好。”
等人走后,傅书濯把钥匙递给裴炀:“进去看看?”
裴炀迟疑上前,都走到门口了,他还回头问:“我开吗?”
傅书濯被逗笑了:“又不是领彩票,还要分个你我?”
裴炀抿了下唇,将钥匙插入锁孔中。
傅书濯带着笑意说:“就是领彩票也不用分你我。”
木门是老式铁锁,方形的,上面有一个倒U的铁圈插在孔里,下面的钥匙轻轻一转就能将其打开。
“嗒”得一声,小楼的内里样貌展现在裴炀面前。
裴炀本以为这么多年没人住,小院里应该杂草丛生,枯叶遍地——但实际上,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院缤纷的月季花。
现在正是花期,月季开得很盛,各种颜色都有,绚丽夺目。
身后传来傅书濯的声音:“喜欢吗?”
裴炀愣愣望着:“什么时候种下的?”
傅书濯:“六七年前拜托苏之桁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就种了,不过那时候没想到真的会回来。”
裴炀嗓子有点涩:“很好看……”
傅书濯:“你或许不记得了,我们家这几年每到夏天,桌子上每隔一周都会换上新鲜的月季。”
裴炀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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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不记得”,但他知道这事,因为《张扬》里写过。
原主说,他的先生每周都会买上一束月季,插入花瓶,他觉得太浪费钱,可又很喜欢属于某个混蛋的浪漫,舍不得拒绝。
只是没想到,这些月季是种在傅书濯老家小院里的。
买下这套房子时他们刚结婚,傅书濯虽然没想过回来,但裴炀总觉得买花浪费钱,口是心非地说不喜欢,他便亲自挑选一些月季小苗寄回老家雇人种上,帮忙打理,到了花季再每周采摘一束寄来。
这样家里的花瓶都不会空落,也不会浪费钱。
傅书濯一直没说过这件事,等老了退休以后,他或许会带裴炀来看看这一院旺盛的月季,也算个惊喜。
就像他们的感情,经久不衰。
裴炀有些莫名的慌,他连抬腿踏进小院的勇气都没有。这是傅书濯送给原主的礼物,不是给他的。
傅书濯带着笑意道:“快到睡觉时间了,我能不能申请提前解开一米的封禁?”
裴炀抿了下唇。
“那就当你同意了,嗯?”傅书濯试探走近,“申请牵个手,成吗?”
裴炀没回答,但垂落在身侧的手没有反抗,轻易地被傅书濯十指相扣,紧紧攥住。
傅书濯温柔道:“现在,带我的猫儿回家看看。”
一瞬间,什么四角恋,什么先生原主,完全都被裴炀舍弃在脑后。
他完全想不了别的,怔愣地跟在傅书濯身侧,踏入石子铺成的院中小路。
脑海中好像有道声音在对他说:“这本来就是你的。”
“家是你的,月季是你的——傅书濯也是你的。”
他是我的。
裴炀心里落着重重的回音,眼里只剩下傅书濯的身影。
主楼还有道大门要打开,傅书濯单手将钥匙插入孔中,推开门后并没有扑面而来的灰尘,反而一尘不染,空气清新。
“这是客厅,两边都是卧室。”
裴炀左右看了看,只有一间卧室有床。
傅书濯:“左边是姑姑姑父住,右边被姑姑弄成了小孩子玩的休息室。”
“……”裴炀无端升起一股恼意,宁愿把这么大的房间给自己孩子做玩耍的地方,都不肯给年幼的外甥睡,简直过分到极致。
裴炀不愿再看:“我想去阁楼转转。”
傅书濯:“阁楼得走外面的楼梯,屋里上不去。”
裴炀:“……”
外面的楼梯也很狭窄,这么多年过去,墙皮和地砖都有些脱落,夹缝里还长着青苔。
他们十指相扣,一前一后地踏上傅书濯年少时走过无数次的台阶。
傅书濯余光落在楼梯围墙上,墙面已经被清理得干净整洁。
“我两个表弟曾在墙上画满了涂鸦。”
裴炀呼吸一紧:“画的什么?”
傅书濯一顿,但他不说,裴炀其实也能想到。小孩子的恶意最纯粹,他姑姑那样的人想必也教不出多有教养的孩子。
那墙上还能画些什么呢,无非是一些侮辱性的东西。
“一些猪啊乌龟之类的。”傅书濯早就没放在心上了,说这些的时候很平和。
画动物还是很小的时候,后来表弟们学会了写字,就开始在楼梯墙上写“不要脸”“没人要的东西”“野鬼”……
还有一些跟大人耳读目染更没教养的脏话,让现在的傅书濯都难以诉之于口。
而他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经过走过这段充满言语辱骂涂鸦的楼梯,才能回到他的小小阁楼。
不过他这都没跟裴炀说,小猫太容易心软,适当“卖惨”就行了,说太多裴炀会跟着难过。
绕了四段台阶,裴炀终于踏上了阁楼,面前有一小片露台,视野不错。
不过傅书濯住的那会儿,也被姑姑拿来晒衣服了,挡住了远处的风景。
傅书濯看着他们刚刚过的河:“原来对面是一片矮楼。”
裴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现在矮楼已经拆了,建成了崭新的小区和小型商场。
他抿了下唇,看向身后小小的、三角形阁楼。
因为格局缘故,阁楼里人能直立行走的空间极少,以裴炀的身高进门就得弯腰。
现在里面还跟傅书濯描述的一样,有很多杂物,废弃的桌椅、晒衣服的竹竿。
裴炀没走两步,一道黑影就从他脚边窜过,“吱——”得一声。他吓得往后一跳,径直撞进傅书濯怀里。
傅书濯:“老鼠,别怕。”
裴炀松了口气,他继续往里走,看见一张一米的小床。
应该是觉得他们回来也不会住阁楼,苏之桁并没有让人打扫这里,四处都是灰尘,还有蜘蛛网。
傅书濯:“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不。”裴炀头也不回,他撩起衣摆捂住鼻子,终于看到了傅书濯描述的小窗户。
窗户紧闭,玻璃已经脏到看不清。
那张承载了傅书濯童年的小书桌就在他面前,桌面除了灰尘外连划痕都少有,十分整洁。
裴炀莫名有些难过,他攥着袖口,想用衣袖把灰尘擦干净。
可刚上手,不知道是不是力道不对,桌子直接咔擦一声,塌了。
裴炀回首,无措地望向傅书濯:“我……”
第39章痴呆
“我不是故意的……”裴炀内疚得要命,这么具有时间意义的桌子就这么被他弄坏了。
见傅书濯没说话,他紧张地攥住袖口:“对不起。”
桌子坏了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桌子对傅书濯来说并没有多少纪念价值,只要裴炀不把自己弄坏,弄废什么都是小事。
不过满心愧疚的裴炀可太好欺负了——傅书濯故意忽略地上的白蚁,眉眼低垂,看起来很是伤心。
裴炀手足无措,连忙上前扶住他胳膊:“你别难过……我、我想办法给你修好行不行?”
傅书濯实在没绷住,直接笑场。
他清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亲我一下,亲一下就不难过了。”
“……”裴炀有点恼,只想把自己刚刚的心疼喂狗。
傅书濯忍着笑,退而求其次说:“我亲你也可以的。”
裴炀瞪了傅书濯,手抓着他衣袖僵持半晌,才倏地在傅书濯唇角碰了碰。
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带着特属于裴炀的别扭温柔。
裴炀刚想撤开,就被傅书濯一把托住后脑,轻蹭鼻尖:“是你主动的,嗯?”
裴炀张了张嘴,不过一秒的卡顿,就迎来了傅书濯如风暴般席卷的侵略。
口腔的所有空气被一卷而空,裴炀勉强挂在傅书濯怀里,不至于滑落在地。
“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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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急促沉重的声音来自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裴炀艰难地抵住傅书濯肩膀,傅书濯以为他不想亲了,强行克制住冲动拉开距离:“抱歉……”
可裴炀只是喘着气说:“别,别亲那儿。”
傅书濯一顿:“哪儿?”
裴炀呼吸不匀:“上颚,痒……”
“……”傅书濯顿时笑了,他推着裴炀至阁楼窗口,并单手将玻璃窗推开。
裴炀被迫朝后撑住窗沿,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腰下是半塌不塌的旧书桌。
傅书濯挤开他膝盖,重新吻下去。
不过这次温柔多了,带点缱绻的意味,勾得裴炀魂不守舍,把一切都丢在了脑后,只剩下眼前的人。
裴炀的头部已经在窗外,全靠傅书濯手托着才没有倒下去,右边就是有些破败的老街。
如果有人路过碰巧抬头,都能看见他们接吻的模样。
不,说不定还会因为看不见里面,以为他们在那什么。
裴炀被自己脑补得耳根通红,他用力拍着傅书濯肩膀:“不、唔——”
傅书濯亲过瘾后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什么?”
裴炀别开视线:“不想亲了……”
傅书濯十分民主地尊重了裴炀意见,并将他拉起来,不过腿仍然抵在身前,裴炀根本逃不开。
傅书濯捏捏他滚烫的耳朵:“要是你没失忆,书桌也没坏……我真想在这c死你。”
裴炀恼了:“胡说什么!在这里被人看见怎么办?”
傅书濯顿时来了兴致:“原来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被人看见?”
这波理解能力满分。
裴炀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心跳快得要命。他挣扎着摆脱傅书濯的控制,刚走没一步——身后的书桌哗啦几声,塌得彻彻底底。
裴炀:“……”
傅书濯忍笑安抚:“不是你压塌的,桌子这么多年没人用,桌腿都被白蚁吃空了。”
他拿起半根桌腿证明给裴炀看,里面一排排的都是白蚁。
“……那还修吗?”
傅书濯好笑摇头:“这怎么修?最多重做一个,那也不是原来那个了。”
裴炀抿了下唇:“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傅书濯拉着他往外走,唇角微勾,“真要觉得对不住,就让我弄坏n……唔。”
最后一个“你”字都没发出音,傅书濯就被恼羞的裴炀捂住嘴。
傅书濯无辜地眨眼,表示自己不说了。
裴炀这才松开,鼓着气钻出阁楼。
他们身上都沾了不少灰,特别是裴炀,后背因为刚刚压在窗台有一大片脏污的印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
裴炀:“这件多少钱?”
傅书濯轻咳一声:“不贵,几百块。”
裴炀心疼坏了:“几百块不是钱?”
于是刚到小楼的第一晚,饭都没吃上,傅书濯就跟隔壁邻居借了洗衣粉,端着盆坐在院子里搓衣服。
他好歹也是个前总经理,拥有一家上市公司,如今那双敲键盘的手却不得不在搓衣板上搓来搓去,还心甘情愿。
谁叫他刚刚占了便宜呢。
裴炀换了件白色长袖T恤,下/身简简单单一条宽松的浅色牛仔和运动鞋,乍一看乖得要命。
这套衣服是傅书濯选的,裴炀有点紧张:“是不是太装嫩了……”
傅书濯放下手中衣服,微微挑眉:“本来就嫩。”
或许是一直没分开过,傅书濯其实不觉得裴炀和上学那会儿有什么变化。性格喜好都没怎么变动,只有对待事业的态度成熟了很多。
而无论有过多少次,裴炀还是一到床上就脸红,一听荤/话就恼羞。
折腾了二十分钟,裴炀那件上衣还是洗干净了。傅书濯找了个衣架,晾在院子中间的粗绳上。
他擦干手:“走了,去吃饭。”
傅书濯带裴炀走的后门,一出来就是一条河边小路,对面河岸还有垂柳,柳叶荡在水面,风一吹就会掀起一片涟漪。
裴炀有些担心:“你姑姑如果知道你回来会不会找事?”
傅书濯捏捏他手:“他们搬去了省会,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估计都不清楚我是死是活。”
裴炀:“……”
傅书濯十五岁离开,后来了无音讯,从没回来过,也没联系过他们。
他虽然在业内有点名气,也经常上杂志新闻,但如果是不关心这个行业的普通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他。
“就算知道我回来也没什么。”傅书濯语气淡淡,“他们有什么脸找事?”
“……”
尽管傅书濯现在过得很好,裴炀还是心疼,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下意识收紧手指,与傅书濯相握。
“我怕他们赖上你。”
人心难测,难保他们不会厚着脸皮挟持傅书濯“养育之恩”。
傅书濯:“那就可以去打打官司,说说这套房子的归属了,咱爸当初立过遗嘱。”
他姑姑一家要不是卖了这套房子,根本无法负担省城房价的首付。
裴炀:“那就好。”
傅书濯静了一会儿,又轻笑了声:“当初我其实想过,一分钱不花直接拿回这套房子。”
他有遗嘱在手上,又可以请最好的律师,姑姑那边根本毫无胜算。
裴炀:“那为什么……”
有人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两眼,傅书濯揽过裴炀让路,才接着说:“因为那会儿我们刚结婚。”
他不是一个人了。傅书濯想着,做事不能太绝,要给家里的猫儿积点福。
平心而论,傅书濯做事向来绝情,从小就是。否则他也不会十五岁就有和‘家里’断绝联系、独自规划未来的勇气。
但和裴炀在一起越久,傅书濯的心就越软。
商业竞争时会想着做人留一线,给裴炀积德,路过遇见小野猫会买个罐头,希望生灵念着点好,给裴炀攒点福分。
他和裴炀每年花在慈善方面的钱,几乎要占他俩个人年收入的五分之一。
毕竟家里只有彼此,没有孩子,他俩也不是挥霍无度有特殊癖好的人,钱留太多没什么意义。
他和裴炀还笑谈过,等以后老了,就立个遗嘱,一半的钱给到裴炀家里人,一半的钱捐出去。
可命运还是没眷顾他家傻猫。
“到了。”
馄饨铺挺小,里面拢共就三张桌子,不过外面摆着几个大遮阳伞,摆了六七张桌椅。
来吃饭的大多数都是刚忙完的工人,浑身是汗,冷不丁看到两个小年轻还有些惊讶,用难懂的家乡话笑着讨论。
傅书濯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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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大叔说你俊呢。”
裴炀脸一红,恨不得躲傅书濯身后:“坐哪儿?”
傅书濯看了看:“里面没位置了,坐这里吧。”
两人来到一个小方桌前坐下,傅书濯要了一份牛肉炒河粉、一份小馄饨。
“馄饨要大份还是小份?”馄饨铺现在的老板是程奶奶的儿子,叫程实。
傅书濯:“大份。”
二十年前程实不过才十八/九岁,天天被程奶奶训斥,因为不好好读书,天天跟家里要钱在外面混。
没人想得到二十年后程实会老老实实给家里看铺子,手艺竟然还不错。
他看了傅书濯好几眼,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眼熟。
“一份大馄饨,一份牛肉炒河粉,还需要其它吗?”
傅书濯想了想:“再单独来一盘大份牛杂。”
“好,你们先坐一会儿。”
程实带着打量的眼光离去,裴炀才松了口气:“你还会说家乡话吗?”
傅书濯摇头:“只能听得懂大概。”
裴炀能感觉到侧桌的大叔们在看自己,他不自在地侧过身体:“他们在说什么?”
“说你好看——”傅书濯一顿,突然冲大叔那桌笑了笑:“他结婚了。”
原来是他们是在开玩笑说,要是裴炀没结婚就给女儿说媒。几人被戳穿讨论也不恼,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那你嘞?你也行儿!”
裴炀顿时一抿唇,头也不回:“他也结婚了!”
其中一个黑皮大叔悟了:“散了散了,这俩小伙一对呢。”
傅书濯笑了笑,没否认。
老板程实很快端来馄饨和炒粉:“慢用——要不要来瓶酒?”
裴炀看了看周围,大部分桌上都放着啤酒或白酒。他其实有点想喝,傅书濯本想拒绝,但对上他的眼神顿时心一软:“只能喝一点点。”
医生并不建议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喝酒,最多只能小饮怡情,放松放松。
当初确诊不久傅书濯还因为这事跟裴炀吵了架,那会儿裴炀还没想停职,偶尔需要应酬。
那天为了一个项目,裴炀跟合作方喝了两个小时的酒。
傅书濯赶到的时候裴炀已经浑身酒气,本来还霸气地跟合作方保证什么,看到他一来顿时往沙发里一缩,怂啦吧唧地道歉:“我错了!你别凶。”
最后合作是达成了,裴炀也被合作方耻笑了半年。
…
程实给他们拿了一瓶一百毫升的白酒,度数不高。他在围裙上搓了下手,刚转身突然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傅叔家那个——”
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傅书濯的名字,但却百分百确认了。
傅书濯:“是我。”
程实一阵激动:“好多年了吧,你姑姑家都说你死……”
他倏然住嘴,那时候这里还是个镇,地方就这么大,都听说过傅书濯离家的事。
这么多年了无音讯,傅书濯姑姑一家直接对外宣称他死在外面了。
裴炀脸黑得不行:“他们是不是心被狗吃了?”
程实尴尬一笑:“张姨做人确实不行,乡里乡亲也都知道,当初我妈知道你被他们逼走了,还跟张姨吵了一架,为你不平呢。”
“是我自己走的。”傅书濯说得轻描淡写,“程婆婆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他跟程实年龄虽然只差六七岁,但隔了一个辈分,之前都叫程实母亲奶奶。
上学那会儿,他姑姑姑父会在周末带儿子出去玩,并把主楼的门和厨房都锁上,防他跟防贼似的,他就得一个人在家饿着。
程婆婆看不过去,就会给傅书濯下碗热腾腾的馄饨。傅书濯一直记得这个味道,这么多年记忆犹新。
提到母亲,程实害了声:“身体还好,就是前不久确诊了老年痴呆。总记不清事,脾气也没以前好,发起病来暴躁得很。”
傅书濯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裴炀。
程实苦笑道:“身体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医生说她病情发展很快,年纪又大,就算照顾得好也就十来个年头好活。”
第40章婆婆
裴炀愣了愣,心脏有点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这个曾经对傅书濯好的人病了,所以他也跟着难过吧。
“害,不说这些烦心事了。”程实摆摆手,“你现在看起来过得不错啊?要是你姑姑他们看见,还不知道有多酸呢。”
傅书濯将视线从裴炀脸上移开,不动声色道:“以后也不会打交道。”
程实:“你这次回来住哪?酒店?”
傅书濯:“我父亲的房子。”
程实一愣,突然福至心灵:“原来那套房子是你买下的!我说呢,谁会花大价钱在你姑姑手里买这么老的房子,地段也不咋滴。”
“毕竟是家里的房子,总要拿回来。”
程实微叹:“你还是心软,给了那么多钱。”
傅书濯淡声道:“至少要谢谢他们当初没直接弄死我。”
“……”程实一时卡壳,没接上话。
裴炀有点酸,傅书濯和程实你一句我一句,他根本接不上话。
傅书濯拍了下他手:“快吃馄饨,要凉了。”
“……哦。”
程实趁机换了个话题:“你们是?”
傅书濯介绍道:“我先生,裴炀。”
程实惊讶得很,但还是连忙补了句“恭喜”:“那你们先吃,我去忙了——”
裴炀瞄了眼程实的背影:“他以前很照顾你?”
傅书濯顿时笑了:“怎么可能?他跟他母亲就是两个极端。”
裴炀:“怎么说?”
傅书濯:“别看他现在性格不错,以前可是这里出了名的混混,还跟我打劫过保护费。”
裴炀脸一黑:“你给他了?”
傅书濯忍笑:“我哪来的钱?”
当时顶着一头黄毛的程实把书包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分钱,还被傅书濯倒讹了一笔。
等他打劫结束,傅书濯平静地捡起书包,开始给他算账:“你损坏了两只笔,书破了角,笔记本散了,书包沾了泥,一共63。给你打个八折,再抹个零,一共五十元。”
“我去你妈的——”
“我妈在地下,想找她请便。不过我倒是可以去找找程奶奶,说说程实叔前两天在今川麻将馆赌牌九的事。”
程实气得想爆粗口,傅书濯眼一抬,手一伸:“只要现金。”
自那以后,程实再没找过傅书濯的麻烦。
……
裴炀没忍住笑出声:“你那时候才几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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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吗?”
傅书濯想了想:“不记得了。”
记忆太过久远,他想不起当时的心境,只记得五十元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一笔巨款。
断掉的铅笔被他捡起来继续写,破了角的书继续看,散了的笔记本一张张捡起来,用针线捡漏装订继续用,书包回去刷了半小时。
“那你钱用来干什么了?”
傅书濯笑了:“你吃过泡芙吗?”
裴炀点点头:“外面很酥脆,里面都是奶油。”
傅书濯用手比划了下:“那时候我们这儿没有大泡芙,只有小的,就比硬币大一点,一块钱三个。”
他买了六个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还剩四十八元存了起来。
年幼的傅书濯想着,他终有一天,会存够离开这里的钱。
一顿饭结束,一瓶酒下肚,裴炀耳根通红,眼神迷离。
天色逐渐昏暗,街边商铺的灯牌都亮了起来。
傅书濯起身:“回家吗?”
裴炀没说话,冲他勾勾手。
傅书濯一顿,他慢慢凑近,裴炀就睁大眼睛看着他,直到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傻猫突然冲他打了个带着酒味的嗝儿,得意一笑:“香吧?”
“……”傅书濯嘴角一抽,“要吐了。”
裴炀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没醉:“你嫌我臭还亲我……”
傅书濯把他拉起来:“亲你的时候又没喝酒。”
裴炀推他:“又不经同意碰我……”
傅书濯:“现在申请。”
裴炀怒视他:“你总是先斩后奏,独/裁专/制,你个暴君!”
傅书濯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死死箍住:“前面我都可以认,但暴君算什么,我家暴你了?”
裴炀挣扎了个寂寞,不过两秒就软在傅书濯身上:“你冷暴力我。”
傅书濯哭笑不得:“什么时候?”
裴炀:“你不跟我说话,不对我笑,还不跟我睡觉——”
傅书濯倏地一顿。
他想起裴炀刚确诊阿尔茨海默症但没有告诉他、而是三番五次和他提离婚的那段时间。
他不知道离婚的理由,也不可能真的答应裴炀离婚,想好好谈谈,但裴炀只会说我不爱你了。
可裴炀哪是会撒谎的人,傅书濯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两人僵持了很久,不想听到“离婚”两字的傅书濯只能早出晚归,白天避免所有交集,一下班就进书房,晚上睡在次卧,全天跟裴炀说不到五句话。
裴炀快滑掉下去了,傅书濯将他捞起揉揉后颈,垂眸无奈地说:“不是你先无缘无故跟我提离婚?”
裴炀眼一闭,嘴硬:“就要离。”
傅书濯托起他的腿,往家的方向走:“天天说我混蛋,但其实哪里比得过你。”
是真醉了,裴炀瘫在傅书濯身上,发出一声气音:“嗯?”
傅书濯:“你自己数数,你说离婚两个字的次数是不是比你爱我还要多。”
“嗯……”裴炀抱着他肩膀,只捕捉到三个关键字,“你爱我。”
傅书濯挑眉:“我爱你。”
“谢谢你爱我。”裴炀不重复了,搁他颈窝里使劲拱。
傅书濯:“……”
他都要怀疑裴炀是不是全部记起来了,在这跟他借酒装疯。
傅书濯还就不信了:“说你爱我。”
裴炀锤他背,十分不耐:“知道了,你爱我,肉麻死了。”
傅书濯:“……”
这绝壁是装醉吧。
他抱着人走在河边的小路,这里没有路灯,全靠月光照明。他走得又缓又稳,因为怀里的沉甸甸。
既怕摔着怀里人,又想这一刻持续的久一点。
虫鸣在耳边不停的响,偶尔还能听见呱呱的蛙叫,前路也有月光指引。
到了后门,傅书濯单手托住裴炀的腿,另一只手将门打开。他们睡在二楼的阳台卧室,里面的被褥床单都是新的。
裴炀一倒床就昏昏欲睡,傅书濯只能帮他脱掉衣服:“报告裴总,帮您擦个澡?”
裴炀闭着眼睛,哼了声。
“同意了是吧?”傅书濯扯下他裤子,“明早不许跟我翻脸,我可录音了。”
裴炀伸起长腿蹬他,偏偏还蹬在不该蹬的位置上,幸好喝醉了酒,力道不重。
傅书濯抓住他脚踝:“要是被你踹废了后面五十年都禁/欲吧。”
裴炀嘟囔:“你可以给我……”
“给你什么?”
“口——”裴炀说完最后一个字,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留下无语的傅书濯顶着月色站床边。
“等你想起来了我们再算账。”傅书濯捏捏他鼻子,“晚安,小坏猫。”
……
裴炀是被阳光晒醒的。
他趴在床上眨了半天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来到了傅书濯出生的榕城。
阳台完全敞开,风吹得窗帘一直摆动,地上都是光的影子。
裴炀伸手往另一边探,却只摸到空空一片,原本还迷糊的脑子顿时清醒了。
他猛得起身,踩过拖鞋就往楼下跑。
刚从厨房走出来的傅书濯微微挑眉:“着急忙慌的干什么?鞋都穿反了。”
裴炀看到人才安心,但嘴始终硬得很:“我饿死了。”
傅书濯:“刚好,下面给你吃。”
裴炀老脸倏地一红。
傅书濯悠悠道:“想什么呢,裴总?”
裴炀立刻否决:“什么都没想。”
傅书濯边往厨房走边掏出手机:“来,给你听个好东西。”
单纯的裴小猫被好奇心驱使跟了上去,见傅书濯打开一段只有十几秒的录音,应该是昨晚的。
开头就是傅书濯的声音:“报告裴总,帮您擦个澡?”
前面都还算正常,一直到傅书濯说踹废了什么的,然后裴炀听到自己说:“你可以给我……”
裴炀掉头就想跑,却被傅书濯一把拉住,强迫他听完。
录音里的傅书濯问:“给你什么?”
录音里的他也十分敢答:“口。”
“……”救命!!
裴炀颤颤巍巍地问:“你真的……”
傅书濯温柔一笑:“我们裴总的要求当然得满足。”
裴炀要晕了。
一面老脸烧得通红,觉得对不起先生,一面还有一丝丝的懊悔,昨晚为什么不清醒……
傅书濯见他脑补过头,直接乐出了声:“裴总还真看得起自己,喝醉了还能起立?”
裴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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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又被耍了。
还没来得及炸毛,傅书濯直接打断施法:“吃完面我想去看看程婆婆。”
裴炀一愣:“好啊。”
傅书濯有些担心:“你——”
裴炀理所当然地说:“我跟你一起去啊,不会给你丢脸的,她对你好,我理该去看望一下。”
傅书濯:“……”
其实他不想让裴炀去,怕裴炀看到老年痴呆的程婆婆受到不好的刺激。可让裴炀离开自己视线又不放心,所以才会犹豫。
但裴炀都这么说了,傅书濯只能带他前往。
两人先去商场买好礼品才来到程实家。馄饨铺现在是程实和老婆共同经营,早上一般都是他老婆先去看着,程实照管一下母亲的吃喝拉撒就去替换她。
于是他们登门拜访时,程实刚好在家。
程实:“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客套了几句,傅书濯直奔主题:“婆婆呢?”
“晒太阳呢。”
程实把他们带到侧院,葡萄架旁边有个竹制摇椅,上面躺着一位年迈的老人。
“妈,有人来看你了。”
程婆婆毫无反应,依旧愣愣地望着前方空气。
程实走近又重复一句:“妈,桥中家的老傅儿子来看你了。”
程婆婆终于有了反应,她转头看了傅书濯一眼,随后就移开目光。
她一把抓住儿子胳膊:“勤徽啊,咱的葡萄怎么还不熟?”
在场人都是一静。
程勤徽是程实父亲的名字,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程婆婆像是以为爱人还在世,她絮絮叨叨地说:“咱红本子都下来了,你不是答应我要去照相馆拍照,今儿个太阳好,现在去成不?”
程实显然已经习惯这样,他拍拍母亲的胳膊,扮演着已逝父亲的角色:“家里的秧还没插完,插完就去。”
“好、好……”程婆婆重新将目光移向两位不速之客,她的眼神忽而变得犀利,拿起腿上的抱枕朝傅书濯砸过去——
她把傅书濯当作了十几岁的程实:“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天天在外面鬼混,我告诉你家里一分钱都没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大口喘气。
“……”
裴炀慢慢有些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他怔愣地望着,不知道为什么,程婆婆布满皱纹的脸慢慢模糊,变成了不久后的他自己。
第41章祭拜
“猫儿?”
“裴炀——”
他猛得回神,看向蹙起眉头的傅书濯:“嗯——怎么了?”
“……没事,你难受?”
裴炀迟疑地摇头,身体没有难受,只是觉得有股无名的心悸在心口蔓延。
他碰碰心脏,随后看向程婆婆:“她这样多久了?”
程实苦笑了声:“一年不到,医生说病情发展很快。”
裴炀紧了紧手:“那……治不好了吗?”
“正儿八经的绝症,除了死得慢点儿,折磨人得很。”程实看了眼母亲,“说实话,才一年时间,我都感觉自己要神经衰弱了。”
傅书濯碾碾指尖:“耐心点。”
程实摇头:“不是耐心能解决的事,不仅要照顾她的吃喝拉撒,还要时刻看着,防止她突然离家出走。”
“有时候一句话要重复好几遍,说着说着突然就发起了脾气,暴躁地砸东西,永远把你当作别人……”程实涩然一笑,“也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
裴炀呐呐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程实:“只能吃药延缓病情发展,听天由命了。”
……
准备离开的时候,程婆婆还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骂谁。
裴炀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傅书濯口中那个心软奶奶的影子……就像程实说的,生病以后,她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
傅书濯:“带你去吃一家很很好吃的牛肉。”
“好——”裴炀安静了会儿,“如果我们以后也生病了怎么办啊?”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说话时自然代入了自己和傅书濯才是夫夫的事实。
傅书濯有些出神:“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顺其自然吧。”
裴炀从前也这么觉得。
可如果生病的是他爱的人,好像真的做不到保持平和心态。
傅书濯:“牛肉还吃不吃了?”
裴炀秒回:“吃。”
傅书濯:“……”
裴炀:“辣不辣?”
傅书濯:“跷脚牛肉,不辣,很清淡。”
裴炀嘟囔:“你确定我喜欢吃?”
傅书濯无奈:“我觉得很好吃,能不能陪我吃一次?”
裴炀:“勉为其难吧。”
跷脚牛肉店铺子不大,方方正正的,摆了八/九张餐桌。餐桌都是深茶色的实木,椅子都是深色长凳,很有古旧的风味儿。
看了菜单才知道,原来这家只是招牌菜是跷脚牛肉,其他菜都挺辣的。
裴炀搓搓腿,开始点菜:“一个大份牛肉,脑花豆腐、牛肉饼、钵钵鸡各一份。”
服务生一顿,他抬头看了眼:“只有两位对吗?”
“对。”
服务生委婉道:“我们家份量不小,两位确定吃得完吗?”
“……”裴炀也不知道吃不吃得完,但他都想吃。
傅书濯无奈叹气:“没事,你下单吧,他吃不完我吃。”
服务生:“好呢。”
他们家上菜还挺快。等了十来分钟菜就齐了,傅书濯给裴炀捞了碗跷脚牛肉,鲜嫩的牛肉配合煮出来的白菜,鲜香浓郁。
“尝尝。”
裴炀口味挺重的,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好吃:“牛肉好嫩。”
傅书濯托着下颌:“这家店开好多年了,以前放学总要路过这里,勾得人走不动路。”
裴炀一怔,夹菜动作缓下来,姑姑一家肯定不会带傅书濯来吃。
傅书濯:“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位收废品大爷吗?”
裴炀点点头,也是给傅书濯坐书桌的大爷。
傅书濯眸色温柔:“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要没了,有一天他突然拉着我一起捡废品。”
“他把那天我们捡到的、和之前囤积的一屋纸箱子都卖掉了,我记得好大几十斤,他说囤了两个月,就卖了五十块钱。”
拿到钱,大爷就带他来吃了顿跷脚牛肉,说:“你要离开这里。”
老爷子没读过什么书,一辈子无儿无女,只觉得傅书濯不该被这样的亲戚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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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小孩成绩那么好,如果不继续读书,一辈子就都毁了。
收废品这么苦,又叫人看不起。
他对傅书濯说:“我有个铁盒子,藏在床底下第二块砖头里,里面有点钱。”
“上高中就要学费了,如果你姑姑不给你读书,你就拿去用,别告诉他们,走远点。”
“如果有钱读书,你也拿着,存着,以后大学用。”
“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他们巴不得扯着你的后腿,叫你一起窝囊一辈子。”
没过多久,大爷就去世了,发急病走的。他没有亲人,要不是傅书濯两天没见着他去敲了门,估计他的尸体要等臭了才会被人发现。
他这片活了一辈子,却没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收废品的”。
他始终骑着破旧的小三轮在大街小巷游荡,家里囤了纸壳瓶子的看到他无一不喊一声:“诶!收废品的,你那多少钱一斤?”
死后没人给他办理后事,刚好那会儿刚开始推行火葬,就直接把大爷尸身拉去火化了。
大爷本来都难有个安身之所,是傅书濯找出他床下存钱的铁盒子,给他的骨灰买了个家,这才在壁葬墙上有了一席之地。
墓地太贵,光靠铁盒子里五角一块五块存起来的几百块钱远远不够。
……
裴炀有点难过:“那现在呢,他还住在那儿吗?”
壁葬墙的一个格子可能还没一个成年人的腰宽,却要承载人死后的全部重量。
周围很拥挤,都是‘邻里邻居’,虽说经不着风吹雨晒,但对于无亲无故的废品大爷来说,始终是无人问津。
“毕业后我们赚的第一桶金就是给他迁墓,这事你知道。”傅书濯笑了笑,“托人帮忙办的,那时候你想过来,是我没让。”
老爷子叫他走了就别回来,傅书濯就真的二十年没回来一次。
他做事向来绝情,绝不优柔寡断,该舍弃的一并舍弃。直到遇见裴炀,才知道什么叫作断不了,舍不得。
裴炀抿唇问:“那我们这次回来,要不要看看他?”
傅书濯知道他会这么说:“当然,我想带你见见他,还有爸妈。”
裴炀没由来的紧张,一整天,到晚上睡觉都很绷着。
第二天醒来,他还清晰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看见了程婆婆,在他们家里砸东西,发脾气——他想走近点,画面一转,坐在轮椅上的那张脸变成了他自己。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拉撒都要人候着。
照顾他的应该是先生,脸雾蒙蒙的,可时不时又会变成傅书濯的脸。
他会把傅书濯当成别人,无缘无故地打骂他。
最开始,傅书濯还会伤心,慢慢就受不了他了,再后来,房子里多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会跟傅书濯亲亲我我,说他们曾经说过的情话,做他们曾经做过的事。
对方耀武扬威地冲他笑——长得跟尚卓一模一样。
裴炀直接吓醒了,差点恶心吐。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还没醒的傅书濯,盯了足足十分钟。
傅书濯一睁眼就看见他幽怨的目光:“早——怎么了?”
裴炀:“你看中人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傅书濯哭笑不得,“不是,我看中谁了?”
裴炀:“尚卓。”
傅书濯还没反应过来:“尚卓不是你招进来的?”
裴炀皱起鼻子:“我梦见你出.轨了,对象是他,还当着我面——”
他不说了,光是说说都想吐。
“是梦,梦都是反的。”傅书濯趁着人刚睡醒还迷糊,把他揽进怀里揉了揉,“永远都不会发生那种事,也永远不会有你之外的第二个人。”
裴炀勉强算是哄好了:“骗人是狗。”
两人今天要去祭拜傅书濯父母和废品大爷,裴炀换了好几套衣服,都觉得不够庄重。
傅书濯好笑地倚在旁边:“你穿什么他们都喜欢。”
裴炀:“得礼貌一点。”
他精挑细选后,穿了套深色的休闲装,实在没带黑色衣服,只有傅书濯带了件黑色衬衫。
但祭拜傅书濯父母还穿人儿子的衣服,未免太不庄重。
三个墓地不在一块,傅书濯父母是土葬,那时候老一辈的思想还都是入土为安。
他们先去了父母那里,买了束花和香。
虽然只是两块鼓起的土包和墓碑,但裴炀还是紧张到说不出话,拘谨地叫了声爸妈。
傅书濯静静看着:“我其实对他们没什么印象,都离开得太早了。”
裴炀:“是因为……”
傅书濯:“因为车祸,我远远见过一眼,血淋淋的。肇事司机赔了不少钱,我姑姑他们为了这笔赔偿金,主动揽下处理后事的麻烦。”
了解得越多,裴炀就越讨厌那家人,心里闷得要命。
傅书濯蹲下身,擦干净墓碑的灰尘,他最后深深看了眼父母黑白的相片:“房子我拿回来了,我放在心上的人也带给你们看了——走了。”
他从不迷信,可这一刻却由衷希望,父母在天之灵能帮他庇佑一次裴炀。
护他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他们又去了一趟墓园,傅书濯买了瓶酒,废品大爷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每天傍晚在小屋门口小酌一杯。
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傅书濯预缴了一笔二十年的管理费。
如果裴炀病好,他就早点回来还愿。
离开的时候,刚过正午,艳阳高照,裴炀又热又闷,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到傅书濯已逝的父母,一会儿又想到昨晚荒唐的梦,还有昨天见过的、已经完全失智的程婆婆。
裴炀心里堵得厉害,突然脱口而出:“如果以后我病了,我们就离婚吧。”
他说得很认真,傅书濯停下脚步,没直接回答:“那如果病的是我呢?”
裴炀一怔。
傅书濯好像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姿态,裴炀想象不出他生病的狼狈模样。
光是动动这个念头,都觉得窒息。
“看着我,裴炀。”傅书濯和他对视着,“如果我生病了,你也要和我离婚吗?”
裴炀觉得荒唐,怎么可能。可意识到傅书濯的意思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书濯:“如果你觉得是,那我就同意你说的,生病了离婚。”
“如果你觉得不行,那凭什么让我在你生病后抛下你?”傅书濯捏捏眉心,“裴炀,你可不可以……”
傅书濯本想说别那么自私——可转念一想,裴炀不正是太考虑他的感受,怕他为难才想要离婚吗。
于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可不可以尊重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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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炀扯扯嘴角:“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傅书濯第一次用这么沉重的语气,像是古老又肃穆的誓词,“你看到了,我父母双亡,举目无亲——”
“如果你都要走,是要我怎么活?”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声音已经轻到像飘在空中。
第42章扭伤
裴炀指尖有些发麻。
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真的生病了,傅书濯的态度才会这么沉重涩然。
他再一次意识到,傅书濯真的很爱原主。
可原主已经不见了,而自己不过是鸠占鹊巢。裴炀从未像此刻一样迷茫,脑子里遭透了,满心无措。
为自己的心动不耻,也为傅书濯而难过。
他深爱的、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如果永远回不去,自己难道要陪他演一辈子的戏?可如果说开,傅书濯能接受爱人已经没了的事实吗?
其实这些天,每一次亲密让裴炀安心的同时也充满了负罪感,他有好几次欲言又止,就要说出自己“穿书”的事实。
可又没禁住诱.惑,掉进傅书濯名为温柔的陷阱中。
而这句“没了你,我要怎么活”,再次让裴炀陷入迟疑与茫然中。
傅书濯不想逼得太紧,他放轻声音问:“结婚的目的是什么?”
裴炀愣愣的:“为了更好的拥有彼此,相互扶持……”
傅书濯循循善诱:“那当初领证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裴炀本该不记得了的。
可傅书濯话音刚落,他的回答就脱口而出,流畅到好像有另一个灵魂占据着他身体在陈述——
“我们自愿结为夫夫,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与义务……”裴炀看着傅书濯的眼睛,“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贫苦还是疾病,我们都将相伴左右,不离不弃——”
“记得就好。”傅书濯逆着阳光,“裴炀,你要说到做到。”
不离不弃这四个字既简单又沉重,有些伴侣用平凡的一生阐述相守,有些伴侣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薄情鸳鸯。
裴炀曾以为自己会是前者,可心里同时惦记着“两个人”历程让他一时有些自我怀疑。
傅书濯拉过他到路边打车,说完正经的,就开始说不正经的话放松小猫心情:“再敢提离婚,我们就床上见。”
裴炀一噎。
傅书濯平和微笑:“你说过多少次离婚,就给我说多少次爱我补回来,否则就c死你。”
裴炀:“……”
刚刚何必心疼变态。
墓园的位置较偏,两人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车,裴炀看了眼地图:“去乘公交吧?”
傅书濯:“有一公里多,走去?”
裴炀非常自信:“一公里而已,十几分钟的事。”
傅书濯看了眼天:“也行,刚好没太阳了。”
这会儿虽然是下午两点,但短短等车的二十分钟,天色就阴了很多,阳光被蒙在云层里,透不出来。
他们沿着公路按地图指示走:“前面再过个红绿灯左转就行了。”
不过走了没一会儿,傅书濯就预感不妙,这天色越来越沉了。
“好像要下雨。”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珠就沉而疾地砸落,最开始还是稀疏几滴,结果不到两分钟地上就全湿了。
裴炀:“跑快点——”
傅书濯连忙跟上,两人难得这么狼狈地在雨中狂奔,某财迷很是忧心:“手机不会坏吧!?”
傅书濯:“买的时候说防水。”
裴炀边喘气边说:“万一坏了我可以告它吗!”
雨声越来越大,说话不得不提高声音,傅书濯一张嘴就吃到了寡淡的雨水:“坏了刚好,给你买个新的,你那款都用三年了——”
“我念旧——”裴炀转念一想,不对啊,傅书濯给他买,不要白不要,“我要最新款!”
傅书濯:“你那么高兴做什么,谁买不都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不管,反正钱没从我这里出去——”
裴炀乐极生悲,步伐太快在地上跌了一下,吃痛地摔在地上。
傅书濯连忙折返:“疼不疼?”
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身上已经湿透了,裴炀愣了一会儿:“疼……”
傅书濯:“哪里疼?”
裴炀:“脚——还有胳膊。”
傅书濯先看了看裴炀的胳膊,虽然穿的长袖,但还是擦伤了。随后他又轻轻握住裴炀脚踝:“是脚趾痛还是脚踝痛?”
裴炀莫名有点委屈:“都痛。”
傅书濯检查了下,裴炀脚踝应该是扭着了,最好去医院看看。脚趾是踢到了地面,问题倒不是很大。
雨声渐响,两人视线都有些模糊,傅书濯把裴炀搀扶起来:“我的错,应该提前看看天气预报。”
裴炀抿了下唇:“上午太阳这么大,谁能想到会下雨。”
傅书濯看看周围,一辆车都没有,这里实在太偏了,就算离他家的老城区都有十几公里。
把他们送来的司机因为接了长途订单,直接走了。
傅书濯半蹲下身:“趴上来。”
裴炀一愣,傅书濯的背不壮,宽肩窄腰,但趴上去却格外暖和且安心。
他嘟囔着:“你背上的雨都让我挡了。”
傅书濯无奈:“那我抱着你?”
裴炀:“不要。”
他才不要像小孩一样被傅书濯托着腿抱怀里。
傅书濯往上颠了颠他,随后就稳而快地走进雨幕:“抱紧。”
裴炀没乖乖听话,傅书濯故意微微一松手,裴炀吓得搂紧他脖子:“你干嘛呀!”
傅书濯被勒得差点窒息:“快,松手!”
裴炀贴着傅书濯耳侧:“自作自受。”
傅书濯:“……”
两人体温渐凉,只有紧紧贴合的后背与胸膛是温热的。
裴炀:“公交司机会不会看我们浑身透湿不给上车啊?”
傅书濯也不确定:“不会吧?”
裴炀苦着脸:“不给上车我们岂不是要在外面过夜——”
傅书濯无奈:“不至于,等会儿让苏之桁来接我们。”
刚刚没叫是没想到会下雨,不想麻烦人家。
傅书濯:“脚还疼吗?”
裴炀抱着他脖子:“一点点——”
傅书濯:“那等会儿直接去医院。”
裴炀闷声道:“得先换套衣服,不然感冒了。”
“好——”傅书濯看着近在咫尺的公交站,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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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我亲爱的裴总,您要是憋很了,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你就当打了个没感情的炮。”
裴炀臊得耳根通红,他恼羞成怒地说:“你以为我想吗!”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啊,每次只要跟傅书濯亲密接触一点,就不可抑制地发生反应。
傅书濯侧头蹭过裴炀脸颊,轻笑:“口嫌体正直。”
裴炀气得捏住傅书濯的脸往两边扯:“放屁!这特么是自然反应,换个人来也会这样——”
傅书濯眯眼:“确定?换个人你也会——”
裴炀察觉到危险,声音弱了:“应、应该?”
他当然知道答案,那次在傅书濯办公室看片,里面的两位主角颜值都很高,高能情节也超多,可他除了面红耳赤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反倒是晚上,傅书濯不过摸了下他腿……
为什么偏偏是傅书濯呢?
裴炀有点意识到,自己好像总是下意识地分不清傅书濯和先生,他会习惯性地用和先生的相处模式和傅书濯相处,没有一点违和的感觉。
不排斥傅书濯的荤话,也喜欢他的亲昵。这么快心动,是因为他们很像吗?
裴炀打了个激灵——难道是替身文学?
傅书濯甩给他butt一巴掌:“别乱动!”
裴炀回神干笑:“对不住,硌着你了。”
傅书濯:“……”
这哪来的傻猫。
公交站很快到了,两人终于有了避雨的地方,只是风吹着他们湿漉的衣服,凉飕飕的。
傅书濯没管裴炀的微弱抵抗,直接把人抱进怀里:“别娇了,感冒不好受。”
“……”裴炀停止挣扎,满脸黑线,“你才娇。”
手机质量不错,傅书濯的坏了,但裴炀因为一直趴在他背上,手机倒是没怎么泡水,还能正常使用。
对此裴炀很失望,恨不得坏掉是自己的。
但要命的是……
裴炀扒着他手臂:“你记得苏之桁号码吗?”
“……”傅书濯诚心发问,“我要说记得,你会半夜起来拿枕头捂死我吗?”
“……”裴炀想起《张扬》里写过,原主曾和傅书濯开玩笑,“你要是敢出.轨,我就半夜趁你睡着拿枕头捂死你。”
裴炀狐疑道:“你真记得?”
正常来说,除非过分不忘或亲密关系,否则谁会特地记一个同学或朋友的手机号码?
傅书濯求生欲很强:“开玩笑的,怎么可能记得。”
裴炀还是暗戳戳地酿了醋,气闷得不想说话。
这周边还没什么商店,傅书濯想了想,熟门熟路地用裴炀手机下了个游戏。
然后他来到游戏的同城频道,用喇叭喊话,有没有谁家有车愿意过来接人,报酬五百,二十分钟内能到的再加五百。
不过十秒,瞬间多了几十条好友申请。
傅书濯耐心去聊,还真找到一个就在附近的,说保证二十分钟内到。
裴炀惊了:“你还背着我打游戏?”
傅书濯瞥他:“不要倒打一耙行不行?”
当初是裴炀想玩游戏,非拉着傅书濯陪他,结果打了几个月,段位没怎么涨,想跟傅书濯组cp的倒是多个十来个。
某只占有欲爆棚的猫直接气得当场删游,说再打游戏就是狗。
裴炀:“……”
他别开视线,很不高明地转移话题:“给五百不就行了,一千也太高了……”
“我们这么湿,人家车脏了还得洗。”
裴炀:“里里外外精洗个车一两百差不多了……”
傅书濯觉得好笑:“行了小财迷,就当人家辛苦费了。”
道理裴炀都懂,但还是肉疼钱。不过再等下去,他和傅书濯恐怕都得感冒。
接单的私家车来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对方下车跑来:“嘿兄弟!是你俩叫的车吗?”
“是我们。”傅书濯起身,裴炀不好意思当人面被抱,只能搀扶着走过去,“麻烦你了——”
来人挺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他上下打量了下裴炀,不由搓搓手:“要不我背您上车?”
傅书濯:“……”
“公主抱、扛肩上、背背上,您想要什么姿势都行——”车主嘿嘿一笑,“不然这一千块我拿着不安心啊。”
第43章饿了
好一个不安心。
“别了,我怕你背了后还得再赚一千——”裴炀充满求生欲地补充道:“医药费。”
傅书濯淡淡抬眼,直接捞过他的腰打横抱起,大步朝车里走去。
车主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错了老板,要不这样,我可以试试把你俩都背进去——”
裴炀:“……”
傅书濯礼貌请示:“再给你一千,请你话少点好好开车,行吗?”
“不行!”裴炀急了,“你给他太多了,你都没给我这么多过!”
傅书濯:“……”
车主好像明白了不得了的事,顿时对傅书濯投以看渣男的眼神。
打个车这么大气,对床/伴这么抠门?这个脚扭了的也是,睡完一千块钱都不给,图他啥啊。
不过只要给的钱够多,跟他都没关系。
车主连忙坐上驾驶座,递来一个毯子:“老板,你要的毛毯,我媳妇儿新买的,还没用过。”
“谢谢。”傅书濯接过将裴炀裹住,“麻烦开下暖气。”
“好嘞!”车主也是个话痨,“幸好你俩叫了我,不然这地可等不到公交车,这站废弃不用一个月了。”
裴炀掀起一半毯子盖住傅书濯的腿,并小声嘟囔:“那我们还得感谢这场雨。”
不然他们就得像两个大傻子,在站内等一辆永远不会到来的公交车。
毯子挺大,傅书濯拿其中一角给裴炀擦头发:“冷不冷?”
车内气温已经开始上升,裴炀刚说完不冷就没憋住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真不冷。”
傅书濯抬起他小腿架自己膝上,脚踝有些轻微肿胀,看起来不算严重,脚趾也一样,有点肿,应该是皮下充血了。
“这不用去医院吧——”裴炀突然一惊,“诶,你干什么……”
傅书濯突然握住裴炀冰凉的脚,用掌心的温度暖热。
车主回头看了眼,有些意外,这老板对床/伴挺暖啊,怎么就一千块都不肯给呢?
听意思他们也睡不止一次了,没得感情也得有点恩情吧……
裴炀老脸通红:“脏死了,还有人在……”
傅书濯不紧不慢地说:“又不是没摸过。”
“……”裴炀都不忍看前排车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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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只想憋气装死。
他的内心疯狂尖叫:傅书濯你怎么回事!都跟这具身体在一起十七年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腻歪!
傅书濯忍笑,裴炀闭眼缩在角落里的样子跟乌龟差不多。
“大概要多久能到?”
车主看了下路程:“半小时吧,不过我家小区刚好在中间,那边有个老中医,挺牛的,你们要不要先看看脚?”
傅书濯是觉得去医院拍片更保险一点,但裴炀莫名排斥医院,不是很情愿去。
他沉吟片刻:“好,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车主愉快地哼着歌儿,有钱赚怎么会麻烦。
洗个车八十,加上油费一起最多一百块,血赚900,哦不,还得给媳妇儿上交一点。
裴炀靠着靠着就有些困了,眼皮一耷一耷的,傅书濯把他揽进臂弯搂着,能暖和点儿。
不过眯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车主所说的老中医那儿。
老先生看了看,去院子里就地取材拿了根木枝给裴炀固定脚踝:“到旁边奶茶店买点冰块敷敷,少活动走路,睡一觉就好了。”
倒是胳膊肘的擦伤处理费劲了点儿,又是清洗消毒又是上药。
“行了。好好休息,饮食清淡点。”
老先生拍拍手,又抬了抬满是褶皱的眼皮,“我这还有保养的药膏,你们需不需要?”
傅书濯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但没来得及阻止裴炀懵懵的询问:“保养什么?”
老中医一脸严肃:“直肠。”
裴炀:“……”
救命!
他反应迅速地推了下傅书濯:“我用不着,他需要,您问他。”
“……”傅书濯疑问地看向裴炀。
老中医凝视他:“要吗?”
傅书濯揉揉眉心,他算是败给裴炀了:“来一盒。”
幸好接他们的车主在车上等着,不然听到这别提多尴尬。
傅书濯微笑地结完账,转身就一把将嘴硬的裴炀打横捞起:“人中医叫你少走路。”
裴炀像个乌龟一样缩成一团,已经预感到今天可能不好过了。希望傅书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留点情面。
傅书濯拜托车主帮他去奶茶店买冰块,只剩下他和裴炀坐在车里,死亡一般的寂静。
傅书濯好整以暇地问:“你用不着?”
裴炀咽了下喉咙。
傅书濯颠了下药膏:“我需要?”
裴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被傅书濯拎着小腿拖回来:“要不是这是别人的车——”
“……”裴炀只想喊救命。
还好车主小哥回来得快,解救了他的困境。裴炀感激零涕,这一千块花得值!
“两位老板再休息下,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
裴炀的心就跟被冰敷的脚踝一样,透心凉。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最好这辆车能一直开下去。别等回到小楼里院门一关,某变态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
可惜事不如愿,他越想慢点,到家的速度就越快,裴炀瞄了眼时间,从老中医那到家只花了十五分钟,说好二十分钟的……
傅书濯拿出他的手机结账,车主小哥挠挠后脑勺:“兄弟,能给我转五百,再送我五百的游戏皮肤吗?”
傅书濯:“?”
车主干笑:“我跟老婆说报酬五百,但她会查账,买皮肤就不用上交了。”
“……”傅书濯爽快同意,车主显然早想好要哪几款皮肤,迅速点开。
钱和皮肤到账,他乐到傻呵呵地一拱手:“祝两位老板长长久久恭喜发财啊!”
傅书濯抱起裴炀往院里走,没回头:“谢了。”
车主大概是觉得一千块钱太好赚,还把伞和毛毯送给了他们。
小院里没有连廊,同样雨声阵阵,傅书濯抱着裴炀,裴炀举着伞,胳膊都酸了。
家里虽然有浴室,但没浴缸,没办法泡澡暖身体。幸好热水器昨晚就开了没关,不然他们还得等一会儿才能有热水。
傅书濯解着衣扣,裴炀颤颤巍巍地拒绝:“我自己能洗……楼下不也有浴室吗?”
傅书濯挑眉:“这怎么行,人中医可说了不能你手脚都不能碰水。”
裴炀烘了一路暖气,又裹着毯子,衣服已经半干,但傅书濯的衣服还湿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轮廓。
裴炀眼神不自在地飘开:“我饿了,就只能坚持十分钟——”
他的意思是洗个澡算了,不可以做别的,傅书濯却故意曲解他意思:“哪里饿了?”
裴炀咽了下喉咙:“你别乱碰……”
“之前背着你不是挺有感觉?”傅书濯弯腰勾唇,“让裴总你憋这么久,倒是我这个做先生的不是了。”
“……”裴炀觉得傅书濯上辈子可能是个公狐狸。
每次只要一靠近,他就被蛊得说不出话来,更无法抵抗。
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傅书濯每次都是欲撩又止,浅浅一勾,还真在十分钟内让他洗完澡,换上了干净衣服。
傅书濯还是那套淋了雨的衣服,他一一脱落,转身走向浴室,裴炀在后面盯了半天。
傅书濯走到门口突然回首:“我瞧着裴总挺失落么?”
裴炀立刻别开目光:“你想多了。”
傅书濯眼神暗了些,刚刚要不是担心裴炀淋了这么久的雨,再在浴室待太久真的会生病,他是真不会放过——这张傲娇别扭的嘴总得治一治。
傅书濯快速冲完澡,然后就去院里的厨房给裴炀做饭。
他记忆里的厨房用的还是土灶台,而因为六七年没人住,土灶台已经废弃了,屋里也没有柴火。
苏之桁很细心,给他们置办了燃气灶还有锅碗,连冰箱都买了,当然,主要还是傅书濯给的钱够多。
冰箱里只有一些速食,水果蔬菜得他们自己去买。
傅书濯下了一袋半水饺,刚好够他跟裴炀吃。
他把水饺端到裴炀面前,却拍开了裴炀想接的手:“我喂你。”
“……”裴炀弱弱道:“你没下毒吧?”
傅书濯似笑非笑道:“我这么小气?”
裴炀立刻表明姿态:“您最大方了。”
实在不是他怂,主要是《张扬》里有前例。
那是大学时候,那时候裴炀和傅书濯的身形都还处于少年感,没太大差异。
裴炀玩得好的几个同学都知道他有男朋友,第一次公开请吃饭的时候,朋友趁傅书濯去卫生间开玩笑地问他谁上谁下。
裴炀嘴硬说自己在上面的时候刚好被听到了,傅书濯也没驳他面子,甚至配合他演了戏。
但晚上回家,却被傅书濯借机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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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死,还被迫穿了件之前没用过的q趣衣。
傅书濯吹了两下喂过去:“烫不烫?”
裴炀:“刚好。”
屋外雨声阵阵,阳台刚好能看见后面的河流,河面这边涟漪未散,这边波纹又起。秀气的柳叶也被风雨打得不断摇摆,偶尔有撑着伞的路人经过。
屋内,裴炀靠床上,傅书濯坐床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所有水饺,气氛温馨而融洽,裴炀渐渐放松了警惕。
傅书濯:“吃饱了吗?”
裴炀摸摸肚子:“嗯……”
傅书濯意有所指:“我还饿呢。”
裴炀转身就想爬走,他就知道傅书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傅书濯握着他腿弯拖回,径直压了上来。
呼吸交错间,傅书濯轻捏着裴炀后颈,慢悠悠地说:“要求不高,上次在俱乐部衣帽间我帮你做的事,你也给我做一遍。”
裴炀攥住床单,吸了吸鼻子:“人中医说手臂也不能太活动……”
傅书濯笑:“你伤的是左手,又不影响右手。”
第44章挠痒
“刚吃过饭不宜运动……”
傅书濯抚过裴炀泛红的耳朵:“动动手就好,嗯?”
裴炀顿时心跟着耳朵一起麻痹,指尖也蜷缩成一团。他听不清傅书濯又说了什么,但很清楚自己回了一句“好”。
下雨的初夏很特别,空气清新,晚风清凉。
裴炀闭着眼睛,耳根与脖子都是通红一片,就好像他第一次做这种事,青涩又害臊。
耳边是充满节奏的哗啦雨声,还伴随着傅书濯克制难耐的喘xi。裴炀都不敢去看:“好了没……”
傅书濯吻了吻他耳侧:“这么没耐心?”
要是可以,裴炀都想呼傅书濯一大嘴巴子。他恼得很:“我手都要断了!”
傅书濯轻笑:“快了。”
所谓快了,依然过去了十分钟。
裴炀臊得都不想理傅书濯,趁着傅书濯去浴室冲澡的空档,他直接拿被子往自己脑袋上一罩,全然躲进龟壳。
傅书濯出来时就只看到床上鼓起来的一团,他挑了下眉:“小猫?”
裴炀蒙在被子里,装没听见。
傅书濯走到床边,手轻轻压在被褥两侧:“出来,腿不能这么蜷着。”
鼓起来的一团被褥毫无动静,傅书濯眯了眯眼,只能直接掀开。
裴炀对上傅书濯饶有兴致的眼神,顿时不知道哪根大脑短路了:“喵。”
“……”傅书濯不可抑制地闷笑起来,“我们裴总是真把自己当猫了?”
裴炀直接傻住,他刚刚满脑子都是傅书濯那声“小猫”,不知道怎么就喵出了声。
自从傅书濯说过喜欢猫是因为爱屋及乌,他好像就没那么抗拒这个称呼,甚至还想回应。
可明明这份爱也是给原主,而不是给他的。
裴炀这次是真恼羞成怒了,一巴掌呼在傅书濯下巴上:“洗碗去!”
“遵命。”
被打了傅书濯也不生气,他揉揉下巴,小猫爪子挠人还挺疼。
床头就一个大碗,里面的水饺已经空了,只剩下些许面汤,各个层面都算吃饱了的傅书濯心情相当愉快,下楼的时候还哼着歌儿。
裴炀耳朵一动,他听出来了,傅书濯哼的是边也的《两叶孤舟》。
房间里瞬间清净,只剩下他一个人。
热闹过后突然独身总会觉得孤独,裴炀就是这样,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依赖傅书濯了。
是因为傅书濯是他在这个世界接触的第一个人……还是因为他和先生真的很像?
裴炀分不清,似乎也不想分清。
雨越下越大,他盯着窗台迸溅的雨花,不知道下一站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和傅书濯将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楼下小院里传来一点动静,裴炀单着腿跳到阳台往下看,发现傅书濯剪了几支鲜艳的月季。
不然等雨停,花瓣也就被雨打得七零八碎,所有美好都不见了。
裴炀悄悄看着,正以为剪完花就结束了的时候,傅书濯突然又撑着伞折返院中。
他弯下腰,衬衫拉起了些,窄而有力的腰就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裤腰也被雨淋湿了些。
裴炀不知道不知道傅书濯要做什么,他在院中挑挑拣拣,好久才拾起一根满意的长木棍,然后走进拐角的柴房捣腾了好一会儿。
响声一停,裴炀就知道傅书濯要上楼了,他连忙单腿跳到床上盖好被子,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傅书濯走上楼:“送裴总一个礼物。”
“什么?”裴炀控制不住地去瞄他身后。
就当他以为会有一束月季的时候,傅书濯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根长木棍:“为夫亲自为你制作的拐杖,喜欢吗?”
“……”裴炀面无表情,“你好油腻。”
该死的浪漫被狗吃了吗!
他就扭了个脚,明天就好了,要什么拐杖?
傅书濯啧了声:“不喜欢吗?我弄了好久呢。”
裴炀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发现这根木棍整体都被仔仔细细打磨过,很光滑,不会伤到手。
也勉强算是个礼物吧,他踩进拖鞋,下床试了试,跟他身高竟然完美契合。
正当裴炀低头把玩拐杖的时候,傅书濯又突然说:“不喜欢拐杖,那这个呢?”
裴炀抬头,一束满当当的月季突然挡在他面前,鼻尖瞬间溢满花香。
花束太大,傅书濯看不清裴炀的表情,只是等了半晌才听到小猫低声说:“喜欢。”
难得嘴软,不别扭了。
傅书濯将花插入床头柜的旧花瓶:“喜欢花,还是喜欢我送的花?”
裴炀答非所问的嘟囔:“怎么算你送的,明明是院里长的。”
傅书濯:“种子和苗都是我花钱买的。”
裴炀皱起鼻子:“那勉强算你送的吧……毕竟你花的钱都是我们共同财产,也可以说是我自己送自己。”
“……我们裴总真是人间清醒呐。”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感情,某别别扭扭的猫儿歪理真多。
裴炀将拐杖小心摆到床边,再回到温暖的被窝里:“我们什么时候走?”
傅书濯:“不想待了?”
裴炀摇头:“没有不想,就是问问。”
他对未来一点底都没有,或者说,他对每一个明天一点底都没有。
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惶惶不安,不知道每一次睁眼会迎来什么样的清晨。
“本来明天想带你到周边玩玩,但没想到会下雨,还让你脚扭了。”傅书濯挨着裴炀躺下,“明天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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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玩两天再走,怎么样?”
裴炀:“好。”
这样就很好,至少让他知道未来几天会是既定的时光。
“你是不是得赶紧买个手机?”裴炀闷闷地说,“万一公司有事找你。”
傅书濯:“没关系,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会联系你,没联系的事说明都不打紧。”
裴炀哦了声:“那你手机还买吗?”
傅书濯:“不买了,浪费钱。”
裴炀:“这不能叫浪费,手机时必需品,没有怎么行,你别省这个——”
傅书濯直接打断施法:“省钱给你买个新的,你的旧手机给我用,成不成?”
两个身价上亿的人,搁这讨论省钱买手机的问题。
裴炀眨眨眼:“真的?”
傅书濯觉得好笑得紧:“真的,我都联系秦楠衫让她把新手机寄过来了。”
傅书濯惦记裴炀的手机好久了,里面装了不少他们的回忆。
如今傻猫记忆错乱,手机里的照片、备忘录,甚至是朋友圈都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倒不如拿到自己身边放着。
尽管裴炀现在状态不错,可如果…如果真的治不好呢?
傅书濯现在就像一个孤独的守财奴,财宝是他们过去的一切经历。
总要有个人记得才行。回忆不正是因为有人念念不忘才显珍贵吗。
傅书濯手机里大多是照片和聊天记录,照片不用担心,手机坏了还有账号在,可以同步,但聊天记录就没办法了。
刚好裴炀手机里有,说不定除备忘录以外的角落,也藏了他不知道的碎碎念。
脚踝被固定,理论上来说最好不要侧身睡觉。但裴炀想看着床头月季,就别扭地侧过上身,腿还伸得笔直。
傅书濯无奈,踢了踢他小腿:“难受就架我腿上,别扭着就行。”
老中医也说了,腿能抬高就尽量抬高,不过裴炀扭伤不重,不影响。
傅书濯提醒道:“维生素片吃了吗?”
裴炀一拍脑袋:“哦,忘了。”
这一晚他睡得挺安心,背后是傅书濯炙热的体温,身前是绚烂的月季与清风。
他在花香中入眠,亦在花香中醒来。
清晨的雨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带着点点凉意。
裴炀不自觉地往后面缩了缩,撞进了熟悉的怀抱中。今天傅书濯没有早起,没让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被窝。
傅书濯蹭了蹭他的后脖颈,声音透着撩人的微哑:“早,小猫。”
裴炀痒得直缩,想起第一天来到这具身体醒来的那个早晨,傅书濯也是这么称呼他说早安。
“……早。”
傅书濯最近床上搂腰都不申请了,裴炀感到腰间越渐收紧的手臂,愣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饿不饿?”
裴炀摇头。
傅书濯闭着眼睛都知道他的回答:“那再睡会儿。”
下雨是真的好睡,虽然空气很凉,但都与裴炀无关,被窝是暖的,傅书濯也是暖的。
到了九点多他们才再次悠悠转醒,傅书濯睡衣扣子因睡觉被蹭开了,他也不系,直接坦着腹肌下床,来到床尾拎出裴炀小腿。
他轻碰了碰:“脚踝还疼吗?”
裴炀:“不疼了。”
傅书濯把老中医绑的木棍拆开,给裴炀揉了半天:“真不疼了?”
“不……”傅书濯掌心很热,于是裴炀犹豫了会儿说:“有一点儿。”
傅书濯眼里落了些笑意:“那再用木棍固定半天?”
“不了。”裴炀拒绝得毫不犹豫,“一点都不疼了。”
他顿时就要抽回脚,却被傅书濯拖着拉回来:“想被我揉就好好说,嗯?”
裴炀别开脸:“才没有……”
傅书濯作势起身:“那我走了。”
那只手是撤走了,但脚踝仍有余温。裴炀抿了下唇,有点失落。
结果没到三秒,他就被傅书濯擒住双手摁在头顶:“嘴怎么这么硬呢?”
裴炀瑟缩了下:“你干什么……”
傅书濯伸出空余的另一只手,及其罪恶的伸向裴炀的——腋窝。
裴炀还不知道这具身体跟自己一样都那么怕痒痒,他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恨不能在床上打滚:“傅书濯!你、你撒开我……别挠了——”
傅书濯摁住他不给动:“还嘴硬吗?”
裴炀:“不,不了……”
傅书濯:“刚刚有没有想让我给你揉脚踝?”
“没……”那只手挠痒的手更过分了,裴炀连忙改口,“有、想的哈哈哈哈你别挠了——”
傅书濯:“求我。”
裴炀眼泪都笑出来了:“求你,求求你……”
傅书濯勉为其难放过他:“再嘴硬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治完猫,他就任劳任怨地捞过裴炀小腿,给他轻揉脚踝。
裴炀还在擦生理性的眼泪,在床头缩成一团,敢怒不敢言地盯着傅书濯。
这混蛋比原书里写的还要坏!
第45章鸭子
“今天他突然来学校找我,我正跟郭凡勾肩搭背去打篮球呢,看到吓得我手一缩,直接把郭凡推了出去。”
“我怕他吃醋不高兴,可他好像没有这个意思。他甚至跟郭凡笑着打了招呼,一起去吃了饭。”
“郭凡这个傻缺儿子,一点眼力见没有,说什么钢铁情好兄弟,还要给他介绍对象,那可是老子男朋友!!”
“他倒是没生气,把我气得够呛。”
“混蛋。”
“他为什么从来不吃醋。”
……
新手机还没寄到,傅书濯用裴炀的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一边做饭一边听着许久没打开的《张扬》。
听到这段他才反应过来,裴炀之所以装作很喜欢歌手边也都想要他吃醋的结症在这里。
在傻猫眼里,他从来没吃过醋。
但事实并非这样,大概受原生家庭的影响,傅书濯向来情绪内敛。
说出来不怕被取笑,刚在一起的某些时候,裴炀以为傅书濯装出来的可怜其实并不完全是装,有时是真有些脆弱,他只是更擅长伪装而已。
二十岁左右的傅书濯孤身一人,前路是迷雾,身后是万丈悬崖,他无依无靠,万家灯火也没有一盏属于他。
跟裴炀在一起是顺其本心,但其实他自己完全不知道他们能走多远。
那时候同性婚姻还没合法,裴炀父母极力反对,而他也不能保证会带裴炀走向更好的未来。
他怕把裴炀拉入泥底,所以尽管偶尔占有欲爆棚,他也尽力克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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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裴炀不安,也不想某一天裴炀想分手时感到压力。
至于《张扬》里所描述的跟朋友勾肩搭背,那是真没怎么吃醋。
一是出于对裴炀的信任,二是在傅书濯眼里,谈恋爱并不意味着要断掉对方除自己以外的所有社交,和朋友只要是正常接触都没问题。
而偏偏傅书濯真正吃醋时又不会说出来,特别是在那段他根本无法确定未来的迷茫岁月。
所欲才让傻猫这么不安。
傅书濯恍然意识到,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裴炀都觉得自己没那么爱他。
所以他才会在在一起的第十年,用一种状似无所谓的态度对他说:“你要是腻了,我们就分手,你要是没腻,我们就去领证。”
可在拍征婚证件照时,裴炀手都在抖,掌心全是汗。
……
耳机里的语音播放突然空了,裴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凑到身边摘下他耳机,嘀咕道:“听什么呢,这么入迷?”
眼看裴炀就要放到自己耳边听,傅书濯下意识抬手,随后佯装镇定:“听我们以前的录音。”
裴炀一顿:“什么录音?”
傅书濯勾唇:“还能是什么录音。”
“操……”裴炀顿时触电似的把耳机丢给他,异常嫌弃,“傅总,您一大上午的精力可真旺盛。”
傅书濯淡定地收好耳机,意有所指地说:“那怎么办,近水不能喝,我只能望梅止渴了。”
裴炀呵笑:“这么渴你干脆去外面找个鸭。”
傅书濯:“你确定?”
裴炀冷笑:“先把婚离了,财产分一下。”
傅书濯乐了,他记得没错的话,裴炀手机的备忘录里明明说,“两年内一定要和他离婚,有公司在,分财产太麻烦,什么都别要”。
结果小财迷失忆了就说话不算数了,看到也当没看到。
傅书濯:“昨天怎么说的?再说离婚——”
裴炀一抖,先发制人:“明明是你要出去找鸭!”
傅书濯差点气笑:“不是你先开这个口的?”
裴炀底气不足:“我说了你就能真的去找!?”
“我找了?”傅书濯一巴掌呼他脑袋顶,“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可得把罪名坐实。”
走之前他不忘叮嘱:“给我看着锅,扑了就关火。”
裴炀看着傅书濯头也不回的背影傻眼,好像真的生气了。
某猫顿时慌得不行,不会真出去找鸭了吧?
这县城的鸭干不干净啊,会不会得病,不对,傅书濯怎么知道这个县城哪里有鸭店,这么多年不是没回来吗,难道他以前那么小就去……哦也可能是苏之桁告诉他的,那苏之桁老婆不是女生吗,狗男人骗婚?
啊呸。
裴炀抽回发散的思绪,要真去找鸭拉怎么离婚啊,现在咨询离婚律师还来得及吗……
想着想着裴炀眼眶就泛起红,混蛋说什么喜欢深爱没他…没原主活不了都是假的。
他在原地呆怔了好久,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去追:“傅书濯——!”
刚从隔壁家走出来的傅书濯皱着眉头,手抬得特别远,拎着一只死命扑腾的鸭。
“你离远点,这鸭咬人。”
“……”
傅总真男人,说找鸭就真找鸭。
裴炀心里大石落地,嘴还硬着:“让你找鸭,活该。”
“行,我活该。”傅书濯无奈,“你吃不吃?”
裴炀秒回:“吃。”
鸭肉可香了呢,啤酒鸭,鲜辣鸭胸肉,卤鸭脖鸭爪鸭翅……
“嘎——嘎嘎——”
被主人两百块钱卖了的鸭子叫得十分凶戾,还拼命往傅书濯身上啄。
走近一看,裴炀才发现傅书濯真被咬了,手上有道伤,他顿时慌了神:“要不要打狂犬疫苗啊?”
傅书濯忍笑:“它是鸭,不是狗。”
“哦……我不吃狗肉,你不会被狗咬的。”
傅书濯直接笑弯了腰,他家傻猫怎么这么呆,可爱死了。
“走了,回家做鸭。”
“好诶。”裴炀乖乖跟在旁边。
“嘎嘎嘎——”
傅书濯无视狂叫的鸭子:“为什么追出来?”
裴炀:“我以为……”
“这么不信任我?”傅书濯故作失落,“不爱我就算了,还不信任我。”
裴炀抿了下唇:“没有。”
“没有什么?”傅书濯回首,“没有不信任我,还是没有不爱我?”
裴炀别开脸,听到厨房传来声音突然拔腿就冲:“我忘关火了!”
傅书濯连忙松开鸭,一把将裴炀扯回来:“在这待着。”
他算过时间,这么短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走进去一看,果然是锅扑了,面汤外溢,火关掉就好。
外面的裴炀倏地惊恐大叫:“傅书濯!!”
傅书濯探头一看,失去桎梏的鸭子这会儿无比嚣张,像是要一雪前耻,碾得裴炀上蹿下跳。
裴炀急得往傅书濯怀里扑:“混蛋!这鸭欺软怕硬!”
傅书濯一把搂住他腰,扬起昨晚给裴炀做的拐杖,追来的鸭子顿时一僵,掉头就跑,挤进了黝黑的柴房里。
傅书濯把门一关:“下午宰掉,不然会拉坨儿。”
裴炀惊魂未定:“坨儿是什么?”
傅书濯:“你说呢?”
“……”裴炀吸吸鼻子,“你有病啊,我们还没吃饭,为什么要说这么yue的话题?”
傅书濯从善如流:“我错了。”
裴炀气鼓鼓地走进厨房,开始捞面。
早上他们起得太晚,没来得及去菜市场买菜,只是下面应付应付——晚上的菜也有着落了。
傅书濯:“别气了。”
裴炀把第一碗面递给他:“你会处理鸭?”
“……不会。”傅书濯还真不会,虽然他俩都做菜,都买的家禽都是已经处理干净的,像从小在市里长大的裴炀,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活的、毛都没拔的鸭子。
裴炀皱皱鼻子:“那你拎个活鸭回来干什么?”
傅书濯:“还不是怕回来太晚,某只傻猫以为我真去找鸭了哭鼻子。”
裴炀:“……”
他掩饰性地别开头,不知道自己的眼眶还有没有发红。
他说:“拔鸭毛一定很治愈强迫症。”
隔壁柴房的鸭:谢谢你哦。
傅书濯失笑:“下午我们去趟商场,顺便让隔壁大叔帮我们把鸭宰了。”
裴炀闷嗯了声才后知后觉地问:“去商场干什么?”
“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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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带了四双鞋出来,昨天又因为淋雨泡水了两双,上午刚叫人来拿去干洗,得三四天才能送回来。
至少得再各买一双换着穿。
出门的时候又下起小雨,他们打着伞朝新城区走去,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雨中漫步的感觉还挺浪漫,特别是共打一把伞——如果裴炀不那么幼稚故意踩水的话。
傅书濯心平气和地说:“猫儿——这么傻缺的事只有咱俩高中的时候干过。”
忘了因为什么,他们不得不打一把伞,那会儿两人关系还没那么融洽。
裴炀拼命踩水想让傅书濯狼狈不堪,结果傅书濯胜负欲上来后,他也不好过,一起被罚站了两节课。
毫不夸张的说,裴炀所有罚站的经历都和傅书濯脱不了关系。
傅书濯也一样,他曾经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什么都不用操心,跟裴炀当同桌之后,好家伙,隔三差五被叫办公室。
这也就不怪整整两年,周围老师同学们都以为他俩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了。
裴炀无辜道:“我不是故意的,回去帮你洗。”
傅书濯轻笑,然后猛得一跺脚——地上的积水溅了裴炀一裤腿。
裴炀:“……你好幼稚。”
傅书濯:“扯平了,衣服我洗。”
裴炀眯了眯眼,既然都要洗了,何不多踩几脚——
没一会儿,傅书濯的裤脚就一塌糊涂,裴炀抬手挡着雨直接跑,不给傅书濯报复的机会。
“裴炀!”
裴炀头也不回。
傅书濯追上去,余光瞄见旁边一家杂货铺,突然心生一计。
三分钟后,被追上的裴炀瑟缩地靠着墙:“我错了。”
傅书濯:“错哪了?”
裴炀:“不该挑衅你。”
傅书濯:“错了。”
裴炀疑问抬眸:“?”
傅书濯扬起刚买的粗布条,勾唇一笑:“你错在不该逃离我,之前怎么说的?想跑就把你绑起来。”
裴炀:“……”
救命,这什么变态发言!
傅书濯将布条一端强行系在裴炀手腕上,另一端自己抓着,裴炀不干了:“你丫遛狗啊!”
傅书濯一乐:“还有人自己骂自己?不过我顶多算是溜猫。”
异常不爽的裴炀一把夺过布条,将其另一端也绑住傅书濯手腕,拍拍手道:“这样才公平。”
裴炀其实想系脖子来着,不过就真成遛狗了,他是有贼心没贼胆。
玩闹间,前面迎面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熟人,是程实。
他还没发现系住两人的绳子:“你们也来买东西?”
傅书濯点头:“你也是?”
程实抬起手上的袋子,无奈:“我妈吵着要买绣花鞋,说我爸就喜欢她穿绣花鞋再配个旗袍,一直闹,我只好来买。”
傅书濯眸色微动:“清醒了?”
程实摇头:“就是不清醒才闹,生病之后几乎没多少清醒的时候。”
傅书濯心里微动,他不知道裴炀现在算不算清醒。
思维逻辑都清晰,但记忆错乱了,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健忘。
说是早期病症也可以理解,但通常来说,早期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记忆错乱,又同时与清醒并存,十分矛盾。
就像汤医生说的,不挑明的话,外人根本看不出来裴炀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
……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记忆错乱后根本就不像三十四的人,幼稚得要命。
程实终于发现他俩手间有根布条,惊奇道:“你俩干什么呢?”
裴炀清咳一声,先发制人:“他总是把我丢下乱跑,就绑根布条牵住。”
程实乐了:“你怎么不干脆绑脖子上?”
裴炀无辜摊手,他倒是想啊。
傅书濯瞥了他一眼,对程实说:“那先走了,我们去逛逛鞋店。”
“好勒,我也得走了,我媳妇儿一个人忙不过来——”程实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喂?”
那边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你赶紧回来!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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