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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相忘(十三)
兰舟在空中缓缓飞行。
扶澜反正也拗不过?他?,便道:“去俗世也不是不可,我只当你不存在就好了。”
游山玩水,也不用她掏钱,还能快活自在,何乐而不为。
“我在你身边,你不可能当我不存在。”凌安淡笑道。
扶澜鼻下微嗤,从被褥里钻出来,趴在舟舷边。
凌安并不闲着,随手一点,凭空出现了三大摞文书,一张小案几,执起朱砂笔开始批阅文书。
每批阅完一折子,那折子就从他?手边消失。
不多久,空中悬浮起一面水镜,星纪的声音传过?来,“神君,魔荒的事如何处置?”
凌安杀了太多人,而他?伪装六殿下的事情也瞒不住了,真正的六殿下早就被神族杀死,且七殿下燕曦也被他?重伤,魔荒对他?的怒意应当愈发深切。
“魔荒能成事者,唯姬焱、黎朔、司辰,司辰为幕后操控姬焱、黎朔的人,司辰这些年来搜集宝物?,显然是有更大的图谋,断不会沉不住气。”凌安平静道。
“若魔荒出兵,随时传音我。”
星纪道:“是。”
末了,凌安转头看向扶澜,“阿澜,公?务在身,我不可弃神界。”
若是日后神界出事,他?会从俗世赶到神界的,无法?一直伴在她身边。
扶澜道:“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你要是因为我放弃你的责任,我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两人很快落到桑州,凌安带她来的地?方是春望山外不远的山脉,站在最高山巅处,恰恰可以将春望山的光景尽收眼底,云雾环绕,碧山巍巍,恰是春日。
凌安的眼底倒映着苍翠山色,“我们第一次相遇不是在此处,是在魔荒,可我不记得你,所以,我们的第一次遇见,应当是此处,春望山。”
扶澜淡淡“哦”了一声,并不感兴趣。
凌安目光微微一顿,并不气馁,“从前是我不好,待你忽冷忽热,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星神难得跟人道歉,往常在神界,便是他?有过?失,旁人看他?作为十?二星宫之主且是神界战神,自然多宽恕,不会要他?赔礼,更何况,凌安做事向来完美,极少会有过?失,也就轮不到他?致歉。
现下是跟扶澜道歉,语气有些生硬,却也听得出他?几分真心。
但在失去记忆的人看来,就是不痛不痒的,从前那些甜和苦,对她来说都?是虚无了,她没法?体会到凌安的心绪。
扶澜叹道:“凌安,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
你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自己对我有愧疚,而如此执着?
是有愧疚吗?
凌安偏执道:“我不可能放下。”
换作前不久,他?只觉得能和她站在一处便足以,能看着她活过?来,便足以。可等到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又变了,他?不光要她活过?来,还要她彻彻底底属于他?,不管是人还是心。
倘若失忆的扶澜再次爱上他?,他?会欣喜若狂,可心里有块地?方却会空落落的,因为从前那段回忆也是扶澜的一部分,他?要她变得完整,然后再来爱他?、或恨他?。
所有人都?和他?说,放下吧,他?却不听,对于此事有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要剜去沉疴,另生新芽,他?不干,他?非要在腐烂之处,生出春花。
“可你有没有想过?,凡人凌安和神君凌安,有记忆的我和没有记忆的我,都?是两个人。”扶澜望着他?内里几乎燃烧着火焰的凤眸。
“你也说是两个人,为何不能接受我?!”凌安眸光颤抖,他?紧紧盯着扶澜,压抑着自己对她升出的那股破坏欲和占有欲。
“凌安,你冷静。”扶澜劝道,眼里却并无多少真切的担忧,就算作为陌生人,瞧见他?心绪不稳,也要如此劝说的。
从前他?对她也是这般,他?静如冰面,她心慌意乱,而现下,却是彻底反过?来了。
凌安薄唇抿起,袖中手握拳,良久方渐渐平静,似一尊静谧的雕像,山顶云雾蔼蔼,他?的身影莫名?有几分萧索之感。
“罢了,不说了,阿澜,我们走吧。”
他?竟又转头对她露出一个笑,仿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他?真是疯了,扶澜心道。
这段时日,扶澜想去何处,凌安就带着她去何处,扶澜先前对着他?作天作地?,白日要在十?四州的东面游玩,夜间要息在十?四州的西边,凌安陪着她胡闹,她心里却不是滋味了,渐渐的也不再作弄凌安。
夜里,二人有时候在山间搭小屋子,有时候在客栈住厢房,向来都?是两间房。
今夜,客栈人满,只剩下一间房了。
伙计赔笑道:“二位客官,能否将就?”
扶澜道:“既然如此,我们走便是。”
凌安将她拉回来,手一翻便给了伙计一袋银两,伙计两眼放光,凌安笑道:“一间就一间房。”
扶澜扒拉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谁要跟你一间房!”
凌安弯腰一把将她抗在肩膀上,手环着她的膝弯,淡声道:“带路。”
伙计收了钱,乐得伺候他?们,屁颠颠地?带路,及至房前,还细心为他?们打?开门,人进去之后,他?又将此处不知哪个道士画的隔音符咒贴在门上。
如此一来,内里不管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隔壁厢房都?听不见了。
凌安将扶澜放在榻上,扶澜一骨碌爬起来,凌安问?:“两间房和一间房有什么区别?”
“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尤其还是他?这种?男人!
凌安道:“那边有椅子,我坐着睡。”
当年在神界牢狱中关押的几百年,日日夜夜、每时每刻皆能听闻非人的惨烈嚎叫,还有血肉绽开、骨骼断裂的瘆人的声音,他?早就锤炼出在恶劣的环境下入睡的能力,因此坐着睡并不是难事,且扶澜在旁边,他?心安,入睡就更容易了。
他?要抬步走,忽然顿住了,坐在扶澜身边,扶澜吓了一跳,抱着自己缩在床角,“你要做什么?”
“亲一下。”
凌安眸中欲色渐起,只是望着缩在床角的小小的人儿,就足以让他?血脉偾张,他?凑过?去,额间渐渐亮起血红的神印,清冷俊秀的面容愈发艳绝。
“滚,离我远些!”
是不是有毛病?她怎么可能主动?吻他??
凌安舌舔了舔唇,“距离上一次我吻你,已经过?了好一段时日了。”
“那又怎么样?你本来就不该吻我。”
“簌簌。”窗子忽然闪过?一道黑影,凌安警觉抬起眼,眸底亮起银色的光,视线毫无阻拦地?穿过?窗子,望见窗外一棵高大的榕树上,埋伏着一个黑衣人,似乎也在想办法?查探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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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形。
扶澜见凌安顿住了,连忙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些。
哪知凌安忽然道:“时值孟夏,夜里有些热。”
他?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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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事地?推开窗子,推动?窗子的一刹那,榕树上的人翻身跃下,但凌安瞧也不往那处瞧。
回到床榻边,他?轻笑:“阿澜用唇触一触我就好……”
“你想太多。”扶澜拒绝道。
“无妨,那我就来吻阿澜了。”他?一把将扶澜带在怀里,扶澜厉声道:“不要!”
她望着凌安额间火红的神印。其实?凌安的容貌,确实?是惊艳的。平日里冷清如霜,似一把料峭的寒剑,笑起来的时候,那霜化了,如春风拂过?,芳菲盛开,这神印是点缀,却也是抹艳绝的亮色。
扶澜视线有片刻凝滞。
凌安敏锐地?觉察到,眉梢一挑。
扶澜转过?脸,顿了瞬后,再转回来,耳根红了,“也不是不行。”
她方才忽然转过?念头:她不该想着吃亏的是自己,她才不吃亏,她花他?的、吃他?的,他?还愿意出卖色相,她何乐而不为?
这可是星神,容貌冠绝,不管怎么说,亲他?一下,她绝对不吃亏。
但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事,扶澜脸通红,“你闭眼。”
凌安眼底拂过?一丝意外,而后依言做了。
只觉幽香渐近,他?心跳加快,颊侧拂过?一小片温热的柔软,如羽毛轻轻挠了挠,挠在他?心上,痒痒酥酥的。
她很快就离开。
实?在太轻太浅,若是感知稍微迟钝些,压根儿不会知晓她吻了他?的脸颊。
凌安再睁开眼,眸色暗沉,吐息亦是滚烫,扶澜被他?吐在面上的气息烫得缩了缩,怯怯道:“说好了的,你不准再动?我。星神不可出尔反尔。”
凌安喉结滚了滚,一把放开她,多一刻他?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哑声道:“快睡。”
他?起身就走,扶澜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撇了撇嘴,一骨碌躺下。
而凌安,将此处落了结界后,不知去了何处,再回来时,一身寒气,似在霜雪中浸过?。
扶澜尚醒着,掀开一缝眼皮,见凌安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憩,似遗世独立,额间的神印也消散了,终于放下心来。
神界。
降娄将印了画面的水镜递给少璇。
少璇看着那水镜,渐渐的,面如土色,捏着镜子的手开始颤抖,“啪”的一声摔落,灵水形成的镜面裂开来,又化为青烟消散。
看着是扶澜勾引凌安,但凌安额间那亮起的神印,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凌安动?情至深,那小仙子竟然还抗拒似的,似是凌安强逼着她……
少璇在凌安身上耗了千载岁月,对他?的执着,早已不是当年的心动?。
她曾经也是真心喜欢凌安,但这喜欢,在悠长的岁月中逐渐变了,倒像是一种?心底里无法?得偿所愿而产生的病态的偏执。
毕竟,少璇作为神女?,也是光芒满身,众人仰望,她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当有些东西她无法?得到时,那阴暗便开始滋长。
“降娄,你再帮我做件事。”
毋相忘(十四)
翌日,第一缕晨光洒进来的时候,扶澜醒过来。
凌安尚闭着眼。
扶澜从被褥里探头瞧他。
他?眼睫颤了颤,扶澜以为他要醒过来了,一提溜又缩回被子。
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
扶澜再露出眼,恰有?一束金光从他?侧脸投射,英挺的鼻梁落下阴影,拉到脸颊,那是昨夜她吻过的地方?。
扶澜脸微微一红,从被子里起身,轻手轻脚地下榻,衣裳搭在屏风旁的架子上,需得经?过凌安,礼节使然?,扶澜放慢了步子不惊动他?。
雪白的衣角划过凌安凸出的指骨,冷白的手指颤了颤。
就在扶澜从凌安面前经?过时?,他?睁开了眼,伸手拦她纤细的腰身,娇小的人儿?跌入怀间。
他?低唤:“阿澜。”嗓音并没带着晨起时?的嘶哑。
扶澜怒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凌安只是眼底拂过抹笑意,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她柔软滑腻的娇嫩肌肤,掐着她的腰的手一紧,扶澜猝不及防地轻呼一声,而凌安的眸色一瞬暗了下来。
扶澜红了脸,似是想起了在魔荒房梁上那夜,一把推开他?,从他?身上跳下去,“臭不要脸。”
一边斥骂他?,一边拍了拍他?碰到过的地方?,似是在掸灰,嫌弃他?至极。
凌安却是神情自若,他?站起身来,扶澜穿着外衣,防备地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你、你别过来。”
凌安停在了原处,开口哑声问:“今日你想去何?处?”
和扶澜在俗世游山玩水的时?候,凌安一有?空闲便?批阅文书,偶尔回趟神界,不过,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就再次回到扶澜身边。
俗世之十四州,已经?去过了大半,俗世之外,便?是沧澜海了,只不过,沧澜海在四千年前,被先海神一怒之下封印,海外的光景,便?再也不让世人看见了。
扶澜系好衣带,想了想,“去图州罢。我曾经?在凤与城开过一间医馆,好些时?日没去了。”
凌安忽然?心?里一跳:“你在凤与城开过医馆?”
“不开医馆,我在俗世如何?谋生?”扶澜反问,觉得他?尽问些废话。
他?当日去过图州的,甚至还鬼使神差地,经?过了一间又一间医馆,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找到她。是错过了吗?
凌安觉得心?口一片淤塞。
扶澜见他?面色不好,似在出神,问:“你怎么了?”
出于一种医者的本能,她伸手过去,不料反被他?捉住,握在掌心?。
“走罢,去凤与城。”凌安道。
因为常年用剑而带了层薄茧的滚烫的手捏着她,扶澜觉得甚是别扭,手腕转了转,回应她的却是更紧的力道,渐渐的,扶澜也放弃了挣扎。
空中飞行?,速度很?快,在扶澜的指引下,二人来到医馆所在的街道。
望见昔日的铺子如今挂满了白绸,扶澜怔愣了片刻,望了眼医馆旁边的铺子,确认是从前的位置,方?走过去,只见她的医馆门窗紧闭,门正上方?的牌匾却是没有?被换去,白绸围着牌匾,搭着窗子,而后落在地上。
倒像是在发丧。
凌安皱起眉,抬手就要将这些撤了,扶澜拦住他?,来到隔壁包子铺,问:“孙大娘,这医馆是怎么回事??”
孙大娘道:“姑娘可是要求医?害,这医馆里的女郎中,前不久,被妖魔抓走了,她救回来了这里不少姑娘,自己却在妖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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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下落不明,恐怕是死了。”大娘的眼底拂过丝沉痛,“这白布,都是赵屠户家里,赵翠姑娘挂上去的。有?衙役要来收铺子,赵翠姑娘不让,非得守着呢。”
扶澜听了,心?里既感动又酸楚,“孙大娘,我知道了。”
孙大娘忽然?意识到什么,奇怪问:“小姑娘,我可没告诉你我姓甚名谁。”
“我是扶澜。”扶澜笑道,“先前易了容,现在的容貌才是真的。”随后与孙大娘解释了一番。
孙大娘眼中划过一丝惊艳,又欣喜道:“芙兰姑娘没死!竟还生得如此美貌!”转而注意到扶澜身后的男人,面若冠玉,剑眉星目,便?是已作了妇人,也脸颊有?些发烫,“这位是你的夫君罢。”
“不是!”
“是。”
扶澜和凌安同?时?开口。
扶澜回过头剜了他?一眼,“谁是你夫人了?”
凌安淡道:“迟早。”
他?这幅清淡疏冷的模样,嘴里却说着些让人羞愤的话,扶澜真是恨不得将他?一把推开,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孙大娘恍然?:“原来是未婚夫。”
扶澜急得跺脚,“真不是的。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孙大娘只是笑,不过是新娘子害羞罢了。她笑,扶澜反而更加不好意思,瞪了凌安一眼,转身就走。凌安跟在她身后。
两人找到了赵大爷家里,赵翠方?在院子里杀鸡,斑斓的鸡毛粘在鞋边,打开门,见神仙临世似的二人,一愣:“你们……”
“小翠,是我,扶澜。”扶澜将事?情经?过一一和她讲了,赵翠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赵大爷、赵大娘从田间回来,见到扶澜也是欣喜不已,一家人要招待他?们,布置了一番,到了傍晚,烧鸡下酒,村中人家炊烟袅袅,粗茶淡饭,恰是人间烟火。
凌安坐在这里,有?一种天?然?的上位者的清贵威严之感,与周遭简陋的茅屋格格不入,他?似乎不属于这里。
因此,一家人要给他?倒茶的时?候,犹豫不定?,扶澜带来的郎君,想必是个贵人,会不会嫌弃这乡间的茶太过廉价了?
凌安站起身,从赵大爷手中接过茶壶,先倒了杯递给扶澜,而后是赵翠,之后才给自己斟了,笑道:“这茶水色泽清透,气味清甜,当是好茶。”
说罢一口抿下。
这样一来,赵家对凌安不像从前那么拘束了。赵大娘看着,满心?欢喜,扶澜这丫头真是找了个好人家,如此矜贵,却也放得下身段待他?们这些寻常人。
扶澜瞧见赵大娘打量凌安,怎么跟孙大娘的眼神一样呢?一口水呛在喉间,凌安忙给她拍背顺气。
凌安垂眼笑道:“除了我,你还能有?谁?”
他?将手带过她的手,放在掌心?,手指捏着她的银龙指环,摩挲起银龙的纹路,她摘不下来这个,只要离开她,银龙会立刻飞回来。
眸底渐渐荡开圈圈涟漪。
扶澜抽回手,依旧没好气,“凌安,我说过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无妨。我喜欢你就好。”他?平静道。
扶澜叹了口气,桌上的菜齐了,几人开始用晚饭。
夜里,二人宿在此处,只一间空房,扶澜只好和凌安再共住一晚,凌安缠着她要她的吻,扶澜啐了他?一口,他?也不抹,依旧往她跟前凑,扶澜觉得自己不能被他?拉低底线,咬死不动。
凌安捏着她的后颈,在她耳垂碾了一口。
扶澜登时?耳根涨得通红,她几乎落泪,“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好不好?我不愿意。”
眼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她是真的恼了。
凌安忽觉眼睛刺痛,他?已是压抑着自己,控制着自己在她身上落下一道又一道印记的欲.望了。
“我讨厌你。”
冷白的手背上凸起蜿蜒的青筋。
每每她抗拒他?的时?候,他?总想用尽一切骨子里的疯劲将她彻底征服,将她浑身的刺一根根拔了,只能由他?顺毛,只能属于他?。
“你离我远点?。”她继续刺他?。
可既然?如此,为何?昨夜又要让他?尝到甜蜜的滋味?他?溺在这温柔乡中的时?候,她又要将他?唤醒。
似是刚得了甜头,便?有?一把利刃将他?剖膛破肚,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甜被尽数挖了去,将他?弄得鲜血淋漓,浑身都疼了起来。
什么叫求而不得。
窗外照进来的浅浅的月光陡然?变亮了瞬,只听隔壁赵翠激动地喊:“流星!是流星!”
星光将凌安的身影照亮。
如神祇临世。
他?沉默着。
光黯淡下去,他?也融进了黑暗。
若是细看,能发觉凌安的肩在微微颤抖,似在隐忍、压抑。
扶澜咬着唇,抹去眼角的泪,不说话。
凌安却陡然?动了,他?压过来,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的力道,将扶澜困于如铁一般的双臂之间,抵在粗糙的泥灰糊的墙壁上,扶澜去推,凌安一手捏住她两只手腕,压在墙上。
愤怒被恐惧压过,扶澜开始害怕。
他?额间那神印又亮起来,却是一副冰冷死寂、不近人味的神祇的模样。
扶澜在他?的压制下怕得发抖。
“方?才的流星,好看吗?”他?问。
扶澜颤抖着点?头。
他?掐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直看着他?,“那是我溢散的星辰之力。你知道星神的心?有?多疼,才会连星辰之力都受不住。”
他?的指腹开始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摩挲,摩擦过处,起了层薄红,他?指腹按在她唇角,似是觉察到她的颤抖,“阿澜,你不要怕。”
怎么能不怕?大夜里的,他?就这么扑过来,跟要吃人似的将她按在墙上!白日里嬉闹归嬉闹,可正经?来想,他?可是神君,他?要做什么,她哪能拦得住?再者,那日他?可是一人杀了千千万万的妖魔,平时?外表看着正常,内里就是个疯子!
凌安将手一带,她落入他?的怀里,是冰凉一片的,只听他?在她耳边呢喃:“你为什么总不愿意接受我呢?”
燕曦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可燕曦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了。
扶澜竭力平静:“凌安,你冷静。”
凌安笑:“我很?冷静。”
她搞不明白,为何?会有?人上一刻还柔声哄着她的吻,下一刻就变得冰冷骇人,他?的眼眸里,满满地映着她的影子,她却觉得恐慌,他?这冰冷的怀抱,让她感到窒息。
“为何?你就是不属于我呢。”他?喃喃。
他?的手从她的唇角一路上移,抚过她的鼻尖,而后是她的眼睫,触到微微的湿润。
指尖的湿润愈深,她哭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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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已经?竭力温柔待她了。
这些日子,直到昨夜她吻他?,他?本以为她至少接受了他?几分的。可方?才她又怒又凶。
原来他?在她心?里,依旧什么也不是。
凌安俯身,轻轻吻去她的泪。
别吓到她了。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爱我。”他?显出几分病态。
毋相忘(十五)
他的吐息似寒霜。
星辰,本来就是冰冷的啊。
可是扶澜没法说她爱他。
“凌安,你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心力了。”
他静静看着她,冰凉的月光,冰凉的人,几缕发丝在姣好的面上落下细细的阴影。
她一味地劝他放下,却?又偶尔给他些甜蜜,他已沉溺,她凭什么离开?
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忍不?住发力。
掌心?覆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扶澜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要掐她的脖颈,但他在忍耐,忍耐着不?弄疼她。
凌安脖颈上青筋暴起。
扶澜怕他,怕他手指一动就杀了她,可瞧着他这欲说还休的偏执的病态,她心?底又升起几分不?解,为何如此执着?
她望着他,眸光因畏惧而游弋。
外边骤然亮了一瞬,凌安的面容也被照得莹白生亮了片刻,随后黯淡下去。
凌安终于收回手,眼底尚有?些激烈的挣扎,手指痉挛不?已,扶澜松了口气,大?口大?口吸着气,宛若方才凌安夺走了她的呼吸。
凌安的眼却?红了,“抱歉。你不?要怕我。”
方才她那目光如一把刀剜在他心?上,疼得让他清醒过来,除却?了占有?的欲.望和爱而不?得的极致的恨意,他又生出几分慌乱无措。
只能?哑声对?她一遍一遍道:“对?不?起……”
尊贵的神祇,竟也会对?一个小仙,慌乱如斯。
扶澜只是道:“你不?用再和我道歉了,凌安,我早已想好,来这凤与城看一看我的医馆就回苍山,你回星伽城罢。这段时日,我很欢喜,从?此以?后,你我不?必再见。”
凌安身侧手捏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血肉,血从?指缝滴答落下,他张了张口,扶澜已先一步阻止他,“凌安,爱不?是强求。”
他望过来的时候,涨红的眼中拂过一丝惘然,随后那几分茫然消失无踪,眼神死死落在她身上,“要我走,不?可能?。”
扶澜只觉得心?累,“我累了。”说着就重新?躺下,她和他说不?通,她也不?愿再说。
凌安深深吸了口气后推门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
朝阳初升。
赵大?娘起得早,去街市上买了热乎乎的糕点招待扶澜二人,这糕点是从?前没见过的新?奇东西,精致小巧,莹透的皮裹着内里流沙馅儿,赵大?娘觉得凌安这样的贵人,应当是喜欢这些的。
收拾好了桌子,扶澜却?一个人来了。
赵大?娘瞅了瞅她身后,疑惑问:“丫头?,你的郎君呢?”
扶澜微笑?道:“大?娘,他和我没什么关系,昨夜已经?走了。”
赵大?娘还想问,但见扶澜似是不?愿多说,只好作罢,笑?吟吟招呼了赵翠,一同来吃这新?鲜糕点。
扶澜正用纸托着糕点时,凌安回来了,扶澜的脸色僵硬了瞬,而凌安噙着淡淡的笑?。
赵大?娘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两口子昨夜吵了架,但这仇不?隔夜,今日扶澜的郎君又回来了。
凌安对?扶澜道:“我说过我不?会走。”
哪怕她再不?愿意。
昨夜想得明白。
扶澜险些一口气没顺上来,凌安将杯茶递到她面前,她注意到,他捏木杯的手上有?一块伤口,冷白的手背上一团暗红的血痂,似是有?尖锐的东西从?他的掌心?贯穿,穿透了整个手掌。
她怔了怔,他很快收回手。
凌安接过赵大?娘递过来的糕点,目光微微一顿,旋即开始吃起来,喉结上下滚动,显出脖颈利落好看的线条。
罢了,他不?将那伤当回事,她也不?去管。
吃着吃着,赵大?娘和扶澜赵翠聊起话来,凌安吃净了东西,静静坐着。
忽然,一条黑色的血线从?凌安嘴角流下。
赵翠惊呼:“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嘴角流血了?
凌安捂着心?口咳嗽起来,咳出黑色的血,宛若墨滴落下来,白衣顷刻斑驳,他嘴唇发乌,似是极其痛苦,外面的阳光渐渐褪去,乌云遍布。
“凌安!”扶澜赶紧搭他的脉,手指一颤,他这是中毒了!
“你昨夜做了什么?”扶澜急问,他的眼神有?些失焦,扶澜捧起他的脸,轻轻拍了拍,让他看着自己,“醒醒,你做什么了?”
他咽下一口黑血,断断续续道:“你昨夜……要我走,我走……今日,又何必问……”
扶澜恨得咬牙,“你难道不?知道你中毒了吗?!谁给你下的毒?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被下毒?”
赵大?娘今日买的东西,不?会有?问题,不?然为何她们都是好端端的。
凌安的唇色开始发青,额头?滚烫,扶澜疾步取了习惯随身带的医囊,取了凌安的血,验血的砚石显出这毒,专克星辰之?力。
那这糕点,就有?可能?有?问题了!
恰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赵大?娘和赵翠都晕了过去。
外面的空地出现一人影,体态娉婷,端庄冷傲,正是少?璇神女?。
凌安这毒,是她要降娄下的。
她既然得不?到他,那便毁了他,再拯救他。她要他被她伤,伤得丧失星辰之?力,再被她救好,此后他永远都亏欠她!
少?璇款款走来,扶澜没见过她,却?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心?里便生出一股厌恶。
扶澜知道,她遗忘的那段过去,大?抵和她有?几分关系。
扶澜警惕道:“你是谁?”
“北凉山,少?璇神女?,大?梵神座下弟子,凌安是我千年同门。”她嗓音冷淡,秀眉微拧,和扶澜说话已经?耗了她不?少?耐心?了,干脆一拂袖子,将扶澜扫开。
然而,就在她的灵力要触到扶澜时,扶澜下意识抬手挡,指上亮起银光,银龙的虚影挡在面前,一声吼啸,震碎了她的灵力。
少?璇淡漠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扭曲,她不?可置信道:“银龙……他竟将本命剑都给了你……”
扶澜才不?理?会她大?惊小怪,“我也想还给他,但我摘不?下来。你来做什么?凌安中毒了,你是来救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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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在少?璇胸口燃烧,她怎能?如此平静?从?前的事情?,竟然没对?她造成一点影响吗?她难道不?怕她来杀她吗?当时在俗世,这小仙还用淬毒的匕首捅她!
只不?过,她堂堂神女?,不?屑于动手杀这小仙,她要的是凌安!她只要凌安!
少?璇的眼光变得阴毒,“把凌安交给我。”
扶澜想了想,怀中凌安已经?昏迷过去,“空口无凭,我怎知你是来救他的,还是来害他的?”
少?璇冷笑?:“不?应该怀疑你自己吗?他和你在一起,就会受伤,可他和我一同修炼之?时,从?来没有?受过伤。堂堂星神岂是你一介小仙医治得好的,不?如要我带他回神界。”
扶澜沉默了瞬道:“既然如此,你便带走他吧。”
少?璇本以?为她该要对?凌安恋恋不?舍一番,哪知扶澜竟如此轻描淡写,少?璇心?里涌出几分空虚,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她看重的东西,在扶澜眼里如此不?值一提。
不?过她的目的,达到了。
少?璇伸出手要接凌安,扶澜忽然顿住了,道:“等等,为何他刚中毒,你就来了?”
少?璇眉骨微抬,“十二星宫有?命气相连的灵玉,我多年前得过一块,觉察到凌安受创,我便来了。”
扶澜摇摇头?,“不?行,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凌安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不?能?见死不?救。你说错了,这毒,我能?医。”
少?璇见她油盐不?进,再也不?屑和她装,手中显出一把扇子,扇骨突出,锋利如刺,厉声道:“把凌安交给我!”
银龙再次挡在扶澜面前的时候,凌安袖中的指尖动了动。
而后银龙化剑,落在扶澜掌心?。
这剑于她来说,沉了些,握着剑柄冰凉一片。
扶澜有?一瞬的茫然。
她不?会用剑啊……
少?璇似是被气笑?,“好好……他将本命剑给你,也要看你用不?用得了!”
“露锋!”少?璇一声喝,扇子朝着扶澜飞旋而来,扶澜下意识闭起眼,颤抖着手挥剑,空中划出道利落的银色弧线。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扶澜睁开眼,就见剑气和扇子撞在一起,竟然不?分高下。
扶澜手腕转了转,瞧着这剑,原来她也是会用剑的啊。
这剑她分明拿不?动,却?能?用它挥出剑气,就算凌安再偏爱她,神剑也断不?会如此轻易为她所用,所以?,她对?于用剑,其实有?着刻在肌肉中的记忆。
这记忆非一朝一夕能?够形成,必然经?过了多年苦练。
难以?想象,她这样柔弱无力的女?子,竟然会坚持练剑。
是为了谁呢?
少?璇咬牙切齿,“敢不?敢换把剑和我过招?”被旁人仰慕惯了的人,哪里容许自己败,还败给这样一个无能?的小仙!
扶澜皱眉:“谁想和你打了?你赶紧走吧,我要给凌安解毒。”
少?璇还想争执,空中划过一道星光,一身着黑袍的人出现在少?璇身边,似一块漆黑的石头?,抿着唇,低着眉,想来平日里言语不?多。
正是降娄。
他望见跌坐在地的凌安,再看向少?璇,眉头?皱起,“神女?这是做什么?星主竟中了毒!”
少?璇惊讶降娄的出现,然而降娄已经?明白了一切。
降娄虽爱慕妙璇,但凌安是他的星主,于他有?恩,上次他帮少?璇布置假魂魄,是因为那并不?会对?凌安造成伤害。哪知这次少?璇给他的东西,竟然是毒药!
说不?妒忌凌安,自然是假,即便存了胜负之?心?,降娄也不?想用这种手段胜过凌安。
他眉头?锁起,“神女?,我送你回北凉山。”
说罢,空中亮起白虎的虚影,只听白虎咆哮,一阵白雾弥散,二人消失在原地。
扶澜有?些莫名其妙,觉得神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脑子不?正常。放下剑,剑重新?化为小银龙缠绕上她的指,扶起凌安,开始为他配药。
她再次取他的血,手触到他掌心?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一颤。
她不?以?为意,开始列药方子,这药方所需的草药,俗世几乎寻不?到,她愁眉苦脸,最终决定带他回神界。
他额头?的温度,扶澜用手探,觉得不?放心?,想了想,自己的额头?碰过去。
两人的额心?贴在一起。
余光里,扶澜瞥见他喉结动了动。
嗯?这是怎么了?
毋相忘(十六)
扶澜缩回身,重新诊断了凌安的脉,确定?他中毒极深。
扶澜不好多耽搁,为赵翠和赵大娘点了穴位,留下?字条后便收拾了东西?,打算回神界。
然而,她却有些苦恼
神界迢迢千里,她?灵力低下?,若是驾云,恐怕得花上半个月,凌安未必等得及。
“吼。”指间细小的?银龙游飞而起?,飞出屋子后在空中变得身型庞大,银龙气势威严磅礴,银色的?鳞片锋利如刀刃,在阳光下?闪亮,如浸了水光。
扶澜愣神。
银龙垂下?身子,趴在地上,长长的?白色胡须伸到扶澜面前,勾了勾她?的?脚踝。
这是要?她?带着凌安坐上去。
扶澜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将凌安在银龙身上安顿好,自己坐在他旁边。这银龙毕竟是凌安的?神器器灵,一道结界将他笼罩起?来,固定?在龙脊背上,远看去,就像是睡着了。
扶澜乐得不用?看顾他,挪到龙头?附近,捏了捏银龙坚硬的?龙角,银龙低吼一声,身子颤了颤,龙颈上的?一圈鳞片泛了层霞光,似乎是……害羞了。
银龙飞得很快,扶澜只觉得山川云泽飞速掠过,都成了虚影,不过一个时辰,就从俗世回到了神界,从星伽城上空飞过,径直来到十二星宫。
方在星宫外招待来星伽城做客的?神族的?鹑首,望见空中那?巨大的?银龙,不以为意,继续和宾客们谈笑?。
几息后,忽觉有些不对劲。
再抬头?,却愣住了。
神族奇道:“鹑首星使,怎么了?”
“没怎么。”鹑首笑?笑?,瞧着那?银龙朝着大火宫的?方向飞去了。
没怎么才怪!
方才那?块连接十二星宫气命的?玉佩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想来是星主受了创,但又?不想让他们多管,鹑首当时还觉得疑惑,现在倒是明了。
星主这是要?将人拐回大火宫呀!
银龙落下?来,扶澜从它身上走下?,四下?张望,问银龙:“你们神君没有人伺候的?吗?这里怎么没有人?”
她?还想着将凌安送回来,递了药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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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
银龙摇摇头?,乌黑的?眼望着扶澜,胡须绕着她?的?脚踝,不许她?走。
扶澜叹了口?气,将凌安挪入大殿中。
她?肩膀上搭着凌安的?一条手?臂,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这人生得挺拔,看着身形颀长、腰腹紧窄,可压下?来的?时候,扶澜险些一个踉跄跌倒。
幸好银龙用?尾巴撑了她?一把。
幽冷的?梅香萦绕在鼻畔。
肩膀贴着他紧实的?胸膛。
隔着肌肤,感?受到有力的?心?跳。
扶澜搀扶着凌安,一步一步将人挪到了床榻上放好。
令扶澜意外的?是,凌安的?住处竟然不想她?想象的?那?般荒凉,反而,窗外青竹潇潇,竹林后云蒸霞蔚,似有片花海,依稀可见灵蝶飞舞。
扶澜拉了挂在外面的?风铃的?铃铛,一道灵力拂过来,扶澜将药方子放上去,灵力如风将其卷起?。这些草药,星使们会?收集好递过来的?。
想了想,扶澜将块帕子浸了庭院后冰凉的?溪水,敷在凌安额上,几根银针扎在穴位,缓解毒药对他的?侵蚀。
而后坐在一旁,百无聊赖。
“咳咳。”凌安忽然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吐出来,迷蒙间睁开眼,扶澜连忙坐过去,问:“你怎么样了?”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凤眸如蒙了层雾气似的?。
“你再等等,很快药就送来了。”
扶澜安慰他一番,作为医者,这是极其自然的?转移伤者注意的?手?段,殊不知,她?一手?搭着凌安的?脉搏,却觉得他的?心?跳加快了些许,她?有些奇,凌安手?腕一翻,捏住了她?的?手?。
恰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
扶澜微怔,抽了抽手?,凌安捏着不放。
瞧着他中毒了,扶澜也不好用?力挣扎,嘟哝了一声:“你怎么中毒了都如此臭不要?脸。”
不过,他的?掌心?很温暖。
草药送来了,来送药的?是玄枵,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望见内里的?扶澜,错愕了瞬,后退几步抬头?看,确认是大火宫,才接着一面错愕一面往里走。
瞥见凌安那?握着扶澜的?手?的?时候,玄枵手?里的?木盒子险些摔落。
玄枵跟个木头?似的?杵在扶澜面前,还是扶澜将药盒子接过,对他笑?道:“多谢。”
玄枵脑海里砰的?一声炸开烟火,如逢霹雳,白光大作。
惊煞人也!星主还真将个姑娘带回来了!
玄枵脑子转的?飞快,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朝着扶澜行了个礼,“见过星主夫人。”
扶澜登时摆手?道:“我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我是一个医仙,你们神君中毒了,我将他送回来医治罢了。”
她?不疾不徐地解释。
玄枵铿锵道:“夫人不必害羞,放心?,玄枵不会?告诉旁的?星使的?……唔,就算我不说,旁人也会?知道。星主夫人,属下?告退,不多打扰,若有需要?,随时传唤。”说罢恭敬地退下?。
扶澜简直要?扼腕。
她?很快弄好了药,将凌安扶起?来靠墙坐好,勺子搅着碗里的?药汁,发出清脆的?响声。
扶澜将盛着褐色药汁的?勺子递到凌安唇边,她?轻道:“张嘴。”
凌安望着她?,没动。
扶澜撇嘴:“你刚刚分明还能张嘴的?。”
凌安的?视线落在她?唇上。
扶澜打量了他片刻,不知他在瞧什么,过了会?后,陡然明白过来,涨红了脸,“我是不可能用?嘴渡药的?!你别?想!”
凌安收回眼,唇张开一线。
扶澜更恼,“你故意的?!”
她?恼怒,却又?奈何不得他,像只炸毛的?兔儿?,这样子落在凌安眼底,划过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到底还是担心?他的?毒,扶澜将药一勺勺喂他喝下?了,凌安闭上眼,开始养神。
银龙绕在扶澜的?指上。
她?摘不掉。
敲了敲银龙,银龙没反应。
显然,她?没法离开了。
凌安静静地倚靠在墙壁边,淡淡的?银色灵力萦绕在周身,她?不便打扰,只好在大火宫中四处走动,走着走着,忽然见到一方小室布置了重重帷幔,扶澜绕进去瞧,只见墙壁上挂着卷卷画像,皆画着女子,容貌和她?肖似,画中场景不同,有半边身子被青竹遮住弯着腰往外偷偷瞧的?,有坐在窗边手?中捧书卷的?,还有怀中抱着琵琶轻拢慢捻的?……
扶澜觉得陌生。
她?不曾见过这样的?自己。
她?遗忘的?那?段过去里,她?都是这样的?吗?
这些画,都是凌安画的?么。
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片段。
她?看见了凌安,他站在海棠花下?,看着她?,眉眼温和带笑?,她?却觉得心?脏紧缩,隐隐发疼。
她?看见了一个样貌英气的?姑娘,她?似乎总是冷着一张脸,没几瞬,那?张白皙的?脸上布满了血迹,她?圆睁着眼看着她?,扶澜几乎喘不上气。
还有,少璇神女的?面容,她?甫一见到,心?底那?股厌恶又?升起?来……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过去,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伤痛和愤恨?强到只有几个片段,她?便心?绪不定?。
扶澜整理好自己后方回到大殿中,凌安还在调息,她?便寻了间空殿睡下?。
翌日,在扶澜还未醒过来的?时候,凌安从大火宫中走出,来到星纪宫。
星纪忙来迎接,凌安问:“让你查的?东西?,如何了?”
他身上似覆了层霜意,冷淡之中隐隐透着戾气,嗓音如浸冰的?玉珠,星纪知晓他这回是真的?怒了,不敢怠慢:“回星主,查过了,先前不周山外的?魂魄是降娄所布置,用?的?是西?母神死后的?不朽神身的?发丝化成,属下?不认为降娄能取到西?母神的?发丝,因此,他背后必有人唆使。”
“另外,青玦作为先海神炼化的?灵物,却被魔荒司辰搜集,而先海神和先魔神是结了契的?神侣。司辰的?目的?,或许和先魔神有关。”
“属下?只能查到这么多了。”
凌安微微颔首,消失在星纪宫。
星纪松了口?气。
北凉山。
少璇被降娄带回北凉山后,便一直忐忑,当时凌安是昏迷,但那?个小仙是清醒的?,凌安会?不会?察觉到有问题……
她?确实想毁了他,可惜降娄死拦着她?,她?错过了机会?,只能听着凌安和一个小仙一同进入大火宫的?消息。少璇心?里不甘又?恐慌。
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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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凌安道歉……
可惜她?这样高贵的?神女,怎能承认自己的?恶行?她?不能去!
爹和娘在世时,教导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成为神界的?至高,不可留下?话柄,不可行差踏错,她?永远都要?做披露光芒的?神女。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这样才会?彻底摆脱从前那?颠沛流离的?生活。
少璇远远的?望见凌安来了,先是一喜,而后开始不安,他是否已经知道……
“凌安……”少璇试图为自己辩解,凌安已蹙起?剑眉。
“你不必说。你伪造魂魄、要?加害于我,我凌安绝不息事宁人。”
凌安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少璇诧异道:“凌安……你要?杀我吗?”
她?的?眼眶开始盈满了泪水,而后变得愤恨怨毒。
凌安淡然道:“我不杀你。”
挥出一道剑气,将少璇身后一棵树上系着的?红绸割碎成片片碎屑。这是大梵神座下?弟子入门第一日领取的?象征身份的?天锦丝绸。
凌安这一道剑气,意在和她?断绝关系。
“少璇,从前同门,从今日起?,你我无任何关联。”
之后,晴空之中骤然凝聚起?乌云,墨云覆压蔽日,炽亮的?白光乍现,滚滚天雷如蛇蜿蜒落下?,灌入少璇的?天灵盖!
她?面容狰狞扭曲,毫无神女姿态可言,她?瞪大眼,惊恐、愤怒、怨恨地盯着凌安。
然而凌安始终神情漠然,冷眼相看,毫无怜悯,清艳的?神女在他眼中不过一块死肉。
她?早该想到,敢毒害他,该会?是何等下?场!
少璇形容狼狈,天雷之下?已是无法站立,匍匐在地,已然分不清对凌安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扭曲的?占有,亦或是恨。
凌安身后飞来监察司的?神官,玄黑的?锁链登时缠绕住少璇的?脚踝,神官道:“神女,西?母神乃神界尊神,不敬神躯,当有罪过。请随我入一趟神牢。”
而后,她?的?罪行将会?被公?诸于神界。
凌安对她?,毫无情面可言。
相比于这天雷之痛,更让她?在意的?,是她?的?名声,她?的?脸面!
少璇目眦欲裂,声音尖锐,“不、不……凌安,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凌安眼底划过一丝不耐,而后剑一挑,将她?的?手?臂割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少璇痛呼一声,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惊怒道:“你、你做什么?”
男人凤眸寒凉,“这一剑,替扶澜。”
“你再敢动她?。”
毋相忘(十七)
凌安回到大火宫。
扶澜已?经?醒了,尚未洗漱,乌黑的发?披散下来,有莹亮的光泽,一身白衣,衬得红唇娇艳、肤白胜雪。
正坐在床榻边,捏着手指上的银龙指环,秀眉拧起,似在思索怎样才能将它摘下来。
凌安眉眼间的冷淡消却几分,走过去,扶澜登时将自己环抱起来,蜷成小小的一团。
一双乌亮的眼带了几分恼怒,瞧着他?,似乎这?样,凌安就可以放她离开了。
凌安拿过把温润的木梳,竟开始为扶澜梳理起墨发?,扶澜缩了缩脑袋,回头看?他?,“我自己来就可以。”
让人伺候她,她很不习惯。
凌安低道:“你坐着别?动。”
扶澜只好?悻悻收回眼,手指不自在地放在锦被上的云纹绣花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甲刮着绣线。
握剑斩杀万魔的手,竟也会捏着发?梳,轻轻地为一个低微小仙梳头。
凌安将她的发?挽了个髻,而后?一支发?簪推入,递过来镜子?给她瞧。
他?垂眼看?她,镜子?端在葱白的手中,杏眼圆睁着打量自己,冰肌玉骨,臻首娥眉,孟津玉发?簪缀着血红的灵石,显得?人比芙蓉娇,人塞明月皎。
凌安的手倏地一紧。
扶澜打量了片刻,“这?簪子?是好?看?的,但是我不能收。”
她手覆上去,欲要将那簪子?拔下,凌安捏住她的手腕,嘶哑道:“送你的,你就收着。”
从?前她推拒了一番,最终收下,今日却是怎么也不愿意收。
“凌安,这?簪子?太贵重,以我和你的关系,收不得?。”
“我和你什么关系?”凌安沉着声问,如刀刻的薄唇抿起。
扶澜知他?定要再纠缠一番,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她瞧见那些画,脑海中闪过零星的片段,看?见凌安的时候,总是喜悦夹杂着疼痛,酸涩多于甜蜜。既然如此,还是忘却他?罢。
“若换作从?前我这?样对你,你是不是就会心?悦于我……”他?忽然顿住,从?前的扶澜,一直默默地爱着他?啊。
是他?弄丢了她。
扶澜嗅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梅香,忽然有些恍惚,似有似曾相识之感,不是因为这?些天的相处,而是因为从?前那段记忆。
恍神之际,凌安的唇覆下来,吻在她额心?,不比从?前的急躁和戾气,这?次力道温柔,似在珍惜和呵护,带了几分悔意。
扶澜身子?僵硬,脑海中有些错乱。
耳边听见他?呢喃:“澜卿,你看?一看?我……澜卿……”
缱绻呢喃,一声一声。
她的心?里忽然疼得?要裂开,似有一把斧头劈了上来。
春日葳蕤,屋中光线昏暗,依旧是他?,他?也曾这?样搂抱着她,伏在她额上、她的耳边,而后?痴缠似的低唤。
她听不见脑海中的人唤的是谁了,但当这?画面涌入脑海,她的心?脏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她喉间急急喘了几口气,哽咽两下。
凌安觉察后?眼睫微颤,唇畔离开她,担忧问:“怎么了?”
却见扶澜一口血呕了出来,溅得?白衣点点红梅,凌安瞳孔骤缩,灵力如海啸倾泻而出,灌入扶澜的身子?,却没有用处,她伤得?是心?神。
扶澜呕出了血后?,心?口的淤塞消了许多。
她终于呼吸舒缓,望向凌安,轻轻推他?,“你离我远些。”
凌安眼底多了分痛楚,到底还是松开了扶澜,“阿澜,你方才如何了?”
扶澜望进他?的眼,“我看?到了几段过去的画面,我看?到了你,是你让我疼,我每每看?到你,总是酸疼多于甜蜜的。凌安,我们不合适,你让我疼,我也让你疼。”
她的话语,像一把冰刃抵在胸膛,而后?缓缓的刺入,让他?方生出了血肉的心?脏鲜血淋漓,他?闭了闭眼,似有山崩海啸的心?绪,强行压下,竭力控制着自己,手紧紧捏成拳,“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认定你,便只有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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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没了他?,他?这?颗心?脏或许会再次化为枯朽的木石。
大梵神说过,他?很多年前,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受了一次重伤,此后?需得?每隔上千百年就用块建天木替换心?脏。
扶澜静静望着窗外,窗沿上映着青竹横斜的影子?,“我想静一静。”
凌安凤眸凝在她身上,良久方移步出去。出去后?不久,星纪传来消息,称是神界边陲之地有魔荒出兵攻打,为首的正是魔荒七殿、燕曦。
凌安皱起眉,问了降娄,便赶过去。
……
扶澜简单地洗漱,静静坐着,脑海中闪现出过去的些许片段,和一个长相颇有英气的女子?有关,一看?见她,她心?里升起无限的悲凉和愧疚,仿似有个不见底的深渊埋在心?里。
她到底是谁?
扶澜捏了捏指间的银龙,银龙没有动静。
扶澜道:“我想去俗世,找一位故人,我知道你是凌安的器灵,你需得?向着他?,他?定不让我乱跑,我只求你帮一帮我,之后?我会回到大火宫。”
银龙的眼睛眨了眨,之后?一声低啸,化为大龙,趴伏在扶澜面前。
扶澜乘着银龙来到俗世春望山,捏了隐身的术法,一步一步,从?长长的台阶走上。
她觉得?这?里很熟悉,站在长阶下,想的是,长阶尽头一定有一棵老槐树罢。等到走上去,当真见了盘根错节的老槐树。
穿过重重深林,来到潇潇青竹前,有两间屋子?靠得?很近,其?中一间爬上了密密的爬山虎,已?经?长满了巴掌大的叶子?,另一间却很整洁,墙面干净,一看?就是有人时常打理。
扶澜望见那满墙的爬山虎时,心?脏似乎要裂开了,疼痛化作了冷汗从?额间渗出。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从?前那个自己在挣扎罢。
扶澜失神地往前走,来到了春望山弟子?埋葬的地方。墓碑林立,扶澜从?它们之中穿过,停在写了“狄玉瑟”三个字的碑前。
这?名?字如一声惊雷炸在耳边。
脑海中飞速闪过她的种种片段,她提刀、她笑着喝酒、她到黑暗的牢狱之中探望,而后?,是她的死。
她死的画面,扶澜看?得?很模糊,只见没来由的,她的脸上沾满了鲜血,胸口有一柄剑直直插着,血浸满了她的身子?。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是你害死的狄玉瑟!若不是你,她根本不会死!
扶澜头疼欲裂,弓着身子?,整个人似一颤抖的虾。
是你害死了她……
你害人……
愧疚与自责似海,无边地漫了上来,扶澜颤抖着对银龙道:“带我去司命阁,我要找初柳。”
两刻后?。
初柳扶住扶澜,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知道,我有没有害死过人,我的一个故人,狄玉瑟,是不是我害死的?”她的眼里几乎泛着泪光。
初柳知道,扶澜这?姑娘,一身的医术虽是被纪宁儿逼着学出来的,但也是个真诚善良的人啊。千年修医,练就一颗仁心?,倘若知道这?双行医济世的手,害死过最好?的朋友——哪怕这?事压根不怪她,她也依旧会自责,陷入永久的愧疚。
初柳的目光有种安慰的力量,“你没有。她的死和你无关。况且,当年之事你已?为她报过仇了。”
扶澜的泪霎时流了出来,啜泣道:“可是初柳,我好?难过啊……我昨日在凌安的大火宫见到了一些关于我的画像,我看?到了一些过去的记忆,为什么这?么疼……”
初柳一下下地拍着扶澜的背,“难受就哭出来吧,扶澜,我可以保证,你没有害死过任何不该死的人……哭出来就好?了……”
来去一趟,再等到扶澜心?绪稍宁,已?经?天色不早,扶澜答应了银龙要回大火宫,便召出了银龙离开。
初柳望着一人一龙的影子?,长叹了口气,她看?得?通透,一颗心?比谁都?玲珑。扶澜怕是此后?,都?要和凌安纠缠不休了。
为何会有人,一次、两次,都?遇见同样一个人,令祂百转千回,忧心?忡忡。
至于她和池洲……罢了,放下吧。
器灵和主人心?意相通,扶澜本以为凌安会站在大火宫外等候她,哪见大火宫空空如也,一片漆黑,直到她落下,才自动亮起内里的明灯。
扶澜竟有几分莫名?的失落。
也许是方大哭过一场吧。
月色潋滟,扶澜接了盆水,望着铜盆里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阵阵恍惚。
倒影在变幻,变幻成了鬓边簪着海棠花的少女,她身后?是一排草药架子?,身子?被一个男子?的手臂环住,在这?水面上,只能瞧见半边白衣,她看?不见他?的容貌。
方是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拥住了她,力道惊人,箍得?她腰身酸痛。
他?身上的梅香比白日淡了许多,似是方用了净身的术法。
吐息有些急促,大抵是急忙赶回来的。
扶澜下意识移他?的手,可惜人此刻脆弱,没有力气和他?挣扎。
只好?转过头,他?松了松手,她便转过身。
“你怎么不在大火宫?”
出乎凌安的意料,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而是问他?为何不在。
凌安的心?跳骤地加快,无比庆幸自己从?万里之外的战场赶了回来,“抱歉,魔族来犯,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注意到,她面上犹带泪痕,眼波莹莹,似有层水光,略微失神,应是哭过了。
他?的心?一紧,转而变得?有些许无措,只好?哑声问:“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后?面那句话,寒凉至极。
谁敢欺负她?他?凌安非得?将那人捅一百个窟窿出来!
扶澜只是摇头,她神情有些怔忡,“凌安,你实话告诉我,我有没有害过不该害的人,”她哽咽了瞬,“狄玉瑟,是不是我害死的?”
她问过初柳了,却还是要再问他?一遍。
因为初柳或许会为了照顾她而有所隐瞒,凌安不会。
她莫名?笃定,凌安不会骗她。
问到过去,凌安眉梢一动,一边用块帕子?浸了水擦去她的泪痕,一边道:“狄玉瑟的死,和你有关,却不是因为你。”
提到狄玉瑟,凌安也悔恨,他?在现场,却阴差阳错,弄错了许多……
扶澜怔怔看?着他?,他?和初柳说的当真不一样,他?告诉她,狄玉瑟的死和她有关。
泪又从?眼角流下,凌安慌了神,“你别?哭,她的死不是因为你。”
星神不知如何是好?,头一次感觉到不受控制的滋味,她的泪灼烫,沿着手背烫到了心?脏。
帕子?在手中捏得?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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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她是不是想起了过去?那对他?呢?
“你这?么善良的姑娘,怎么会害人呢。”他?安慰她道。
“真的?”
“若非如此,星辰陨落。”他?信誓旦旦。
扶澜忽然觉得?,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是如此有力,他?近在咫尺的胸膛是如此宽阔,脆弱不堪的人轻轻挪过去,将脸贴在他?滚烫的胸膛。
泪水无声地浸透一片交领。
凌安手中的帕子?落了地。
他?仰头望窗外,只见一轮圆月高挂,正是华枝春满。
夜色寂静。
只闻二人心?跳。
毋相忘(十八)
扶澜今日累得紧,没一会便有些困倦了,凌安用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泪,将人打横抱起轻轻安置在床榻上。
她迷迷糊糊地眯着一线眼,手上攥着凌安的袖角。
“我?陪着你。”他低声道。
她方缓缓松开?手,似乎是听进去了,今夜没对他设防,躺在床榻上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瞧这她沉静安宁的睡颜,瓷娃娃似的,凌安喉结上下滚了滚,俯身下去吻她的额头,双臂撑在她身侧,渐渐的,清寂的眼中翻滚起欲.色,修长的手将锦被抓出褶皱,方按捺下念想。
可坐在她身边,她身上那股幽香窜入鼻腔,实在难以清净,便只好站在大殿门口,伫立了不?知?多久。
今夜大火宫上方的夜空亮起几颗星子,琉璃翠瓦盖了层薄薄的清霜,细看才发现,是清透的月色。
霜色如潮水渐渐褪去,金灿的晨曦一寸寸移上来。
扶澜翌日醒过来时,凌安已?坐在床榻边,扶澜揉了揉眼,方想起来昨夜的事,她登时红了脸,而凌安恰好睁开?眼看过来。
甫一对上他的视线,扶澜就用被子蒙住了头,“你?走?开?!”
凌安将被子拨弄开?,将人挖出来,轻笑:“昨夜是谁抱着我?不?放?今日就要变脸?”
“昨夜是我?太累。你?不?是有要事在身吗?怎么不?走??”扶澜道。
凌安淡笑:“你?就是要事。”
扶澜斥道:“你?又开?始不?要脸了!”
凌安淡淡颔首,算是默认,瞧着她这模样,也?不?像是完全想起了过去,凌安说不?清心里是轻松还?是忐忑。
要不?要将她囚在大火宫呢?
扶澜不?知?凌安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落在身上的目光极其滚烫,抬起腿踹他,脚踩在他的胸膛,他一把握住纤细白?皙的脚踝,掌心感受着她凸起的骨节,凤眸一瞬眯了起来。
扶澜见?势不?妙,即刻缩腿,他捏的紧,她越是挣扎,反而人离他越近。
感受着他愈发滚烫的掌心,扶澜道:“你?放开?我?!你?想对我?做什么?!”
想做什么?
想一寸寸将她剥开?,连皮带骨吞入腹中。
“澜卿,我?想要你?。”他嗓音喑哑。
“不?知?羞耻!”扶澜耳根红透。
他竟然敢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