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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醉酒

活了三十多年,傅书濯还从没像此刻一样慌神。

一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突然走失,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危险的到来。因为你很难预料他什么时候发病,发病了会去哪里,会遭遇什么。

运气好,会有路人看他行为异常帮你报警,运气不好,或许就会像当初的裴母一样,在红灯时突然迷茫地停在马路中间——

傅书濯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冲出家门,灼灼迷茫的喵叫声被电梯隔绝在外。

手机的定位显示裴炀现在在冬芜街,傅书濯一边拨电话一边发信息给裴炀:能回个信息吗?

结果没一会儿,耳机里就响起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傅书濯彻底乱了阵仗,他喉结剧烈滚动着,呼吸急促。手机一旦关机,他就得不到裴炀的位置共享了。

上车后,傅书濯又把裴炀的银行卡号、支付密码、身份证号全都发了过去,怕他风餐露宿,怕他想去酒店却想不起身份证号码。

希望傻猫只是赌气,等会儿就开机。只要他好好的,想怎样都可以。

·

裴炀正在酒吧买醉。

手机来电声一直响个不停,他气急直接关了机,顺便拒绝旁边来搭讪的路人:“不要打扰我——”

裴炀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一是没时间,二是就算有时间先生也不许他来,就跟霸道的傅书濯一样。

周围音乐嘈杂,五颜六色的灯光闪得他眼睛都疼,舞池里男男女女都有,前胸贴后背地扭来扭去。

大家看起来都很热闹,只有他最孤单。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走来:“先生一个人喝酒?”

裴炀冷漠:“别叫我先生。”

“好吧。”对方从善如流,“帅哥你好,我叫阿真,一起喝两杯?”

裴炀盯了他半晌:“我直的。”

阿真顿时笑了:“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裴炀纳闷:“从哪看出来?”

“这个比较玄学,就是一种感觉吧,你不像直男。”阿真顺势坐下,给裴炀和自己的酒杯都倒满。

裴炀撇嘴,拒不承认。他又没喜欢过先生以外的人,怎么就不算直男了。

就是直的,笔直笔直。

这个阿真还挺健谈,裴炀有一句没一句地接话,心底却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希望——希望先生突然出现,把出来买醉的自己抓回去。

要是先生看到他在酒吧喝酒,还接受了别人搭讪,肯定会醋得不行。就像他曾经每次故意提偶像惹先生吃醋一样,晚上都被收拾得浑身无力。

可是能出现的只可能是傅书濯……混蛋。

阿真跟他碰了碰酒杯:“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太久没这么喝酒了,裴炀没两杯就有点微醺:“有个王八蛋亲我。”

阿真:“你讨厌他?”

裴炀顿了半晌,拿起酒杯猛喝一大口。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他根本说不出讨厌傅书濯的话。即便嘴上不承认,可大脑和身体都在沉迷。

他甚至分不清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他自己也沉浸其中。所以害怕、心慌——他怎么可以背叛。

阿真好奇问:“看来是不讨厌了,那你纠结什么呢?”

裴炀又默默喝完一杯,情绪低迷:“跟你说不清。”

“啊……是有什么外在因素不允许你们在一起?”阿真顿时觉得酒没意思,听故事多有趣。

裴炀皱眉:“你怎么这么八卦?”

“说不定我能帮解惑呢?”阿真给裴炀把酒满上,“为帅哥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

裴炀嗤笑:“你不是来找约的?”

阿真坦率道:“是啊。”

裴炀眯了下眼睛,突然冲他勾勾手:“你凑近一点。”

阿真挑了下眉,乖乖凑近,就以为裴炀要吻他的时候,裴炀突然捂嘴:“呕——”

阿真:“……”

他第一次质疑自己的颜值,已经丑到靠近一点都想吐?他怀疑地闻闻自己衣服……也不臭啊。

阿真心累地给裴炀递纸,怎会如此……难道真是直男?

裴炀则退了一大步,缩到角落里坐着,彻底emo。

他刚刚靠近阿真,是想看看自己是真的三心二意,还只是不抗拒傅书濯的亲近。

而答案显而易见,他跟先生接吻很享受,被傅书濯亲也不讨厌,但光是靠近一下别人,想象要亲吻的画面,都会觉得反胃作呕。

肯定是冰箱里的那个辣酱太凉了……混蛋!

等胃里翻涌平息,裴炀再次闷喝半杯:“手机能借我用下吗?”

“……行。”

裴炀用阿真的手机搜出偶像边也的照片,想象着如果是和偶像亲近——

不行,更想呕了。

裴炀掩面望着天花板,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魂不守舍。

为什么遭遇这种事的偏偏是他,对方偏偏是傅书濯。可要说移情别恋也不尽然,他明明也忘不了先生。

这不就是脚踏两条船吗。

裴炀心梗到想哭,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一定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回应,而不是他在沉溺。

阿真见他一脸菜色,安慰道:“不约也没事,就当聊聊天,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跟我说说。”

裴炀已经开始头晕,只觉得阿真碍眼,船已经有两条了,绝对要杜绝第三条船出现的可能。

他吸吸鼻子:“你已经喝了两杯,可以走了。”

阿真一愣,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刚刚搭讪时说的是“一起喝两杯”,结果好家伙,真喝两杯就被赶人,多一口都不行。

“还有啊——”裴炀打了个酒嗝,“别太自信,你看人眼光其实不怎么样。”

阿真纳闷回首:“你真是直男?”

“我们一个型号,没结果的。”裴炀抱着酒瓶,要哭不哭的样子。

“……”阿真还真没看出来,裴炀光看外表其实蛮攻的,不然他也不会一眼就过来搭讪。

裴炀郁闷得很,他也不想被压,可年少的先生真的太狗了。

那会儿裴炀很容易害臊,接个吻、摸个腹肌都会脸红半天,更别提主动学习那方面的知识。

于是第一次就吃了大亏,被先生以“你又不会”理由成功压制,连哄带骗的吃干抹净,说下次让你。

然后下次继续说下次,永远都是下次。以至于裴炀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天生型号是什么,就变成了躺下的那个。

裴炀越想越委屈,妈的都是混蛋!

他一杯又一杯地下肚,嗓子被烈酒辣得生疼。

眼前的灯光越来越晕眩,他隐约看见好多个先生冲他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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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无奈而温柔:“怎么跑这来了?我们回家……”

裴炀怔愣地抬起手,就见先生原本模糊的脸突然被傅书濯的样貌替代:“小猫乖。”

裴炀吓得一颤,猛得惊醒过来。

嘈杂的音乐再次鱼贯而入,旁边还是那个阿真,有些无奈:“酒量这么差还跑酒吧买醉?也不怕被人捡尸?”

裴炀看了眼时间,竟然一点多了。

他连忙拿起酒瓶猛灌一大口压惊——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命了,他得想办法回家,回到和先生的家。

裴炀微晃着起身:“谢谢。”

阿真冲他摆手:“回家好好睡一觉,别往这里跑了。”

走出酒吧,耳朵顿时清净很多,震耳欲聋的音乐远去,变成淅淅沥沥的雨声。

裴炀撑起伞,迷茫走在街头。阿真叫他回家,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到属于他的那个家,或许永远都回不去了。

晕乎乎的脑子让他难以思考,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桥边。桥中间瘫坐着一个醉醺醺的‘流浪汉’,旁边还有好多酒瓶子。

裴炀看了看栏杆,尝试着迈过去,但有点艰难。裴炀怄气地盯了栏杆一分钟,一定是它太高,不是自己腿短。

‘流浪汉’突然抬头:“兄弟,你也想寻死啊!”

裴炀一吸鼻子,差点哭出来:“我不想的。”

死多痛苦啊,他还记得高中跟先生去水上乐园玩,结果差点溺水,那一瞬间的恐惧他记忆尤深。

可是除了死,裴炀真的想不到其它能回到原世界的办法。

·

傅书濯找来了冬芜街,这里酒吧很多,他一个人根本翻不过来,只能把程耀跟秦楠衫叫出来帮忙。

跟程耀一起来的还有齐合月,程耀性子急,一上来就问:“怎么回事?吵架了?”

齐合月扯了他一下:“找人要紧,我们分头找。”

傅书濯声音沙哑:“谢了,我去这边。”

街头巷尾的人很多,傅书濯没看到一个跟裴炀差不多身高的人都会抱着一丝希望去查看:“……抱歉,认错人了。”

雨越下越大,伞都追不上傅书濯的脚步,他半边肩膀淋得透湿:“您好,您见过照片上的人吗?大概一米八,身材清瘦。”

“不好意思,没见过。”

也有人会吹着口哨说:“抱歉啊,这么帅我要是见到肯定有印象。”

……

他们几乎把整条街都翻了一遍,店里店外都没放过,可依然没瞧见裴炀身影。

直到他们汇合,看到了巷口抽烟的阿真。

阿真一看照片就认了出来:“我刚跟他喝过酒,人已经走了。”

秦楠衫追问:“你知道往哪边去了吗?走了多久?”

“去哪儿不知道,走了大概半小时。”阿真吐了口烟雾,很快被雨幕冲散。

“他看起来心情挺差,说有个混蛋亲他……中途睡着了还一直嘀咕着要回家。”

程耀皱眉:“被占便宜了!?”

傅书濯捏捏眉心:“说的应该是我。”

程耀和齐合月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裴炀生病的事,自然也就不明白一个吻为什么能让裴炀气成这样,明明这两人都结婚七年了。

秦楠衫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她深吸口气:“报警吧。”

几人又往警局赶,程耀边走边说教:“是不是你太过分了,把人欺负得太狠?我跟你说那方面得有点节制,小裴又不是铁打的,够你折腾吗……”

齐合月咳嗽了好几声,见他刹不住车才提高声音:“程耀!”

程耀立刻闭嘴,一米八几的魁梧大个委委屈屈缩在老婆旁边。

“书濯,你们上次开吃饭我就想问了,小裴怎么了?”齐合月揉揉太阳穴,有些忧虑。

他是老师,先是教了裴炀和傅书濯三年高中,后来两人毕业他们也没断了联系,还经常一起吃饭,裴炀考研的决定都是他帮忙参谋的。

所以他对这两孩子性格再了解不过,前两次来吃饭就觉得裴炀眼神不对劲,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清醒,可偶尔聊到一些过去的话题时却很迷茫,就好像他根本没经历过一样。

傅书濯握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一年前,他被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

程耀惊愕:“小裴才三十多岁!”

傅书濯扯了下嘴角,没说话,只是手臂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是啊,才三十多岁,准确来说还没满三十四岁。

命运何其不公,他们曾坚定地穿过了所有荆棘小路,却在阳光大道上被阴霾迷了未来。

气氛一下子无比沉重,程耀问:“能治好吗?”

秦楠衫:“很难,如果是老年人只能等着糊涂老死,年轻人……”

她看了眼傅书濯,没把后半句“也只能等奇迹了”说出口。

傅书濯车开得很快,雨砸得玻璃噼里啪啦响。

原本成年人消失三四个小时远远不够报案前提,但裴炀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今晚又是个雨夜,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

他们查了很久的监控:“从东芜路出来到了塘河街……”

傅书濯没有干等,他又把裴炀下意识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他们有共同回忆的地方,裴母的墓地,甚至是裴知良那里,可一无所获,反倒是让裴知良跟着他一起焦急寻找。

而谁都没想到,裴炀会在一座桥上跟一个想自杀的社畜抱头痛哭,旁边是一堆散落的空酒瓶。

“我那个上司就是个傻.逼!做方案都没他的事,有成绩就抢功,出事了就把责任往我头上一推呜呜……”

裴炀听着就心梗:“兄弟你跳槽吧,我给你介绍个好单位。”

社畜绝望:“你也都要寻死了,能比我遭遇好哪去,别安慰我了兄弟。”

“我不是因为事业,是有个王八蛋不经过我同意就亲我……”裴炀酒劲上头,说话都哽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社畜羡慕了:“有美女亲你还不好,这有什么好死的?”

裴炀:“是男的呜……”

社畜一梗:“那还是死吧,我陪你——”

傅书濯和警方感到的时候,这两人正扒着栏杆,社畜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老婆还不知道我失业了,要是她知道我还得跪榴莲,肉都分不到一块……”

裴炀也委屈:“你很好了,老婆还给你买榴莲皮。”

社畜:“你怎么说?”

“我在家里的地位比猫还低,那混蛋买玫瑰给猫玩都不给我。”裴炀越想越气,一气就想哭。

社畜呜呜:“还是跳吧,我数一二三——”

众人齐齐把谴责的目光投向傅书濯。

傅书濯:“……”

这两人都是怕死的,虽然酒劲上头想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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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断,但那位社畜先生把一二三数了五六遍他们也没跳下去。

雨渐渐停了,警方轻手轻脚地从后靠近,以便制服两人。

裴炀毫无所觉,他吸吸鼻子:“这水很冷吧。”

社畜先生:“太阳出来了,我们等会儿再跳,水就晒烫了。”

裴炀:“那会不会被烫成猪,毛都烫没了——”

他又想起某人扬言把给他把毛刮掉的事,越想越伤心:“我不要变成无毛人……”

后面三警察差点没绷住笑,他们是专业的,除非真的忍不住。

裴炀已经半边身体跨在栏杆外,他抹了下眼睛,回头想再留恋一眼这个世界,却冷不丁瞧见一堆人盯着自己,直接吓到脚下一滑“哗啦”一声砸入水中!

傅书濯心脏都差点停了,他紧跟着跳了下去,没一个人拦住——

“你怎么不等我喊三呢?”社畜傻眼地抱着栏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紧随其后。

他老婆匆匆赶来,一巴掌呼他头上:“喊你个智障!”

警察连忙拦住:“别打,喝醉了经不住打!”

他两个同事都下水了,怕傅书濯和裴炀出事,还好水流不急,河也不算深。

裴炀掉落的位置不在最中央,傅书濯游了一会儿就抓到了他胳膊。

“别怕。”

他安抚把人按在怀里,费力往岸边游去,溺水的人容易挣扎,等上岸后傅书濯已经精疲力尽。

秦楠衫递给他一个毯子,傅书濯将裴炀牢牢裹在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夏初的晚上还有点凉,裴炀在外面吹了一晚冷风,又是淋雨又经历落水,这会儿浑身发抖。

裴炀闻到熟悉的气息,难过到哽咽:“不要你……”

傅书濯直接僵住,他撑着地面把人抱起来,车边站着欲言又止的裴知良。

“辛苦了。”

傅书濯摇头,将裴炀放到后座:“辛苦您陪陪他。”

车里一片沉默,这么多年没相处,裴知良面对清醒的儿子尚且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别说醉酒了。

傅书濯独自来跟警方交接后续,雨已经停了很久,天色逐渐亮起,朝霞将河面染的一片暖红。

“他这个病离不开人照顾,你以后还是得看看好。”警察严肃道,“这次是运气好,下次万一出了意外你后悔都来不及。”

傅书濯声音沙哑:“明白,谢谢您。”

他站桥上望着路边车里的裴炀,明明近得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又好像远得永远走不过去。

傅书濯从来没这么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贪心——

明明想着裴炀平安就好,可当他真的意识到裴炀或许再也记不起自己、也不会再爱上自己时,心里的无力和窒息几乎要将他吞没。

原来两个人相知相爱不易,相守到老更难。

第24章试试

裴知良颠着一肚子的担忧总算放下,生怕儿子和他.妈一样,走丢一次就再也没回来。

他哑声问:“和小傅吵架了?”

裴炀迷茫地缩在角落,像是在分辨他是谁,好半晌才说:“没有吵架。”

“他欺负你?”

“没有欺负我,他很好,可是……”裴炀酒劲还没去,越说越哽咽。

裴知良耐着性子问:“可是什么?”

他可能永远也想不到,裴炀心里正上演着一场四角恋的大戏。

裴炀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

“……”裴知良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儿子,只能生硬道,“你别怕,受了委屈要和爸说,爸给你做主。”

他生疏地摸摸儿子头顶,小鬼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他错失了裴炀最精彩十多年岁,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从大一断绝关系,到现在足足十四年,裴炀褪.去了最初的青涩,变成了生意场上圆滑的商人,也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和傅书濯白手起家以及相伴多年的故事被媒体争相报道,都说他们是同性婚姻的楷模。

有时候夜深人静,裴知良也会找出相关杂志,从照片里细细揣摩儿子的变化,看他一点点变得成熟,既欣慰又怅然。

就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功夫,裴炀已经泪流满面。

裴知良努力让声音温和:“哭什么?”

“我想爸了……”裴炀眼里尽是迷茫,“我想回去见他,可是……好像回不去了。”

裴知良眼眶一红,以为裴炀是没认出自己:“想爸就回去看看,家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裴炀一直喃喃:“回不去了……”

裴知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措地握住儿子的手,光滑与褶皱形成了鲜明对比。

外面,那位社畜先生的老婆接过警方的交代,准备带着老公回家。

她用最凶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失业有什么大不了?老娘养你就是了,你还敢寻死,再有下次你试试看——”

两人脚步渐行渐远,警方也准备撤:“我们走了。”

“辛苦了。”

桥上慢慢只剩下傅书濯一个人,他浑身透湿,倒没觉得冷,只是身体有点僵。

秦楠衫准备送他们回去,被傅书濯拒绝:“早点休息,大晚上的耽误你时间,抱歉。”

秦楠衫无奈:“傅总……”

程耀冲她摇头:“你回去吧,小姑娘要睡好觉,我们在呢。”

傅书濯安静地走到车边,看见裴炀已经蜷缩在后座昏睡。

裴知良走下车,本想问今晚怎么回事,可看傅书濯狼狈的样子又没忍心。

“先带炀炀回去吧,你们都受了凉。”

傅书濯张了张嘴,第一个音节轻飘飘地散在空中,竟然哑得没法出声。

他扯了下喉咙才道:“您要一起看看家里吗?”

裴知良沉默了会儿:“好。”

程耀见状坐上驾驶座:“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车坐不下这么多人,齐合月对程耀摆摆手:“我打车回去,你开车注意安全。”

一路上,车里都安静的不像话,只有裴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喃喃呓语。

“傅书濯……”

傅书濯正吹着晨风,闻言立刻低头去听,裴炀下一句就是:“我想妈了……”

副驾驶的裴知良鼻子一酸,险些老泪纵横。

妻子去世的这一年多,他时常还有妻子还在的错觉,会不知不觉叫出对方的名字,说你养的多肉总算变色了,儿子最近好像没上什么杂志……

然而蓦然回首,整个家里空荡荡的毫无人气。

程耀把他们送到家就走了,裴知良还是第一次这里,房子很大,但两个人住意外得不显空荡,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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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濯先把裴炀放到沙发:“您先转转,我给浴缸放个热水。”

裴知良站在原地没动,一只白猫窜出来蹭他裤脚,蹭着蹭着就往地上一瘫。

“喵。”灼灼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老人。

裴知良将它抱起,拘谨地打量四周。

这里充满了裴炀的生活痕迹,沙发后面的拼图背影、裴炀喜欢的幼稚毛毯,桌上还放着一张他和傅书濯的合照,笑得很张扬。

往右边看,玄关旁挂着一个留言便利贴,最近一张是裴炀的字迹:“别担心,我出去买束花,很快回来。”

看时间,应该是傅书濯生日那天。

过了很久裴知良才慢慢往里走,看见了敞开的主卧门,里面干净整洁,完全没有因为只有两个大男人住而脏乱成一团。

傅书濯调好热水出来,见裴知良站在门前愣神,便说:“您进来看看?”

裴知良踌躇良久才踏入,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的全家福,并不是裴炀跟傅书濯的——而是他和妻子还有裴炀三人的合照。

这张照片久远到裴知良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源。

那时裴炀应该还没上高中,总说他跟妻子偏心哥哥姐姐,非要跟他们单独照个全家福。

傅书濯顺着他视线看去:“照片他一直存着,大三那年手机坏了,他急得直哭,跑了好多家手机店才找回照片,后来就打印出来做了相框。”

裴知良眼睛一酸,他别开视线:“你带他一起洗个澡,不用管我。”

水还要放一会儿,傅书濯给裴知良安排了个次卧:“被子都干净,卫生间洗漱用品都有。”

裴知良嗯了声就关上门,灼灼从他怀里跳下来,好奇地打量新奇环境。

半晌空气里才传来苍老的叹息:“就你陪着我这把老骨头吧。”

傅书濯将裴炀抱进浴室,他探了探水温,刚刚好。

裴炀衣服已经被毯子捂潮了,傅书濯半搂着人将衣服一件件剥落,露出又湿又冷的身体。

“也不知道明早起来会不会又炸毛。”傅书濯微叹着蹭蹭裴炀鼻子,感受这来之不易的亲昵。

浴缸很大,足够容纳两三个人,是装修时傅书濯提议的,可以开拓一下新地图。裴炀虽然臊得慌,但也没拒绝。

后来不知道多少次,他们都在这浴缸里厮混度过。

傅书濯没和裴炀一起泡澡,他来到旁边的淋浴间,温热的水流慢慢冲散了身体的僵凉。

不过几分钟他就关掉花洒,把浴缸里的裴炀捞起,某只傻猫喝得醉醺醺,不能泡太久。

傅书濯拿浴巾给裴炀裹住,滤干水分又套好睡衣才送进被窝。

他在床边坐了很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裴炀睡颜,最后还是没忍住弯腰,在裴炀唇边落下一吻。

“我保证,最后一次。”他喃喃道。

……

下了一.夜的雨,清晨的阳光倒是不错。

傅书濯毫无睡意,去厨房做了份早餐送去次卧。

裴知良果不其然没睡,正戴着眼睛摩挲手机相册,里面有他跟太太的回忆,还有他这些年从各种杂质途径保存下来的裴炀照片。

听到敲门声他连忙按灭手机:“请进。”

傅书濯拉下门把手:“您吃点早餐再睡。”

裴知良推了推眼镜:“你吃了?”

傅书濯摇头:“我不饿。”

裴知良皱了下眉头:“你也吃点,别逞强。”

他强硬地把一份早餐分成了两份,两个年代的人坐在餐桌上,气氛安静得诡异,只有调羹和碗碰撞的声音。

裴知良近些年牙口不是很好,吃东西都细嚼慢咽的,要分好几次吞下。

“你们平时都谁做饭?”

傅书濯:“最开始是炀炀……后来他确诊了,我就学着做了点。”

裴知良沉默了会儿:“味道不错。”

他对谁做饭没什么意见,就是找不到话题随口问问,本以为两人会请烧饭阿姨,没想到都是自己来。

裴知良有点怅然:“炀炀以前连饺子都不会煮。”

“大学租房的时候学的。”傅书濯有些怀念,“那时候房子就十平米左右,没有厨房,我们就买了电锅,可以煮点面,炒些简单的菜。”

傅书濯可能是个天生的商人,才大学就开始崭露头角,裴炀最初不懂他的领域,就默默撑在身后。

大学他俩不是一个专业,否则也不会报不同的学校,后来为了对傅书濯有所帮忙,裴炀又跨专业考上了傅书濯学校的研究生,这才有了现在的他们。

裴知良抽了张纸擦嘴:“很辛苦吧。”

“都过去了。”傅书濯垂眸,安静了会儿说,“我曾以为走过那些年,再没什么能打倒我们……”

最后却败给了一场不死的绝症。

裴知良起身拍拍他的肩:“更苦的日子还在后头。”

他深知照顾一个痴呆患者有多煎熬,裴炀现在看着还算正常,可恶化是迟早的事,有生之年医学界在这个病上都未必能有多突破。

也不是没有治愈的例子,但十万个人中都未必成出一个。而且深入探究后就会发现,其实都是玄学,医生可能都说不清对方为什么突然清醒。

“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但这句话我还是想说。”裴知良深吸一口气,“昨晚的情况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否则我会把炀炀带回家。”

傅书濯沉默良久:“明白。”

裴知良见他态度端正,语气微缓:“他妈妈确诊一个月我就提前退了休,走哪我都跟着,恨不得栓在裤腰上……可就那么一次。”

裴知良轻吸一口气,声音轻颤:“我就没看住那一次,就那一次啊……他妈妈再没能回来。”

提起已逝的太太,裴知良眼眶泛起红色,绷得很紧,眼角的褶皱深深堆在一起。

本像裴炀和傅书濯这样的年轻人,感情再好都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但生病后断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的相处模式。

傅书濯向裴知良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裴知良再次拍拍他的肩:“去睡会儿吧,我来洗碗,昨晚睡得早。”

傅书濯确实困了,身体已经发出疲惫的信号。他去主卧看了看裴炀,睡得还很熟,就是不自觉地往后拱着,像是没安全感。

傅书濯坐了十分钟,就帮裴炀掖了不下十次被子。

他最后还是去睡了客房,因为唯一的大次卧让给了裴知良,他只能去灼灼的小房间睡。

白猫黏上了老人,也不理他这个有钱的爹,这一觉睡得格外凄凉。

·

不过五个小时傅书濯就被噩梦惊醒,他梦见裴炀再次走丢,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去主卧,幸好人还在,但也因受凉发起高烧。

生病的裴炀最不老实,睡着了也哼哼唧唧,要人抱着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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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会儿呢喃傅书濯的名字,一会儿喊爸。

傅书濯很有照顾小猫生病的经验,他靠在床上把裴炀揽进怀里,轻轻安抚顺气。

顾忌早上刚保证过是最后一次不经同意亲他,傅书濯只是克制得碰碰裴炀发侧:“我在,爸也在呢。”

不同于早上刚回来的冰凉,裴炀的手也很烫,他一个劲地在傅书濯怀里拱,直到被傅书濯抓住手十指相扣才老实。

傅书濯侧头靠在裴炀发顶,裴炀烫人的脸颊就贴着他颈窝,像抱了个大型暖炉一样,又暖又慰贴。

裴知良本想来看看儿子,看到这一幕又安静离开。

……

裴炀醒来已经是傍晚,烧退了大半,酒劲也彻底散了。

看到窗边坐着看书的裴知良他有点茫然:“爸,你怎么在这?”

“不记得了?”裴知良推推眼镜,“你昨晚跑去喝酒在人桥上撒酒疯,还上了当地新闻热搜。”

裴炀:“??”

他想打开手机看,结果还关机了,只好先充电。

他跟裴知良干瞪着眼,父子俩都不知道说什么。

裴炀有点断片,他就记得昨晚跑去酒吧买醉,中途还拿前来搭讪的人以及偶像和傅书濯类比,比对出他可能精神上脚踏两条船的事实……

再后来他觉得了无生趣就离开了,记忆就断在这里。

裴炀嗓子也有点哑:“爸……傅书濯呢?”

裴知良:“他去公司处理工作。”

其实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炀,刚好想给这对父子单独相处的时间,可以联络下感情。

刚睡醒的裴炀很懵,今天不是周日吗,能有什么工作要处理?

他刚想下床,就看见床的另一半躺着一个眼熟的大型娃娃,如果他没记错,这娃娃昨天还躺在电影院旁边的娃娃机店里。

傅书濯把它兑换回来是什么意思?

裴炀清了清嗓子:“那,他晚上还回来吗?”

裴知良诧异抬头:“回来。”

“哦……”

充上电的手机自动开机,叮得一声。裴炀打开本地热搜看了眼,还真有他撒酒疯的视频。

标题就是“某男子因和家中猫咪吃醋欲轻生”,裴炀差点裂开。

幸好视频里的他被打码了,声音也做了变声处理,喝醉的他带着哭腔控诉:“我在家里的地位比猫还低,那混蛋买玫瑰给猫玩都不给我……”

后面隐约还跟着一声呜咽。

“……”

还有什么比求死失败的事更可怕吗,有的——以撒酒疯的傻缺姿态上了热搜,供其他人欣赏围观。

——哈哈哈笑死我了怎么能这么可爱?

——说出地址,我们集资去套你家猫麻袋!你赢得你老公,我们赢得猫,双赢!

——旁边那兄弟也很搞笑啊,知道回家得跪榴莲。

——这两人都不是真的想死吧,一看就是撒酒疯啊,但幸好警察来得快,不然搞不好就真跳下去了。

——今天又认识到一种吃醋新方法,我不由看向我家天天黏着我老婆的萨摩耶……

——等这两人醒来看到热搜会不会真的想死啊(doge)

……

裴炀确实有点想死,这也太丢人了。

要是没打码,他这就不是本地热搜了,能直接登上全国热搜,毕竟某某大型公司副总经理喝醉撒酒疯,还跟猫吃醋这种话题显然很吸引人。

眼不见心为静,裴炀直接关掉手机,但尴尬一点没被缓解,毕竟还要面对一个严肃的老父亲。

裴炀第一次这么期望傅书濯在自己身边,他完全不知道该跟裴知良说什么。

他已经太多年没有和父亲相处的经验,甚至局促到不知道该怎么问候,该聊什么话题,用什么语气。

可惜傅书濯这次没听到他的召唤,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回来。

裴知良已经去次卧睡觉了,傅书濯轻手轻脚地打开主卧,想来看一眼裴炀,没料到直接和他四目相对。

“……怎么还没睡?”傅书濯尽可能放松地走进来。

裴炀不由捏了下被子:“不困。”

傅书濯只是坐在床边,离裴炀还有一个人的距离。他语气轻松:“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裴炀茫然看他。

“是我考虑不周,不顾你意愿亲你。”傅书濯掌心微紧,表情却和寻常一样,“你说得对,你失忆后,我们其实才认识一周。”

裴炀不自觉地心颤:“你想说什么啊?”

“我想了很久,离婚放你走这不现实,我做不到,所以我想……”

傅书濯斟酌道:“我想请你再试试,我们一起再出去走走,重温一些过去的回忆,如果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还是喜欢不了我——”

裴炀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他说不清此刻什么心情,觉得傅书濯下一句就该是离婚。

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期待,身体和大脑都在本能的散发恐慌——傅书濯似乎很伤心,尽管他故作轻松,可眼神做不了假。

傅书濯顿了很久,声音很轻:“如果那时候你仍然接受不了我,那我愿意放手。”

裴炀心口蔓起一片无边的心悸,就像那年溺水,将要死掉。

第25章睡莲

傅书濯温柔请求:“可以吗?”

“我……”裴炀不自觉地攥紧被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离婚本该是他想要的结果,立刻离也不现实,毕竟他俩不是普通上班族,作为公司法人及股东,离婚牵扯到很多东西,傅书濯愿意在几个月后放手再好不过。

可事实上,“那我愿意放手”这句话却压得裴炀喘不上气来,呼吸都变得急促。

傅书濯:“在这期间,除非你同意,我不会不经允许亲你,碰你,包括牵手拥抱。”

裴炀闷了好久,才低声说“好”。

“谢谢小猫。”傅书濯抬了抬手,又收了回来,“早点休息。”

裴炀一怔:“你去哪睡?”

傅书濯探身将床尾长凳上的超大娃娃扯来:“你之前就很想兑换这个海豚,它会陪你睡觉。”

裴炀木楞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说:“晚安。”

傅书濯脚步一顿:“晚安。”

宝贝。

一道门将两道急促的呼吸隔绝,傅书濯靠住墙,有些脱力地闭眼。

那些话是缓兵之计不错,可如果几个月后,裴炀仍然想不起什么,也十分抗拒他,他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如当初裴炀跟他开的玩笑,一把手铐,一道铁链,囚禁起来。

裴知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门口:“工作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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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濯睁眼,迅速调整好情绪:“今天是有点,过两天就好了。”

裴知良:“身体也重要。”

傅书濯知道裴知良始终担心自己没法好好照顾裴炀,他说了辞职的事:“我打算下周带他出去转转,看看以前待过的一些地方。”

裴知良一怔:“也好。”

傅书濯:“您要是有什么建议,也可以说。”

裴知良沉默良久:“没有,你安排就好。”

他转身走进次卧,背影一下子佝偻了不少。

这几天夜深人静时他总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当初死活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裴炀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心力憔悴的地步,甚至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病。

越是看到他们过得好,感情好,裴知良就越会这么想。

三个人,三个无眠的夜。

傅书濯躺在一米五的小床上,耳机播放着《张扬》。

“好不容易盼来周六,傅书濯那混蛋竟然约我去鬼屋。鬼屋有什么可玩的,我一点都不慌,但为了满足他的英雄心,我勉为其难抓住他的手,说有点怕。”

“他嘲笑我,还在我们落进机关棺材里时按着我亲,我不合时宜地想到‘生同衾死同椁’这六字。明明还年轻,我就开始期待白首复共赴夕阳的景象……其实悄悄说,我都被亲硬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

“突然出现的鬼怪npc把我吓萎了,他扣住我的手温柔说,说,别怕,我保护你。我承认,那一瞬间我被他蛊惑了,于是我问他:保护的期限是多久?他说一辈子,直到他死。”

裴炀在书里写道:“要说话算话,骗人的是狗。”

傅书濯抵住唇角,眼眶微红,裴炀好似记得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做过的每一个承诺。

“可混蛋就是混蛋,冰淇淋都要跟我抢,再舔舌头都割掉。”

“他说今晚不想回寝室,问我有没有带身份证。我知道他想干什么,虽然我没带,却撒谎说带了,然后给了室友五十跑腿费叫他给我送来。”

“可这傻.逼就真抱着我睡了一晚上,都硌到我了混蛋!白花那五十块钱。”

傅书濯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年轻那会儿精力过剩,他自然想做,可又觉得裴炀连接个吻都红耳朵,太单纯,做这些为时过早。

他只是没想到裴炀会叫室友给自己送身份证,甚至没在记忆力抓住什么蛛丝马迹。

傅书濯摘下耳机,苦中作乐地想,又要开始为期不知几时的禁/欲生活了。

什么时候睡去的已经忘了,再醒来已是周一,傅书濯今天真得要去趟公司。

他早起煎了个简单的鸡蛋饼:一点葱花,两勺面粉,五六个鸡蛋,再放六七勺水和适当的辣椒粉和盐。

这些食材一起和匀,再一勺勺放到热锅里摊,没一会儿就会收获十来张薄薄的鸡蛋饼。

怕单吃太枯燥,他又炒了点青椒土豆胡萝卜丝,全程花不到二十分钟。

最初傅书濯早餐只会煮粥,但又觉得后半辈子都可能都得自己来做饭,总不能让裴炀天天喝粥,于是他就去找看程耀发在网上的美食视频,慢慢学。

他从一开始的煮粥都会糊,到现在拿手的十几种早餐,也不过一年时间。

吃饭的时候,裴炀一直闷头干吃饼,裴知良看不下去:“不噎?喝点牛奶。”

裴炀:“挺嫩的,不噎……”

他昨晚一晚上没睡好,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傅书濯的拥抱。

海豚娃娃很大,也很软,但不会主动抱他,也不会有令人心安的体温。

他悄悄发了条消息给旁边的傅书濯:我能不能跟你去公司?

傅书濯垂眸看了眼,单手打字:你让爸一个人待家里?

裴炀抿了下唇,自以为不显眼地看向裴知良。他还挺喜欢原主爸爸,但又有点怕,太严肃了。

他又打下一行字:那你今天能不能早点回来?我不知道怎么跟爸相处。

这句傅书濯没回,裴炀等了半天,被裴知良瞥了一眼才老实干饭。

傅书濯勾起一抹笑意,故意夹了点胡萝卜丝放饼里包好,递给裴炀:“吃点素菜,营养均衡。”

“……”裴炀差点就被傅书濯昨晚的伤心样子骗了,混蛋就是混蛋!

当着长辈面挑食总不好,他只好乖乖吃完,比裴知良这个老人家还细嚼慢咽。

傅书濯雅致地擦拭嘴角:“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裴知良淡道:“开车慢点。”

傅书濯拿起外套和车钥匙:“中午会有阿姨来做饭,晚上我和炀炀做给您吃。”

父子俩都是一愣,裴炀一边高兴一边愁,高兴的是傅书濯这么说代表他今天会早点回来,愁的是他怕自己做的菜裴知良不喜欢。

灼灼迈着小碎步送傅书濯上班:“喵,喵~”

“再见。”傅书濯抱起它揉了一把,才关门离去。

裴炀撇撇嘴,小妖精。

裴知良端起杯子:“它叫什么名字?”

裴炀:“灼灼。”

裴知良一顿,才抿了口牛奶:“哪个zhuo?”

“灼烧的灼。”裴炀知道他误会了,耳朵不由一红。

裴知良拍拍手,唤道:“灼灼,来。”

灼灼特别亲他,昨晚也是跟裴知良睡得,听到叫唤立刻小跑过去,跳到爷爷腿上。

裴知良:“它多大了?”

裴炀:“医生说应该一岁多。”

裴知良:“什么时候养的?”

裴炀摸摸鼻子:“才养几天,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裴知良嗯了声:“带回来了就好好养。”

裴炀一愣,下意识问出了心中的委屈:“您以前为什么总不让我养狗?”

裴知良一怔:“你想起来了?”

裴炀有点懵——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可能是《张扬》里记录过这件事,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帮原主问出口。

裴知良陷入回忆:“那时候你总说我偏心姐姐,你姐姐养猫我就让她养,你想养狗我就不许。”

“但你姐细心又有耐心,她养了猫就会自己负责,现在那猫还活着呢,整整十八岁了。”

裴炀看了眼悠然自得的白猫,有些想象不到它老的样子。

裴知良一点没顾忌儿子生病,该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你那时候什么性子啊?风风火火,做事三分钟热度,你姐的猫又怕狗,我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不过也不止这一件事,是很多小事累在一起,两人脾气都犟,加上青春叛逆期,他们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吵架。

吵着吵着,就再没了冰释前嫌的机会。

后来有几年,裴知良都在反思,当初裴炀能毅然决然地选择傅书濯,是不是也因为家里给他的爱不够,才会被别人哄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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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给你道歉。”裴知良顿了顿,“以前不该总凶你、训你,对不起。”

裴炀一下子慌了神,这声对不起他哪里受得起。

他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只能替原主说声没关系,是小时候不懂事,计较太多。

裴知良眼里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可能也不记得,你还有个哥哥,我们家三个孩子,属你最皮,从小就喜欢上蹿下跳,还跟大鹅斗过法。”

裴炀没忍住问:“谁赢了?”

“我们成年人都未必打得过鹅,你那会儿就丁点大。”裴知良用灼灼失作为参照比划了下,“大概就三个它高,还不到我腰,硬揪着大鹅脖子说要吃它,被它撵了一路。”

裴炀老脸一红,嘟囔:“小时候不懂事。”

“要不是你哥护着你,你早被它一翅膀扇飞了。”

“……”妥妥黑历史,裴炀第一反应是千万不能让傅书濯知道,不然又要被抓到把柄调侃。

话题打开后,气氛总算没那么尴尬了。

裴炀安静听着裴知良说以前的事,总忍不住羡慕,如果他爸也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就好了。

等到傍晚四点多,裴炀终于收到傅书濯发来的语音:“进电梯,我在一楼等你。”

裴炀鬼鬼祟祟看向裴知良:“爸,傅书濯喊我出去。”

裴知良也听见了语音:“去吧,注意安全。”

换好鞋出门,裴炀终于一身轻松,和长辈同处一室还是太有压力了。

傅书濯就等在一楼电梯口,门一开裴炀就看见了他:“我们去哪?”

傅书濯带他上车:“买菜。”

裴炀开始紧张:“万一我做的饭菜爸不喜欢……”

“不会的。”傅书濯给他扣上安全带,“这么多年你也没给他做过一次饭,他肯定想吃。”

裴炀一怔:“为什么?”

傅书濯一顿,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在裴炀的概念里,这里是书中世界,他跟父亲的关系应该很好,那这么多年一顿饭都没给对方做过未免有些奇怪。

傅书濯轻飘飘带过:“最开始你做菜不好吃,不好意思展示厨艺,我们又太忙,没时间。”

还是有点奇怪,可裴炀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买菜就在附近的超市,两人慢悠悠地逛,傅书濯试探道:“你失忆了,做饭还会吗?”

裴炀迟疑一瞬:“应该会的。”

他自然是还会做饭,毕竟只是穿书,又不是真的失忆。

“那就好,今晚做几样你拿手的菜。”傅书濯推着推车,挤在人群挑着食材,“泡椒蒸鲈鱼……香卤猪脚,里面放鹌鹑蛋还是黄豆?”

裴炀迟疑:“黄豆?”

他挺喜欢吃鹌鹑蛋,但剥壳是真累。

傅书濯轻笑:“都放吧,我给你剥蛋。”

裴炀:“……”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傅书濯:“再来一道油焖虾,一个汤,荤菜就够了。”

裴炀点头:“老母鸡汤?”

傅书濯隔着三两个行人蓦然回首,无奈一笑:“我现在去哪给你买新鲜老母鸡?”

“那……”裴炀耳朵一烫,声音小得可怜,“山药排骨汤也可以。”

傅书濯隐晦地勾了下唇:“听你的。”

素菜烧两个就够了,傅书濯选择了较为清淡的清炒丝瓜和耗油生菜,都是裴炀擅长的菜色。

裴炀有点纳闷,原主跟自己还真挺像,喜好相同,就连会做的菜都差不多,也难怪他会穿到这本书里。

到自助买单闸口,傅书濯看了眼一旁桶里的紫色睡莲,三十元五支。

裴炀莫名不爽:“又买回去给猫玩?”

傅书濯附和:“嗯,给昨晚上热搜的小猫玩。”

裴炀这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不由老脸一红,眼神不自在地乱飘:“别叫我小猫。”

“好的小猫。”

“……”既然管不住,裴炀索性装听不见,“睡莲怎么养?”

傅书濯一边给商品扫码一边说:“回去先倒过来给根心灌水,然后慢慢剥开花瓣外层的保护叶,多养两天,它就睡醒了。”

“后面就不用管了?”给睡莲扫过码后,裴炀就紧紧握着它,生怕被抢走似的。

傅书濯微顿:“当然要管,睡莲很脆弱,要精心呵护才能活得久。”

到家已经五点了,两人需要抓紧时间。

今晚主要是裴炀的主场,傅书濯给他打下手:“猪蹄焯好水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做饭,裴炀有点手忙脚乱:“帮我拿一下八角和香叶。”

傅书濯将早就准备好的大料递给他:“冰糖也给你。”

猪蹄一下锅就糖色就溅了出来,噼里啪啦的,傅书濯替裴炀挡了一大半。

裴炀顿时心急:“疼不疼啊?”

傅书濯本来到嘴边的不疼硬生生咽回去:“有一点。”

裴炀连忙用冷水给他冲,傅书濯倚在水池边笑:“要是能给我呼呼就更好了。”

裴炀立刻意识到被耍了:“呼你两巴掌行不行?”

傅书濯脸皮厚:“也行,你舍得就呼。”

裴炀:“……”

傅书濯确实履行了承诺,不再对他动手动脚,改动嘴了。

这两巴掌呼上去还不得把裴知良吸引来,不呼又对不起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有傅书濯帮忙,晚餐烧得井然有序。

裴炀拿起盐盒,愣了一会儿:“我刚刚放盐了吗?”

他一时间有些没想起来。

傅书濯语气自然:“放了,是不是忘了?”

裴炀嘟囔着:“最近记性确实不好。”

每次出门都觉得门没关,刷完牙觉得水龙头没关。或许是突然穿书,让自己变得有点疑神疑鬼。

傅书濯心脏发紧,却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我们周四就出去玩。”

裴炀:“那猫怎么办?”

傅书濯:“爸好像很喜欢它,商量过后准备把它带回去养。”

裴炀忍不住碎碎念:“爸说我姐家的猫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傅书濯:“对,老得走不动。”

裴炀跟姐姐其实一直有联系,只是不多,傅书濯在他姐朋友圈看过猫的照片,像个行将木就的老人。

“希望灼灼也能活那么久。”

“会的。”傅书濯顿了片刻轻声说,“都会长命百岁。”

裴炀吐槽:“猫长命百岁还不得成精?”

傅书濯看着裴炀侧颜:“成精好啊,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裴炀心里顿时有个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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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酸得要命,偏偏他自己毫无意识,一直到开饭都不愿意搭理傅书濯。

傅书濯:“睡莲要插进花瓶了。”

裴炀气到炸毛:“插什么插,给你的猫玩去。”

傅书濯吃饭坐他旁边,裴炀也气:“不是要猫陪你一辈子?跟它坐去,我跟爸坐。”

“……”

第26章裴哥

裴知良刚洗完手出来,看到裴炀和傅书濯分别坐在两边,愣了一下才走到裴炀身边坐下。

灼灼一看裴知良过来,立刻从对面椅子窜到他腿上:“喵,喵~”

它要跟爷爷坐。

“……”惨遭多方嫌弃的傅书濯任劳任怨地给他们倒酒,“喝一点?”

裴知良没拒绝:“好。”

这还是十多年以来,他们三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吃饭,而代价却是裴炀的病情。

傅书濯只给裴炀倒了半杯红酒,裴炀皱皱鼻子:“你公报私仇啊?”

“医……”傅书濯顿了顿,“医生说你失忆期间,最好别大量饮酒,可能会对大脑造成不好的刺激。”

裴炀不以为然:“会变傻?”

“别瞎说,遵医嘱。”傅书濯拍了下他拿酒瓶的手。

裴炀一时间没能反驳,刚刚傅书濯的语气竟然有点凶,就好像傻这个字提不得似的。

裴知良适时地转移话题:“都是你做的?”

裴炀点头:“您尝尝,看看味道。”

裴知良夹了片鲈鱼放入口中,清鲜微辣,口感极好。

裴炀不由生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眼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裴知良吃得细嚼慢咽,像是在品味珍粮。

半晌他才首肯:“不错,好吃。”

裴炀松口气:“您再尝尝这个猪蹄。”

等开饭已是六点半,裴知良看着一桌子的菜,声音微哑:“你第一次下厨房在十五岁,煮个水饺差点没把厨房炸了。”

裴炀不知道怎么回,无措地看着傅书濯。

“是我让他吃苦了。”傅书濯给裴炀剥了个虾,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我,炀炀现在应该活得很好。”

裴炀琢磨道:“我现在过得不好?”

“过得挺好。”裴知良垂眸擦擦嘴角,端起酒杯说:“走一个,希望你们越来越好。”

傅书濯最忙,一会儿剥虾一会儿剥鹌鹑蛋,虾都给裴炀,鹌鹑蛋分给这父子俩一人一半。

裴知良都送到儿子那边,嘴上还在嫌弃:“自己没长手?”

裴炀小声嘟囔:“鹌鹑蛋太难剥了。”

尽管已经忘了傅书濯就是自己的先生,但他潜意识里依然习惯着这样纵容的相处模式。

一瓶红酒被喝到见底,裴炀就饮了个零头,其他都是裴知良和傅书濯喝得。

裴知良是读书人,酒量不好,没几杯就已经醉得不行。跟裴炀撒酒疯他的闹腾不一样,他爹很安静。

只是裴炀要扶他去房间的时候,裴知良一把抓住傅书濯胳膊,声音都有些哽咽:“我老了,老了。”

傅书濯看起来也不算清醒,耳朵脖子胸口都通红一片。傅书濯扯开两粒扣子:“您还年轻。”

裴知良不断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我照顾不了炀炀一辈子,我知道——不然我一定带他走,求你放过他……”

他已经不甚清醒,说出的话裴炀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还是不由自主跟着心酸,像是有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

裴炀不断重复着:“爸,我挺好的。”

傅书濯帮他一起架到次卧,安顿好后,他就靠着走廊的墙,脱力瘫坐在地,看起来有些颓废。

裴炀抿唇:“你怎么了?”

傅书濯抬眸,眼尾因喝酒也染上了一点浅红,格外惑人。

他安静了好久,才轻声说:“裴总,打个申请。”

裴炀疑惑:“嗯?”

“我有点难过,抱一下,好不好?”

傅书濯冲他张开双手,裴炀不受控制地靠近,心脏都在拧着疼,他好像真的伤心。

两具体温慢慢贴近,裴炀跪在地上,被傅书濯紧紧箍在怀里。

裴炀竟有一瞬间在想,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傅书濯就不会这么难过。

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挣了一下,竟然就得到了自由。傅书濯真的在履行承诺,绝对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裴炀呆呆地看着他,有点无措。

傅书濯似乎清醒了些:“是我抱太紧了吗?”

裴炀小声:“没有。”

傅书濯垂了眸:“不抱的话,那能帮我把碗洗了吗?”

“??”裴炀甚至觉得,傅书濯刚刚这么一通装可怜是不是就想让他去洗碗。

傅书濯真诚道:“有洗碗机,很方便的。”

裴炀叹气:“那你先起来。”

傅书濯:“没力气。”

裴炀只好拉住他的手使劲拽,却因为冲劲后退好几步,他下意识闭眼,以为要撞到墙上,可好半天,后脑勺却只碰到傅书濯滚烫的手心。

两人距离贴得极近,裴炀没比傅书濯矮多少,他的眼睛刚好看到傅书濯的鼻尖,再往下一点点,就是过分红润的唇珠。

“想亲也可以的。”傅书濯就着这个壁咚的姿势,蛊惑道:“虽然我不能碰你,但你可以随意碰我,我不介意。”

裴炀窘迫推开他:“谁要亲了——”

他快步走去收碗,再一个个放入洗碗机,里面空间很大,锅也能一起放入,他只需要擦擦桌面还有地面就可以,很省心。

期间傅书濯就倚在门口,安静看着。

裴炀真的很讨厌洗碗,不论是不是他做饭,他都不想洗,他只享受做菜的过程,端菜也要傅书濯来。

然后就会被傅书濯压在餐桌上,鼻尖抵着鼻尖:“先吃你好不好。”

这一年里裴炀虽然没怎么做饭,碗还是没洗过一次,每天抱着傅书濯的腰往厨房拖:“求求你了,濯濯——”

说来胡闹,他们还在厨房做过。

那会儿傅书濯刚开始学做饭,裴炀来看他笑话,既不帮忙还捣乱,可劲地撩/拨,伸进衣服摸腰,抵着后背索吻都是小事。

然后就被傅书濯架起腿抵在厨房一角,旁边是扑哧扑哧的炒菜锅。

“我错了傅总,锅要炸了……呃!”

“错了就要受罚。”他会笑着说。

……

“傅书濯?”

耳边的声音好像跟记忆力的重合在了一起,傅书濯愣了会儿才回过神,眼神重新聚焦在裴炀身上:“怎么了?”

裴炀:“厨房拖把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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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

好奇怪。明明人就近在眼前,他却开始想念。

裴炀收拾好厨房:“走吧,去洗澡。”

傅书濯声音发闷:“不想洗。”

“可是你出汗了,还喝了酒。”裴炀推着傅书濯往浴室走,“你乖点,我给你拿浴巾。”

傅书濯回首看他:“我乖点的话,今晚能睡主卧吗?”

“……可以,但不许乱动。”

浴室紧闭,里面渐进响起了水声。裴炀琢磨了半天,怎么觉得自己又上当了呢……

傅书濯占了主卫,他只好去客卫洗漱,可眼睛只要一闭上,就全是傅书濯刚刚通红的胸口和锁骨,还有要人命的微红眼尾。

裴炀低头看了眼,自己真的完蛋了。

活了三十多年,他见过的帅哥美女都不算少,可先生是第一个让他有X冲动的……傅书濯成了第二个。

怎么会这样啊。

他这见异思迁得是不是太快了点,他跟傅书濯才认识不到半个月啊!

裴炀对自己的人品道德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几十年过去,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

……

温热的水流从上至下,裴炀紧闭双眼,全力克制着歪心思,他要把持住。

别人怎么说的来着,心动是本能,忠诚是选择,他不能同时对不起三个人。

从前他觉得这句话是歪理,选择忠诚时就不可能再对其他人有本能的心动,可这句话放在现在他的情况,好像还挺合适。

但裴炀穿好衣服,刚走进房间就看见傅书濯倚在主卫门口,腰间只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水流顺着肩膀滑入腹部的肌肉纹理。

“裴哥,我没力气……”傅书濯指了指头顶,语气很轻,“吹不动。”

裴炀:“……”

救命,这要怎么忠诚!

傅书濯跟裴炀本是同龄,甚至大几个月。

但以前上学的时候年少气盛,大家都想争个上下,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傅书濯为了安抚爱炸毛的猫,偶尔会叫裴哥。

叫多了以后,裴炀就不好意思跟傅书濯对着干了,那时候还会觉得傅书濯小可怜儿,暗暗决定既然受了这声哥,就要罩着他。

这事《张扬》里还写过,原主骂傅书濯王八蛋,在一起后他再也没这么叫过,纯粹就是为把哄到手。

可即便知道是陷阱,裴炀还是没忍住确认:“你叫我什么?”

“裴哥?”傅书濯无辜看他,浴巾挂不住似的往下滑了些,露出流畅的人/鱼线。

一分钟后,裴炀灵魂出窍一般举起吹风机,深深地唾弃自己。

第27章四角

傅书濯的头发偏硬,戳得裴炀手心发痒。

不过男人头发干得快,裴炀莫名失落地关掉吹风机:“睡吧,晚安。”

傅书濯没有说晚安,而是隐晦的勾了下唇。也不是不爱他么,小色猫。

裴炀还没有体会到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这句话的真谛——傅书濯当着他的面就解开浴袍,换起睡衣。

裴炀震惊地捂住眼睛,但还是没忍住张开指缝看去:“你干什么?”

傅书濯回首,好似还不清醒:“你要我裸/睡吗?”

裴炀紧张到结巴:“不,不了,你快点穿。”

傅书濯穿得贼慢,系粒扣子都要系好几次才成功,修长的手指像是醉得在打架。

裴炀要是知道他装的,怎么也得给他颁个奥斯卡影帝奖。

可惜裴炀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有把持不住的架势,耳朵越来越红。

“你慢慢穿吧,我睡了。”他心虚地钻进被子里,眼不见心为净。

傅书濯眼里落了些得逞的笑意,他慢慢跪在床上,冲裴炀弯下腰,呼吸就吐在他耳侧:“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睡?”

裴炀懵圈回头:“没有啊。”

傅书濯指着旁边的大海豚:“那为什么把它放在我的位置?”

这个姿势刚刚好,傅书濯只要一说话呼吸就会吐在他脸上,裴炀痒得耳朵一抖:“这明明是你放的。”

“醉酒”的傅书濯很固执:“那你为什么不拿走?”

“好好,我拿走。”裴炀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可奈何,他一把扯过大海豚扔在旁边地毯上,“现在可以睡了吗?”

傅书濯垂眸:“你不和我睡一床被子吗?”

裴炀这次拒绝地很坚定,不为美色所动。

精神出.轨都快坐实了,身体一定要守住,同床已经相当离谱,共枕共被绝对不行。

傅书濯遗憾地啧了声,很轻:“那,晚安。”

“晚安。”裴炀闷进被子里当缩头乌龟。

他做了一.夜的梦。

他梦见先生眼眶通红,质问自己:“为什么背叛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见先生笑着哭,声音惨淡:“为什么忘了我?”

那滴眼泪直直下坠,一直坠到裴炀手心,冰冰凉凉,有如千斤重。

他喘不上气来,眼睛也红了:“我没有想忘记你……”

“可你说过的,会永远爱我。”

……

新的一天依旧在下雨,同时也迎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裴知良要回家了。

傅书濯对失落的裴炀说:“你要不要陪爸去逛逛街,买点东西?”

裴炀有些局促:“买什么?”

傅书濯想了想:“买些衣服,日常的东西,我们这些年一直给家里送补品,到底生疏。”

裴炀哦了声:“那中午带他吃什么?”

傅书濯无奈:“问问爸喜欢吃什么。”

裴炀自以为穿书后,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就连曾经最擅长的人情世故也丢了,像小孩子一样。

“齐老师爸爸不是开了个藏书馆?里面有很多绝版书,带爸去看看,肯定喜欢。”

裴炀下意识嘀咕道:“绝版书老头不是不卖么……”

傅书濯一怔,每次他以为裴炀再也记不起来的时候,裴炀下意识出口的话都会让他觉得裴炀根本没忘。

不过也可能是《张扬》里写了,裴炀对里面内容应该记得很深刻。

但“老头”这么过分亲昵且放肆的称呼,确确实实只有失忆前的裴炀叫过。

裴炀棋技很好,有事没事就会被齐父拉去对一局,齐老头从高中开始就特别喜欢他。

“卖不卖是他的事,但喜欢的人光是看看都高兴,说不定他俩聊得投缘就卖了呢。”

“等下午吃完饭,你们不逛了,我再接你来公司。”

“好吧。”裴炀脚踝一动,是灼灼在蹭他,他抱起来幸灾乐祸,“以后就要跟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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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开心吗?”

灼灼:“喵~”

它窝在裴炀怀里,也不忘用肉垫扒拉傅书濯,比人还会撒娇。

傅书濯瞥它:“你看它像不开心吗?”

等收拾好,傅书濯把他们送到车库,裴知良在车门前顿了好久,才回头说:“等过段时间,你们有空一起来家里吃个饭,刚好炀炀他哥他姐都会回来。”

“好。”傅书濯眸色微动,过段时间应该是裴知良寿辰。

裴炀姐姐在特殊部门工作,全身心奉献给了单位,特别忙。

他哥哥是律师,还以涉外业务为主,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加班和出差。

裴炀之前虽然跟他们有联系,但不多,裴炀自己也是大忙人,大家都没那么多时间话家常。

但在裴母确诊阿尔兹海默症这件事上,一家人都默契地瞒着裴炀,不想他一起煎熬难过,不想他受到伤害。

今天由司机送他们去商场,司机前段时间被傅书濯调给了秦楠衫,主要原因是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裴炀生病了。

如果被媒体知道,这会对裴炀、也会对公司造成很大的影响。

灼灼也顺带被送到了医院,今天要打第一针疫苗,下午司机会跟裴知良一起来接它,再送到新的家。

“我们走了。”

“喵~”

两只“猫”同时看向傅书濯,又同时张口,他没忍住轻笑:“下午见。”

和裴炀分开是件让人心神不宁的事,即便傅书濯知道裴知良肯定会看好儿子,但他还是会慌会怕,怕一不小心裴炀就走丢了。

阿尔兹海默症本身不致死,但病患的出走率非常高,出走过程中出现意外死亡的也非常多。

今天是最后一天工作,交接完所有的事他就可以停下了,然后专心陪裴炀找回记忆。

如果找不回……

傅书濯眼神暗了暗,他再次打开裴炀的灰色电脑,打开他的游览器记录。

裴炀还没发现这个记录会同步更新的事,这几天都放松了警惕,不仅游览记录没删,搜索记录也还在。

【同时对两个男人有好感怎么办?精神出轨算出轨吗?】

【已婚人士为什么会同时喜欢两个人?】

【我很爱我先生,但我不小心又跟另一个人成了婚姻关系,我总不是不自觉地跟他亲昵,听到他说话我就心跳……这应该怎么处理?】

“……”

傅书濯虽然不理解,但大为错愕。

他先是猛得回想这些天裴炀还接触过除他以外哪个男人,直到看到“我爱我先生,但我不小心……”这个发贴记录,他才好像懂了裴炀的脑回路。

下面不明所以的跟帖人都裂开了:

——所以你这是爱着一个人的身体,又喜欢上了另一个人的声音?(doge)

——哥们,你这渣得有点过啊。

——果然同性恋结婚了也不会保持忠诚,呕。

——话说你既然称呼先生,说明你已经结婚了,那你是怎么跟另外一个人变成婚姻关系的?

——你怎么保持两道婚姻关系?总不能一个国内结一个国外结吧?

——推荐你看《四角恋》,讲的是一对孪生兄弟都不满意彼此的生活,然后背着所有人互换身份和婚姻的故事。

……

游览器里还真有裴炀看《四角恋》的记录。

“……”

傅书濯一手抵着唇,一手转着笔,大脑从未这么急速地在思考。

虽然他好像理解了,但还有点乱,他得缓缓。

中途他还回了一条裴炀的信息,裴炀问他给爸选的衣服好不好看。

所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裴炀并没有完全忘记真实的记忆,他还记得自己有一个结婚七年的先生,也大致记得自己跟父母闹掰了,但是他不记得具体事件,也忘了他们的脸和名字。

但《张扬》这本书里的所有内容裴炀都记得,因为那是他的乌托邦。

第一天醒来,裴炀以为自己穿书了……

但傅书濯回忆了下,裴炀其实并没有表现得很焦急,大概是因为他潜意识始终觉得《张扬》才是他的理想世界。

然后就惨了,裴炀记得自己已婚,和先生在一起很久了,但“穿书”后他又不由自主对书里主角的丈夫亲近,不讨厌他的拥抱,他的吻,甚至还想亲近,还起反应。

然后裴炀就慌了,他怎么能出轨呢?不仅出轨,还抢人家的身体,人家的丈夫——

所以前天晚上才会跑出去买醉,想跳河不是因为什么吃猫的醋,是想试试死能不能回到原来世界。

但潜意识又在告诉他不能跳,就抱着栏杆迟迟不动。

“……”

理顺逻辑的傅书濯打了个响指,所以裴炀还是爱他的,只是把他分裂成了两个人。

就是这么狗血的剧本,裴炀失忆前到底背着他看了多少小说才能脑补出来。

在办公室沉思了大半天的傅书濯一点工作没处理,秦楠衫等了又等来敲门:“傅总,你交接文件都签了吗?董事会要看。”

傅书濯看了眼时间:“让他们等着,我去接人。”

能让傅书濯抛开工作去接的人当然是裴炀,秦楠衫忍笑:“你们和好了?”

傅书濯拿起车钥匙:“本来也没吵架。”

他到商场的时候,裴炀刚吃完饭,裴知良见傅书濯来了,摆摆手就上了车:“交给你了。”

裴炀蹲在地上,像只委屈的大猫。

傅书濯:“怎么了?”

裴炀:“爸说我审美奇差,我明明都发给你看了,你也说好看。”

傅书濯:“……”

他那会儿正琢磨“四角恋”的事,都是随便回的好看。

“买都买了,下次陪你重新挑。”

裴炀嗯了声,眼巴巴地看着他。

傅书濯秒懂:“腿麻了?”

“嗯……”

“打个报告,裴总——三秒后我会抱你,拒绝要尽快。”

“一,二,三。”傅书濯直接面对面把裴炀托起来送进副驾驶,“怎么这么轻?”

裴炀脸红得猴子屁.股一样:“你数那么快干什么?”

“哪里快?”

裴炀一路上都闷声不吭,知道他可能又在脑补出.轨大戏,傅书濯这次是不伤心了,又心疼又好笑。

下午还有一堆文件要签,他们得先回公司。

傅书濯按下电梯,边走边意有所指地说:“这次我们出去转转还是以放松为主,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裴炀闷嗯了声。

傅书濯尽力地给到暗示:“想不起的事不用硬想……顺从本心就好,开心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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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炀下意识想到心动这件事。

遵从本心的话他可就得出轨还脚踏两条船,同时破坏别人家庭了。

呜,他怎么这么难。

傅书濯刚想说什么,电梯突然砰得一声,楼层数字停在了11。

周围灯光一闪一闪,裴炀慌乱地扯住他衣袖:“怎么了?”

傅书濯:“可能——”

话音中断在一片黑暗里,灯彻底灭了。

傅书濯一把将裴炀扯进怀里,护在自己与扶手中间,虽然情况不妙,但他语气仍然沉稳平和,就好像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慌。

傅书濯:“别怕,应该是出故障了,我打个电话。”

手机灯筒打亮,侧边的电梯镜面透出他们朦胧的暧/昧姿势。

而手机也没信号,电话完全打不出去。傅书濯只好按下紧急呼救按钮,耐心等待。

电梯有些晃动,但没有下坠,他们身体紧贴,保持一个安全的姿势。

裴炀愣愣贴着傅书濯的锁骨,黑暗放大了一切声响,他听到两道沉重有力的心跳交错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他只知道自己心脏跳得很快,像要从身体里出走。

电梯突然猛得晃动起来,手机直接从手心滑落至拐角——继“咣”得一声后,电梯开始急速下坠!

裴炀像只受惊的猫,脱口而出:“傅书濯——”

“我在。”傅书濯迅速给出回应,将他牢牢护在身前,“别怕。”

第28章运动

在不可控环境下失重真的异常恐怖,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裴炀满脑子都是他们会不会死。

他死了,或许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可傅书濯不能死,他还有大好的时光,他那么年轻,如果没有自己这个拖累——他会活成很多人理想中的模样。

裴炀抓着傅书濯衣袖,大脑一片空白,他为什么会想到拖累这个词呢……

不容裴炀思考,电梯厢外部传来滋滋的铁皮摩擦声。

万幸的是,车厢只下降了两层左右便卡住了,应该是被电梯紧急装置所制停。

刚刚下降的太突然,两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现在电梯的防护措施很多,被困虽然突然,但真的没想到会坠.落。

现在停留在第八层,傅书濯迅速按下所有楼层按钮,再次用紧急呼叫按钮联系相关人员。

“请你们保持冷静,我们很快就到,不要过度惊慌焦虑,也不用担心窒息,空气可以流通!”

裴炀惊魂未定:“你怎么样?”

“我没事。”傅书濯捡起手机放进口袋,然后站到裴炀身边像他一样抓住扶手,微微屈膝。

电梯里光线昏暗,只有红色的楼层灯印着两人模糊的侧脸。

裴炀喃喃道:“幸好爸不在。”

傅书濯没忘记医生的话,任何环境下都不要让裴炀太焦虑。

“救援很快就能到。”傅书濯顿了顿,“裴哥,打个申请。”

裴炀耳根一烫:“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

傅书濯忍笑:“我是想说申请牵一下手,你想什么呢?”

裴炀的手紧了又紧,扶手都被他捂烫了。

就当他度过强烈的心里挣扎准备伸手时,傅书濯的手突然朝他移了点,覆盖在他手背上连带扶手牢牢抓住。

掌心与手背贴合的热度让裴炀安心了不少,但救援一刻不到,他就一刻心神不宁。

比起自己的安危,他好像更在意傅书濯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受伤。

傅书濯:“聊聊?”

裴炀觉得手背很烫:“聊什么?”

“嗯……聊聊以前的事。”傅书濯温柔一笑,提前从前他总是满心愉悦的。

“高中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拽了,像个校霸。”

裴炀:“……”

《张扬》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傅书濯:“班里同学都在背后称你为酷哥儿,因为你每次回别人话都只有一两个字,‘嗯’,‘行’,‘滚’,‘废话’……”

谁年少时候还没个中二病呢,裴炀也一样,每天拽着一张面瘫脸,本来就因为被迫转学很不爽,他直接一个人孤立了全班同学。

不然以他的颜值和还算不错的人品,朋友应该很多才对。

他那会儿还有点学坏,倚着学校墙角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轻吸一口烟,再吐一圈雾——然后就被傅书濯抓了个正着。

那时候傅书濯也坏,是那种别人看不出来的坏。

他虽然表面从容淡定,什么事都不上心,但其实心又黑又记仇,抓到裴炀抽烟,他当然不会放过。

傅书濯把裴炀逼到墙角淡然自若地威胁:“第一,你既然坐走道,下课就好好让位。第二,我和你说话记得礼貌回复。第三,不许对我说脏话。”

裴炀的一句操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当时学生抽烟被抓到是要叫家长的,他只能忍气吞声。

但裴炀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吗?当然不是。

到了最严厉的英语老师的课,裴炀就开始作怪,他故意害傅书濯在课堂上闹出动静,被英语老师罚站。

傅书濯直接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老师,是他非要牵我的手。”

全班一齐发出揶揄的怪叫声,英语老师怒极而笑:“这么喜欢牵手这堂课就牵着上,下课也给我牵着!”

英语老师罚站不喜欢叫人滚出去,因为会听不到课,于是傅书濯和裴炀就站在后排黑板报前,当着全班几十人牵了四十分钟的手。

下了课,又被老师叫到走廊上,牵着十几分钟,同层听到风声的同学全都来看热闹。

一天不到,他俩的暧.昧……不是,他俩的英雄事迹瞬间传遍了整个学校。

傅书濯从始至终淡定自若,只有裴炀耳根脖子都胀得通红,恨不得拿眼神杀死他。

电梯的灯突然又恢复了明亮,只是闪烁了一会儿。

傅书濯继续缓解裴炀的情绪:“那时候罚站你都要跟我较劲,手骨都差点被你捏碎。”

他面上不显痛色,但罚站后背地里实则揉了很久。

裴炀表示不信:“我那么纯良。”

傅书濯乐了:“你从哪得出你纯良的结论?”

当然是《张扬》里写了,不过这话不能说。

裴炀死不承认:“反正我失忆了,这都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自从今天推测出裴炀四角恋的剧本,傅书濯已经把他看得透透了。《张扬》除了是裴炀理想的乌托邦以外,他写的时候还美化了自己性格。

裴炀把自己写得乖巧帅气又纯良,傅书濯妥妥一个蔫坏蔫坏的混蛋。

虽然后者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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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前者多少有点假。

救援人员总算来了,电梯没再下降,救援过程也没发生意外,速度很快。

秦楠衫就在外面,她一看傅书濯很久没回来还联系不上,加上电梯失事,她就猜到两人在里面。

看到人相安无事她才松口气:“有受伤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傅书濯摇头:“只滑了一小段,没什么冲击力。”

出事的只有他们一部电梯,确认他们没受伤后相关人员就开始检修。

“没事就好,我们先上去?”说着她就要按下另一部电梯。

裴炀怂啦吧唧的:“要不,咱走楼梯?”

秦楠衫:“……”

他们现在处于九层,到达他们公司需要爬十几层楼梯。

傅书濯轻笑:“你乘电梯吧,我陪裴总锻炼下/体能。”

等走进电梯,裴炀才碎碎念道:“我不是怂啊,我只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毕竟你身份特殊,万一出了事公司都要乱套了。”

傅书濯踏上台阶:“你说得对。”

裴炀:“……”

好敷衍。

傅书濯并不意外裴炀会这样,其实裴小猫挺怕死的。傅书濯不反感这一点,并觉得可爱,希望裴炀一直保持这个特质。

高中他俩情窦初开,想约会也不知道去哪里,只能去老套的游乐场。

但裴炀看人玩过山车不敢上,怕车没卡住掉下来,玩旋转飞椅怕人被甩飞,玩大摆锤怕自己变成扔出去的锤子。

行吧,游乐场玩不转,咱去水上乐园。

谁知道裴炀是个旱鸭子,之前问他还苦于尊严死不承认,在玩滑道落水的瞬间呛了好多下才被救生员捞起,从此之后水上乐园也不肯去了。

后来学会了游泳,裴炀还是会水上乐园的滑道项目忌讳颇深。

“多爬爬楼梯挺好的。”傅书濯扬唇,“你以前就是运动量太少,所以真不能怪我在床上折腾你。”

裴炀:“??”

傅书濯在转角时拉了裴炀一把:“如果床上的运动消耗都没有,你就要变成小白猪了。”

“你才猪。”裴炀爬了六层就开始喘气。

傅书濯一本正经的胡扯:“我说真的,上次检查医生说你需要多锻炼锻炼。失忆也可能是因为大脑供氧不足,供氧不足一般是由于缺乏锻炼,颈椎不好。”

也不完全是他胡扯,医生确实说过裴炀要多锻炼,保持良好心情和体能,对他的病症或许会有改善。

就算不能改善,也能让他恶化不那么快。

就像很多人说的,很多病都和情绪有关,保持开心裴炀或许不会变好,但郁郁寡欢一定会让情况变坏。

所以汤知明才觉得,裴炀失忆未必不是件好事。

而很多人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且意识到自己患病后,情绪都会焦虑烦躁——觉得未来渺茫,觉得自己会拖累亲人,或被亲人嫌弃无人看护。

一旦焦虑起来,阿尔茨海默症就容易急速恶化。

到了第十八层,裴炀靠着墙缓气:“很多运动都伤颈椎。”

傅书濯:“所以要正确运动。这样,反正都要动,床上动和在健身房动,选一个。”

“……”裴炀大脑陷入空白——真是道好选择题。

爬了这么多层,傅书濯脸不红气不喘,好似在说什么正经的话:“一个是高强度的有氧运动,一个是有氧无氧结合,我都会陪你。”

裴炀经不住质疑:“床上那是有氧运动?”

傅书濯忍笑:“我们又不玩窒息/play,怎么不算有氧?”

“……”裴炀觉得再跟傅书濯聊下去,出楼梯间的时候人都要黄变色了。

他率先迈步踏进上一层楼梯,头也不回,只有红透的耳朵暴露了自己。

傅书濯慢悠悠地跟在身后:“别一次跨两层台阶,伤膝盖,心率也受不了。”

裴炀闷声不吭——混蛋,床上那心率就受得了了?床上不仅伤膝盖还伤腰呢。

傅书濯悠哉追问:“所以选哪个,地上还是床上?”

第29章看见

这当然不用想,裴炀毫不犹豫道:“地上。”

傅书濯讶异:“小猫玩得挺野啊。”

意识到自己掉坑里的裴炀微微一顿,然后立刻提速,直接头也不回地爬到公司楼层冲进办公室。

前台有点懵:“傅总……”

傅书濯笑了笑:“帮忙订一下奶茶,全公司都有,我请,裴总那杯要铁观音奶绿,五分糖,温热。”

前台:“好勒。”

她熟门熟路地打了奶茶店老板电话,这样比走平台比较划算,奶茶老板也不希望走外卖平台,这么多单子平台会抽掉很多分成。

她问路过的同事:“朱莉,傅总请喝奶茶,你要什么?”

“草莓多多。”朱莉凑过去,“奇怪,以前都是裴总喜欢请咱喝,现在轮到傅总了。”

以前主要是裴炀自己想喝,但傅书濯管着,他便借口请其他人,自己再蹭一杯。

“管它呢,有的喝就行,快点快点。”前台忍不住分享刚吃到的糖,“傅总刚还特地叮嘱了裴总那一杯的细节,真的好贴心。”

朱莉耸耸肩:“这两人感情好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们要是不能白头到老,我就再也不信爱情了。”

“咦,那时候你也老了——”

·

爱喝奶茶的裴总还在生闷气,傅书濯哄了半天:“我错了。”

裴炀瓮声瓮气:“错哪儿了?”

“不该口头调/戏你。”傅书濯认错态度良好,“我给你买了奶茶道歉。”

“一杯奶茶就想讨好我。”裴炀鼻子一皱,“什么口味?”

“你爱喝的铁观音奶绿。”

“……”裴炀一时有些恍惚,他和原主喜好真的好像。

他回过神,大手一挥:“你工作吧,我一个人玩会儿。”

傅书濯:“别出办公室。”

裴炀又要皱眉,傅书濯缓下声音请求:“看你不见了我容易应激心慌,人一应激就容易飙升肾上腺素,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会死——”

“打住,打住。”裴炀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彻底服了,“别套娃了,我就在这,哪都不去,行吗?”

傅书濯很满意,他突然凑近,在裴炀距离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停下,说了句外语。

裴炀紧张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傅书濯说的话一个字没听懂。以他过了六级的英语水平来说,这绝对不是英文。

裴炀:“你是不是在骂我?”

傅书濯:“没有,夸你呢。”

裴炀探究地看着傅书濯:“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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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濯:“情话说一遍就够了。”

裴炀气得小猫背身:“你都不告诉我含义算什么情话?”

傅书濯本来都在开电脑了,闻言又抬起头:“真想知道?”

裴炀:“爱说不说。”

傅书濯给他发了微信——我亲爱的小野猫,是我离不开你。

裴炀老脸一红,他狐疑地搜索了这句话,竟然还找到了来历。

该话出自一个小众国家的‘爱情’电影,全片百分之七十讲的都是‘爱情’。

裴炀越看脸越红,你要说这是句情话也没毛病,但它出自的场合却在床上。

里面的0搂着1的脖子,说他离不开1的那啥。1翻身压过他轻笑地说:“我亲爱的小野猫,是我离不开你。”

裴炀并没有看到原片,这些都是网友用语音翻译给人脑补的,下面附了资源,裴炀没忍住点了下载。

他和先生很少看电影助兴,只有偶尔几次经历,实在有点好奇。

就看一眼——就一眼。

十分钟后。

裴炀屈膝靠在沙发上,呈现一个防御的姿态,好像只要有人过去,他就会做出反应。

而且耳朵越来越红,还时不时一直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傅书濯眯了下眼,有猫腻。

他不动声色地拖来裴炀的灰色电脑,先是看了下游览器,发现裴炀搜索了他刚刚那句外语来源。

然后有人解释的同时,还附赠了片源。

裴炀有所察觉地抬眸,轻咳一声:“怎么了?”

傅书濯一手托腮一手转笔:“在看什么?”

裴炀正襟危坐:“纪录片。”

傅书濯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他单手点开电脑上裴炀的网盘,轻松找到了刚刚保存的片源,点开——瞬间传来令人羞耻万分的声音。

裴炀差点跳起来:“你怎么!”

傅书濯没暴露游览器的事:“你保存下载的东西会同步到电脑上。”

“快关掉!”裴炀臊得要命,门外有人靠近,“我就好奇看看!”

“你以前又不是没看过这部。”傅书濯含笑给予暴击,“这是你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还玩了点——”

他的话戛然而止,裴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捂住了他的嘴,并倔强给电影点了暂停。

门外的朱莉刚好到达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这话是裴炀说的,朱莉一开门就是暴击,他们亲爱的裴总,正捂着傅总的嘴巴,像是在制止他说什么,而傅总则满眼纵容。

哎哟,是该先甜死还是先单身狗瞎眼?

裴炀触电似的放开,一脸沉稳:“什么事?”

朱莉:“傅总点的奶茶到了,特地为您点的铁观音奶绿。”

傅书濯扬扬下巴:“谢谢,放茶几上。”

朱莉也非常稳重地转身离开,绝不多看一眼。然而一出门,她就差点原地尖叫起跳,然后飞快掏出手机在八卦小群分享。

没过一分钟,她又收到了傅总的信息:又发错群?

朱莉直接窒息,心跳骤停——同样的错误发生两次还有救吗!?

——对不起我错了傅总,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果然又在上班时间八卦。

朱莉:“……?”

她退出去确认了一遍,自己根本没发错群,是傅书濯诈她。

救!有个腹黑老板怎么办!

但实际上,诈她的并不是傅书濯,而是裴炀。

他总觉得刚刚那一幕太臊人,当着下属的面跟傅书濯拉拉扯扯太有为观瞻,就直接抢过傅书濯手机套路朱莉。

裴炀放下手机,幽怨地盯着傅书濯。

“秀个恩爱又没什么。”傅书濯淡定道,“刚刚是你主动碰我,我没犯错。”

裴炀眯眼。

傅书濯从善如流:“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揭穿你看片。”

裴炀拿起奶茶进了休息间,还不忘回头警告:“不许进来。”

“好……”

等门关上,傅书濯才要命地低头,不过一周没亲密,裴炀捂一下他嘴都受不了。

但裴炀现在情况特殊,又不能来硬的,否则恐怕会因愧对‘原世界’的先生跟他拼命。

算了,处理工作,一堆事儿。

今晚不出意外加了班,傅书濯一直忙到七点多才结束,他的职位正式转交给了秦楠衫,副总经理的职位也找到了高层暂替。

这些高管终于懂了,这两人哪是感情僵了,分明是双双准备提前‘退休’养老。

下楼还是走得楼梯,裴小猫贪生怕死,谨小慎微,傅书濯便陪着他下了二十多层。

傅书濯:“饿不饿?”

裴炀摸了下肚子:“饿。”

傅书濯:“晚上想吃什么?”

裴炀:“都好。”

反正他想吃的傅书濯都不给吃。

“去古城转转?”

裴炀:“不……真的?”

傅书濯:“真的。”

古城离这二十分钟的路,不算很远,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业古城。

玩是没什么玩的,就是吃吃喝喝逛逛。

不过一走进古色古香的街道,傅书濯就想掉头走——他听到了歌手边也的音乐。

裴炀眼睛一亮,扯着他衣袖:“走快点。”

当然,在这里的并不是边也本人,只是有人用这里的舞台做音乐比赛,这会儿放了边也的原声歌做铺垫。

“先吃饭——”

“现在不饿。”裴炀打断他,挤进人群往台上看。

参加比赛的人年纪都很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他们很快开始了第一轮比赛。

裴炀差点晕厥:“这唱的什么?”

傅书濯:“比某猫唱的好听一点。”

裴炀:“……你放屁。”

裴炀唱歌总是五音不全,他比较奇怪,很容易与音乐所表达的情感共情,但却唱不了。

边也的歌以中低音为主,自己作曲作词,听着总有股伤感的味道。

我们已同舟过风暴

却没躲过渺渺一浪

我坠入海底,听见鲸落的悲鸣——

那里有你的灵魂指引

……

这人明明在跑调,可裴炀还是没忍住酸了眼眶。他愣愣看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

余光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侧过,他像是突然惊醒一样跟上,还沉浸在醋意中的傅书濯一愣,连忙追上去——

“裴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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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炀头也没回,朝着他所以为的背影追去,可追到街道尽头,那道身影突然消失在转角。

他慌乱地原地打转,急得要哭出来。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胳膊,追上来的傅书濯问:“看见谁了?”

“我,我……”裴炀红着眼眶,卡壳到根本说不清楚。

直到追寻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崩溃地原地蹲下:“我明明看见他了,明明看见了。”

傅书濯心一颤:“谁?”

“是,是——”裴炀半天说不出先生的名字,他怔了一会儿,眼泪蜿蜒而下,“我好想他……我看见他了。”

第30章音乐

刚刚边也那首歌,在高中毕业那天晚上同学一起去ktv唱歌,傅书濯被起哄上台唱过。

大家都叫惊呼尖叫,只有角落里的裴炀知道,傅书濯在唱给自己听,他们隔着人群亲昵,目光纠缠在一起。

那时候裴炀就彻底栽了,他想,他愿意陪傅书濯担起日后的所有风浪,他也确实做到了。

“这次就不申请了。”傅书濯在裴炀面前蹲下,将他搂进怀里,力道很紧。

他没想到出来一趟,会让裴炀产生这样的情绪,甚至是“幻觉”。

他之前看过类似的病例,不过大多都是孤寡老人,确诊阿尔茨海默症之后更为孤单,常常幻视幻听。

患者会觉得身边有人,陪自己散步,陪自己说心里,或者觉得心里最挂念的那个人一直在身边如影随形。

裴炀的身体还在抖,他像是陷入在自我痛苦情绪中不可自拔,完全听不进傅书濯的话。

“我对不起他,我好想他……”

傅书濯知道裴炀说的“他”是自己,可他明明就在身边,裴炀却隔着世界痛苦想念。

即便心疼得要命,傅书濯还是除了安抚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坦白的风险太大,裴炀真的能接受这个真实的世界,接受母亲已经去世的事实吗?

傅书濯不敢冒这个险,裴炀患病本就有太多压抑情绪的诱因,他怕一个处理不当就会让裴炀急速恶化。

他轻抚裴炀的头发,将他整个人笼在怀里,尽可能给到安全感。

他轻声说:“你没有对不起他。”

裴炀可以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父亲——但唯独没有对不起他傅书濯。

傅书濯眼眶微红:“是他对不起你。”

一直颤栗的裴炀像是突然惊醒,他猛得推开傅书濯,慌乱而无措:“别碰我!”

“……”四角恋大戏又开始了。

傅书濯只能拉开距离:“不碰你,对不起,刚刚只是看你很伤心拥抱安慰,朋友之间也会有拥抱的,对不对?”

裴炀茫然点头:“对的……”

“你难过我也会难过——”傅书濯朝他伸手,“所以别难过好不好?”

裴炀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愣愣的:“好……你不要看我。”

他真的好坏,一边想念先生,一边又会因为傅书濯说难过而难过。到头来,他没对得起任何人,爸,妈,先生,傅书濯……

傅书濯无奈,只能转过大半身体:“我不看。”

裴炀轻轻一颤。

这一瞬间,傅书濯的背影竟然和先生有所重合。

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蹲在街上僵持了好久。

行人来来往往,投以各类目光,路边的花开得正旺,偶尔还有鸟儿在歌唱。

裴炀大脑慢慢放空,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

许久他抬起头,轻声说:“我饿了。”

傅书濯都做好跟他在这耗到半夜的准备了,闻言立刻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好不好?”

裴炀点点头:“好……我想吃蟹黄捞面。”

“……好。”傅书濯败给裴炀了。

他算是发现,在所有记忆中,裴炀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吃得。

古城确实有家蟹黄捞面很好吃,是裴炀最爱的捞面没有之一。

“那手给我牵下。”傅书濯补充说,像哄小孩子一样循循善诱,“朋友也可以牵手,这里人好多,我怕自己走丢。”

裴炀迟疑地把手递给他,指缝被插入填满的那一刻,他懵懂地看着傅书濯背影……朋友也会十指相扣吗?

他不想跟傅书濯做朋友,但也不能做.爱人。

现在八点多,正是古城最热闹的时候,人满为患。

面店几乎坐满了,幸好因为价格较高还不至于排队,傅书濯紧攥着裴炀手,生生抢到了最后一张桌子。

他说:“老板,来一份霸王蟹黄捞面。”

“好勒!”

裴炀虽然已经忘了刚刚的事,但情绪仍旧莫名低迷:“你不吃吗?”

傅书濯没忍住笑他:“那一份量很大,你要一个人独占?”

裴炀抿唇,抠抠搜搜半天:“那就分你一点。”

傅书濯托着下颌笑:“好,听裴总的。我很好养,三口也能活。”

裴炀:“……”

面的分量确实大,由一个笔记本电脑大的盘子盛上来,一半是面,一半是蟹黄蟹膏蟹肉。

偶尔外面街道安静下来,这里隐约还能听到音乐舞台那边的歌声,依旧是边也的歌,只不过不是之前那首。

傅书濯边吃边观察裴炀,好像没什么反应。

情绪的突然失控总该有原因的,傅书濯慢慢推断事情经过——只能是因为边也刚刚那首歌。

歌名为《两叶孤舟》,早前还没怎么吃醋的时候,他给裴炀唱过。

傅书濯若有所思,等晚上回去翻翻《张扬》,也许会有所收获。

蟹黄捞面的味道不错,两人将面条吃得一干二净,裴炀也就嘴硬,实际上吃了不到二分之一就吃不下了。

傅书濯解决掉自己那一半,还把盘子转过来,替裴炀解决掉他剩下的那几口。

裴炀懵了懵:“你很饿啊?”

光盘行动后,傅书濯慢条斯理地抽纸擦嘴:“跟裴总学学勤俭持家的良好品质。”

“……”

裴炀看了眼这份捞面的标价,298,一口十块。

他顿时肉疼了:“你吃得多,你付。”

傅书濯:“都是共同财产,我付也是花你的钱。”

“也是……”裴炀嘀咕,“离婚了我就是富一代。”

傅书濯装没听到,直接叫老板买单。

呵,离婚想都别想。

真不爱他了也就算了,明明还喜欢,不仅喜欢还把他分裂成了两个人、四角恋,他怎么可能放手。

那天对裴炀说放手虽是拖延时间,但也有一半真心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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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濯做不到几个月后立刻离婚,但可以保证不再靠近裴炀,他们就在同一个屋檐下,当相安无事的室友。等哪天裴炀遇到再次动心的人,他就彻底放手。

——以上是他准备的原话,做不做得到另说,他曾准备这样跟裴炀承诺。

可谁能想到裴炀脑补出个四角恋,他自己一人分饰两角,还要让他也分裂成两半,就离谱。

傅书濯:“再转转?”

“好……”

晚上的古城是真热闹,不过人挤人也导致空气燥热,他们掌心都出汗了,傅书濯也没有放手,依旧十指相扣。

裴炀拧巴地盯了一路,不断劝诫自己——就牵个手而已,没事的,朋友也会牵手。

“要不要坐船?”

古城中间有一条很宽的河,时不时有船只来往,很有意境。

裴炀莫名在意:“我们以前坐过吗?”

傅书濯笑了:“不仅坐过,当时你还上过一次当地热搜。”

“……”裴炀瞬间想到前两天自己那个因猫吃醋欲跳河的热搜。

傅书濯买了两张船票,牵着裴炀边走边说:“当时有个小孩掉水里了,我们一向怕水的裴总竟然主动跳下去救人。”

裴炀愣了愣,不记得这事《张扬》里有没有提过。

上船之前他看了眼河,嘟囔:“这水多脏啊。”

傅书濯忍笑:“你当时也这么说。”

船不大,只能坐几个人,也不是单人单位,而是两条长凳,背后是窗户,可以看到外面。

傅书濯拉过裴炀坐在船尾,这样直接侧头就可以看到风景,还有流畅的水浪。

没一会儿人就满了,船夫在前面划桨,岸边都是行人,有人看风景有人拍照。

裴炀全程闷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书濯:“不高兴?”

裴炀:“没有。”

对面的女生完全忘了自己上船目的,偷看他们很久了,见他们一直牵着手没忍住问:“你们是情侣吗?”

傅书濯:“不是。”

裴炀猛得一僵,混蛋!

傅书濯又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女生顿时笑开了:“恭喜啊!”

傅书濯和裴炀看着不像三十多岁的人,女生便以为他们刚结婚。

傅书濯也没否认:“谢谢。”

虽然听到傅书濯承认了他们的关系,裴炀还是莫名不愉快。

裴炀有点酸,傅书濯真的不吝啬跟任何人宣布他们的关系。

也不知道是酸先生没有这么对待自己,还是酸傅书濯这么爱原主。

船总共坐七八分钟就到岸了,傅书濯拉着裴炀下来:“要不要买个花灯许愿?”

裴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多情侣在放花灯。

他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傅书濯买了两个,刚好兜里有笔,他们各自写下愿望,再叠到花灯里飘着远去。

“裴总写的什么?”

裴炀不答,抿唇反问:“你写的什么?”

不过问完他就后悔了,猜都猜到傅书濯肯定写跟他恢复记忆有关。

傅书濯看着他,眼里落着灯火的亮光:“希望小猫平安喜乐。”

裴炀盯了他一会儿,低下脑袋,傅书濯真的很爱原主啊。

傅书濯:“小猫写的什么?”

裴炀要酸死了:“关你什么事。”

傅书濯怎么也想不到,裴炀这会儿正跟自己较劲吃醋,他这次真没能对上裴炀的脑回路:“好好,我不问了。”

他们又随意转了会儿,便准备回家。明天收拾收拾行李,后天就要出门了。

裴炀不知道傅书濯要带他去哪里,反正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傅书濯要带他去的,都是傅书濯和原主去过的地方。

今天到家没有猫迎接,裴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灼灼被裴知良带走了。

他有点失落:“我去洗澡了。”

“好——”

傅书濯等他进了主卧,才不动声色地将大门锁死,并换了个密码。

他实在是怕又像那天晚上一样,一个没注意裴炀就跑了。

而后他来到次卧浴室,一边洗漱一边听《张扬》的语音播报,他特地搜索了和歌曲《两叶孤舟》的片段——

“他唱歌真的很好听,高三那年我就领教过了。”

“不过他不喜欢去ktv,我就很少提。只是我好像从没对他说过,其实高中毕业之前,我也没有特别喜欢边也的歌。”

“直到毕业那天,他被起哄叫到台上唱一首,我本以为他不会同意,可他看了我一眼,笑着应了。他接过话筒,点了一首《两叶孤舟》,是边也的歌。”

“包间的灯光真绚啊,让我都有点看不清他的脸,但眼里属于我的影子又真真切切,他温柔吟唱:‘我坠入海底,听到鲸落的悲鸣,那里有你的灵魂指引……’”

傅书濯刷牙的动作越来越缓,耳机里仿佛是裴炀本人在阐述——

“我第一次真正理解爱屋及乌这个词,因为他唱过,从此我就无法克制的喜欢。”

“我其实想告诉他的,不是喜欢边也,是喜欢他——可我又想看他吃醋,他以前从不吃醋。”

小野猫总是这样,深情却别扭着。

第31章地铁

浴室里只有水声,安静得过分。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下,裴炀只要一闭眼,就感觉面前有人。可睁眼去看,面前除了空气又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不由蔓延起无端的心悸,很恐慌,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裴炀怕再次见到先生的‘影子’,他知道那不是真的,先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连头发的水都没擦干,就匆匆离开浴室,卧室里也空无一人。

裴炀心慌意乱地闯到次卧,看见还在洗手台前发呆的傅书濯:“你……”

“洗好了?”傅书濯听到声音蓦然回神。

“嗯……”裴炀抿了下唇,“你今晚睡这吗?”

傅书濯顿了顿:“没有,我只是来这边洗漱。”

裴炀心里莫名松了些,他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傅书濯摘下耳机:“想看我洗澡?”

裴炀先是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然后反应过来吓了一跳,连忙背身:“不看!”

傅书濯:“那回卧室等我,我很快。”

“嗯……”裴炀又轻手轻脚地溜走,跟猫似的。

“头发擦干。”傅书濯补充了句,“不想吹就等我!”

“知道了——”

待裴炀离开,傅书濯都没从《张扬》里的段落回过神,心里真的又软又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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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炀所有别扭的情绪、没表达过的感情,好像全部都写进了书里,并用文字把他们这么多年没有完全说开的事情一一道明。

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为了不留遗憾写下的遗书。

傅书濯闭了闭眼,捧把冷水浇在脸上。镜子里的他眼里落着些许红血丝,额头的青筋爆起。

他第一次这么准确地察觉到,裴炀有点没安全感。

他回忆着过往十几年的生活,从和裴炀在一起那天开始,他就和所有异性同性都保持应有的距离,去任何地方都会跟裴炀提前说一声,任何节日纪念日都会准备仪式感的惊喜,遗漏的次数寥寥无几。

他从不撩骚,不乱来,好友列表里除了同事就是生意合作伙伴,朋友也都是和裴炀的共同好友。

傅书濯可以自信地说,他对裴炀没有秘密。

所以裴炀的不安到底从哪里来?

此前,对医生所诊断出裴炀病发有一定抑郁压抑情绪因素的结果,他一直以为主要是因为裴母的去世导致。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仅仅如此,裴炀分明常年都在压抑情绪。

傅书濯捏捏眉心苦笑了声,这么想来,他还是不够了解也不够关注裴炀。

如果早一点察觉,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状况。

傅书濯还记得裴炀湿漉的头发,于是一边洗澡一边调整情绪,尽可能不要影响裴炀。

傻猫果然没吹头发,乖乖坐在那等他,还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我没找到吹风机……”

“在这里。”傅书濯给吹风机插上电,就站在裴炀身前给他吹。

傅书濯:“烫吗?”

裴炀摇头:“不烫。”

傅书濯提议:“头发好像有点长了,明天我们去剪个头发怎么样?出去玩之前换个造型。”

裴炀:“换什么发型?”

傅书濯勾唇:“你喜欢什么发型的男人?”

裴炀不上套:“那你剪个圆寸。”

吹风机的噪音很小,修长的手指不断在发丝里穿梭,裴炀发质真的很软,跟刚认识时表现出来的刺头性格完全不一样。

傅书濯叫他小猫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熟的时候凶巴巴,熟悉以后就会偶尔傲娇地摊开肚皮,任你揉捏,并交付全部信任。

“圆寸也太挑头型了。”傅书濯忧心,“你现在本来就不喜欢我,剪圆寸变丑你更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不……”配有硬生生把脱口而出的‘不会’憋了回去,他不自在地扭开目光,“跟发型没关系。”

傅书濯轻笑:“那我听你的剪圆寸,你能不能稍微喜欢我一点点?”

裴炀嘟囔:“还有前置条件,那你别剪了。”

傅书濯遗憾地啧了声。

头发很快吹干了,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裴炀难得这么乖。

傅书濯:“睡吧。”

裴炀钻进自己被窝,紧紧裹住自己。

傅书濯审视着这个姿势,裴炀这几天好像一直都是侧身微微蜷缩着睡,脑袋也要抵着床头板才安心。

他记得好像有人分析过,这样睡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傅书濯不免心疼,虽然“穿书”这样的脑补在旁人看来荒唐又可笑,但生病的裴炀却把它当成唯一的希望。

书里母亲没有死,他也和父亲关系和睦,和傅书濯感情甚笃……最重要的是,书里的他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裴炀就不用即便万般不舍也要选择离婚,因为不能耽误傅书濯的人生。

没有生病,裴炀就不用担心留在身边会成为傅书濯的拖累,不用害怕日后恶化至痴痴傻傻,连吃喝拉撒都要人管时,慢慢消磨掉傅书濯的感情。

生病的这一年,裴炀确实看过不少小说。因为同性婚姻合法的缘故,相关的创作也越来越多。

生活中不如愿的事太多了,暂时停职的他只能百般聊赖地在小说里寻找圆满。而书里最常见的两个身份设定就是“白月光”和“红玫瑰”。

如果可以,裴炀想在傅书濯心里保留最好的印象,他想成为对方心里月光下的玫瑰——而不是病情恶化后既差劲、又令人讨厌的苍蝇。

他最讨厌苍蝇了。

傅书濯也一定会讨厌的。

他想做傅书濯心里永远的玫瑰,而不要在傅书濯面前丢掉全部伦理与尊严。

……

这些想法傅书濯都不知道,以为自己穿书的裴炀也不知道。

裴炀只是下意识会感到不安,会无端地心悸慌乱,自己都找不到由来。

傅书濯看着裴炀的背影,问:“我能碰你吗?”

裴炀半晌没说话,傅书濯也没强求:“晚安。”

他话音刚落,裴炀就从被窝里伸出一根中指。

见他不动,裴炀大概以为他嫌少,又多伸出一根无名指。

傅书濯失语半天,裴炀不耐烦地戳戳他手臂,示意他赶紧牵,不然就收回去了。

傅书濯连忙抓住,惊叹:“裴总真大方。”

背对着他的裴炀轻哼一声:“晚安。”

·

夏天出去玩就是方便,衣服不占地方,也就不用带太多行李。

“这些衣服够了吧?”裴炀鼻子一皱,“累死了。”

傅书濯下意识想揉他脑袋,伸到一半及时收回:“这就是不锻炼的后果。”

裴炀嘀咕:“锻炼也累……”

傅书濯:“乖,从今天开始,你每周至少陪我锻炼三次。”

知道裴炀要找借口,傅书濯扬唇:“地上不锻炼,床上一周锻炼三次也可以。”

裴炀憋了半天,也就小声骂:“流.氓。”

傅书濯拉起他:“去剪头发。”

两人没开车,傅书濯突发奇想,准备带裴炀多接触接触人群。

这么些年,裴炀好像一直周旋在工作和他之间,接触外人的机会很少,他们很久没认识新朋友了,曾经一些玩得好的伙伴,也因为工作忙慢慢断开了联系。

十分钟后,裴炀站在地铁站门口傻眼了:“你一个身价上亿的老板坐地铁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傅书濯拉着他踏上扶梯,“地铁可比开车方便多了,还不堵。”

裴炀无语凝噎:“您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您知道现在几点吗?”

“知道,九点。”傅书濯勾唇,“带你感受一下久违的地铁早高峰。”

他们很久没坐过地铁了,以前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倒是经常坐。

现在站里到处都是人,个个行色匆匆,不是拎着包就是戴着耳机,赶在上班的路上。

他们没走几步就卡在闸门前,裴炀好脾气地问:“我们没有地铁卡?”

“嗯……”这倒是傅书濯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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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换个现金。”

裴炀推他,态度坚决:“你去,我在这等你。”

傅书濯好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社恐呢?”

换现金买了两张票进站,来来往往的脚步里,只有他们最悠闲。

裴炀紧紧跟在傅书濯身侧,显得有些拘谨。

傅书濯刚刚那句“社恐”本来只是开玩笑,现在才发觉裴炀好像真的有点。

他不清楚是一直社恐,还是生病的这一年在家待得太久闷出来的。

傅书濯眸色微动:“裴哥。”

裴炀耳朵一痒:“干什么?”

傅书濯:“打个申请,我……”

“哝,牵吧。”傅书濯还没说完,裴炀就伸来一根手指,满脸都是“我大方吧”的表情。

傅书濯好气又好笑:“能不能再多一根?”

裴炀抬起另一只手,朝他比了个中指:“人类,不要太得寸进尺。”

傅书濯啧道:“我们裴总不是人?也对,你是猫。”

裴炀小声反驳:“你才不是人,是狗。”

傅书濯:“猫狗一家亲。”

他们要去的发型会所在一个商圈,要乘坐四站地铁,不过傅书濯没想到地铁站等车的人远比想象的要多。

他们第一趟车根本没挤上去,有不少人上去了又被弹了下来,有人因为即将迟到而惊慌失措,也有人着急踱步等下一趟。

这下不用傅书濯申请,裴炀就像怕主人走丢的猫,紧紧攥着傅书濯的手,被人群推搡着上了车,还要抓住傅书濯衣摆,只因为隔了一个人就露出惊慌的眼神。

傅书濯连忙对旁边的人说:“麻烦换个位置,谢谢。”

他这才得以站到裴炀面前,把他护在自己和扶手之间。

随着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是前胸贴后背,挤得呼吸都困难,空气燥热,各种汗臭味、香水、体味混在一起,恶心得让人想吐。

应该给裴炀戴个口罩的,傻猫那么爱干净。

不过他们还算好,裴炀后背抵着扶手,不用跟别人贴在一起,前面也有傅书濯挡着。

加上他俩个高,还能呼吸到一点上面的空气。

只是身体贴得太近了,裴炀甚至能感觉傅书濯硬邦邦的腹肌。

傅书濯低头看他微颤的睫毛,笑:“难闻?”

裴炀:“嗯……怪味儿。”

傅书濯:“给你弄个过滤器,要不要?”

裴炀狐疑点头。

傅书濯笑着抬手,捂住他口鼻:“这也有没有好点?”

裴炀缓慢地眨眼,傅书濯掌心很热,还会随着地铁车厢的晃动擦过他嘴唇,又痒又烫。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好像确实不臭了。

周围的嘈杂人声慢慢变得悠长,裴炀眼里只剩下眼前人,还有鼻尖的清香。

第二站停,傅书濯本来还想给裴炀抢个位置,结果不仅没下去多少人,还又挤上来一波。

他无奈摇头,跟裴炀道歉:“对不起,下次不坐了。”

裴炀别扭地说:“还好,偶尔坐一次挺好玩的。”

人一多,傅书濯后背就不得已跟人贴着,裴炀还发现有个男的盯了他们半天,特地从两米外挤到傅书濯身后。

傅书濯身后只有人挤人,也没有扶手,这人肯定故意的。

裴炀盯半天,越看越不高兴,然后直接不过大脑地抬起手,一把抱住傅书濯。

傅书濯难得一蒙,受宠若惊:“怎么了?”

裴炀僵了僵,但也没收回手,他自暴自弃往傅书濯颈窝一埋:“好臭,想吐,你身上香一点。”

傅书濯试探地摸摸后颈,裴炀竟然没凶他,看来这趟地铁没白坐。

时隔这么久,他终于能把裴炀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体温的贴合让他整颗心满足到发胀。

而实际上,裴炀主要目的是想用手隔开傅书濯和别人的距离。

他紧紧抓着傅书濯背后衣服,腰也搂住,不给别人一点触碰的机会。他还特意抬眸挑衅,对方心虚地移开视线。

裴炀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又把脸一埋。

第32章偶遇

虽然空气燥热又难闻,但两人都很享受这个人群里的拥抱。

大家都很忙碌,看手机、回信息,或者是没睡好靠着扶手闭眼小憩,没有人注意他们。

裴炀闷在傅书濯颈窝,难得大脑放空什么都不用想,只觉安心。

傅书濯虽然很想继续抱,但还是怕裴炀晕得难受:“这一站附近都是公司,下去的人多,要不要抢个位置坐?”

裴炀抬起头,那个故意接近的男的还在傅书濯身后,对上他目光又尴尬地移开。

他本来不想坐下,但为让这人离傅书濯远点,于是说“好”。

地铁靠停,他们旁边那个座位的乘客刚好下车,傅书濯还没来得及动,就被裴炀一个转身按在座位上。

而不过两秒的时间,其它空座已经被一抢而空。

傅书濯抬头:“你不坐?”

裴炀坚定摇头,他抓着扶手像英雄护美一样挡在傅书濯面前,不许他人觊觎。

傅书濯无奈,早知道就不该问,继续抱着才对。

怀里一下子空落落的,他有点怅然若失,也不知道裴炀下次主动是什么时候。

“到了。”

傅书濯话音刚落,地铁就因为刹车后劲猛得一晃,裴炀随着人群往前栽去,幸好被他手疾眼快地拉入怀里:“踩着没?”

裴炀都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什么?”

傅书濯:“人多,有没有踩着脚?”

裴炀本想低头看看,结果发现自己就差坐在傅书濯怀里了,他连忙爬起来站站好,清咳一声:“没踩到。”

“那快下车,马上关门了。”

傅书濯牵起裴炀的手往外挤,刚踏出门就听到滴滴两声,随后身后传来一道女生的惊呼:“小偷!他偷东西!!”

裴炀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那个偷摸靠近傅书濯的男人正在猛得往外挤,应该就是女生口中的小偷。

这人估计是惯犯,他特意趁着人群拥挤偷钱包,然后等地铁即将关门时冲出去,这样即便被发现了,物主也追不上来。

裴炀看他不爽很久了,直接伸出一脚,那人就绊了狗吃屎。

小偷踉跄地爬起来,威胁地挥舞两拳:“少管闲事!”

裴炀脾气上来了,诶嘿,他搞不过傅书濯,还搞不过一个弱不拉几的小偷?

“我就管了,用你教我做事?”

傅书濯根本来不及拦,就被裴炀甩开手,上去就是一套十分不规范的擒拿手——

裴炀掌握不好力道,那人痛得直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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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放手!”

地铁安保人员及时赶来:“怎么回事!?”

傅书濯上前交接:“这人在地铁上偷东西。”

“偷了你们什么?”

“不是偷我们,是一个女孩子,她没来得及追下车。”

地铁已经驶入了隧道中,连尾巴都看不见了。

小偷还不服气地瞪着裴炀,裴炀小声骂他:“傻缺。”

安保人员:“……”

他是当没听到还是没听到呢?

“好了。”傅书濯好笑地拉开他,“交给人家吧,我们得走了。”

裴炀点点头,还顺便把掉在地上的赃物捡起来——一个挺厚实的钱包,里面有现金和证件。

“谢谢你们,我们会报警联系失主的。”

裴炀乖乖被傅书濯拉走了,上了扶梯他才猛得反应过来,身体不由一僵。

傅书濯担心地捏捏他手:“怎么了?不舒服?”

裴炀:“没事……”

刚刚那男的是个小偷——由此可推,他之前靠近傅书濯并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傅书濯看起来比较有钱,所以准备偷东西。

最终得出结论——他理解错了小偷的意图,还给傅书濯投怀送抱。

他对得起先生,对得起原主吗!

裴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只能不断自我催眠,就当给傅书濯护在了钱包,怎么说也是他和原主的共同财产……

不对,傅书濯压根没带钱包出门,他俩买地铁票的钱都是临时换的现金。

傅书濯试探地摸摸他额头:“真没事?”

裴炀不自在地躲开:“真没事。”

傅书濯看他脸色也不像生病,这才没有继续追问。出了地铁,他们就直奔商圈,去那家理发会所。

因为提前预约过,Tony老师早早等着了:“两位今天想怎么剪。”

裴炀念念不忘:“他剃寸头。”

傅书濯:“……”

Tony老师看了一圈,认真评价:“傅先生的头型不够圆,寸头可能没短发好看,您头型倒是挺适合寸头,非常圆润饱满。”

裴炀:“……”

傅书濯忍笑:“你答应我,我就剪,怎么样?”

“答应什……”裴炀猛得住嘴,想起昨晚傅书濯说的,如果能多喜欢他一点,他就愿意剪寸头。

裴炀不理他了,对Tony老师说:“你给他剃光吧。”

最后两人还是没大换发型,只是将略长的短发修剪了些,看起来十分清爽。

裴炀因为头发软,剪得也比较慢,傅书濯就坐在旁边托着下颌等他。

裴炀吹完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紧张:“丑吗?”

“哪里丑?”傅书濯失笑,“我们裴总全世界最帅。”

裴炀撇了下嘴,就没必要问,反正在傅书濯心里,原主就是最好看的。

傅书濯突然拿出一条项链一样的东西,绕到裴炀身后。

裴炀有点懵:“这是什么?”

傅书濯勾唇:“儿童节礼物,祝我们裴小猫永远快乐。”

裴炀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六月一,他低头看了眼,链子是皮质的,吊坠材质看起来很特别,是个长方形的牌子,冰冰凉凉。

吊坠正面由复古简洁的花纹组成,是一条盘旋的蛇,正好是裴炀的属相。

但反面,却只刻了一个濯字,后面是一组傅书濯的电话号码。

裴炀委婉道:“您觉不觉着,这有点俗气?”

“哪里俗?”傅书濯给他调整位置,“现在小年轻都喜欢这样。”

裴炀嘟囔:“跟狗链似的。”

傅书濯垂眸给他扣戴,眼里有些怅然,语气却依旧轻松:“戴我们裴哥身上,怎么也是猫链。”

其实很多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身上都会佩戴该类身份牌,上面会写上家人的联系方式,以便他们发病出走时,好心路人能及时联系上家人。

傅书濯只是将不太好看的牌子换了一个形式给裴炀戴上,尽管他有些接受不了,却还要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

“我做了一对。”傅书濯抬眸,笑着拿出另外一块。

外表跟裴炀的差不多,他俩一个属相,只不过牌子后面是裴炀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裴炀一乐:“你这是货真价实的狗牌。”

傅书濯:“……”

猫嘴里吐不出象牙。

裴炀积极道:“我帮你戴。”

因为算是男士吊牌,没有女士项链那么纤细,他们戴着也不突兀,反而确实很像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潮流潮气。

“哪里好看了……”裴炀嘴上嫌弃,到底还是没摘下来,由着傅书濯拉出理发店。

“回家吗?”

傅书濯:“带你去运动运动。”

这里是个俱乐部,原主和傅书濯在这里都有会员,主要有时候为了谈项目会来这里。

俱乐部里项目很多,也是他们这个圈层交朋友的主要方式之一,会员大多家世差不多,也容易志同道合。

但裴炀没想到,那么多娱乐项目里,高尔夫,射击,射箭等,傅书濯偏偏选了个羽毛球。

两人换上早先存在这里的运动装,站在球网两端。

傅书濯扬唇:“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裴炀抓住球拍:“快点。”

傅书濯抛起羽毛球,抬手一挥,裴炀迅速移动位置,重重回击!

傅书濯从容回拍:“今天这么凶?”

球场上还有别人,这里都是开放式的,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在打,好几个他们都认识。

打了不到半小时,裴炀就出了一身汗,软软的头发贴着额头,不过运动后气色很好,裴炀顶着红润的脸说:“头发白洗了。”

傅书濯:“晚上我帮你洗。”

裴炀呼出一口气:“有点累,休息一会儿。”

一滴汗液顺着他额头路过脸颊,再到下巴,脖子锁骨都泛着汗水的光。

傅书濯拿纸给他擦汗,从额头开始往下,裴炀紧张得呼吸一停:“你别——”

傅书濯玩赖:“我没碰你,是纸在碰你。”

裴炀:“……”

他别开视线,随傅书濯擦过耳际和脖颈,只是纸巾所过之处都像触电一样酥麻。

“我想喝水。”

傅书濯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我去买。”

不远处有水吧台,傅书濯刚走,裴炀就看见一道令人讨厌的身影从出口进来,跟旁边的男人有说有笑。

“您说得对……”尚卓看了一圈,“人有点满呢。”

“看看能不能找人拼个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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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炀预感不妙,起身就要往傅书濯那边走,结果就被叫住了。

“裴总?”

叫住他的还不是尚卓,而是尚卓身边的那个男人。

“好巧啊,裴总一个人来的?”

裴炀只能转身,硬着头皮对付:“和傅总一起来的。”

《张扬》里虽然把原主跟傅书濯之间的事情描写得很详细,但无关紧要的人都没提到,裴炀完全不知道眼前这号人是谁。

幸好傅书濯一直有注意他的动向,及时回到身边:“是挺巧,王董也来打球?”

王起嘉笑眯眯地介绍:“对,带我新招的秘书来玩玩。”

尚卓微笑地站在一边,完全看不出尴尬。

裴炀怕多说多错,干脆不讲话,只想这两人赶紧走。但怕什么来什么,王起嘉果然跟傅书濯提了蹭一下场地的事。

王起嘉还是笑脸相迎:“打打双人羽毛球怎么样?”

傅书濯:“好啊。”

裴炀:“……”

最让裴炀生气的是,本来他以为就算打双人,也是他跟傅书濯在一边打爆尚卓狗头,结果那个王起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跟傅书濯站一边。

顾忌这个人跟公司是不是有合作,裴炀生气都不能表现在脸上,只是球打得特别凶,全程也一句话不和尚卓沟通。

而对面的傅书濯和王起嘉似乎还相谈甚欢,因为离得远,裴炀根本听不清。

傅书濯哪里不知道小猫生气了,只想赶紧结束:“王副总是想跟我说什么?”

王起嘉没点明:“我听说裴总生病了?”

傅书濯心里一沉,果然是尚卓说了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谁都不是铁打的,一年到头总有点小打小闹的发烧感冒,很正常。”

“这倒是。”王起嘉意有所指地说,“不过傅总这招人的眼光可不太行,下次可千万看准了。”

傅书濯:“既然人不行,您怎么把他收了?”

王起嘉笑了:“闲来无聊,总要找点乐子。”

两人将面前的球拍回,都是明了一笑。

大家都是聪明人,王起嘉明摆着已经知道裴炀患病的事,但并不打算跟他们对着干,说这番话也只是为捞个人情。

至于为什么招尚卓进公司,那就是他私人的事了,毕竟尚卓确实长得不错,可以满足他某些不能明说的癖好。

“差不多到这吧。”傅书濯没接这球,他弯腰捡起,“再不结束晚上回家我该跪键盘了。”

王起嘉哈哈一笑,对对面的尚卓招招手:“走了,我们去攀岩,这羽毛球打着没意思!”

尚卓笑着应下:“来了!”

可经过裴炀的时候,他却低声说:“裴总对我摆什么脸色呢?当初不是您给的机会让我接近傅总吗?”

裴炀皱眉:“你什么意思?”

尚卓笑容不变:“我想了这么久才明白,您当初为什么愿意留下我做他的秘书——”

“也不知道该对您说可惜还是恭喜,结局没按您想象的发展。”

第33章试试

裴炀没听懂,不过这不妨碍他反感尚卓:“脑子有问题你就去治治,别搁这不说人话。”

尚卓:“你以为你还能……”

他话音未落,傅书濯就已经走过来,直接无视他给裴炀递水:“喝水。”

裴炀揉揉眉心:“不打了,这球场是不是有鸟?聒噪得很。”

傅书濯没忍住笑:“可能是眼瞎闯了进来。”

尚卓神色一滞。

王起嘉看看四周,羽毛球场在室内,因为开了空调,窗户也都关着,哪来不长眼的鸟?

无非就是指桑骂槐罢了。

虽然被骂的是自己人,王起嘉也不生气,笑容满面地道别:“我们去找别的乐子了,两位回见。”

尚卓重新扬起笑容,跟在王起嘉身边离开。

傅书濯看着旁边气鼓鼓的裴炀:“他跟你说什么了?”

裴炀:“鸟人说鸟语,听不懂。”

傅书濯:“……”

裴炀骂人向来是有一套的。

裴炀琢磨了会儿:“这两人什么关系?普通上司下属吗?”

“现在是。”傅书濯表情淡淡,“但很快可能就不是了。“

裴炀疑惑看他。

“你以前跟王起嘉打过交道,抢了他一单项目。”傅书濯顿了顿,“他在床上有点特殊癖好,尚卓有得受了。”

裴炀呵笑:“心疼了?”

傅书濯无奈:“自作孽有什么可心疼的,我跟他都不熟啊裴总,不是您给他招进来的吗?”

两人对视半晌,裴炀心虚地移开视线:“去个卫生间。”

傅书濯这句试探的反问,再结合刚刚尚卓说的话,让裴炀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可《张扬》里又没写这回事,所以原主到底为什么要招尚卓进公司?

而这个问题,傅书濯从辞退尚卓那天开始就在思考,他有猜过一种可能,却没敢确定。

如果当初裴炀真这么想,那未免太伤感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傅书濯轻吐一口气,边走边问,“你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会为了离婚把情敌放到我旁边吗?不考虑你的记忆,就以你现在的性格和想法来说。”

裴炀愣了一下,随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这个假设,说的是尚卓?”

傅书濯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嗯了声。

裴炀来到洗手台前,捧了把水洗脸,他想都不用想地回答:“就算我真的要死了,想让你早日找到第二春不那么伤心,那也绝不可能是尚卓。”

“他也配?如果我想让你好好的,那也得找个品行正常的人吧,这种傻缺也能跟你在一起?”

傅书濯心里的大石落下一半,低笑了声:“我在你心里地位还挺高啊。”

裴炀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小声嘟囔:“再说了,如果我很爱你,我们只要一天没离婚,你就一天别想在外面找人。”

越说裴炀越愤愤不平:“做梦呢你。”

傅书濯眼看话题要歪:“打住,打住,我从来没做这个梦,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他招进来。”

裴炀认真想了想:“可能是想秀恩爱气死他。”

傅书濯:“……”

还真有可能。

裴炀过去很少跟他在办公室里亲昵,但过去一年时间,刚开始还没停职的时候,裴炀偶尔会跑到他办公室索吻,或者坐沙发躺他腿上睡觉。

后来裴炀停职,傅书濯就开始居家办公,但每周总得去一两趟公司,裴炀偶尔也会陪他一起,甚至还主动跟他来过一次办公室play。

说起这事,咳……那滋味傅书濯现在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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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

而每次亲热,尚卓都会在半途不合时宜的敲门。

以往他一直觉得是尚卓没眼力见,专挑不恰当的时候打扰,现在想想,还真可能是裴炀找准时机故意耍尚卓玩。

傅书濯没忍住笑了……有点可爱。

“最好是这样。”他轻咳一声,“之前他总是在我们亲热到一半跑来敲门,烦得我都想辞退他。”

裴炀:“……那你辞啊。”

傅书濯睨他:“这不是怕裴总生气?谁让是你招的人。”

裴炀:“……”

反正他失忆了,傅狗说什么都对。

裴炀洗完脸还想解决一下膀胱,他刚踏入卫生间,就看见还没来得及躲进隔间的尚卓,只有他一个人。

裴炀猜他应该都听到了,便主动招呼:“好巧。”

尚卓沉默着没说话。

傅书濯眸色微动,他松开裴炀的手:“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裴炀总算明白尚卓之前为什么会说那些话,擦肩而过时他顿了顿:“脑洞这么大,你不如去当编剧。”

尚卓:“……”

裴炀进了隔间,等出来时就看见尚卓站在洗手台前,脸色难看得紧,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裴炀好奇:“你跟他说了什么?”

傅书濯:“你猜?”

裴炀撇嘴:“爱说不说。”

他心不在焉地转身,下台阶时差点摔着,幸好被傅书濯一把捞了回来:“看路。”

不知道是不是傅书濯的态度取悦了裴炀,导致他现在情绪很好,连带着光贴近一点都心跳不止。

裴炀喉结滚动,他尽可能地自然脱离傅书濯怀抱:“你到底说什么了?”

傅书濯:“我说,如果他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保证他除爬床以外再找不到一份收入体面的工作。”

“……爬床体面?”裴炀问。

“对他来说应该算体面吧,毕竟王起嘉虽然玩得多,但从来只碰你情我愿的人。”傅书濯没忍住摸了下裴炀发烫的耳朵。

裴炀整个人一麻:“你又不经同意碰我。”

傅书濯从善如流:“我错了。”

裴炀往更衣室走去,突然有些‘怜香惜玉’:“你这么说他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傅书濯眯眼:“你怎么不怜惜怜惜我?失忆了就不喜欢我,还不许我碰你,摸个手都要打报告,怎么着,对我就不残忍?”

“残忍,残忍——”

裴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拔腿就跑,傅书濯像个胸有成竹的猎人慢悠悠逼紧,他一把拦住即将关闭的隔间门:“跑什么?”

裴炀干笑:“你去隔壁?”

外面突然响起了其他人声音,傅书濯直接推着裴炀挤进了同一个隔间,只有两平方左右,站两个成年男人多少还是拥挤。

裴炀这会儿紧贴墙壁,他咽了下喉咙:“你进来干什么……”

“帮你换衣服。”

裴炀吓得捂住衣领:“你你你出去!”

傅书濯慢慢凑近:“打了这么久的羽毛球手臂不酸?我伺候你。”

裴炀抵住他胸口:“真不用——”

自从知道裴炀并没有真的不爱他以后,傅书濯就彻底定了心。他自觉忍了这么久,也该收点利息了。

“报告裴总,我现在要帮你换衣服,可能会接触到你的皮肤。”傅书濯的呼吸擦过裴炀唇侧,“劳请裴总声音小些,外面还有人。”

裴炀浑身一颤,抵住傅书濯的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整个人都陷入有些恍惚的状态,明知道当下的亲近不可为,可身体和大脑都在放纵,都在蛊惑他不要抗拒。

他好像很想要傅书濯的亲近,也只想要傅书濯的亲近。

裴炀能感觉到傅书濯的手在解他的扣子,偶尔会与他的皮肤相触:“傅书濯……”

他的身体发出渴望的叫嚣,大脑对当下的接触不知餍足,在说多点,再多一点。

傅书濯突然垂眸一笑:“怪不得刚刚跑,原来是硬了?”

裴炀耳根通红,他别开脑袋,修长的脖颈显得无比脆弱:“外面有人,你别……傅书濯!”

混蛋!

裴炀本想说你别说话那么大声,却没想到傅书濯会直接上手。他被震惊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傅书濯很快松开,他勾过裴炀下巴:“要帮忙吗?”

裴炀涨红了脸:“不用……”

傅书濯蛊惑道:“试试吧,我帮你。”

裴炀:“不……”

傅书濯的呼吸在裴炀耳侧若即若离:“就试试,如果觉得难受,你可以随时说停止——我会听话,停止一切言行。”

更衣间里偶尔会有人进来,拿取东西或更换运动服。

他们谈天说笑,聊声音,聊私事,聊某些不可言说的话题。

他们甚至提到了裴炀和傅书濯的名字:“你弟弟真要喜欢那个男的,结婚也没什么,实在不行领养个孩子。”

“我是无所谓,老头子坚决不同意,觉得两个男人不像话。”

那人啧了声:“同性都合法好多年了,卓扬的傅总和裴总结婚都结婚六七年了吧?人俩感情不还挺好。”

“他俩那哪能一样,上学时候就有的情谊。”

朋友问:“诶!你跟你老婆不也是高中在一起的,你们前段时间不还是吵着闹离婚。”

“诶哟,瞎八卦什么!我们那就是小吵小闹,她嫌我天天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说赶紧把婚离了省得以后守寡。”

朋友嘲笑他:“难怪今天给你递烟都不碰。”

男人边说还有点炫耀的意思:“那我能怎么办?答应她戒了呗。离婚什么的都是说笑,我们什么大风大浪都度过了,哪能在最好的时候散伙?”

两人脚步渐行渐远,裴炀从喉咙里溢出一丝低/吟。他几乎都要恍惚了,一面是傅书濯滚烫的掌心,一面是外面路人的对话……

他的心也不明所以地被分成两半,一半畅快而欢.愉,一半痛苦而惆怅。

傅书濯自然也听见了外面两人的对话,他轻轻抵在裴炀鼻尖:“报告……我想吻你。”

他们没道理在最好的时候散伙,可命运多舛,没能放过他们。

裴炀彻底放弃了挣扎,浑身颤/栗,脚尖也点在傅书濯的球鞋上:“报告批准……”

第34章圆满

一句“报告批准”几乎要了傅书濯的命,他用尽全部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将人拆/吃入腹的冲动。

柔软的运动布料脱落在脚踝,裴炀手挂在傅书濯肩上,浑身是汗。傅书濯堪堪放过他通红的唇,低笑:“没有纸巾怎么办?”

“呃……”裴炀绷紧了脚趾,“衣…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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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书濯故意问:“用衣服擦?”

裴炀:“嗯……”

傅书濯搂住他腰,俯身捡起地上的短袖上衣,虽然都是汗液,但不难闻。

他观察着裴炀状态,虽然有些迷失,但应该清醒地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他一边清理一边问:“晚上想吃什么?”

裴炀有些愣神:“都可以。”

傅书濯给他换上来时的衣服:“去石居怎么样?程耀店里出了新品菜。”

裴炀眼神重新聚焦:“好。”

傅书濯看他这样心口有些发紧,怕他又在纠结‘四角恋’的事。

可没想到,裴炀低了会儿脑袋,突然闷声问:“你不用帮忙吗?”

傅书濯一愣,随后笑了:“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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