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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多福 庄小九 58352 字 2024-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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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羞系绦带

宫门值守见了江凌,自然不知道他是谁。

只心道,这青年长得怎么如此好看?可大年三十来宫门口要见皇上,这脑子可不太好。

不想就见江凌拿出一把黄绫裹着的长条物件,层层解开,双手一奉道:“我奉命前往昌县巡视灾情,如今前来复命。”

只见其中露出一把形式古朴的宝剑,鎏金把手上嵌着指甲大的数块红宝,暗绿色的鲨鱼皮剑鞘上刻着五爪金龙。

原来竟是持着一把尚方宝剑。

宫门值守顿时不敢再有丝毫小觑。

宣政殿的大太监张公公本已命人关了殿门,打算带着一帮子小徒弟和小宫女也好好吃顿年夜饭。

本来往年春节腊月二十八就会休朝,初四才复朝。

可今年大灾,太子与皇后娘娘又闯了祸,皇上拖到今天下午才叫关闭宣政殿。说是初八复朝。

一年到头,他们日日悬心,难得有个松快的假日。

哪知道外头小太监来报,说是江凌回来复命。

对江凌,张公公倒也印象深刻。闻听此言先是有几分恼怒,暗骂:这还让不让人过节了?

皇上因为灾情的事,烦了快一个月了,正好借着过年松快松快。

这江凌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皇上让他巡查灾情,他就不会过了年再来回报?

大过年的,非来扰皇上的兴致。

他不会真以为,赈灾这事在皇上眼中那么十万火急吧?

可转念一想,那天江凌在宣政殿的表现,又不像是个蠢人。

这番动作可是有什么他一时没想到的深意?

正挠着腮帮子捉摸,他一个素来机灵的徒弟叫小永子的斥道:“大年三十的,这眼看就要祭祀吃年夜饭了,皇上哪有闲工夫见他?打发了去,叫他初七开朝再来。”

那来传信的小太监正要转身下去,张公公却叫了一声:“等等。”

他斟酌了片刻,道:“叫他写个札子交上来,再家去待召。”这札子要不要递给皇上,什么时候递,那就是另一番学问了。但是绝不能让江凌在宫门口一直等着,否则节后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怕又要对皇上说三道四。

那小太监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跑了回来,送上了一份蓝皮札子来,倒有四五分的厚度。

他接过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这分明是早就写好的。也就是说,江凌这小子其实根本没打算今天能见着皇上。

那他为什么要急着赶回来?还巴巴跑到宫门来报道?

这次的事,可是天赐良机,江凌这个八品的小官儿才得上达天听,被委派了这个差事。

等到初八复朝,再慢慢回报,说不定立刻就有机会再次面圣。

这样冷冰冰一封札子岂不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说不定,还惹得圣心不快。

他为了灾民的事,这样火急火燎地,兴许能在朝野赚个好名声。

可却扔了个烫手的山芋给皇上。

皇上若是立刻处置,不免烦堵。

皇上若是不立刻处置,传扬出去,那些言官又要指天骂地地,说皇上不体恤民情悲苦。

怎么想,江凌这事做得都有些莫名其妙。

正想不明白,就听小永子道:“师傅,您可别为了个不长眼的蠢东西烦心了。徒儿瞧着心疼。这宫里,也只有师傅是徒儿最亲的亲人了。您要是不……”

听他提到“亲人”二字,张公公猛地一激灵,突然冒出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来。

莫不成这江凌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意图,只是单纯想回家过年?

他受命巡视灾情,若想回家过年,不先来复命就跑回家自然是不成的。

所以他才拼着失去面圣的大好机会,早早写了札子,在年前赶回来,硬着头皮跑到宫门口晃一圈?

自己接了他的札子,倒是正中了他的计了。

如今这烫手的山芋却是到了他自己的手中。

若是赶紧交上去,皇上不免堵心。

若是不立刻交上去,延误了赈灾大事,皇上倒是可以把他当个替罪羊宰了。

想到此,他气得抬起右脚,狠狠踹在小永子的大腿上,骂道:“我呸!你才是那不长眼的蠢东西!”

小永子揉着大腿,眼中含泪,只能自认倒霉:……马屁没拍上,还挨了打,看来今年,他流年不利。

*

却说锦鱼,心里虽是记挂着江凌,可也不能扰了江家人过年的兴致,只得强打精神,与人倒也有说有笑。

到了申时,一切齐备,一家人都聚在祠堂里,热热闹闹准备烧香祭祖。

圆儿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报说,江凌回来了。

锦鱼先是大喜过望,随即又忧虑不已。

江凌领的可是钦差,往返昌县单程也要两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了吧?

她拔腿想跑回晓光院看看是怎么回事,可一抬头,就见江家列祖列宗的棕红色排位齐压压地排在上头,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忙收住脚,眼巴巴地看向永胜侯。

永胜侯手上本已经接过了三柱高香,正要往油灯上凑,闻言转头,正对上锦鱼的眼神,轻咳了一声,把香往旁边挪了挪:“他倒赶得及时。老祖宗们也必是想见一见的。三郎媳妇,你快去帮帮他的手,让他赶紧收拾利落过来祭祖。”

锦鱼闻言,既有些意外,也大为感激。

永胜侯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好像是个只会跟姨娘享乐的糊涂废物。

想不到关键时刻,处事还挺明白。

她忙谢过,飞快地跑回了晓光园。

*

她赶到时,香罗和玉钰正伺候着江凌在换衣裳,这是一件簇新的月白色衣裳。

交领右衽,长袍大袖,是锦鱼替江凌裁制的一件深衣。衣料是最好的素色漳缎,只在衣裳边上下功夫,配了石青色绣金银线的火焰纹。虽是简洁,却更凸显了衣料的质感和做工的精致。

江凌穿上更巧显得人才出众,翩翩少年。

锦鱼笑对香罗道:“你倒是机灵,翻出这件来给爷换。”

茯苓如今替她分担了大半中馈琐事。豆绿她身边是离不得的。她想着今日要与江家众人在积善堂守岁,江凌又不在,这才叫香罗与玉钰两个守着院子。

不想江凌竟突然回来了。

就见玉钰急着上前道:“姑娘,是我的主意。”

锦鱼因这玉钰是许夫人院子里出来的人,素来有些防着她。

见她这样急着抢功,眉头不由皱了皱。

香罗一向管着外头的田庄铺子,这内宅的针线倒确实是玉钰在管。

她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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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玉钰,可也没为难过她,仍是她屋里的一等大丫头。

香罗也好,玉钰也罢,身契都仍是许夫人手上,以前倒没什么,她也没多少秘密可以让她们出卖给许夫人讨好的。如今有了王青云的事,身边若是还安插着许夫人的探子,倒真是个麻烦。

她不由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不过此时她还顾不上,便笑着随口赞了玉钰一句,这才看向江凌。

江凌目光温柔如水,嘴角微翘,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了然于胸。

两人目光一对,她莫名地红了脸。

成亲后,两人还是头一回分开。虽只是分开了六日,可她怎么竟觉得有些陌生羞怯?见了江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呢?她顾左右而言他,先跟丫头们没话找话,也是免了这份说不出来的尴尬。

却听江凌道:“就差系上绦带了。可否劳累一下娘子?”

锦鱼脸上更热。嫁过来这么久,这种事,江凌素来不让她动手的。

人说小别胜新婚,难道江凌改了性子?

可她也没时间磨蹭,只能轻轻咬了咬红唇,忍住羞意,从玉钰手里接过那条玄色闪银蓝的丝绦,走到江凌身前,半弯了腰,双手伸长,试图把绦带从江凌身后绕过来。

江凌虽瘦,个子却不小,她的胳膊未免有些不够长,只得把脸微侧着,几乎贴到江凌的身上。

这件衣裳,她叫熏的是冷松的香气。

江凌又才洗漱过,便有玫瑰花胰子的淡香渗入这冷香之中。

再混合着江凌的气息,竟叫她忍不住心旌摇曳,指尖发颤,一个没捉住,那绦带像条银鱼般,从指尖滑出,坠落在地。

豆绿便上前要捡起,却叫玉钰抢先了一步。

玉钰笑道:“姑娘做不惯这些事的,不如叫我来吧。”说着竟是上前,身子一挤。

锦鱼不由自主往后一退,差点儿绊了一跤。

江凌见状,及时往前一跨,揽住了锦鱼的腰身,待她站稳之后,眉眼寒星闪闪,冷如冰霜道:“你这个丫头规矩没学好。以后别叫她在跟前伺候了。”

江凌对锦鱼素来尊重,从来不插手屋子里的这些琐事。

这样疾言厉色还是头一回。

锦鱼也很气恼。

可是大年三十的,也不想为了个丫头置气,再说祠堂里全家子都在等着呢。

玉钰见江凌骂她,一双桃花眼顿时涌上了晶莹的泪光,委屈道:“奴婢也是想好好伺候爷。”

这作派,锦鱼倒是想起来之前她娘院子里的那个玉钩来。

那玉钩也是许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后来勾引她爹不成,被她爹卖了。

再看这玉钰倒也真是有几分姿色。此时垂着泪,眼儿还斜斜地瞟着江凌,一副欲说还羞的模样。

她心里不由大怒。刚才她还想着怎么把香罗玉钩的身契都从许夫人手里要过来。如今看来,这个玉钰却是不能再留了。

她忙朝豆绿看了一眼。

豆绿上前一手夺过玉钰手里的绦带,怒道:“爷都发话了,你还敢顶撞?还不快下去。这两日不叫你出来,不许出自己的屋子。”

不想那玉钰竟是“哇”地哭了出来,道:“我知道我比不了你们能讨姑娘的欢心。咱们从景阳侯府来的人,就我一个不招待见。我……我倒不如死了干净。”

锦鱼没想到她竟敢撒泼。

正要发作,就见香罗突然上前,一把揪住玉钰的后脖领子,死命往外拖,嘴里道:“姑娘这样菩萨般的人,你不敬着护着,倒使这没心肝的龌龊手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回了趟景阳侯府,说是去看你娘老子,今儿便来折腾姑娘!大过节的,你敢给姑娘添晦气,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玉钰还在挣扎,豆绿早叫了几个婆子,上前,几人一撮,把她拖了出去。

锦鱼便吩咐先把玉钰看守起来,回头再处置。

自己这回也不敢再羞哒哒地束手束脚,从豆绿手中接过绦带,紧紧贴着江凌的身子,把腰带亲手给他系好。

又叫人拿了件猞猁皮里的玉色羽纱面斗篷给江凌从外头罩上,两人这才匆匆跑去祠堂祭祖。

祭了祖,江家人便到积善堂吃年夜饭。吃完馎饦春盘,小孩子们都跑到园子里去放炮竹烟花。

外头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火光闪现,丝丝雪气里顿时多了硝烟味儿,伴着孩子们的大呼小叫和稚嫩的笑声,过年的热闹洋溢着江家的后院。

远远的,还传来孩子们在可爱的儿歌声:卖痴呆啦,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多买有多送哦!赊账也随我来哟……

大人们则都聚在积善堂里打牌守岁。

锦鱼头一回打牌,牌都认不全,难免紧张。

江凌紧贴锦鱼身旁坐着,教她。

他唇鼻之间,是锦鱼粉嫩的耳垂,雪白如嫩藕般秀丽的颈项,鼻息之间,也绵绵都是锦鱼身上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

她间或轻轻一摆头,那香气便更浓几分,粉嫩如桃花瓣的耳垂,或是晶莹的耳骨,会从他的唇梢鼻尖似有若无地蹭过去。

那粉嫩的耳垂有一个小小的肉乎乎的凹,滴珠红宝耳坠子再那么轻轻一晃,折射着红烛的光,他只觉得心神摇曳,看那一张张的牌面,都不真切。

勉强打了大半个时辰,白夫人,胡氏,顾氏都赢,就锦鱼一个人在输。

锦鱼不由有些气恼,一边叫豆绿再去拿十两散碎的银子,一边嗔怪江凌:“你可是存心的?怎么就我一个人输呢?!”

江凌舔了舔发干的唇,喉结上下动了动,笑道:“娘子不要冤枉我。实在是母亲与嫂子们牌技高超。不如换个人来打罢?我们去跟孩子们玩一玩。省得你输了,找我的晦气。”

胡氏赢得最多,正在兴头上,自然拉着锦鱼不放。

白夫人眼光转了转,把手上牌一推,笑道:“老三怕是累了。若是想先回晓光园便回去吧。我也支持不住要先睡了。明儿卯初我还得穿着大礼服,进宫朝贺。”

胡氏嘻嘻笑道:“母亲这是心疼老三夫妻小别胜新婚吧。”

一句话,锦鱼的脸顿时像那正燃烧的红烛,又红又热。

白夫人笑嗔胡氏道:“你们哪一个我不心疼?你倒也心疼心疼我!”

说着,一边站起捶了捶腰,却问江凌:“明日你可也要去朝贺?”

江家虽无圣宠,但也是一等侯爵府邸。元日大朝贺,文武百官给皇上祝贺新年,永胜侯夫妇也得按时去。只不过是按品排列在殿外,祝贺完了,在宫里吃一顿冷饭,便回家来。

往年自然没江凌什么事。不过今年江凌领了钦差,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同。

之前锦鱼倒没想过这事。

就见江凌摇了摇头,道:“五品之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我才八品。早着呢。”

锦鱼便道:“这大冷的天,去了也是在殿外受罪。还不如不去。”

白夫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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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会心疼人的。”

胡氏手上清点着自己面前赢的碎银子,倒有小二十两,笑得合不拢嘴。

她听到这话,道:“如今呀,婆婆是说不到三句话,就得赞三郎媳妇一句!”语气虽是羡慕,可多少有些酸叽叽的。

锦鱼垂下的手轻轻扯了江凌的绦带一下。

江凌便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她替大嫂在管家。我看母亲真心疼的人是大嫂你呢!”

锦鱼:……

江凌这话说得其实有点不客气。不过也是事实。锦鱼这家管得再好,以后还不都是胡氏的。

若不是她,胡氏现在生完孩子,哪能养得这么白胖白胖的。

按理,胡氏确实该比白夫人更感激她在当家才是。

胡氏把银子一推,叫丫头收起来,站起身来笑道:“我不过是眼热说两句,老三你这就护上了。唉,我就说呀,咱们妯娌三个,就老三媳妇是个最有福气的。婆婆疼,丈夫宠。就是我这个做大嫂子的,也得护着。得了得了,你们两个这是小别胜新婚,我不阻你们的道了。快去快去!这里有我跟你二嫂子伺候着呢。”

说着轻轻推了锦鱼一把。

二嫂顾氏是个老实人,听了这话,也起身道:“你这一向也辛苦了,三弟也是奔波回来。是该早些歇歇。”

锦鱼与江凌便顺势辞了众人,回到了晓光园。

进屋一边换衣裳,她便问豆绿:“我记得之前在景阳侯府,父亲给过我们一块黑山羊血。后来娘给我塞嫁妆里了。你去找出来,分一半送给夫人去。”白夫人说她会心疼人,她不能名不符实。刚才白夫人揉腰,定然是腰痛。明天去大朝会,怕是难熬。

江凌听了,笑道:“你可是刚才看见母亲揉腰?那是老毛病,不是扭伤。黑山羊血大概没什么用。”

锦鱼想想,也有道理,便又吩咐豆绿道:“你回头去翻翻,看看库房里有没有护腰之类的东西。若是找一副送过去。”

豆绿应下不提。

江凌眉眼迤逦,瞥她一眼,道:“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对婆婆比对夫君都上心呢。”语气酸得能沾饺子吃。

豆绿在旁边又“噗嗤”笑出了声。

锦鱼也红了脸。江凌回来,她不是忙丫头的事,就是忙婆婆的事,唯独一直没问江凌这一趟出门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时两人总算洗漱完毕,换衣睡下,打发了丫头们出去。

两人头挨头躺在床上。锦鱼便主动凑到江凌身边,柔声问他巡灾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想说问完这事,消消江凌的怨念,再好好谈谈王青云的事。

不想她的这一番盘算全落了空。

第92章连升三级

因为江凌根本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她一靠过去,江凌就捉住她的小手,环到了自己的腰上,道:“你也不看一看,这大风大雪的天,我来回奔波,瘦没瘦?伤没伤?”

锦鱼轻轻挣扎了一下,手被抓得死紧,根本拔不出来,只得轻笑着,把头蹭到江凌胸前,又感觉这胸膛比她记忆中的更加炽热。结实的胸膛起伏着,她仿佛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她的心,便也慌乱地蹦蹦跳跳起来,好像藏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想我……”江凌的语气像个深闺怨妇,大掌干燥、滚热,牵引着她的小手,在被子下不安分地游走。

“想……想的……”锦鱼嗓子发干,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哼哼的,嘤嘤的,也不知道江凌听没听清。

可她刚哼完,炽吻就落在她的发顶,慢慢滑入她的颈窝,顿时如急雨洪流,终是裹挟着她再也无法完整地呼吸。

*

及至第二日醒来,锦鱼只觉得浑身都发着酸,连眼皮似乎都累着了。她醒了一会子的神,才费力地睁开了眼,江凌却已经不在床上。

外头明亮的天光从糊了皮纸的步步锦窗棂格子里射进来。

锦鱼脑子空白了片刻,突然一惊。这样亮堂,还不得将近午时了?太丢脸了,她慌得大声叫人。

不过片刻,豆绿就脚步咚咚地跑了进来。

她忙问几时了。

豆绿笑道:“几时也不打紧。家里的事茯苓跟大奶奶二奶奶安排得妥妥当当。侯爷夫人姑爷进宫还没回来。姑娘要是还觉得身上累得慌,就再睡一会儿。”

锦鱼这才松了一口气,倒头想再眯一会儿,突然又翻身爬起:“你说什么?姑爷也进宫了?”

豆绿笑道:“可不是。府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接待过宫里的人了。门上的人见是个小太监,吓得摔了好几跤,才把信送明白了。大约是辰时吧。说是皇上知道咱们姑爷回京了,特意传召的。”

锦鱼只觉得懵头懵脑,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大朝会的日子,皇上要见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就算江凌领了钦差,也只是一个八品小官,皇上不可能想得起来特意召见吧?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

而此时,江凌也觉得这事诡异得很。

他昨天跑来叩宫,只是为了要回京过年,不得不来应个卯。所以早就准备了札子,如他所料顺利递进去,他就跑回家了。

根本没打算皇上初八开朝前会来搭理他。

他的计划是,趁着过节拜年的功夫,跟王尚书还有景阳侯,商议出一整套的赈灾方略,然后尽力争取到太子与袁相的支持。等一开朝时,就呈报上去。只要皇上一点头,便可以立刻启动,救民于水火。

可今天他正睡得酣甜,皇上却派了小太监来传召。

他被带进宣明殿后没多久,永胜侯和白夫人也被叫了进来。

三人因在宫里,没法子商议什么,可是眼神之间,都十分忐忑。

整件事确实匪夷所思。

这宣明殿是皇上筵宴之所。也是今日大朝会午宴的正殿。

大朝会赐宴自然也是分等级的。

能进宣明殿的,都是宗室王公。

往年永胜侯与白夫人进宫,都只能在外面的偏殿吃一顿冷饭。

朝中大臣,如王尚书也没资格进殿。

今日皇上把他们一家叫到这里来,肯定也不是要在这里给他们赐宴。

那叫他们来做什么呢?

肯定跟赈灾的事无关。

一来这位皇上虽也算得上勤政爱民,可却并不是什么圣主明君,并不像真把天下百姓的生死安危记在心上的人。

二来,若是为了灾民的事,该叫来一起见见的,就不会是他爹与白夫人,而应该是太子袁相公王尚书等人。

虽然捉摸不清皇上叫他们进来做什么,他还是趁着等候的工夫,暗暗打着腹稿,把之前的方案又整理了一遍,以备皇上万一真的问起来,他能呈报得有条有理,争取给皇上留下一个更好的印象。

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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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末刻。

眼看将近午时,大宴将开,永胜侯与白夫人都明显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外头才有人来传,说是皇上马上就到。

他们忙整理衣裳,站起身,出殿外恭迎。

远远地就见一架步辇高宽各丈余,四周俱是朱漆雕板,刻着五彩贴金的龙云纹样,由三十二个太监抬着,又前后前后不知多少宫女太监,煊煊赫赫地来了。

皇上的仪仗之后,跟着四五十王公贵眷。

三人忙在殿前的红毯上跪下迎接。

一时皇上下了步辇,走过他们身旁,问是何人。

就有随侍的公公答了。

皇上笑道:“啊,正是呢。朕这一忙,差点儿忘了。快起来,叫朕瞧瞧。”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那公公想来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提醒道:“皇上,这儿风大,回头吹着了。不如进去再慢慢瞧。”

皇上倒也没坚持,径直往殿里去了。

一时就有太监来叫他们起身,等跟在皇上身后的王公宗室全都进去了,才有太监引着他们一家进了宣明殿的正殿。

进门就见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厅里,立着一根根顶天立地怀抱粗的金丝楠木大柱。

大殿的正中上首,坐北朝南,放着一张金龙大宴桌,后头竖着紫檀木金龙边嵌珐琅五伦图大屏风。

皇上坐在正中。

左侧有一张宴桌稍小,也是金龙宴桌,坐的是太子。

下头两侧东西一字排开,摆放着数十张的宴桌,俱都铺陈着明黄桌布。

男左女右,席面上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一家三口最后进来,立刻成了目光的焦点。

江凌站在永胜侯与白夫人身后,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一家与这些人没一个熟悉的,他有一种草鸡进了凤凰窝的不适感。

正尴尬,就被小太监引到了皇上的宴桌之旁。

就见皇上兴致极高,笑指着他道:“我就说你眼熟。今日才知道是为什么!果然是像的!”

江凌:……像什么?或者是像谁?

那天皇上头一回见他,也是一直盯着他打量。他当时还以为是见自己长得好看。原来不是。

电光石火之间,他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正想着,就听太子道:“还是父皇慧眼如炬。江凌长得,果然有几分像当年的孝慧仁皇后。”

一颗石头落了地。

虽是历经了几代,江家与皇室的血缘早就淡薄得如白水。

可是细究起来,皇上跟太子与他们永胜侯府仍算是亲戚。

皇上被奉承得大笑起来,道:“本是想不起来,昨日祭祖,见了先孝慧仁皇后的画像,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朕瞧着江凌,就觉得亲近。”

语气中不免带着得意,又指着江凌叫他去见几个年迈的宗亲,让他们瞧瞧像是不像。

这种情形之下,谁会扫皇上的好兴头?自然都没口子地夸江凌,说他不但长得像孝慧仁皇后,怕也有几分孝慧仁皇后的品格。重点当然是皇上英明神武,洞若观火,什么也逃不过皇上的一双慧眼。

甚至还纷纷说起当年孝慧仁皇后的事迹来。

一时殿中感怀当年,热闹非凡。

动情之处,皇上便道:“想当年孝慧仁皇后何等高仁厚德惊才绝艳!近日雪灾肆虐,民情悲苦,想来她老人家在天之灵心生不忍,这才派了江凌来助朕!朕今日当再追谥她老人家一个慈字,以为缅怀。日后便称孝慧仁慈皇后。”

江凌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对江家,可真是天降隆恩了。

永胜侯与白夫人自然比他还震惊,两人颤着声音匍匐在地谢恩。

江凌见状,也忙跪倒。

耳中听着殿内一片此起彼伏的颂圣之声,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五味杂陈。

想不到让他一飞冲天的竟然不是他的才干,而是他的长相。

不过他素来不是那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凭长相那又怎么样呢?

长相也是天赐的福分啊。

他跟在永胜侯白夫人身后谢过恩,便有小太监来引着,起身准备退下去。

不想就听皇上又道:“等等。你们江家既是孝慧仁慈皇后的娘家,便是在这里坐着享宴也不算逾越。在哪里给加几个座儿吧。”

江凌:……

这份恩宠怕是到了下半日便会传得全京城人都知晓了。

江家三人又忙下跪谢恩。

一时谢恩毕,等着宫人安排座次之时,就听有人笑道:“父皇,儿臣惭愧。之前与江凌虽是相识,竟没瞧出他长得极似孝慧仁慈皇后。不如就把座儿加在我这桌吧。”

“你呀,成日嬉笑玩乐,不务正业,认识的人倒是多。”皇上嗔笑道,语气中都是宠溺。

江凌听得这人认识自己,一时倒想不起是谁,便半抬了头,偷偷看去,却见说话的人二十上下年纪,修眉高鼻,面庞略扁,下颌宽大,穿着金黄袍服,肩部与前胸都有两条团龙,仪表堂堂。确实是他认得的,是诚亲王。

就听诚亲王嬉笑出座上前行礼道:“父皇,儿臣也想替父皇与皇兄分忧啊。可父皇英明,皇兄能干,儿臣还是少给你们添乱了。不过,今日父皇既缅怀孝慧仁慈皇后,儿臣也想表表孝心,替永胜侯求一个祠禄官之职。”

祠禄官名义管着京城内外的宫观,其实是个虚职,领干俸、无官品,不用上朝办公事。一般都是加给勋臣贤老的优遇。只因这些人年纪或是才干不足,不能授予实权,又或是皇上想多给谁一些品外俸禄,便任以此官。

江凌听到这个建议,心中不由警惕。

诚亲王作为皇后娘娘的幼子,在京中的名声向来有些荒唐。不然也不会以堂堂亲王之尊,跑去偷听柳镇的洞房墙角。当初救人的是锦鱼而不是锦心,这事就是从他府里传出来的。

可若他真这般荒唐,又怎么会连他家的这点极隐秘的事,也了如指掌?不然不会替他们家求一个无官品又高俸禄的虚职。

正疑虑之间,就听皇上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这样吧,便任一个内祠判官。回头着吏部办理。”

内祠判官,通常由省级官员或者是五品以上朝官兼任。

算是极恰当的恩任。

江凌不由又有些不确定。难不成皇上也知道永胜侯府的家规?所以诚亲王才知道的?

不及细想,只得跟着永胜侯与白夫人再度磕头谢恩。

刚站起,正要被太监引着入座,就又听有人道:“父皇,如今江凌既替父皇巡灾,却只是个八品,行事未免受限不便,儿臣推荐他暂代一个枢密都承旨之职,待年后平定灾情,论功行赏,再行转正,岂不合宜?”

皇上哈哈笑道:“好,准了。”

江家三人再度下跪谢恩。

在场众人纷纷赞颂皇上太子英明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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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爱民如子,治国有方。

一时殿内气氛欢快热闹,皆大欢喜。

他半垂眼眸,勾着嘴角,看上去自然是欢喜的,只是他心里却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

枢密都承旨隶属于枢密院,是皇上的秘书机构。

赈灾的事原本由太子所领,如今出了事,皇上亲自过问,派了钦差。由枢密都承旨的人出面,确定是最妥当不过。

本来对太子来说,最好是推他做个东宫的属官,那么,待他平定灾情,这份功劳,仍能算在太子头上。

但太子明显也不是个蠢的。若太子直接推荐他做东宫属官,就是在跟皇上争权。

推他做枢密都承旨方能显得太子对皇上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但是这都不是江凌紧张的理由。

太子能坐稳东宫之位这么多年,也不是光凭一个嫡长子的身份。推他做枢密院的官职他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这枢密都承旨是从五品的官职。

如此事能成,他连升三级,自然风光。

可这说明太子根本不知道他家那官不上六品的家规。

皇上明显也不知道。

那么诚亲王是怎么知道的呢?又或者是他多虑了,诚亲王只是想到他爹从未出仕,不能真授予实权,这才推了个祠禄官。

谢过恩,江家三人才分别落座。

江凌的座位在诚亲王右侧。

诚亲王态度甚是亲热,笑道:“想不到今日见到你。前日王妃还念叨说想请你们夫妻过府。上回你家夫人在宏福寺插的宴体花,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初三日我们府里设了宴,回头我让他们给你们夫妻送一张帖子去。”

江凌听了,起身惶恐道:“王爷赐宴,本不敢不去。只是初三日,我与内子要回景阳侯府跟老太太拜年。”

江家的规矩,初一入宫,初二本家长辈亲戚上门拜年,初三各自走亲戚。倒不是假话。

诚亲王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要他坐下,笑道:“不必这么惊惶。初三来不了,就初四来,初四我们还请了京里最有名的南曲班子来唱戏。”

诚亲王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江凌若是再不答应,就叫不识抬举了。

可江凌想了想,只是笑着拱了拱手,道:“不敢再耽搁大家吃饭了。”

就见诚亲王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勉强难看的笑容,挥了挥手。宫娥这才上前送菜送酒。

江凌也知道,他这是得罪了诚亲王。

可他不得不得罪。

之前他因为锦心的事,去诚亲王府见过诚亲王一面。

当时诚亲王倒也不难说话,只是事后与他再无交集。

后来插花大会后,诚亲王妃有一次宴客,给锦鱼送过一张帖子。

锦鱼说诚亲王府与敬国公府关系亲近,想来敬国公夫人和锦心也会去。她不想去惹麻烦,因此寻了个理由推了。

今日诚亲王见皇上对他甚是喜爱,突然跳出来当众说认得他,还替江家求了恩赏,拉他同桌,又邀他到府。这般折尽身段,好似三顾茅庐,必有所图。

他现在既然半只脚踏进了枢密院,就不该与哪位皇子过于亲近。

不过,最重要的是,锦鱼明显没有想跟诚亲王妃交好的打算。

反正都要得罪的,不如由他来得罪诚亲王,倒省得锦鱼让诚亲王妃记恨。

*

锦鱼这一天自然都悬着心。不过也没闲着,正好有时间,便把玉钰的事情处理了,又与香罗商议了绿柳庄的事。

直忙到申时,才听到外头消息说,江凌与永胜侯白夫人回来了,让都到积善堂去等着。

她也顾不得收拾,带着豆绿就匆匆跑去了积善堂。

到得那里,就见永胜侯与白夫人坐在上首,江大郎坐在左手下边,江凌坐在右手。

二房那边的人还没到。

见她进来,江凌立刻给她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锦鱼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微红,上前行了礼,在江凌身后坐了,掏出梅粉手绢轻轻沾沾额角细细的汗珠子。

一时人都到齐了。

永胜侯便让江凌把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都叙述了一遍。

最后永胜侯道:“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缘故!孝慧仁慈皇后对江家恩深似海,明日咱们便给她老人家在祠堂里供奉一个排位,以后也世代享江家子孙香火。”

出嫁女,按礼法,自然该在夫家享香火的。

因此江家虽然世代都老老实实遵守孝慧仁慈皇后当年的懿旨,却并没有她的画像牌位。自然也就不知道谁长得像她。

锦鱼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嘴角一直在翘啊翘的。

原来江凌这副好容貌竟不光是赏心悦目,还能升官发财!

因为长得像孝慧仁慈皇后居然能连升三级!

江家也因此咸鱼翻身。

其实细想想,她当初从来没考虑过要嫁给柳镇,怕也是因为江凌长得好看。

永胜侯与白夫人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因此交待完这事,便都各自回院歇息不停。

江家众人便又围着江凌问东问西,好容易才散了。

江凌这才跟锦鱼回了晓光院。

江凌自然也累得厉害,喝了几杯热茶,洗漱完,倒头便睡。

锦鱼还是没机会跟他说王青云的事。

不过想想王青云也不是明天就嫁太子,这事倒也没那么十分火急,因此也就放宽了心,早早歇下。

明天要回景阳侯府,她可有的事要做。

要从许夫人手里把香罗的身契要回来,又把玉钰处置了,并非易事。

她也需要养养精神。

第93章后继有人

大年初三。

因外头仍是雪路难行,江凌与锦鱼是同车去的景阳侯府。

不过坐的不是景阳侯府原来的那架快散架的老马车。

这架马车是锦鱼拿国色天香园的钱买的。

虽然只简单地雕了牡丹花与白鹭鸟,取一路富贵之意,雕工也朴素,但用的却是红柚木,十分结实耐用。

锦鱼指着它用上个十年八载的。

外面挂着蓝色的车帷,四角挂着金红色五福璎珞。

因这马车平素在国色天香园还有他用,就没烙上永胜侯府的徽记。

一时停在景阳侯府角门前,就有小厮上前问是谁家。

豆绿先就跳下马车,给小厮手里塞了一个荷包,笑道:“怎么,五姑奶奶回娘家,都不认得了?”

景阳侯府门上的总管朱老四在一旁听得立刻上前行礼,道:“这架马车不是眼生么!以后便记得了。”

豆绿自然也不忘给他也塞了个沉甸甸的大荷包,问:“今日几位姑奶奶可都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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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四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贴在豆绿耳边道:“今日除了四姑奶奶,应该都能回来。”

当初他可是眼见着两位姑爷上门接亲的。

还得说他这大门没白守这许多年,见人多,一眼就看得出来好赖。

当初四姑娘轰轰烈烈的,他却觉得小公爷不是个会疼人的。果然这才不到一年,四姑奶奶请个客,都能惹出天大的祸事来。现如今皇后娘娘还被连累得在宫庙里吃苦呢。这个节景阳侯府也因为她没过好。四处托人说项,便连老太太都出动了,只求顾家原谅。

如果这个时候四姑奶奶还大摇大摆地回娘家,实在也说不过去。

五姑爷就不一样了,不但长得好,对五姑奶奶更好。

五姑奶奶这福气才刚开个头呢。

他殷勤地亲自将江家的马车引进了角门,又上前张罗着把地上的浮雪扫个干净,服侍着江凌锦鱼下车。

听说姑爷长得像孝慧仁慈皇后,得了皇上的亲眼,他不由多看了江凌几眼。越看越觉得,日后一定大富大贵,态度便越发殷勤。

锦鱼自然不知道朱老四的这些小心思,只当今日门上格外殷勤,是豆绿红包给得足。

*

一时被婆子领进了喜福堂,就见屋子里早坐满了人。

上首中间一张花梨虎脚软榻,上头放满了银红大引枕,前面搁着一只黄铜大炭盆,远远地都感觉到热气扑面而来。榻上空着,老太太身子不好,自然是要等大家快开席了才露面。

正面左手坐着景阳侯,脸色阴沉。右手的座位却是空着,许夫人还没来。

侧面两排大太师椅上,左边坐着卫家人并几个嫂子锦柔等,右首头一位坐着个紫膛脸,正是宜春侯世子,却不见锦熙。后头又坐着二姐锦芬与周家七爷。三姐三姐夫还没到,椅子空着。

她与江凌进去,先给景阳侯行了礼,景阳侯脸上勉强露出几分喜色。

他们便一一见了人,问候过,这才坐下。

江凌便仍让她坐在前头。锦鱼便顺势坐下了。

锦芬虽与她隔着两个座位,却转过头来,勾着嘴角,道:“如今瞧着,还是咱们五妹妹最会嫁人。妹夫转眼就进了枢密院,连升三级,难怪鼻孔朝天,连我这个姐姐都当不认得了。”

锦鱼并不想搭理锦芬,不喜欢她的势利。

上回她请客,锦芬没来,后来周七生日,锦芬来请,她连礼都没送,更没与江凌去作客。

不过现在江凌出仕,王青云也要去争太子妃,她虽仍不想跟锦芬交往,可也不想再得罪了周家,便笑道:“姐姐说这话,我怎么不明白?许是我太忙,没空去找姐姐玩耍,因此怪我么?”

锦芬冷笑道:“大家姐妹,你又何必装什么傻。不就是当初你请我与锦兰去国色天香园,我们去了敬国公府,没去你那里么,你就记上仇了。请你你不来也就罢了,连份薄礼都没有,这逢年过节的,也没个节礼。真真是小肚鸡肠的。”

锦鱼没想到锦芬竟把话撕掳得这样明白,不由有些生气。当初的事,本来也是锦芬自己势利,如今倒来怪她?不过是见江家得了圣宠,江凌也眼见着仕途大好,这才想着又贴过来罢了。这样的人,她是真不想理会。

就听江凌道:“二姐姐,二姐夫,你们莫要误会了。我家锦鱼最是心胸宽阔,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只是我想着当初江家请你们,你们没来。我怕你们嫌弃江家无权无势的,因不好叫你们为难,这才叫她远着你们的。”

头一回听江凌在外人面前说“我家锦鱼”,锦鱼脸上不由微微泛红,怎么这么顺耳呢?

至于吵架,她完全放心了。这件事,江凌就输过谁。

这不,一下子把她们的姐妹矛盾,转化成了江周两家的矛盾。当初江家请周家,周家不来,自然江家也就不必跟周家走动了。

因为江家空有爵位,却无权无势,远不如周家。

江家主动巴结周家,那叫趋炎附势。

江家不搭理周家,那叫一身傲骨,不为五斗米折腰。

锦芬能骂锦鱼小肚鸡肠,那是占了姐姐的名分。可是锦芬敢说江家小肚鸡肠么?

锦芬被怼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周七爷则怒目看了看锦芬,板着一张胖脸没说话。

景阳侯也异常沉默,好似没听到他们的唇枪舌剑。

这时锦兰跟黄家五公子也进来了。

两人行完礼,见过人,便落了座,锦兰与锦鱼相邻。

这次过节,锦兰送了节礼来,倒也不算太薄。锦鱼便也送了一份回礼。

虽是简薄,却好歹维持了半分联系。

这时便听宜春侯世子道:“岳父大人,人都到齐了吧?不如打发人去叫锦熙,也把岳母请出来?”

锦鱼:……

其实她一来,就猜大概许夫人因为锦心的事,不肯出来见客,锦熙才进去劝说的。

宜春侯世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景阳侯脸色更加阴沉,反转向锦鱼道:“开席还早,老太太成日念叨你,你带着你姑爷进去单独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吧。”

这倒是正中锦鱼下怀。在这里跟锦芬锦兰他们坐着,也没什么话说,实在尴尬得很。

她忙起身,正要离开,就听一个柔柔的声音道:“我陪姐姐去吧。”

却是锦柔。

锦鱼暗暗皱了皱眉,却也不好拒绝。

“父亲,我也好久没给老太太请安了,真想她老人家呢,我也去吧。”不想锦兰也站了起来。

锦鱼:……

算了,她今天本来也没有什么话要单独跟老太太说的。

“三妹,你这话说得。我若不去,倒像是我不想老太太了一样。我不提,不过是想着她老人家身子不好,不敢去打扰罢了。”说话间,锦芬起了身。

锦鱼笑笑。

出门时,锦柔上前要挽锦鱼的手,十分亲昵的模样。

不想江凌却上前一步,道:“六妹妹仔细脚下,这地上还有薄冰。还是我来牵你姐姐吧。”

锦柔:……

一时众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期颐堂。

自然叫门口婆子拦下了。一时婆子进去通报,回来道:“老太太这会子正在换衣裳,不方便,说孙女和孙女婿们的孝心她都知道。天寒地冻地就不要再来回跑了,你们且回喜福堂等着吧,一会子给你们每一个都多包几两压岁钱。”

这打发小孩子的口吻叫众人都笑起来。

锦芬得意地瞟了锦鱼一眼,道:“瞧瞧,还是我说中了吧。咱们就不该来扰了老太太。都是孙女儿,谁比谁脸大呢!”

说话间,众人都要转身回去。

却听那婆子笑道:“五姑奶奶,老太太说你向来最会配色,让你进去帮着挑下衣裳首饰。”

锦芬脸上勃然变色,却也不敢说什么,转身脚步重重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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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走得急了,没走两步,脚下一滑,竟仰面摔了一跤,也顾不得爬起来,指着周七爷哭道:“人家都知道牵着媳妇走,你看我摔这一跤,就干站着么,也不知道扶一扶?!”

那周七爷极不自在地上前,勉强伸手扶她,嘴里嘟囔道:“刚才岳父明明说只让你五妹妹来。我让你别来,你偏要跟了来,自讨没趣,活该。”

锦兰上前也扶了锦芬一把,笑道:“是我不好。没个眼力见儿的。我是瞧明白了,如今这个家,就是五妹妹最受宠,虽说五妹夫长得像孝慧仁慈皇后,才得了皇上青眼。可说到底,也是当初五妹妹还没嫁,父亲就给五妹夫塞进了户部,这才有了面圣的机缘。你我成亲多年,相公也没什么正经的差事,父亲可没过问过一句?这份慈爱,便是大姐姐四妹妹这样的正派嫡女都比不上。咱们跟她争宠,倒是不自量力了。走吧。”

锦鱼听了这话好生无语。当初江家什么光景。周家黄家什么光景。周家黄家自己不管,她爹怎么好越俎代庖?

锦芬与锦兰向来关系最好。听她跟自己也算是同仇敌忾,倒好受了些,瘸着站起来,瞪了锦鱼一眼,扶着锦兰慢慢走了。

那周七爷哼了一声,竟是索性当了甩手掌柜,还跑到江凌跟前,打听起大年初一宣明殿发生的事情来。

那黄五爷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毕竟这可是年节期间,京城最传奇,最八卦,最轰动的新闻。

江凌因长得像孝慧仁慈皇后,一夜之间飞升三级,还带得没落多年的永胜侯府鸡犬升天,在宣明殿赐宴。谁不想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也沾点人家的好运道!

相比之下,敬国公府暖房垮塌死了人,太子被暴民所围,皇后娘娘宫庙祈福,过年期间都没能出来露面,这些也很轰动,可多让皇家丢脸啊。大家就算想议论,也只能私下说说。

江凌便一路往回走,一路把能跟人说的都说了。

这头众人都走了,锦柔却仍站着,缠着那婆子道:“也让我跟着五姐姐进去,学学怎么挑衣裳首饰罢。”

那婆子冷着脸道:“六姑娘别为难我一个下人了。”说着让开路,请锦鱼进去。

锦鱼大概知道锦柔要干什么,怕她一直纠缠不休,便让拉了她往一边站了站,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吧。”

锦柔转眼看看左右,贴近了问:“我听说咱们在宏福寺施粥的事,皇上与娘娘都知道了。还说要嘉奖呢。我只想问姐姐一声,我可是也在名单里的?”

锦鱼:……当初她可是替锦柔争取过的。是锦柔自己不想出二百两银子。现在却有脸来问她自己在不在名单里?

至于嘉奖这事,那日王青云已经跟她说过了。

这事是礼部提出来的,皇上也首肯了。

只是想等皇后娘娘斋戒出了宫庙,再由皇后娘娘亲自召见,颁发教旨,予以嘉奖。

王青云还说,消息透出来,好几个没参加的闺秀都后悔得跟什么一样,问能不能后补上名单。

王青云怕开了口子,加谁不加谁容易得罪人,再说这也是欺君,没得惹出麻烦来,便都拒绝了。

锦鱼便摇了摇头。

锦柔顿时红了眼,顿足道:“你可是答应了要拉上我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我不信你只出了二百两!你出的钱里,算上我一份不就成了么?最多我补你二百两。再说,我不还捐了衣裳么!你是我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自私啊?”

她不提衣裳还好,一提衣裳锦鱼就来气。锦柔还不如宜姐儿,也好意思拿这件事去领功。若是如此,她还当不如把宜姐儿的名字报上去呢。

她可没欠锦柔什么。

“这是善事,都是自己的心意。没有你不出钱,别人替你出钱买善名的道理。锦柔,也就是看你跟我是同一个爹的份上,我劝你一句,老老实实做人,总有你的好处。你听得进去,便听,听不进去就算。你若嫌我自私不肯帮你,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锦芬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反正我自小一个人长大,也不耐烦跟谁假惺惺做什么姐妹!”

这样的重话,锦鱼极少说。说得她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便急急甩开锦柔的手,进了期颐堂。

留下锦柔一个人,在北风中呜呜咽咽地哭。也不知道是在后悔,还是在埋怨。

*

好容易进了期颐堂,她进了梢间,就见老太太坐在炕上,头上插着珠花金翠,身上穿着件厚厚的狐狸风毛蜜合色对襟袄,早穿戴整齐了,不由笑道:“老太太这颜色搭配得极好,年轻又精神,倒白成我的功劳了。”

花妈妈在一旁笑道:“老太太早跟侯爷说过的,说你来了,叫你先过来一趟。怎么倒全都跟来了?可是侯爷没说清楚?”

锦鱼笑道:“爹爹倒是说清楚了的。只是大家都想来沾沾老太太福气。”

老太太招手让她坐近了,笑道:“怎么倒成了小油嘴儿了,我来瞧瞧,这过年是吃了几斤的猪油渣子。”

锦鱼见老太太心情竟不坏,不由有些奇怪。

锦心的事可是也连累了景阳侯府。刚才她爹都满脸乌云,许夫人又迟迟不肯出来见面。想来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上回锦心要和离,老太太急得都病了,这回怎么倒一点都不担心?

她一边坐下,一边把小红嘴唇噘得老高,像只可爱小鸟儿,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拧了她的小脸一把,笑道:“没良心的。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我。”

锦鱼上次回来是重阳节。其实也不算太久。

不过她没顶嘴,笑着任由老太太捏巴。

花妈妈笑道:“快别拧了,五姑奶奶这小脸嫩得跟奶酪一样,一碰就是一个印子。”

老太太手指瘦得跟干柴火似的,并没什么力气。不过听劝,也放下了手,复拉着锦鱼的手道:“听说你跟你姑爷赈灾这事办得好,在皇上皇后娘娘跟前挂了号?”

锦鱼点了点头。

老太太道:“我后来才知道,你还让锦柔收罗那旧的冬衣。锦柔那丫头能成什么事,这样的事,你就该跟我说!可是嫌弃我老太婆不中用了!”

锦鱼其实也是体谅老太太不易。怕她跟许夫人为了她再闹不快。

不过老太太既这样说了,她便不客气道:“如今您要捐冬衣也好,捐那木料茅草也好。我都一概全收的。”

绿柳庄的计划虽然完美,可一时哪里去找那许多的木料茅草。她正发愁呢。

老太太这才指着花妈妈道:“这才像个样子。你回头替她办去。”

老太太和花妈妈又打听了一回江凌一夜连升三级的事。

锦鱼才问:“我看今日老太太甚是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花妈妈笑道:“五姑奶奶回娘家便是喜事了。”

锦鱼不由笑起来。

老太太也笑道:“这话不假。过年也是喜事。不过还有一桩喜事。听马太医说,你姨娘这胎怀的多半是个男娃娃。若长大了,也像你这般聪明懂事,咱们卫家也算是后继有人。”

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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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有五个兄弟,只是她跟他们都不熟,也不知道秉性如何,反正到目前为止,没一个是有名声的。

这也是锦心之前在卫家那么受宠的原因之一。

毕竟闺阁女儿要出名比男子更困难。

可锦心出嫁前,在京城闺秀之中,也算是颇有贤名。

听老太太这话,大概这五个兄弟都很平庸,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她娘的肚子里了。

这马太医听说是个妇科圣手,想来也是有几分把握才敢这么说。不然岂不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说话间,老太太指了指地上的一个三尺来宽的黄漆箱子:“那都是给你姨娘的。你一会儿回去时,就说是我叫你带回去给我配药的。省得扎了别人的眼。”

锦鱼想了想,答应下来,也懒得再过问锦心的事。

老太太这样高兴,何必提锦心来扫兴呢。

可她不提有人非跑了来提。

她们刚说完正事,还没来得及闲话几句家常,外头就有婆子来道,说是许夫人着人来请锦鱼,让她到古香堂去,商议锦心的事情。

第94章她也不傻

老太太本来高高兴兴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像一朵干巴了的菊花,抬手拍了几下炕沿,手腕上的红翡镯子撞得叮当响。

花妈妈劝道:“您不才说,以后都不管四姑奶奶的事了么,怎么又动了气!”

锦鱼忙拉住老太太的手安慰,说气大伤身。

花妈妈便劝锦鱼赶紧去古香堂。

老太太却道:“去什么去?!她本事大,锦心的事,自己摆平。别想又拿锦鱼来填坑。上回敬国公府闹着要和离,也是锦鱼出面,好容易替她们母女圆乎上的。她可有念一点锦鱼的好?说我宠庶轻嫡?都是我孙女儿,我爱疼谁就疼谁!”

老太太自然可以这么说。可锦鱼却不能这么做。许夫人是她的嫡母。她不去是不成的。

再说,锦鱼也确实打算见见许夫人。香罗跟玉钰的事,今天还得处理。

见锦鱼要走,花妈妈忙道:“五姑奶奶,你先等等。这里头事情可多,你怕是不知道,一会儿到了古香堂,不知道就里,一脚陷在烂泥里。”

锦鱼忙又坐下。

花妈妈这才把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说了。

顾小七没了,顾家不肯甘休。

敬国公领兵出京平定暴民之前,与敬国公夫人去了几回顾家,都没见着顾家夫人的面。

后来敬国公父子离了京,敬国公夫人便拉上许夫人又去了几回,却是连顾家大门都进不去了。

老太太不得已,撑着这副身子骨,陪着敬国公夫人,夫人三个人一起跑了一趟顾家。

人家顾家夫人多半也是瞧着老太太年纪大,身子骨不好,推脱不过,到底出来见了一面。

说话间透了出了话风儿。

说是顾家姑娘因为害死了妹妹,日夜啼哭,十分内疚,闹着要出家去。

家里好容易给拦住了。如今只怕她再闹起来,便想趁着她妹妹尾七之前,给她订一门亲事。

又说这亲家不好找。

毕竟这事在京城里,闹得人尽皆知,都知道当日是皇后娘娘在相看。

却偏出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谁还敢上门求娶顾茹?

话里话外,就是想顾茹进东宫。

老太太呢,认为这顾家的要求也不算无理。

毕竟这祸事也不是锦心一个人惹出来的,皇后娘娘跟敬国公夫人也有责任。

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死在了敬国公府。

再说,若是没出这事,人家顾茹做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合适的。不做太子妃,要嫁也容易得很。

如今却被害成了这样。

顾家既提了要求,这事敬国公府就该出面替人家张罗张罗。

能不成做太子妃,是另一回事。

可万没想到,敬国公夫人却一口回绝了。

说这事是意外,谁也不想的。再说,当初敬国公府也没邀顾小七,是顾小七自己要去的。这都是命,怪不得他们敬国公府。

又说,敬国公已经亲自下令,打了锦心二十板子,如今还关在祠堂反省。

什么时候顾家肯原谅锦心,这才放她出来。

太子选妃的事,全凭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心意。

之前之所以撞上皇后娘娘,都是因为那洛阳红开了。

她看皇后娘娘近日烦忧,便偷偷请皇后娘娘来赏花。

却不知道锦心背地里也邀了人。不然怎么会拉着皇后娘娘进去?

从头到尾,他们敬国公府都没掺合过太子选妃的事,是外头传错了。

话里话外,打锦心一顿,就是给了顾家交待。其他的,他们家是不管了。

老太太听了敬国公夫人这番说辞,自然明白,敬国公府这是准备把责任全推到锦心头上。反正他们对锦心本来就不满,一个差点儿被休弃的儿媳妇,要打要关,都没关系。

只有景阳侯府会在乎锦心的死活。

一来这这关乎景阳侯府的脸面。

景阳侯府的女儿在婆家犯下如此大错,人家不会说是婆家的问题,只会说是景阳侯府没教养好女儿。

这不但影响锦柔的婚事,便是其他几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在婆家也容易被人说嘴,硬不起腰杆子。

二来最要紧的是,锦心本来就是许夫人的心头肉。老太太和景阳侯本也是极疼爱她的。怎么可能不管?

敬国公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要合两府之力,让顾家别再闹腾了。

可许夫人一听锦心挨了打,还被关起来了,什么时候放也不知道。

哪里还记得是在顾家,当场也不听顾家说什么,立刻就扯着敬国公夫人,要亲自去接人。

老太太便喝止她冷静些,好容易见着顾家夫人,得先解决顾家的事。

哪知许夫人对老太太积怨已久,当着敬国公夫人与顾家夫人的面,就爆发了。

她骂卫家上下全是猪油蒙了心,没规没矩。

景阳侯宠妾灭妻,把妾室当外室养。

老太太宠庶轻嫡,只疼爱锦鱼不疼爱锦心。

还说当初锦鱼锦心同日请客,老太太偏去了国色天香园,没去敬国公府。

这才让敬国公府的人轻视锦心。如今叫人又打又骂,关起来不见天日。

老太太被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在外人面前,也不能跟许夫人对吵。

只得杵着拐,颤颤巍巍,一怒离了顾家。

回来就先找到景阳侯,骂了他一顿,说以后再也不管锦心的破事了。

那头敬国公夫人也没搭理许夫人发疯,顺势离开了顾家。

许夫人想追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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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自己先回娘家哭诉了一场,带着娘家哥嫂回了景阳侯府,拉着景阳侯,逼着他替锦心作主,让把锦心先接回家来,什么事过了年再说。

景阳侯早从老太太那里得了消息,也极恨许夫人失礼在外,还闹到了娘家。便抓住一个孝字,说许夫人忤逆婆母,把许夫人与许家人都怼回去了。等许家人走了,就禁了许夫人的足,怕她再到处闹腾,丢尽景阳侯府的脸面。

许夫人的两个儿子自然都帮着许夫人说话。

不是去找景阳侯,就是来找老太太,一是劝他们解了许夫人的禁足,一是求他们想想法子,让敬国公府早点放了锦心。

老太太被他们一个个地轮番折腾得又病了。

还是马太医来瞧病,说了秦氏可能怀着男胎的事,老太太这才顿觉得卫家又有了指望,精神才好起来。

这个年,因为许夫人母女,景阳侯府是人心惶惶,过得乱七八糟。

锦鱼听完,不禁心疼起老太太来。

这么大年纪了,上次因为锦心的事,求她这个小辈。这回这天寒地冻的,又跑去顾家。吃力不讨好,反落了埋怨。谁也没真关心她老人家的身子骨,也难怪她对卫家如今的这些孩子们实在灰心,指望起了她娘肚子里还没落地的孩子。

忙劝了老太太一回。外头便又来人催她去古香堂。

锦鱼便道:“这事早晚躲不过的。我便去去吧。看看她怎么说。”

老太太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了人,还说过一会子,就派人去催她。反正也快开饭了。

*

锦鱼到古香堂时,就见古香堂黑漆漆的大门紧闭,门上两只狮头怒目狰狞,嘴上衔着两只闪闪发光的金环。

她来回古香堂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见到古香堂大门紧闭的样子。

不禁十分唏嘘。

当初她跟她娘刚回府时,每天都跑老远,来给许夫人请安,一直做小伏低。那时候许夫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母女两个都被关了起来。

许夫人还得叫她来商议如何救锦心。

真是恍若隔世。

带她来的婆子便上前扣门,一时门裂了个缝,请了锦鱼进去,却把豆绿拦在了门外。

锦鱼想了想,给豆绿递了个眼色。

豆绿便也没争吵,乖乖地离开了。

一时进了门,仍是到梢间去见许夫人。

就见屋里仍是挂着许多的幔帐,只是颜色是青色的,像是落了不少的灰,有些显不出颜色了。

看来许夫人连过日子的精神头都快折腾没了。过年这屋子都没布置一下。

许夫人背对着窗,坐在炕上。外头今天天色尚可,淡淡的阳光映着雪光从窗口照进来,她的脸都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是身形却明显比锦鱼记忆中的要消瘦许多。

锦熙侧坐在炕沿,正埋着头拿绢子拭泪。

锦鱼上前请了安。

许夫人道:“三催四请,你才来。可是还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锦鱼暗暗皱眉,到底谁在求谁?居然还是这个态度。难怪老太太说许夫人不念她半分好。

虽然她来时,也没打算管锦心的事。可见了许夫人这态度,这决心便更坚定了几分。

当下也不计较,便低头站在地上装老实,不说话。

锦熙劝道:“娘!您这又是何必呢!锦心如今过得不好,也不是锦鱼害的。把气出她身上顶什么用?”

许夫人怒道:“我是白生了你。你与锦心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就一点不心疼你妹妹,尽向着外人说话!当初……当初就是她惹回来的事,若不是她救了小公爷,你妹妹怎么会嫁到敬国公府受这样的罪!”

锦鱼:……

她是连辩驳的话都懒得说了。

锦熙无奈,道:“不管当初如何,事已至今,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救了锦心出来吧!她挨了打,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了?总要找个人去敬国公府看看情况。锦鱼,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国公府,就说是去给他们拜年去的?”

锦鱼:……

许夫人出不了古香堂,这事也该大嫂刘氏出面。

她们两个出嫁的女儿去敬国公府,多少有些奇怪。卫家没人了么?

再说,凭什么呢?

“母亲,大姐,我可不敢再去掺合四姐姐的事情。当初与敬国公府联姻,你们都能怪到我头上。这回,我若再插手,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指不定怎么冤我呢。”

她们不客气,她也没有什么好态度。

“五妹妹,你误会了。我可没怪你。”锦熙忙道,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一直在劝母亲呢。不过,如果是其他的事,锦心做错了,该罚,我也不会袒护她。可这回的事,是个意外。怎么能全怪到她头上?不是咱们的错,凭什么叫咱们吃亏?岂不叫人觉得卫家的女儿都是好欺负的?你也好,我也罢,日后在婆家的日子便能腰杆子硬得起来?妹妹,你自来是个聪明能干的,不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这才劝母亲单叫了你进来商议商议。总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卫家的女儿,出嫁了,也还是有娘家撑腰的。”

锦熙说得其实也没错。

不过锦鱼道:“大姐姐这话说得奇怪。卫家的女儿有卫家撑腰,不该是卫家人出面才对吗?咱们两个出嫁的女儿顶什么事?那岂不成了宜春侯府和永胜侯府去找敬国公府的晦气?我是不敢擅自作主的,必得先问了我家夫君才成。”

“砰”地一声,锦鱼觉得脚尖一热,裙前绿毡地毯上洇出了一个花朵般的深绿水迹,还躺了一只倾倒的青花茶杯。

许夫人又砸了东西。

不过也看得出来,许夫人虽然发疯,却没敢真把茶杯砸她身上来。

“母亲!您如今的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了!”锦熙着急道,跳下炕。

“暴躁?我暴躁?我好性儿了一辈子,有什么用?你爹现如今哪里还把我放在眼里……锦心叫人关着,他问都不问一句,成天只记挂着外头那个贱人!我算是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瞧瞧敬国公夫人,那才叫暴躁,可人家过得好着呢。我不忍了。再也不忍了。我有儿有女,他是能休了我,还是能关我一辈子?!”许夫人怒道。

锦熙几步走到锦鱼身边,上下看了看,牵了她的手问:“你可有烫到哪里?”

锦鱼摇了摇头。

锦熙转过脸,顿足道:“母亲,我知道您心里对父亲有怨气。可是一件事归一件事。今日您到底要不要救锦心?!你要说不救,我也不管了。”

“救啊!我让你去求你爹,你说不行。我让你跟姑爷去敬国公府看锦心,你又三推托四的。非拉了她来,她算什么东西,有多大的脸面?她去了,敬国公府就能让你们见着人?!何况,她巴不得瞧你妹妹笑话呢,她还会管妹妹的死活?!”

锦鱼不由暗暗吃惊。最早认得许夫人,她还当许夫人真是高冷温和之人。

还奇怪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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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那骄纵脾气哪里来的。

原来是遗传自许夫人。

许夫人装了一辈子,如今再也装不下去,本性尽显。

她想了想,笑道:“母亲这话说得奇怪。四姐姐过得如何,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也犯不着看她笑话,我也管不着她的死活。”

说完,也顾不得许夫人气得呼呼直喘,接着道:“今日我来见母亲,是有事想跟您说。香罗跟玉钰两个,您虽给了我,可是身契还在您手里。如果您要她们继续呆在我身边,今日便把身契给了我。若是不然,我明日便把她们两个再送回来。”

这话一出,许夫人哪里还坐得住,跳下炕来,就朝她扑过来,手上挥舞着,嘴里骂道:“黑心没肝的小贱人。这时候,你还来落井下石!你敢把她们送回来,就等着替她们收尸吧!”

锦熙死命拖住,叫她住手,挨了好几下,好好的发髻全被打歪,头上的珠花钿子掉了一地,都被踩踏得不成模样。

锦鱼吓得一蹦,就往外跑。

她敢一个人进来,也是知道许夫人既被禁了足,这院子,已经不在许夫人的掌控中。

许夫人要动手,也只能自己来。

料定许夫人跑不过她。

可没想到锦熙会去拦许夫人。

她跑了两步,回头一看,许夫人打不着她,竟是左一掌右一拳地打起锦熙来。

她实在不忍心,只得又跑了回去。

玉钰的死活她不在乎。可香罗她并没打算真送回来。只不过是诈一诈许夫人。虽然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事的好时机,可锦心的事,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不如提出来,许夫人想救锦心,若是以她跑一趟敬国公府为条件,倒也不是不成。她只要拿到香罗和她家人的身契就好。没想到许夫人如今竟是疯魔到这个地步。

见许夫人扯住了锦熙的头发,她上前双手一张,从肩膊处拼命抱住许夫人,嘴里大叫“来人啊。”

三人正挣扎在一处,就听有人道:“侯爷来了。”

锦鱼大松一口气,面露喜色。

豆绿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她刚才只是给豆绿递了个眼神,这丫头就懂了,果然搬了救兵来。

没想到,许夫人突然停止了撕打,身子整个一坠,锦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的双腿反被勒得紧紧的。

等她回过神来,就见许夫人已经跪在自己面前,哭道:“五丫头,母亲求求你了。你就救救你姐姐吧。她在婆家都要被人磋磨死了。你就跟你大姐姐去一趟敬国公府,见见她吧。”

锦鱼:……

许夫人这是要害她呀。

她爹现在不待见许夫人是一回事。可亲眼瞧见许夫人跪地求她,必然觉得她太过轻狂,定会同情许夫人。不管什么事,她不答应都不成了。

可她也不傻,哪能这样乖乖受害呢,立刻双眼紧闭,往锦熙怀里一倒,装作晕倒了过去。

锦熙本正摸着头上痛处,身上一沉,怀里突然多出来个人儿,只得伸手抱住,也不知道真假,想了想,去掐锦鱼的人中,正掐着。

景阳侯进来了。

却根本没看见跪在地上的许夫人,反大步上前,急切地怒问:“锦鱼怎么了?!谁打的?”

锦熙:……

第95章连根拔起

锦鱼正被锦熙掐得痛苦万分,听到这话,眼睛张开一丝缝儿,刚想“苏醒”,就见一道宝蓝色的身影冲了上来,接着她就靠进了一个坚实而不是柔软的怀抱里。

“锦鱼……锦鱼……”来人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因恐惧而颤抖。

闻着那身上雪松的味道,锦鱼心头一软,原来江凌也跟来了。

她只是想逃开许夫人的陷阱,可没想吓江凌。

忙转头朝里,抬了抬脸,冲江凌飞快地眨了眨眼。

江凌愣了一瞬,呼吸随后平缓下来,却仍是抱着她不放,反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们回来拜年,不敢指望岳母当我们是娇客,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岳父大人,务必请给小婿一个交待。”

就听锦熙急道:“五妹夫,你别急。只是争执了几句,并没有打着碰着。快……

“夫人!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形容?谁打的?”一声沉浑的怒吼响起。

锦鱼认得这声音,是大姐夫宜春侯世子。不由暗暗惭愧,觉得有些对不起锦熙。

刚才真挨了打的人是锦熙,可是因为她倒在锦熙怀里,谁也没看见锦熙才是真受了伤的那个。

“江凌,你先扶锦鱼躺下再说。”景阳侯也急慌慌,吼了起来。

锦鱼是真没想到她爹这么关心她。

只得“哼”了一声,依偎在江凌怀里,“醒来”,道:“我……我没事……也是这些日子太忙累了,被一吓,突然觉得头晕。”

江凌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她也就舒服地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

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真躺下。

就见宜春侯世子也已经站在锦熙身边,正抬手摸锦熙的头脸,检查伤势。

锦熙见她醒来,头歪了歪,避开宜春侯世子的手,道:“谢天谢地你没事。”又转对宜春侯世子道:“我不打紧的,就是拉扯了几下,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这时,锦鱼才去看许夫人。

她这个位置,倒是清楚地看得见许夫人的脸。

这哪里是她当初见着的许夫人呢?最早许夫人虽然略显年纪,可仍是精致美貌的贵妇人。

如今发色枯槁,两鬓现了雪丝,脸颊瘦削,松得像泄了气的球,黄得像表纸,分明已经是个老妪。

许夫人双眼空洞发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坏了的罪人像。

锦熙弯腰去扶,许夫人却浑身都是僵硬的。

锦熙一个人扶不动,招呼旁边一个婆子来,两人一起扶起了许夫人。

许夫人浑浊的眼珠子拨动了一下,突然冒出两行泪水。她看向景阳侯:“你我夫妻一场,好歹你给我留几分体面,一会儿叫我到喜福堂过过节。”

景阳侯脸上虽仍是黑沉沉的,可似乎也有些不忍,半天往炕上一坐,抬了抬下颌:“你也上来坐着吧。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别拿女儿们撒气。”

又指着锦鱼:“你也赶紧坐下。回头找太医好好瞧瞧,别大意了。”

锦鱼看了一眼江凌,江凌便扶着她在靠墙的太师椅上坐下。自己也隔着张花几坐下。

景阳侯这才问锦熙:“怎么受的伤?”

锦熙与宜春侯世子在炕前椅上坐下。

她看了一眼许夫人,又看了看锦鱼,无奈道:“不打紧的……父亲,锦心的事,您得想想办法呀。”

景阳侯皱了皱眉,下颌动了动,看向锦鱼:“她不肯说,你说。”

锦鱼只得放弱了声音道:“母亲让我与大姐去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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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看四姐姐。我说该大嫂子去才是正理。我问母亲要两个陪嫁丫头的身契,母亲就扑过来打我,说我若是送她们回来,便要打杀了她们,我是真的吓晕了,大姐姐是为了保护我,才挨的打。”

她如实说完,室内安静了一瞬。

接着响起许夫人的啜泣声:“侯爷您听听,大过节的,她四姐姐如今生死未卜,她居然只惦记着自己的丫头。锦熙还护着她,我一时气不过,才打了锦熙两下。侯爷,我如今实在在是走投无路了呀,你没见我都急得都跟五丫头跪下了。”

锦鱼这才算是看明白了。

许夫人在她爹面前倒还没到随意暴走的地步,还想着做戏,这才否认要打她的事实,还拿出下跪这事来卖惨。

可是按她说,还不如暴走呢,至少真实。

果然景阳侯本来沉重的脸上,眉毛微微挑了挑,鼻子纵起些竖纹缕,露出几分不屑:“这事是五丫头糊涂。嫁过去都大半年了,居然现在才想起来陪嫁丫头的身契在你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故意扣着不给呢。”

就见许夫人浑身颤抖,手在炕桌上簌簌出声,半天嗓音嘶哑道:“你……你……你女儿是死是活,你竟是毫不关心,居然只在乎她的陪嫁丫头!你……你……”

“难不成在夫人看来,只要锦心有事,咱们全家上下,包括老太太在内,便什么事也不能做了?我也别上朝了,咱家这节也别过了,最好大家连饭也都别吃了,你才高兴不成!”景阳侯语带讥诮。

许夫人气得直哆嗦,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父亲,母亲,这丫头的事不过是一桩小事。何必为这事费唇舌呢?!母亲,您要是还舍不得这两个丫头,便把她们接回来。若是说好了给锦鱼陪嫁,现在就把身契拿出来给锦鱼,了结了这事也就是了。咱们也好早点想法子救锦心呀。”锦熙出来打圆场。

自打国色天香园的事后,锦鱼便真是把锦熙当姐姐看的。

如今看来,锦熙确实与许夫人和锦心不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许夫人的大女儿。那时候许夫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小心谨慎,所以没教她一些不该教的东西。

锦熙这才没长歪。

锦鱼没吭声,反而看了江凌一眼。

江凌便脸色冷淡道:“大姐姐这话说得极是。其实我们江家的丫头实在是太多了,之前还放了几十个。如今灾民众多,卖儿卖女的人家不在少数。锦鱼已经收留了不下二三十,也不缺丫头使。岳母既然这般舍不得,想来是极贴心的,不如还送回来照顾岳母吧。也算是锦鱼的一点小小孝心。”

锦鱼半低了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可真是有福气。

身边一个豆绿也就罢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她的心思自然是摸得准,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做什么。

江凌竟是又一个。这话说得可比她自己周全。

她只说是拿不到身契就送回来,听着多少有些威胁的意味。

若是许夫人还像以前一般精明,说不定能听出来她其实并不是真想把人送回来。

江凌这番话却是不同。绝口不提要身契的事,只说是许夫人舍不得,便要送回来。

想想许夫人送人到江府是为了安插眼线,可这眼线如果呆不住,又送回来了,许夫人定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敢用吗?

她正沉思,就听许夫人叫了冯婆子进来,让她去取香罗与玉钰的身契。

想来许夫人也想明白了。在这件小事上纠缠得越久,留来给锦心想法子的时间就越少。

不想那冯婆子领了令正要出去,江凌道:“谢谢岳母疼惜我家锦鱼。只是这两个丫头既是岳母最心爱的,我们也不忍心两个丫头都要走。娘子,我看那香罗是个能干的,回来定是能帮得到岳母。倒是玉钰那丫头,甚是老实本分,模样针线都极好,不如就只留了她在我们江家?”

锦鱼错愕万分。香罗确实能干,在她身边受了重用,玉钰回来定没少说,许夫人也知道,江凌也清楚。那天明明还怒了,说不许玉钰在身边伺候。怎么怎么倒把话反着说?要留玉钰,送回香罗?

她虽不知江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可还是顺着他的话,故意瞪了江凌几眼,一副吃了飞醋的酸模样。

许夫人本来自然是不想同意的。可锦熙的话也有道理,再转念一想,香罗玉钰就算是身契到了锦鱼手里,她也不怕这两个不听话。他们两家人还都在景阳侯府呢。

她也听说了,香罗在江家极受重用,玉钰却是一直不让在跟前伺候,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万没想到江凌竟想留玉钰,反要送回香罗。难道江凌看中玉钰那丫头了?

她一时脑子有点打结。

香罗这丫头,她本来是极信任的。之前分明背叛过锦鱼两回,比玉钰得用。

可玉钰一直说香罗如今受了重用,早转了心思。

她因为锦心的事,一波一波的,也没功夫搭理锦鱼。

想想香罗这半年多也没来报告过什么事,反倒是玉钰跑来一直说香罗的坏话。

相比之下,玉钰留在江家怕也没多大的作用。

反是香罗,既能骗得锦鱼的信任,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关键时候捏着她娘老子,还怕她不乖乖听话?要什么是什么?

江凌精明似鬼,怕也是看出了这个关节,才要送回香罗吧。

她心里冷笑,道:“当初说好的四个陪嫁丫头,怎么能少了两个?你们便都留着就是。这事不必再说了。”

可江凌似乎跟她犟上了,就是千方百计要送香罗回来。而看锦鱼虽一直一言不发,可那一张脸,却是越来越酸。

她不由十分烦躁,道:“侯爷,你也不说句话,两个丫头的事,她要身契我也给她了。怎么还纠缠不休,不是在故意耽搁我们商议锦心的事情吧。”

江凌这才起身拱手道:“岳母言重了。岳父大人,这香罗是个极能干的。她一家子都还在侯府,单她一个人在江家。我们江家如今也算是小有圣宠,做事自然不得不更加谨慎些。若是岳母真心要送她给我们使,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还请岳母疼惜,把她的家人也一并送给我们江家。”

锦鱼不由大惊。还是江凌看得远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还是少了些大户人家争来斗去的经验。

香罗,她是想用的。若是用她,她的家人却像个人质押在许夫人手里,这还怎么用?

江凌一下手,直接把她全家人都要过来,这才是从根子上保证了香罗以后都能忠心耿耿。

这时,就听得许夫人一声怪叫,怒不可遏,道:“江凌,你这是想趁火打劫么?”

江凌拱手:“岳母言重了。当初王妈妈可是您的心腹,您送给四姐做陪嫁便是一家子全送过去了。怎么到了锦鱼这里,我们要个香罗的全家,他们在府里也不是多得用的人。您就舍不得了?若是钱的事,我们一直都没提绿……”

他话速极慢,说到“绿”字,便顿了顿,咳嗽了两声。

许夫人听到这里,愣了愣,突然如一只落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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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鸡,放弃了抵抗,只想赶紧上岸喘气。她挥了挥手,示意冯妈妈赶紧去办。

冯妈妈人不太灵光,胆子也小,虽觉得夫人今天什么都听五姑爷的,很是奇怪,还是一句话没问,老老实实地赶紧拿钥匙开柜子,拿身契。

可拿身契的时候犯了难。

说是香罗全家人,可是到底这全家到哪里算是全家?

表兄表妹算不算?

又想,若是少了,一会儿江家姑爷又挑毛病,岂不是更耽误救四姑娘的正事。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当下索性把香罗家连根拔起,一共十几口子的身契全拿了,看看人实在是多,便又拿了一只匣子装好,喜滋滋地觉得这下总没问题了。

一时拿了回去,那头正等着呢。

她本想拿给许夫人过过眼,可许夫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直接挥了挥手。

她便把东西拿给了锦鱼。

锦鱼接过来,想着许夫人都这么干脆了,若是自己再当面清点,倒显得真有些小肚鸡肠,当下谢过,冲江凌莞尔一笑,把东西交给豆绿。

她现在相信,便是许夫人在身契上再做手脚,江凌也定有法子让许夫人就犯。

刚才许夫人吓得赶紧同意,不就是怕这个节骨眼上,江凌又抬出绿柳庄的事情来么?

若是现在叫景阳侯知道了,那才叫雪上加霜,许夫人别说在景阳侯面前抬不起头来,连锦熙和宜春侯世子都没脸见了。

一时总算把这两个丫头的事情整齐清楚了。许夫人正要说锦心的事,老太太却派了人来催,说都过了饭点了,怎么还不到喜福堂去。

景阳侯便吐了一口气,道:“锦心的事,吃过饭再说罢。”他抬脚站起,转头看了一眼许夫人:“你也一起去。”

许夫人猛地抬头,眼中簌簌落泪。

锦熙忙道:“你们先过去,我与母亲稍作打扮就过来。”

锦鱼便忙起身,江凌又过来扶她。

一时出了古香堂,景阳侯有意无意走到江凌身边,问:“你刚才说绿……什么?”

江凌脚步稳稳地,丝毫没有慌张意外:“岳父大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想着若是香罗一家子过来,岳母心疼银子,都好解决,按律法来,该怎么算怎么算。”

锦鱼被他牵着,听他这样说,也没多嘴。

景阳侯瞥了江凌一眼,也没再追问。

*

到了喜福堂,老太太已经坐了有一阵子,见锦鱼进来,招了招手。

锦鱼忙上前,笑着道:“我到夫人那里,大姐姐也在,说了会子话儿。倒叫祖母久等了。”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

锦鱼便跟她说了几句闲话,便转回来坐下了。

锦兰跟锦鱼相邻坐着,便轻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锦鱼自然不好说什么,又想她刚才她向着锦芬说话,便冷淡道:“也没什么事。”

说着拈了一块红枣糕,把自己的嘴给堵上了。

锦兰气结,却也无法,转头想跟锦芬说话,偏中间又隔着她相公。

又过了片刻,锦熙才扶着许夫人来了。两人都重新梳洗打扮过。

锦熙生了幸哥儿后,吃得好,养得好,整个胖了一圈,像只饱满的水蜜桃。

许夫人则正相反,她穿了件秋香色的对襟褂子,下面是黑色的马面裙。

走动起来,身上衣裳空荡荡的。看得出来,人瘦得太快,没及时做新衣裳。脸上抹了不知道多少粉,浮起一层,唇上的口脂极艳。有一种诡异的不和谐。

不过卫大爷,卫二爷还是激动得跳了起来,直奔上前,争扶许夫人。

堂内之前胶着尴尬的气氛终于热闹了起来。

便按着规矩,全家人从大到小,一波一波,先给老太太拜年,花妈妈给每人都发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压岁钱。

到锦鱼时,花妈妈脸上的笑容极深,递到锦鱼手上时,还暗暗捏了捏锦鱼的手指。

锦鱼便知道,里面的钱应该不少,便没交给豆绿,反认真的系在了腰上。

花妈妈脸上答容更深。

给老太太拜过年,又轮到给景阳侯和许夫人拜年。

许夫人没有准备荷包,只叫冯妈妈端了一只红漆圆盘,上面放着一两一锭的小金元宝。

给拜年的晚辈每人发了一只。

景阳侯的红包,则是楼姨娘在旁边端着一只大红海棠盘。

上面码着三种颜色的小荷包。红的,黄的,蓝的。

锦鱼与江凌都得了一只红的。

等锦鱼江凌等也给小一辈的发完红包,便开了席。

锦鱼打的金锞子虽轻,只有一分两分,可分两种形状。

除了她常用的牡丹花儿,就是小马儿,因这一年是马年。

十分可爱。

孩子们都极喜欢。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开出来的席面倒也算整齐,看来虽然许夫人如今日子过得不顺心,大嫂刘氏还是在撑着府里的中馈。

好容易一顿饭吃完。

老太太便说累了,要先回去休息。

花妈妈伺候着正准备穿外头的厚衣裳,许夫人突然起身垂泪道:“这个节,你们过得乐呵。可怜我锦心……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敬国公府。我是不成了,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你们不能不管她,都替她想想法子。”

老太太厚衣裳才穿了一只衣袖,听到这话,花妈妈顿了顿手。

老太太瞟了花妈妈一眼,花妈妈便又继续给她把另一只衣袖也穿上了。

穿好衣裳,老太太便道:“锦心的事,我是没力气管了。你们慢慢商议吧。”

说着,竟扶着花妈妈就往外走。

吃过这一顿饭,许夫人脸上的粉也掉了一半,嘴上艳丽的口脂只剩下最外圈一条细细的,像一条红绳子系在了不该系的地方。

听到这话,脸皮子抖了几抖,嘴唇咬出血,却没出言阻止。

老太太扬长去了。

别的人却没有这般幸运。

尤其是江凌,因为许夫人转头就盯住了他。

“你不是有本事吗?你说说看,可有法子救出你四姐姐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江凌的身上。

江凌却端坐得像一尊玉像,光洁明亮,熠熠生辉,似乎什么难题都不在话下。

但是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向许夫人,而是看向了锦鱼。

第96章妻凭夫贵

锦鱼大概明白江凌的意思。

如果她点头,江凌便会帮着出个主意。

可是她却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时拿不定主意。

锦心到底是死是活,伤得重不重,她其实并不太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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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觉得许夫人是关心则乱。

锦心虽然凄惨,可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威胁。

敬国公府没事打死她做什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现在江凌虽然看着风光,可救灾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还有得忙呢。

再说这事……如果王青云分析得有道理,不是意外,是人为,江凌又怎么能贸然掺合进去?太危险了。

她也怕锦心的事一旦沾上手,以后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撕不下来。

迟疑片刻,她垂下眼眸,决定置之不理。

可就觉得一道道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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