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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比牛车稳了很多,但由于速度快依旧颠簸。

随着一路上风景变换,问荇陷入了思索里。

问丁没见过柳连鹊,总不会无缘无故梦到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景色从水田、稻田再转成河网,随后又变成了青砖绿瓦的房子,昼夜也随之更替。

沿途的水道肉眼可见地变多,起伏的丘陵变少,三三两两行人变成三五成群,问荇靠在窗口朝外张望。

“小哥,漓县已经要到喽!”车夫以为他是村里人进镇子觉得新奇,乐呵呵地说,“这里可是好地方,除了东西贵点,哪里都比咱那小地方强。”

细密的,宛如树根的河道交汇成宽阔的江,问荇的脚慢慢踩在青石板上。

“小心,坐久了容易晕头。”车夫贴心地替他拿下轻便行李。

问荇并没因久坐导致头晕目眩,他环顾着四周,心里隐隐产生了些兴奋。

这是他到禾宁村之后的接近半年里,出过最远的路。

硬要说的话,漓县也不过是更繁华,到了晚上更热闹的镇子,但这水乡里的小镇本就别有自身的特色,花灯的光、人群的喧闹和江上的风糅杂在一起,宛如一出巨大的好戏。

这里已经离柳家很近了。

天色已晚,他需要赶紧找个地方投宿。

问荇迈开步子,往镇子里走了有一刻钟多,但还是没找到合心意的居所,不是价格太贵,就是在暗巷里瞧着不靠谱。

“大爷,来我们这看看,柳少爷之前来了都说好。”

问荇的脚步缓缓停住。

姑娘、小倌们吆喝嬉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抬起头,确认眼前吆喝的小厮来自秦楼楚馆。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丁:小哥哥家里有很好的大哥哥。

鹊鹊死去活来后。

问丁:ovo我就说真的有啦。

小问:这是我夫郎。

问丁:好耶!!!

第126章市井顽徒

注意到酒楼吆喝声的远不止问荇。

“柳公子不是个哥儿,他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你傻啦,柳家又不止一个嫡出公子,大公子半年前都没了,他们说的肯定是二公子。”

“啧啧啧……”

路人窸窸窣窣的议论灌进问荇耳朵里,混着前边青楼里的温声软语和娇笑。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免得被热情的老鸨给抓了去。

他现在很理解柳连鹊对青楼的嫌恶态度。

偏偏因为他长相好,虽然穿得朴素却并不灰头土脸,在人群里不被注意到都难。

一个尖嘴猴腮的龟公眼尖,小心同老鸨耳语了两句,贼溜溜看着问荇。

老鸨见着他,红缎金丝绣帕捂着嘴,眼睛亮得像捡了宝:“呦,好俊俏的男娃。”

她操着混杂些外地方言的口音,就要朝着问荇走来。

那种瞧着穷的好看男人来这种地方扭扭捏捏左顾右盼,多半也是为了出卖色相,但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没事,她都懂。

寻常人她才不愿搭理,可问荇生得太好又没有风尘气,只要稍微打扮下,目光要是愿意分给客人六七分,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银子倒豆子似得往外掏。有些富家哥儿小姐不喜欢魁梧的壮汉,就喜欢他这种皮相好看高瘦的少年。

问荇没有一刻犹豫,任由老鸨在身后狂呼,用尽全力掉头就跑。

被老鸨和龟公缠上可就糟了,他还有正事要做,不能浑身沾着腻歪的粉味去拜会谢韵。

老天终于眷顾了他,问荇甩开身后追赶的人随便挑了个方向漫无目的走,居然找到户好借宿的人家。

这家人是开豆腐坊的,家门口栓了头驴,驴子眼睛直勾勾盯着问荇,哼哼着想要去叼问荇因为跑得快从包袱里漏出的麦饼。

老人家的大儿子听着声音不对,赶紧出门拉住自家不安分的驴,顺道同问荇道歉。

阴差阳错,问荇灵机一动求借宿一晚,就稍微付了些铜板,在这家住下来了。

他家只有个老人和他儿子,老人叫朱六,儿子叫朱聪,老太太前些年走了。还有个小儿子是哥儿,据说已经嫁出去了。

善良纯朴的老人很健谈,端来凉拌豆腐拉着问荇问东问西,听说他家也有哥儿,就开始提自家小儿子。

什么小儿子特别能干,嫁过去了帮丈夫管肉铺算账从来不含糊,两人相敬如宾日子和和美美。

豆腐坊的老坊主笑得合不拢嘴:“他呀,就算嫁到隔壁镇子,也是我家最好的娃娃。”

“爹,你就疼阿弟。”

大儿子朱聪无奈笑笑,对着问荇道:“我爹就这样,你听他说说就得了。”

“他给阿弟的嫁妆能送掉半个家,不过也好,阿弟过去不会受委屈。”说起自家弟弟,长子眼中也带着笑。

“哥儿、女儿,怎么样那不都是家里人,能白送去别人家受委屈?”

老人家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有些微醺:“自家心头肉,怎么能不管呢?”

可总有些人不想管。

问荇以水代酒,敬了老坊主一杯。

夜晚,熟悉的香气在他躺上床的一瞬如期而至。

问荇不动声色,掐了下自己的手腕,香气瞬间变淡。

初来陌生的地方,他今晚还不能熟睡。

断断续续的浅眠中,柳连鹊并未进入他的梦里,香味也随着天光既白彻底消散。

清晨,问荇辞别老坊主一家,又多给了十文表达谢意。

老坊主推脱不来钱,听说他是农户,给他塞了些上好的黄豆聊表谢意。

“小兄弟既然是种地人,要来县里是有什么事吗?”朱聪将问荇送到门口,有些好奇。

他知道附近镇子的人,许多一辈子都不会到县城里来。

“我夫郎是漓县人,我是受他所托来找他的熟人,顺便……”

问荇顿了顿,笑道:“我听说漓县有大户人家柳家,想见识见识有多气派。”

“你说柳家我可知道!”

“柳家确实气派啊,找人我帮不上忙,但要去柳家门口转悠,你随便问个当地人都能给你指路。”

问荇惊讶,故意问:“柳家这么有名?”

“那当然,他们之前逢年过节施粥,而且鲜少出过欺压人的事,虽然说我看那些公子夫人不太顺眼,但不得不说,柳家算是那群有钱的人里边好的了。”

男人唏嘘:“只可惜心善的柳大少爷走了,他走后柳家就很少施粥了,据说柳二少还喜欢逛窑子,都是亲兄弟,这差别太大了。”

“逛窑子?”

昨天妓院那的吆喝声果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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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穴来风。

“对,而且他我记得还没小兄弟你大,毛都没长齐呢。”

提起大户人家八卦秘辛,小坊主兴致勃勃压低声音:“嗨,他之前就喜欢胡闹,但还有他哥管着,没现在这么明显。”

“我有次送豆腐亲眼看到过,他哥亲自坐着轿子出来找他,被他气得差点晕过去。”

“柳大少爷急起来算是哥儿里脾气硬的了,按照我家隔壁那读书人的话说,就是不怒自威。”

“我站在他大老远外看着都害怕,可惜就算他也拿他弟弟半点办法没有。”

问荇早起的好心情散了大半。

柳连鹊拖着病体出来寻自己不争气的混账弟弟,还反被他嘲讽忤逆,书生遇到流氓纨绔,有理都说不清楚。

朱聪的话透露出个消息,没了柳连鹊的柳家正在逐步走着下坡路,至少开始渐渐失掉民心。

如果目的是为家族运势,他们拿柳连鹊献祭算是没派上半点用场,那柳夫人最近频频试探也就有迹可循。

之前苦苦铺垫这么多,结果家里还不如病秧子哥儿管事时候来的顺当,不心急找原因才奇怪。

朱聪和他爹一样健谈,又扯着问荇聊了会,突然意识到问荇还有事要做,尴尬摸了摸鼻子:“瞧我,一说话就停不住。”

“下次来漓县要是得了空,还可以来我家住!”

“别急着道别,说不定咱们晚上还能再见。”问荇半开玩笑道。

他打心眼里还挺感谢小坊主,从他嘴里不光知道不少漓县风土人情,还知道了柳家的近况和位置。

县丞也在县衙附近住着,是辅佐县令办公的文职,放眼当朝是个地方芝麻官,但在漓县当地,地位举足轻重。

出乎问荇意料,县丞家的宅子非常朴素,就好像大点的寻常人家民居,门口也没有迎客的小厮,瞧着静悄悄的。

由于是面见女子,他必须得保持好应有的礼仪和距离。

问荇愈发谨慎,轻轻叩门,随后后退两步站在原地静等,举手投足克制又礼貌。

吱呀————

门开了条缝,一个有九尺高的壮汉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一番问荇,眼中有些不耐:“谁啊?”

“我有要事,想要面见谢公子。”问荇客客气气道。

壮汉对他有些敌意,又看了他一遍,暗自嘀咕了不知什么话,然后大声冲着问荇嚷嚷:“小姐染风寒了,今天不能见人。”

“稍等。”

门口的动静不算小,略微沙哑的女声从院里传出,壮汉的神色里面变得恭敬,弯腰替她开门:“小姐。”

来者是个素面朝天,衣着整齐的少女,脸比问荇想得还要稚嫩,岁数约莫只比他略大些。

少女长着显岁数小的娃娃脸柳叶眉,身量不高,只到壮汉的胸口。

她面带笑意,虽然病着却不显病态,举手投足间满是为官者特有的圆滑和客套:“我瞧着公子面生,应当是农家人,登门拜访是有何要事?”

问荇不动声色低下头。

眼前的女公子是实打实的人精,他知道不光他在戒备谢韵,谢韵更在戒备着他,他还没开口,已经把他面上的身份看得七七八八。

眼下他能做的唯有坦诚:“有相熟之人所托,加上我自己也有事相求,他让我来寻女公子。”

“何事?”

少女略微诧异问荇谈吐礼貌。

她安静听完,随即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劈头盖脸问过来:“我今日体乏,公子不如开门见山。”

她拖着病体却依旧思维敏捷。

“私事在路上已经解决,但故人的托付,我还应当带到。”问荇不卑不亢。

“你耍我们小姐!”壮硕的家丁面露不满,“没事来什么来。”

“来福!”

谢韵厉声呵斥:“我还没说话,谁准你对客人无礼?”她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压来,连几米外的问荇都感觉得来。

“你先回去。”

“小姐,这是男的,只剩你一人,我……”

“你先回去。”

谢韵重复了遍,声音压得更低。

“是。”

家丁讪讪退下,警惕地看了问荇一眼。

那眼神让问荇很不舒服,隐隐带着恶意。

“他是父亲新招的家丁,有些不识规矩。”

谢韵咳嗽了两声:“既然没有要事,烦请公子三日后再来,眼下我有心无力,只能管要紧事。”

“况且公子说的这位友人是谁我尚且不知,能否向我先说一说?”

“柳家大少爷,柳连鹊。”问荇递上拜贴,“这是他生前托我给女公子的。”

“……”

谢韵脸色微变,但极快整理好仪态。

少女接过拜贴,但并未当场就打开看,脸上依旧是模棱两可的笑意:“我知道了,请公子后日便来吧。”

“公子若是没有住处,可以往西走条街,姚记酒馆报我的名,那家掌柜会安排公子休息。”

她做事滴水不漏。

“多谢,只是我已寻好落脚的地方。”

问荇不喜欢住在别人地盘后,一举一动被窥探的感觉,更何况他不知道对方防范自己到何种地步。

他相信柳连鹊看人的眼光,但他和谢韵并不相信对方。

“那便好。”谢韵上下打量他番,”那我们后日正午,还是在此处见。

“告辞。”

只有他们两人,问荇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规规矩矩后退几步,利落掉头离开。

缓缓转过头,谢韵脸上的笑容逐渐垮下,取而代之的是悲伤悼念的神色。

柳少宁。

她和柳连鹊可能只比点头之交熟络些,可她心里清楚,离了柳连鹊,整个柳家,甚至他们县衙都受到影响。

那是位真君子。

“小姐!”

来福见她走过,慌忙行礼。

缓缓抬起头,谢韵笑容满面,声音温柔却无情:“下次再敢自作主张,不消等父亲回来,我就会把你扫地出门。”

她是个狠角色。

问荇走出去几丈远,又侧过头看了眼已经禁闭的大门。

谢韵圆滑又警惕,真实的喜怒不形于色,性格和她的长相截然不同。

极其干练,雷厉风行。

难怪柳连鹊说和她的关系极其一般,这种性子的人往往会和九成九的人保持个礼貌又舒服的距离。

谢韵若真的一心为民,有这样的女公子操心漓县的事,对百姓来说是件实打实的好事。

病去如抽丝,问荇也不好再叨扰谢韵,转而回到豆腐坊那,说明情况,又交了些铜子住下来。

“他们家有人得了风寒,所以不能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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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家。”

朱六表示理解:“最近天忽冷忽热,害病也是常事。”

说着说着,他倒是替问荇操起来心:“只是你家那地要是再拖下去,不会有事吧?”

最近正是农户丰收的季节,拖一日麻烦一日。

问荇早早就把该收的菜都收走了,芝麻就是该再晒一晒,这次去江安镇要带的东西太多,暂时把芝麻存在家里他也不着急。

唯一让他挂念的是柳连鹊。

虽然按理来说,春梦和柳连鹊的安危扯不上关系。

他正色道:“不会有事,来之前都准备好了。”

入夜,问荇简单兑水吃了点干粮,随后躺在床上休息。

他依旧睡得浅,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但柳连鹊今晚还是进了他的梦里。

眼前景象模模糊糊,他看不清柳连鹊的动作,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似乎还混杂着桃花香。

柳连鹊微微张着唇,说了些听不清的话,随后蜷缩起来,沉沉睡去。

……

“小哥,你再具体说说,是想要怎样的香?”

香铺掌柜十分费解。

这少年郎说想要桃花香,可桃花香递给他,他又似乎不太满意。

问荇只道:“我不懂香,掌柜的再给我挑几支看看吧。”

毕竟是县里的掌柜,他对客人挑挑拣拣最后不买都已经习惯了,耐心给问荇介绍下面一种。

香铺里各色香味厮混在一起,问荇却没闻到一丝夜晚闻到的香气。

最接近的就是桃花香和墨香味,可总是差了点意思。

也算是意料内的结果,可问荇略有遗憾。

漓县的香铺比江安镇的香铺货品好些,可惜柳连鹊不喜欢这些香味。

他买了几支布衣家女子喜欢的桂香,到时候捎带给醇香楼的女帮工们,算是答谢她们照顾问丁。

再买了几支烈香捎带给祝澈,他抱怨家后院的血腥味盖不掉已有许久。

“好嘞!”

这香不像给娘子买的,也不像给自己买的。

香铺掌柜摸不着头脑,但乐颠颠收了六十文钱,给他把香包得严严实实。

县里就连种子的品种都比镇里花,而且有些镇里少见的种子居然价格也更便宜。

什么甜瓜、白薯不必多说,还有些西域之类地方来的番瓜和葡萄,只可惜都不好种植,许多还要有架藤子搭梯子的本事,所以问荇只能作罢,花低价买了些最好上手的黄瓜、砍瓜种子,种出来的果子量大管饱。

甚至有摊位卖用以观赏的迎春、凤仙种子,更贵的还有牡丹、腊梅的花苗。

“小兄弟,来看见我们家花苗?”小贩热情地招呼着来往路人,“都特别好,来年开春就能开花。”

可问荇仔细多看了几眼,就知道花苗很难栽活。

他和黄参还有柳连鹊的书学了些栽培种植的知识,很多花苗运送不当,表面上生气勃勃,根系都已经磕碰受损,再加上换土移植,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

而且秋冬可不是适合移栽的季节。

在当下这时代,想要去完整地移栽观赏花卉,无疑是种精细活。

但铺子里凤仙花的种子很便宜,而且颗颗瞧着饱满,问荇心血来潮花了三文买一小袋子,回去可以试着在院子里种一种。

再往里走,问荇又买了些芸豆、丝瓜、青辣椒的种子,看着天色差不多变暗,寻常菜种买的量不大价格和镇里差不多,清点下货便打道回府了。

豆腐坊离柳家要两个时辰脚程,他在柳家待得时间又短,现在气色转好都和在柳家那会不一样了,不用太担心走在街上被认出来。

他白天就出门上街,晚上待在豆腐坊听爷俩吹吹牛,说些漓县的事。

“谢韵?那女娃有本事,虽然性格是彪了些,但她干正事啊。”

“她爹娘也都疼她,县里官老爷们本来不想让她掺和,她就是有本事掺和进来。”

高手在民间,尤其是收集八卦的高手就藏在布衣百姓里。

朱六和朱聪就是两个。

谢韵的爹娘都是书香门第出身,爹是个好官因为心直口快得罪了京城的人,被左迁到了富庶县里当县丞,所以县令也重视这县丞三分。

谢韵十四岁来到漓县,十六岁时头次拒绝掉门当户对的亲事,往后就想尽办法帮她爹排忧解难,之前饥荒赈灾,还给县里想了好些主意。

漓县县令年纪大了只等安稳告老还乡,急需个能帮忙的青壮劳力,所以抗拒过几次后对谢韵睁只眼闭只眼,后边甚至默许了她管束县衙里的人。

四年多过去她依旧未婚,性格愈发老练凌厉,时不时有人来说亲,甚至有些男的眼馋她身家想要入赘,可每次都被她回绝。

“厉害的丫头。”

老坊主如此评价。

“若不是她爹那几年出了事,她好歹也能进京做个女官。”

“造化弄人。”

问荇不语,默默喝了碗豆浆。

“嘶啊!!!”

门外的毛驴突然开始剧烈地叫唤,还打着响鼻。

朱聪赶忙起身,有些不耐烦:“它这是又怎么了?”

经常和牲畜打交道的问荇察觉到怪异。

驴叫声不似馋他干粮那天舒缓,倒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才会被吓到。

“我随你去。”

他起身跟上朱聪:“驴着急了一个人拉不住。”

朱聪犹豫了下,点头同意。

问荇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推开门,看到的是惊心动魄,让人血涌上脑门的一幕。

“阿嗯————”

驴子不停地撂蹄子喘粗气,已经要把绑着他的麻绳挣断。

幸亏这是条小路没人经过,不然如果在闹市里驴蹄子过去,能把人五脏六腑都踢得移开位置。

“糟了,绳子肯定没绑结实。”朱聪又急又悔。

他家驴子虽然嘴馋,但在其他地方素来很老实,所以他就放松了警惕。

绳子裂口越来越大,转瞬间便被崩断。

“快,拉绳子!”

问荇飞快拉住缰绳,努力往驴头的方向拖,手臂上青筋脉络凸起,曲膝避开驴子毫无章法乱踢出的蹄子。

朱聪回过神来,顾不得查清驴子受惊因何而起,也拉住缰绳努力往前拖。

一片慌乱和黑暗中,问荇敏锐地捕捉到了丝马蹄飞踏的声音。

是有人纵马惊扰到驴子吗?

由于忌惮驴蹄,两人无暇顾及其他,吃力地与驴子僵持。

“我来!”

一声吼传出,一个男人急匆匆从暗巷里,刚刚马蹄声传出的地方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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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倒还好,一说弄得原本力竭的驴子受惊又开始摇头晃脑。

问荇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这是哪来的莽夫,倒不如不出现来得好。

“把绳子绑回木桩上。”

磨损的绳子断裂成两截,但拴在驴脖子上的那截更长,还能够把驴子绑回去。

没磨损过的麻绳,驴子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

新来的男人脑子不好使,蛮劲儿倒是挺大,驴子本来也不是熊或者老虎,长得再壮硕力气也终究有限。

三人终于将绳子拖拽过来,问荇松开手,飞快地在木桩上打了个越挣越紧的死结。

三人片刻不敢停下,立马远离驴子,让它自己渐渐平复下来。

驴子又挣扎嘶叫了会,渐渐没了声响。

“谢谢你啊,问小兄弟。”朱聪靠在墙根大口大口喘气,庆幸刚才问荇反应够快跟出来。

“还有这位……”

他眼角余光看向冲出来的男人,不知怎么称呼更好。

男人衣着华贵,腰间别了银扣,手上还戴着个玉扳指。

瞧着是富家子弟,可衣品不敢恭维,行为举止还似市井顽徒。

“别谢他了。”问荇压低声音同朱聪道。

差点被驴蹄子伺候,他没心情替这纨绔瞒事。

“毕竟要不是他,驴子压根就不会脱缰。”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如果有进宝吓猛兽牲畜的本事,肯定能把驴轻松制服。

进宝:大人,你这么想我是吧……

第127章囚于过去

朱聪看向眼前的华服公子,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嘴角扯了扯,既笑不出来,又碍于他的绣金袖口太过明晃晃,也不好直接破口骂。

幸亏富家公子哥还有些羞惭心,那张脸上表情扭曲了下,别扭地道了声抱歉。

“是,我做的事我自然认。”

他显然就是在家里被惯着久了,道歉都别别扭扭,梗着个脖子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

“不是替你们把驴子栓住了吗……”

问荇不语。

要是没眼前的纨绔再次吓驴子,恐怕他俩动作还能再快点。

“总,总之这事是我的错!”

他不自在地脚尖点着地,从腰间随意掏出来些碎银:“喏,这些够不够?”

朱聪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就给银子了?

“今天就剩下这么点了,要是不够,可以明天去徐府拿。”

徐云起皱了皱眉,终于下了决心。

他就知道吓到驴子一两银子还不够,可惜兄长嫌他乱花最近管着他钱,拿的那点全给酒肆了,身上只剩下这些。

若是再去拿身上玉珠子金坠子抵钱,回去又得被兄长念叨不争气。

一想到明早这两个小商贩上徐府告状他哥会是什么模样,徐云起就止不住地头大。

朱聪慌忙回过神。

其实也没人出事,哪能值一两银子,他家卖豆腐毛利要挣一两得好久,手上的碎银捏着烫手。

“拿吧。”

“多谢徐公子。”问荇不卑不亢一拱手。

眼前的公子哥虽然毛手毛脚行为莽撞,但好歹有些良心在。

白送的银子不拿白不拿,更何况但凡他刚刚不在,朱聪身上多少要挂点彩。

“多,多谢徐公子。”

朱聪愣愣地接过银子,脑袋晕乎乎的,大落大起来得太突然,就像天上掉了馅饼一样。

徐云起松了口气。

看来是不打算上他家追究了。

他这才仔细看眼前两人,年纪大的那个瞧着陌生,可年岁小的这个青年,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喂,我们在哪见过吗?”他仔仔细细打量着问荇,眼中露出疑惑。

“我不认得公子。”

问荇客气又疏离:“许是您这般贵人遇到的人太多,记岔了。”

“你瞧着不是读书人,怎么说话和那群酸书生一样。”徐云起撇了撇嘴,顿时没了探究的兴趣。

“我走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啊!”

他打量着两人,振振有词:“你们可看好了,我赔钱了,不能计较。”

这是哪个地主富商家的傻儿子?

问荇好笑:“好,但公子下回别在街边打马了,实在危险。”

徐云起匆匆嗯声,快步飞奔消失在夜色里,腰间环佩叮当。

“是哪家的少爷?”

问荇瞧着他腰间悬挂的玉坠,水头极好。

不知是哪家少爷出门不带家仆,自己打马遛街闹事。

“等等,他刚刚说是徐家?”朱聪回过神来。

“我知道他是谁了,是徐家那位二少爷!”

“我倒是没听说过徐家,不过他家家底应当很殷实吧。”

否则也养不出二十好几对银钱毫无概念的二世祖。

“当然殷实!”

“镇子里也没几家比徐家有钱的,虽然和柳家比不来,但生意做得也很大。”

朱聪啧啧:“徐二少据说早年上京习武去了,最近才回来,要是是大少爷和三少爷,我刚刚就该认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少爷和三少爷性子都很规矩,也干不出在街边骑马胡闹的事。”

“既然好说话,那我们明早问他家里人去要银子?”问荇开玩笑道,“进京习武,回来这么不规矩。”

“不行。”朱聪连连摇头,“他都给了一两多银子了,我就算穷,也不能仗着徐家客气去赖上他们。”

“拿到的一两银子也该分你半两,要是没你,我怕是早就挨驴踢了。”朱聪还有些后怕。

问荇倒不差半两银子,他想了个更两全的法子。

他故作为难:“银子我拿着烫手,还是算了。”

“这样,你要真想谢我,就让我这几天住在你家的钱免了,然后挑些好点的豆子让我带回去当种子,这样如何?”

“豆子和银子怎么能一个价?”朱聪不赞同。

“就当交个朋友,下次我来县里,你们还给我留个住处。”

问荇有预感,往后他还要来漓县很多次,有个信得过的朋友非常必要。

朱聪勉强同意了,回到家后和他爹添油加醋讲了问荇的功劳,听得老人家心惊胆战又极其庆幸。

还好让问荇留宿,否则他这老骨头怎么能拉住驴子。”

“你瞧瞧你。”

他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家儿子:“长这么大块头,还是人家小哥反应快。”

“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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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窗外的驴子拖长声音叫唤,细听还有些委屈。

朱聪憋着笑,头耷拉得老低。

问荇成了朱家的座上宾,因为发了笔意外财,清晨朱聪端上来的饭都丰盛些。

问荇要了两个夹肉的烧饼,又被老坊主灌了一碗肉粥,急匆匆朝着谢家的方向赶去。

今天是和谢韵约定好的日子,虽说谢韵让他正午再到,但早些去有备无患。

“请进。”

门口站着前日那眼神不善的家丁,只是今天他收敛了许多,远远看到问荇走来,替他拉开沉重的大门。

“还有一个时辰,我现在外边等……”

“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家丁打断他的话,粗声粗气道。

问荇隐约觉得他态度怪异,略微点头:“那我叨扰了。”

前院没有豪华的造景,但种着松柏、桃李和花草,问荇从铺着石子的小路上走过,走到片露天的,开阔的场地。

石板上立着桌凳,谢韵坐在一边,瞧着气色已经比前几日好上很多。

“请坐。”

她站起身:“事关柳大少爷,我本来应在书房以厚礼相待,只是因我的缘由有些不便,还请谅解。”

一男一女处在封闭屋子里的确不方便,谢韵一直是在露天的情景下接待男子,也包括哥儿。

“是我几日前在谢公子身体抱恙时叨扰,应当是我的不是。”问荇坐在她的对面。

谢韵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她轻吹开漂浮在茶盏里的叶:“信上的内容我已细细看过,我敬柳大少爷是君子,因他缘由我也愿敬你三分。”

言下之意很明显。

她不信任问荇,愿意听他说话不过是敬重柳连鹊,看在他面子上愿意听问荇说几句。

“只是该秉公办的事,我人微言轻,也很难做什么。”

但问荇要是想要耍小心思干坏事,她绝对不会帮忙。

“我并非有求于公子,只是替我夫郎送封他生前未送出的信。”问荇不卑不亢。

“眼下信送到了,谢公子又说瞧着没问题,今日一过我也该启程回家。”

“问荇公子。”

茶杯搁在桌上发出闷响,谢韵抬眼看来。

柳连鹊走了这么久,她不信问荇现在突然递上封柳连鹊生前写的信,只是所谓完成遗愿。

而且眼前的问荇和她查到的问荇性格大相庭径,谢韵面对他不得不打起十成的警惕。

“真只是来送信这么简单?”

问荇确实没事拜托谢韵,只是想不想柳连鹊的努力白费,顺道试探谢韵的立场和态度。

若是她偏向柳家,那也不必再谈下去。

但从谢韵官宦家出身却和首富长子,当时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柳连鹊关系不冷不淡,还能得到柳连鹊赞叹看,谢韵并没过于靠近柳家。

她家里布局干净简单仆从很少,看得出县丞大概率如朱家父子所说是本分人。

加之她谈吐间谨慎的言语可以进一步得出,谢韵是个谨慎且很少站队的人,她眼里只有自己的政务和漓县的安危。

这种人极难想办法拉拢,如果遇上共同目的,他又能展现出自己的作用,谢韵无疑是个极好的伙伴。

问荇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不能去求谢韵办事把自己态度放得太低,单纯来送信是最好的理由。

“是。”

说话间,问荇感受到阵令人不适的目光,但不来自谢韵。

他记得自己身后是棵松树,那充满恶意的感觉正从松树下传来。

带着嫉妒和焦躁,巴不得把问荇生吞活剥,而且躁动得愈发浓烈。

是他。

问荇垂眸,将手边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告辞了。”

随着他起身,身后的目光淡了些。

“我送公子。”

谢韵见他不肯说也不勉强,跟着起身客套。

……若不是查到的消息分毫不差,她真不敢信这是柳连鹊的赘婿。

柳连鹊下葬时她作为女子被柳家人拦在灵堂外,没见过问荇的模样,只是听说问荇性格痴傻,柳家随后把他送去了偏僻的镇子,谢韵也便再没关注。

眼前的青年真的和痴傻沾边吗?

她按耐住心中的疑惑,垂首又看了眼自己坐着的位置。

很普通的石凳子,可一年多前的春日,她也是坐在这位置上同柳连鹊谈义塾的事。

她的爹娘早已不管她同谁促漆长谈,但柳家却喜欢给少爷立规矩。

更何况那日院子里不止有女子和哥儿,还有不少男人也等着同谢韵聊两句分自家油水的事。

他们才说到一半,柳家的家仆客客气气上前,语调却意外地坚决:“少爷,我们该回去了,天色已晚。”

“老夫人会担心的。”

谢韵抬起头,头顶明明连一点暗下去的意思也没有。

柳连鹊缓缓起身,对此早已习惯:“我知道了。”

他略带歉意看了眼谢韵,将手边写满字迹的纸推了过去:“这是我的些许想法,本来应当说出来,眼下分身乏术,只能请谢公子过目了。”

谢韵点头:“那我们下次再谈。”

谁想那一别,再没了下次。

父亲被发配到此地,娘又身体不好,向来强势又麻木的性格被锤炼得更加冷硬,教她鲜少怅然。

权力握在自己手里,她才能真正做想做的,为民做的事情。

可听说柳连鹊年仅二十余岁因病逝去时,谢韵还是想起来了那个春日的光景。

暖风吹来,院子里的梨花李花纷纷扬扬落下花瓣,落在柳连鹊的肩头,好像堆叠的雪要将他被病痛折磨到瘦弱的身躯压垮。

青衫公子被家仆们簇拥着,或者说被家仆们圈禁着,渐行渐远。

“谢公子。”问荇走在路上,同她保持个较远的距离。

在路过个拐角的时候,他突兀地开口:“跟着你的家丁是新来的?”

“是。”谢韵诧异,“怎么了?”

问荇不语,朝着身后看了眼。

有人正在用审视货品的眼神看着她,以一种极其饱含占有欲的态度,恶意地揣测着接触她的每个人。

哪怕他是如此低劣,却又极其自负。

不管谢韵知不知道,单纯不出于任何目的,他都该提醒下谢韵。

谢韵微不可闻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

“是新来的家丁。”

不过很快也该消失了。

她不光知道,还知道那家丁是谁塞进来的,谁见不得她好。但仅仅两面就察觉到异常,问荇的洞察力实在敏锐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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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韵有些猜不出问荇这么讲的用意。

博她好感用这法子太求险了,如果不是那家丁真有问题,问荇就是挑拨离间。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公子就送到这吧。”

问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朝她行了个礼。

一阵风吹过,红叶簌簌落下。叶片披在问荇的肩头,又片片随着衣服的纹路滑落下来。

拂落秋天的金红,他轻松地迈过门坎,渐渐消失在原处。

“不必了,就送到这吧。”

谢韵突然想起来。

那个春日她也追过去想送柳连鹊,柳连鹊也是如此朝她微微行礼。

微风吹来,抖落掉他满肩如雪的花瓣。

原来最终是抖落了。

“……”

谢韵迅速回神平缓心情,转身继续忙于生病这几日手上积压的卷宗和信件。

问荇……得继续查查底细。

正好县衙里有关江安镇的记载需要整理。

清晨。

“出事了,衙门那边出事了!”

朱聪兴冲冲推开门,手里提着县北边的最好的馒头铺新蒸的包子,一大袋子只要十几文。

“押了个男的过去,据说是谢家那位亲自押过去的,说是在县丞家里手脚不干净。”

“是不是个长得很高,瞧着面相凶的家丁?”

朱聪惊讶:“你怎么知道,神了!”

问荇喝了口粥:“县丞家里的外人,我猜的。”

那男人总是痴痴盯着谢韵看,还对他这个拜访者满怀敌意,哪里只是手脚不干净,分明是心思也肮脏。

谢韵的动作还真是快,之前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应当是装的。

“你今天打算去哪,要不和我一起去县西边看看,据说那里来了新戏班子。”

问荇婉言拒绝:“虽然很想去,但我已经找好马车,过两刻钟就得启程离开。”

“还是下次吧。”

“这就走了?”朱聪惊讶,问荇要找的这家主人好不容易风寒好了,怎么才去找人半天就算看完了,回来歇一晚上又说得启程回家,也不趁着好机会在县里多逛逛。

“嗯,该交代的事都交待到了,我还得回家顾着地。”

问荇快速地收拾着包袱,他本来是再待一日也行,但昨晚他只是睡得略微沉了些,就又做了那种梦。

这次的柳连鹊只是搂着他的肩膀,安静合着眼睛,呼吸时快时慢,仿佛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梦中梦。

让他不安的不是梦里近乎香艳的画面,而是柳连鹊身体的颜色较之前几次暗淡,还变成了灵体的半透明状态。

问荇不知道第一反应是关心春梦对象的身体透不透明的自己正不正常,反正他觉得柳连鹊状况不太好。

待在漓县已经没事做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哗啦————

一大袋子黄豆扔在问荇面前,里面豆子粒粒饱满,还散发着淡淡豆类香气。

“答应你的好豆子,还好我整得快。”朱聪得意地拍了拍麻布袋。

这也太多了。

问荇试着背了下,遗憾地想分出来一半豆子留在豆腐坊:“背不动了。”

“怎么背不动,我瞧你拉着驴的时候劲儿挺大。”朱聪不乐意了。

“别客气,收着收着。”

他不由分说替问荇把豆子抗上马车:“下次还来我们家啊!”

都能雇得起马车了,居然拿黄豆占位置?

迎着马车夫见鬼的眼神,问荇坐上马车,倚靠在大得夸张的麻袋边。

马车飞速奔跑,他将帘子拉开条缝,发现走到这条路有些眼熟,应当还要途径衙门。

衙门的牌匾下三三两两路过行人,问荇又将帘子挑开得大了些。

“今天里面审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听说是这男人半夜手脚不干净偷谢家小姐的首饰,也不知道干没干别的……胆子是真的大,肯定是在打板子。”

“居然落在谢韵手上,据说她对付人可比那些汉子还毒。”

“你咋知道,你又没被她对付过。”

凑热闹的人边看着乐子,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交谈,衙门里隐隐传出哀嚎声和求饶声。

哪里是她下手狠毒,分明打得还是轻了。

问荇百无聊赖地想。

正走着,马车一阵颠簸,麻袋狠狠压在他身上。

问荇:……

就不该和朱聪提要豆子的事。

结果是问荇背着箩筐拖着豆子,大半夜推开醇香楼的后门。

恰巧阿明晚饭没吃饱饿得心慌,正从后厨摸了昨天卖剩的饼叼在嘴里,和迎面而来的问荇大眼瞪小眼。

阿明的饼掉渣在了地上。

良久后,他把嘴里叼着的饼取下,神色复杂打量着那目测比人还重的麻布袋。

麻布袋里漏出来两颗黄豆,吧嗒滚在地上。

“问小哥,你……是打算开豆腐坊吗?”

他小心翼翼问。

“……”

问荇沉默了会,真诚发问。

“豆腐坊赚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县城好麻烦,回家种地。

小问:所以豆腐坊赚钱吗?(沉思)

第128章舟车劳顿【加更】

阿明惊讶:“问小哥,你开玩笑的吧?”

问荇微笑不语。

阿明后退半步,迟疑道:“问小哥,你是开玩笑的……吧?”

他只知道问荇挣了好多钱,不知道问荇居然都有钱开豆腐坊了!

见他被唬住,问荇笑容渐渐收敛。

“当然是假的,谁替我出开店的银子?”

“哦哦!”

阿明讪笑:“我就说。”

他还以为问荇又心血来潮,找到什么挣大钱的法子。

他好奇地凑上前来,捡起颗掉在地上的豆子:“我看看,瞧着倒还真不错。”

“所以你是从漓县进货了一大堆豆子?”

问荇有精无力点点头,拍了拍阿明的肩膀,同他擦肩而过:“你要喜欢就抓把走,还有很多。”

拖着豆子实在是太累人了。

去漓县买豆子,真奇怪。

阿明挠了挠头,看向问荇远去的身影。

不过问小哥做事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翌日。

“哥哥来了?”问丁踮起脚尖。

“你说小问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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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掌柜昨日睡得早,听到这消息非常诧异:“那他人呢?”

问丁缩在许掌柜身后,也睁大了眼睛。

“他去柴房凑合睡了一晚上,早上看着有急事就走了。”阿明也很纳闷,问荇向来办事利落,但也没到这么风风火火的地步。

“他让我给掌柜的问个好,顺便……”

阿明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香:“他说给姑娘们带的,谢谢她们照顾阿丁,香下边压着蜜饯,是给问丁的,但是不能吃太多。”

“真好闻,我们真是沾问丁的光了。”

阿灿挑了支桂香,笑得合不拢嘴,揉了揉女孩的脸颊:“阿丁喜欢什么香味,姐姐给你拿?”

问丁害羞地低下头:“阿丁不要,阿灿姐姐给阿丁做吃的,香都给姐姐们。”

“那可不行,香还有好多呢。”

姑娘们带着问丁走远了,阿明又想起来什么,走到另个角落里,指了指半口袋豆子:“他还给咱们留了这个,说不要钱。”

“黄豆?”

许掌柜打开口袋左看看又看看,没看出黄豆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比较硕大饱满的豆子,仅此而已。

“只是普通黄豆。”

许曲江思忖片刻,下了结论。

“毕竟要是什么稀罕玩意,就他那性子,肯定要和我收钱。”

“但是品相真不错,改天问问他从哪弄来的,这些拿回厨房煮粥吧。”

阿明擦了擦汗。

稀罕玩意要钱,还真是问小哥干得出的事。

卸掉一半重量的问荇浑身轻松,把从漓县带来的种子、稀罕玩意和黄豆全都塞在麻袋里扎紧,引得路过的村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快步回到家,问荇将麻袋靠在大榕树下,随后直奔卧房。

正午强烈的阳光折出细微的灰尘痕迹,推开门后,卧房里倒是同他离家那天别无二致。

柳连鹊的灵位安然无恙,值得在意的是摆上去的供果理当开始腐烂,但实际上都新鲜得仿佛从树上刚摘下一般。

是他的能力在恢复吗?

问荇的手摩挲着牌位,他并无通灵的能力,却奇迹般能感觉到牌位中涌动的生命力。

许是他的错觉,柳连鹊非但没有变弱,甚至比他离家那几天还要更强。

没发生糟糕的事情,但问荇还是困惑那些梦境的成因,晚上可以试着旁敲侧击问问柳连鹊。

但不能说得太明白,别说柳连鹊,他都不好描述梦里的场景。

他把要带给祝澈的香捎过去,提着祝澈强塞过来的鸽子,顺道去田里转了圈除个草。

“问小哥,好几天不见啊!”

周二又热情地凑上来:“怎么,又去镇子里忙赚钱呢?”

“是。”问荇反问,“最近我家地这没出问题吧?”

“没有,绝对没有。”

周二像被摁下开关的木头鸟,张开嘴不停嚷嚷:“你瞧瞧这地里菜长得多好。”

“你家地真是有福气,连杂草都不怎么长。”

听着周二喋喋不休,甚至要把乱葬岗都吹成好地方,问荇忍无可忍打断了他:“回头看,你的肥料桶要倒了。”

趁着周二慌忙去管自家肥料,问荇把拔下的杂草扔进桶里,还可以再次利用做成肥料。

眼瞧着目之所及已经没有杂草,问荇满意地拎起桶悄然离去。

有鬼帮忙就是省心。

“大人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想死你啦!”

刚回到家门口,进宝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扑了上来,声声泣血:“你知道没你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是我夫郎教你写字了吧?”

问荇冷静侧开身,让进宝扑了个空。

“嘿嘿。”

见被拆穿,进宝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他教柳大人控制祟气只是帮忙,没想着要柳大人礼尚往来,给他教四书五经!

“问大人,能不能和柳大人说……”

“可以。”

问荇似笑非笑。

“夫郎,我回来了。”

进宝还没来得及欢呼,问荇兀自推门而入:“你要多管管进宝,他说他想念书想得紧。”

进宝:……

等等,不是叫你说这种事啊!!!

“听着不像他说的话,倒像是你在使坏。”

声音斯斯文文没半分愠色,柳连鹊坐在院子里,对问荇的到来没有半分意外。

他瞧着状态很好,头发规规矩矩束起,一丝乱发都没落下,平添出几分难得的乖巧。

问荇舒了口气,走到他跟前笑道:“我走了好些日子,怎么夫郎也完全不惊喜。”

“方才瞧见屋里摆设有人动过,就知道你回来了。”柳连鹊淡淡道。

“早知道你会回来。”

进宝坐在树杈上,不知死活地插嘴。

“柳大人刚刚分明很开心,我看他出来都笑了,结果见到问大人反倒是不笑了。”

“前几天他肯定在想问大人,总往屋子外边看呢。”

被拆穿后,柳连鹊不自在地用手抵着唇掩盖表情。

“所以夫郎还是高兴的,是吧?”

“……自然。”柳连鹊轻声道。

柳连鹊虽然依旧略有别扭,但似乎比几日前要主动得多。

问荇还想更进一步说下去,柳连鹊抢在前面开了口,慌乱地好似为掩饰自己方才的话。

“你此次去漓县,见到谢公子了吗?”

“见到了,她的确很厉害。”问荇坦诚到,“只是我和她初次见面互不信任,所以我只送了帖子就回来了。”

“问丁能有好归宿才是要紧事。”

听说问丁有了比慈幼院更好的去处,柳连鹊非常欣慰:“无妨,为官者本就谨慎,也不必过于强求。”

“近些天又遇上换季,你舟车劳顿,身体还好吧?”他仔仔细细端详着问荇裸露出来的皮肤,不期望上面有一点疤痕。

还行,但差点被驴踢了。

问荇暗自腹诽。

“没,不过遇到个据说很有钱的徐家的公子在街上打马,差点撞到我身上。”

“徐家……”

听到问荇告状,柳连鹊蹙眉:“我不记得徐家公子有谁喜欢打马上街。”

“真要说有,莫不是在外学武的二公子?”

柳连鹊的记性极好,人际关系、家族脉络在他心里都结成了细密的网。

徐二公子之前不过只存在于其他徐家人口中,但他心底已经有了徐云起大致的模样。

“是,夫郎记得真清楚。”

问荇语调酸溜溜的:“连在外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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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都没见过的二公子也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瞧着就是二世祖,肯定不是靠谱的人,夫郎还是别记得他了。”

柳连鹊不清楚他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好脾气解释:“徐家也算在漓县有些基业,所以我才记得。”

“他们那家规森严,徐家人若冲撞到百姓,会重金赔偿,我已经好多年都没听说过徐家人欺压百姓了。”

“徐二公子的确是胡来,还好没伤着你。”

……虽然知道柳连鹊没这意思,但此话听起来像劝他去找徐家人碰瓷。

问荇压下心思,打了个哈欠控诉道:“他就是胡来,那马把我吓得三天都没睡好觉,天天晚上做梦。”

“夫郎,这种纨绔真的讨厌死了。”

柳连鹊脸色沉下:“要是能寻到办法,我定要当面同他兄长幼弟说明此事。”

“算了,我不和他计较。”

问荇垂下眼睑,状似漫不经心地笑:“还好梦里倒不可怕,至少有夫郎在。”

柳连鹊偏过头,茫然又羞赧。

“我在你的梦里?”

“是啊。”

柳连鹊微微泛红的脸浮现在脑海里,伴随着他轻微的喘气和丧气的呢喃声。

问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臂,这里在梦中有几道柳连鹊微微抓出的红痕,但现在白皙光滑。

“而且还做了些有意思的事。”

第129章你的心声

“你别说了。”

柳连鹊虽然不明所以,却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有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丝毫不敢细想,唯恐想多了就要捅破层窗户纸,让一切预想朝着另个方向走。

“或者以后再说也不迟。”他气虚道。

“好。”问荇托腮,“但是梦里还有些一点也没意思的事,让我想不清。”

“你说你会走。”

风好似凝固住了,连带着柳连鹊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凝固。

“连鹊,以后你会走吗?”

他垂着首,就连能够夜视的柳连鹊都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只能看出他心情低落,很介怀梦里的事。

“不会。”

柳连鹊下意识飞快答:“只要我不消散,我就不会走。”

只要问荇还需要他。

“那你觉得我会走吗?”

问荇抬起头,眸中明亮,并无失落的悲意。

“………不会。”

柳连鹊顿了顿,才答。

“其实刚刚我说了假话,抱歉。”

“你没说你会走,你是说我迟早会走。”问荇微笑,“而且说得很笃定,我在梦里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

“只是梦而已。”

柳连鹊的头渐渐低下。

“可你刚刚的态度应当不是我的梦了。”

问荇又凑的近了些,睫毛同柳连鹊的脸只剩下小一寸的距离,只要他愿意,立马就能和柳连鹊肌肤相贴。

“夫郎,你说我能走到哪去呢?”他微微歪头,言语间带着委屈,“是不是我怎么说,你都不愿意信我,都觉得我会离开。”

柳连鹊这种随时随地都想自我牺牲的精神让问荇罕见地觉得无力。

那是柳家教会他的,柳连鹊难以改变,深陷其中。

青衣人表面上依旧镇定,可手藏在袖子里,抖得厉害。

“我想想……几年后我会赚大钱,然后搬出禾宁村,买个没有鬼的宅子,在镇里或者县里找个哥儿,也不用去给大户人家做赘婿了。”

问荇声音越来越轻:“连鹊,这是你期望的吗?”

“你分明就不乐意。”

问荇的手扶上他的肩,指节弯曲摩挲上青年的下颌:“连鹊,你知道你现在抖得有多厉害吗?”

“为什么不乐意,还自作主张想要我去做呢?”

“……别说了。”

柳连鹊侧身想躲。

不是这样的。

他不想走,也不想问荇走,光听着问荇亲口说出那番光景,他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只希望问荇往后过得能好,他迟早要去更广阔的地方。

而自己会被困在宅院里,继续日复一日翻着那些重复的书,咀嚼过往乏味又规矩的回忆,直到魂魄消散的一日。

“连鹊,你这辈子循规蹈矩,应当从没人说过你自负吧。”

“可我真觉得你有时候很自负,总觉得自己能想到的就是最好的,该有的结果。”

问荇附在柳连鹊耳边,声音疲惫。

“我不想你走,我也不会走。”

“可以不要赶我走吗?”

他低下头,靠在柳连鹊肩膀上。

“……你一难过,我总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家里弟弟难过只需要给他钱,母亲难过只需要帮她分担家务事,他尽力在其中扮演自己的角色,可面对问荇,柳连鹊束手无策。

他难以用单纯的钱或分担安抚他,就好像在敷衍似得。他心里清楚,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们看似在一起,实则你是靠在槐树上。”柳连鹊看着自己的掌心,又将拳缓缓握紧,“我们每晚都能遇见,可我甚至碰不到你。”

问荇不在的这段时日,他不停试着往外走,可最终还是会意识昏沉。

“我总在想,我应当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我不信。”问荇抬起头同他对视。

“我们在一起,没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不是吗?”

“是,我觉得你说得对。”

柳连鹊比方才平静了不少,温和地开口。

他尝试着摸上问荇的头:“再试试吧。”

瞧着只是个少年郎,实际长得比他还高,性子分明深沉,又偶尔像没长大的孩子。

这几日他一直都举棋不定,到现在终于下了决定。

“我之前不信死而复生,死人不能拖累生者,但我现在愿意去想还魂的可能。”他小心翼翼,郑重地说。

“你我还未拜过堂,若真有那日,补了拜堂和成亲,你也不用再做赘婿。”

结束掉他们现在暧昧却又隔着生死的关系。

他也有私心,问荇不愿,他也不愿再提失败后该如何,他一辈子囚于鬼宅该如何。

他之前的日子都被困于宅院,下面的日子,柳连鹊想拼一把,和问荇一起去看看外头的光景。

他瞧着问荇脸上失落变成欣喜,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好像说出来也没什么可怕。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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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夫郎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问荇威胁道:“你要是敢跑,我就走你牌位带到每个我去过的地方。”

“好。”

柳连鹊失笑,牌位瞧着不大实际上料子好还挺重,问荇讲话嘴上真没把门。

“你不问句我要是跑该怎么办吗?”

问荇没等柳连鹊顺着他问,兀自往下说道,状似苦恼。

“这可麻烦了,我没钱给自己弄牌位,也不在乎这些。”

“这样,我哪天要是娶谁,你等我拜堂那天从镜子里出来找我索命。”问荇眼底含笑,似乎不觉得死是什么可怕的事。

“大不了咱俩一起做鬼。”

“……别说不吉利的事,你是从哪看来的话本子说鬼从镜子里爬出来,往后少看些。”

听到问荇要他索命,柳连鹊脸色都变了。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个话本叫《凶星夜话》,讲的是一个书生借宿陋屋,结果被个鬼魂看上,鬼魂喜欢他的容貌,每天进他梦里和他春风一度……”

“夫郎?”

一阵风吹过,问荇眼前已没了柳连鹊的身影。

“我还没说完呢。”

他隐约觉得遗憾,今晚又让柳连鹊给跑了。

卧房门悄无声息打开,一张布条晃晃悠悠从里面吹出。

问荇捡起布条,上面用鲜红色清隽的字迹写着段话。

“已归,我不想听风月事,你也少看些话本。”

倒是挺坦诚。

问荇忍着笑将布条揣进兜里。

看来他不在这几天,柳连鹊也没闲着,还和进宝学了点吓人的本事。

要不要告诉柳连鹊,血字写得太好看就不可怕了。

“看够了吗?”

他看向屋檐,进宝正坐在上边,比往日瞧着神色凝重,似乎是欲言又止,在找机会却一直开不了口。

“啊!”

进宝惊醒,差点从房檐下跌落,小短腿慌忙跪在地上,维持住灵体的平衡。

“疼疼疼……”他呲牙咧嘴揉着胳膊起身,“我才没偷看呢,我是有事要和大人说。”

“你怎么可以凶柳大人!!”

进宝叉着腰恶狠狠道:“柳大人这几天在屋里,快把自己命要掉了。”

问荇神色瞬间凝重:“进宝,他的安危不能开玩笑,你应该没和郑旺学得爱添油加醋吧?”

“好吧,也不算要命,但确实很辛苦。”进宝揉了揉脑袋,声音比方才更弱。

“出去说。”问荇看了眼卧房的方向,进宝会意,捏了捏自己的嘴。

“好好,我们出去说。”

“我不知道大人和柳大人说了什么,但他最近能出来的时候不是跟我学术法,就是想办法踏出院门。”

柳连鹊不停地尝试着踏出去,每次尝试都比上次清醒时间更长,但每次都没能如愿以偿,就如溪里的鱼努力想要上岸一样困难。

但这举动也并非无好处,他的灵体似乎因为一次次尝试变得更加稳固,不弱反强。

发现这层关系的柳连鹊试探得愈发频繁。

与此同时他总在受着头晕目眩的折磨,对之前重病缠身的柳连鹊来说,这点糟糕的反应算不得什么,他早已经麻木了。可进宝看不下去,一次次把他拉回来,不停劝他别做危险的事。

“柳大人,我们等问大人回来再说吧,小心你的头疼又犯了。”

“其实住在院子里也挺好啊,实在不行我找郑旺他们给大人解闷,我让他们住在门口给大人演杂耍!”

可柳连鹊不告诉他缘由,只是默默尝试着。对他来说,只要不会魂飞魄散,受点痛苦压根不算什么。

从来不是只有问荇在找方法,他也会想着去抽离出眼下的僵局。

其实柳连鹊的答案,从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他也就今天能消停会,你还要和他说重话。”

虽然也不是很过分的话,但刚刚柳大人瞧着好难过。

“欸,大人,你在听吗大人?”

进宝等着问荇露出后悔、难过的表情,却只眼睁睁看着问荇转身回到屋里。

不会又要怪柳大人自作主张让自己难受吧?

进宝脸色一变。

那问大人真是个坏赘婿!

“柳连鹊。”

问荇的声音平静,语调稀松平常的好似在问今天晚上吃不吃饭。

夜里寂静,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回荡,分外响亮。

“我要是哪天走了,你要把我找回来打一顿,然后揪到阎王爷面前告我是个负心汉。”

“你要是偷摸把自己弄出好歹,我真会把你牌位带身上,逢人都说这是我夫郎,他就爱管我,从来不管自己。”

“但是我俩要埋同个坟,往奈何桥都要走一条路,我就是喜欢他。”

“你听到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良久,轻飘飘的纸落出来,掉在问荇脚边。

上面只有一个血红色的大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符合鬼情的情书x

谁说血字只能吓人呢。

第130章夜访荒地

“你都回来几天了,怎么心情还一直这么好?”

祝澈要去镇里给娘抓药,恰巧来蹭问荇去镇里的牛车,忍不住问他:“偷偷和我说说,是去镇里挣到大钱了?瞧你乐得。”

问荇平时就爱笑,但是和他熟了能发现,有时候也笑着也不代表真开心,他的情绪很难琢磨。

不像现在,祝澈觉得他是真的高兴。

“你相信我夫郎会来我梦里送信吗?”

“不太信。”

祝澈一脸见鬼的模样:“……最近天冷,你没脑袋发热吧?”

要不是烧傻了,这相思病是有点严重啊,都开始犯痴了。

“不信就算了,我没得风寒。”

问荇笑笑。

收到那张“好”已经有段时间。

这几天他和柳连鹊间氛围和谐又诡异,到了晚上柳连鹊就在苦练邪祟能用的异术,问荇则分拣种子,也会带着进宝研究菜谱,看怎么能让醇香楼能办下柳家的迎春宴,隔三差五还要分辨郑旺摘来的山货能不能入口,吃了会不会中毒。

郑旺这家伙居然还赶山上瘾,每天拉着黄参上山去找新奇玩意,弄得老爷子都苦不堪言。

“他摘的都是些什么,要是他还是人自己吃,早都死了八百回了。”

他们忙碌,但并没冷战或是气氛莫名尴尬。

问荇和柳连鹊时不时有些交流,寒暄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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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头上的事做得怎样,但大多时候都在忙自己的活。

虽然冲出门的成效显著,但在问荇半威胁半监督的策略下,柳连鹊也不干贸然冲出门的事了,而是采用更温和缓慢的法子尝试逐步控制自己的能力。

他本就悟性好,进宝直言再过个把月,保不齐柳少爷在当邪祟这方面都得给自己做老师。

学控制祟气很消耗精力,有时柳连鹊休息早了就会留张血字麻布条。

他说不来肉麻话,上面无非就是些让问荇早睡,注意身体的话,口吻正常的宛如他们是普通友人在传信。

但怎么不算情书呢?

趁着柳连鹊白天出不来不知道,问荇把麻布条一张张叠起来锁进柜子里,已经攒了有六张。

要不是得去醇香楼送芝麻,应该还能攒上更多。

迎春宴的帖子发放给各个酒楼也就是这几日,想到柳家,问荇的好心情略微受了点影响,但依旧如同今天的天气般清朗。

工匠们是前日来的,问荇都做好又有什么材料上沾了怨气的准备,和进宝严阵以待接待工匠们。

可进宝冲进人群仔仔细细查了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大人,怨气和祟气都没有,也没找到什么符咒。”进宝皱着包子脸,“是那群坏人放弃了吗?”

肯定不会放弃的。

问荇观察了两夜,才敢确认柳连鹊状态目前安好,倒是柳连鹊担心他衣服穿得少得风寒,逼着他又披了件,才把人放走去镇上。

问荇松了松脖子上卷着的布,实在是勒到他了。

下次遇到长生问他要些能传音的符咒好了,这样他们就能随时知道对方的状况,柳连鹊也不用担心他风寒还瞒到病好再回家。

但不明情况的祝澈只看到问荇裹得严严实实,把人都裹壮裹胖了圈。

最近天有这么冷吗?

祝澈挠头:“瞧你这样,我真以为你害了病才这么怕冷。”

问荇:……

实不相瞒他也不想穿成粽子,真的太闷了。

但夫郎喜欢。

而且想到柳连鹊过冬的时候因为身子差畏寒也要裹成这样,他想要拆件衣服下来的手终究还是收住了。

“不过你说是要去看问丁,那应该是没啥事,不然得传给小丫头。”祝澈好动,光着风景压根坐不住,不停想找问荇说话。

“你去酒楼托付她是真及时,要再过些时候把问丁送走,她得去镇里的慈幼院了,慈幼院可没酒楼条件好。”

问荇心念一动:“镇里也要建慈幼院?”

“是啊,我也是之前打猎的时候听别人说的,他家有人在镇里当差,消息很灵通,应该就是要建了。”

“据说是漓县那的官想建,动作很快已经寻好地方了。”祝澈滔滔不绝,“往后咱们村吓小孩子啊,又有新法子,我演给你看……”

他重重咳嗽了两声:“你是我从慈幼院捡的,要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到慈幼院去!”

问荇抽了抽嘴角:“怎么,学这么像,你也想这么吓祝清?”

他怎么觉得这话很耳熟呢?

祝澈嘿嘿一笑:“这不行,他已经过那岁数了,现在不太好骗,鬼精鬼精的。”

“而且我的宝贝弟弟就是宝贝弟弟,哪里是慈幼院捡来的娃娃。”

“就是,慈幼院可不是好地方。”

前边有几只鸡迈着仓促的步子路过,本就慢腾腾的牛车缓缓停下,打算等这会跑的大几十文钱过去再继续走。

驾车的小哥扭过头附和祝澈:“县里头至少老爷们有银子,有闲着的善心,慈幼院条件还过得去。”

“咱们镇子就豆子大的地方,有些睡草棚的自己年年种豆腐大块地都吃不饱,别说慈幼院那种地方了。”

“是,反正咱阿丁已经找到好去处了,慈幼院也和我们没干系。”

断断续续闲谈间已经到集市附近,祝澈要去的药铺离得近,就先跳下了牛车同问荇告别。

问荇看着这地方面熟,于是报了个名字:“你要去这家药铺抓药?”

“是啊,江安镇就他们家最大了,给家里抓药还是要求安心,贵点就贵点。”

说起价钱,祝澈还有些庆幸。

都多亏问荇当时去猎熊的决策,否则他挣得银子可不够他挑挑拣拣药铺档次。

“我认识这家掌柜。”

可不就是被他赚了有大几十两银子,又气又喜的那位。

“你认识?那我去了报你名字,他会给我便宜些不?”

“不会。”

问荇微笑:“我坑过他,你要是和他提起我,他可能会偷偷给你抬价。”

他不觉得那掌柜喜欢自己。

“你坑过人家……”

祝澈神色复杂:“那咱俩暂时先不熟两个时辰,回见!”

过了半刻钟,问荇也背上行囊,单脚先落在地上,轻快跃下牛车。

拉牛车的扭头看了眼他远去的背影,暗自感叹。

挣钱就是好,瞧这赘婿有钱了,连身子骨都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小哥哥来了!”

问丁被包成颗小汤圆,抱着比她还高的扫帚,板着小脸跟在阿灿身后学扫楼梯,见到问荇高兴得差点摔下来。

“小心。”

问荇扶起女孩:“最近几天怎么样?”

“高兴!”问丁拍了拍手上的灰,奶声奶气。

“有好吃的饭,姐姐们教我缝针、扫地、搬凳子,但是凳子好重,我搬不动。”

“当然重了,最近新来的那批凳子都是好料子,花了我不少钱。”

许掌柜笑呵呵走过来,摸了摸问丁的头:“阿丁不用学这些,等力气大了再说。”

随后他看向问荇,抢在问荇开口猜到他的意图:“那边动作很快,已经发给我们酒楼了,而且我打听过,是前几个递帖的。”

前天清晨,几个穿着缎子的人来到酒楼,将份表面上镶嵌金线的帖子递了过去。

“早闻醇香楼在江安镇颇具盛名,期待掌柜的能为柳家筹办迎春宴。”

“贵客到来,让我们酒楼蓬荜生辉,是我的荣幸。”

许曲江欣然接受。

“他们的筛选标准是什么?”

“柳家选了十八家酒楼,最后从十八家里选一家。”许曲江让问丁和其他跑堂伙计都离开,这才缓缓道来。

“其中九家都在漓县柳家附近,我们这种小地方,一般一个镇子也就一家做得最好的。”

“有小半月时间准备食材,而后柳家会派人前来品尝,要求按照迎春宴的规格制式来做菜,他们选做得最好的酒楼。”

“当然就算没让他们满意,也能获得一笔不错的赏钱,至少这半个月的准备不会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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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其实如果想要偏袒谁家非常容易,毕竟都是好菜,其实很难分出口味好坏,也就是他们说了算。”

问荇好奇:“为什么是十八家,有什么寓意吗?”

他记得柳连鹊同他提过迎春宴一般也就选十家左右,免得太大张旗鼓浪费银子。

“有两种说法,一个是说柳家那位二公子今年恰好十八,是他牵头,他这人又爱显摆,所以……”

许曲江对柳携鹰并无好感,意味深长里带着讥讽:“前面这种你听听就可以了,还有个说法能靠谱些。”

“有二少爷偏心的酒楼混在里边,酒楼多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喜欢的酒楼要是水平够格,也不需要大费周章找这么多酒楼,很有可能是那家酒楼本身条件很一般,才需要其他酒楼当挡箭牌。”

“能打听到其他收到帖子的酒楼,其中又恰好能寻到家水平明显不够格的,基本上就能确定是柳携鹰喜欢的酒楼。”

“没错。”许曲江赞许地看了他眼,随后又露出愁色,“就算知道是哪家,其实也没用处。”

“至少柳携鹰还知道掩饰,说明他也没十足把握能掌控住迎春宴最终走向。”

柳家家大业大,柳携鹰又没有柳连鹊的本事和服众能力,加上还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就算柳夫人溺爱孩子也不会纵容他胡作非为。

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也是,眼下我们只能做好自己分内事了,反正柳家给报的价比我想得好,忙活十五天也不算两头空。”

许掌柜冲问荇比了两根食指:“十两黄金,不是银子。”

百两银子。

作为富庶镇子里的首富,柳家果然出手阔绰,只是试菜就能给出百两银子。

要知道按照醇香楼之前的价格,如果不在食材上花重金,把菜全上一遍都不够百两银子。

高价背后就是更高的要求,他们必须尽快寻觅珍惜食材,研制出特殊的菜肴和其他酒楼竞争。

毕竟到了柳家这种条件,菜的排面才更重要。

更要紧的事还在后头。

“如果能选上,柳家开的价是六百两银,办完还会有赏钱。”许曲江眼中难掩兴奋,“而且迎春宴还会有其他大户人家在席间,菜要是足够好是打响招牌的大机会。”

如果有六百两银,不光伙计跑堂们能过个好年,再凑点钱都够再开家酒楼了。

问荇顿了顿:“柳家出手是真豪横。”

可他记得柳连鹊和他说的迎春宴不是这价。

柳连鹊在世的时候都是柳家一方提供食材。

这样一来吃着也放心不担心酒楼偷偷以次充好;二来柳连鹊亲自过目过价格能防止有人做手脚,而酒楼空手过来,就拿个最多百两筹办的钱。

但酒楼们依旧趋之若鹜,毕竟对于酒楼来说,迎春宴上能得到的人脉比百两银子更重要。

柳携鹰要让酒楼带食材,无非也就两个原因。

一个图他省事少对账目,第二个让他青睐的酒楼多吃利润。

好个一箭双雕,可惜全用在了邪门歪道上。

说完酒楼的事,问荇想起来祝澈路上念叨的慈幼院,便多问了许掌柜两句。

“掌柜的,我们镇是不是也要造慈幼院?”

“你消息真灵通。”许曲江以为问荇话里有话,又信誓旦旦保证了遍,“问丁现在就是醇香楼的人,就算江安镇造三五个慈幼院,我都不会把她送过去。”

“况且那家慈幼院说过些时候只要男娃,连小哥儿都不要,我觉得不对劲。”

“只要男孩?”

被遗弃的婴儿和孩子里,健康的女童最多,哥儿其次,男孩被遗弃的缘由多是先天有疾。

虽然残忍,但又先天病的孩子很多都活不到进慈幼院,所以只要男孩的慈幼院非常罕见。

“对,阿明前几天休息时候跑去看了趟,和我说是有邪门原因。”

许掌柜压低声音:“你想想,男的是不是阳气重,男孩是不是阳气更重?”

“需要阳气,掌柜是说建慈幼院的地方有鬼?”

问荇知道这种说法,他上辈子就听说过有些宿舍死了人闹鬼,就会让男的先搬进去住几年。

“是。”

许曲江冲着摆在桌边的财神爷拜了拜,念了几句罪过后接着说:“那块地荒了很久,也就这么小点地方还有空当能省些钱建慈幼院。”

“可一周前就有好些人过来看,看了又不动工,反而去请游方道士。”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搁下茶杯,下了结论:“反正阿丁就是我们醇香楼的宝,这么好的丫头,就算往后慈幼院收女娃了,我也不会让她去这种闹鬼的地方。”

听到鬼,问荇来了些兴趣。

他谢过许曲江,随后跑到楼下,借着来厨房看菜色的名头找到了在传菜的阿明。

“听掌柜的说你去打听了慈幼院的事?”

许掌柜好歹是生意人忌讳鬼神,问荇不好和他多问,但阿明不一样。

他话唠得和郑旺半斤八两,而且比郑旺更喜欢八卦,和问荇上工时间聊八卦还不会扣工钱,乐颠颠就跑过来了。

“对,我还想着抽空去看看,咱们镇子好久没出过这码事了。”

“那块地很多年前据说就是个慈幼院呢,不知道为啥就没了。”

阿灿抱着筐剥好皮的芸豆路过,忍不住插嘴:“我也听说过,不过那时候我哥都没几岁,我家就在那块地不远处,都是听爹娘他们说的。”

“你就别听了。”看到自己妹妹,阿明有些心虚。

他之前吓阿灿被阿灿反告状自家爹差点拳脚伺候,要是今天又吓到这丫头,回去娘又要拿着擀面杖追他了。

“我就听。”

阿灿吐了吐舌头:“我早就不怕鬼了。”

“好吧。”阿明无奈,继续讲道,“上一辈说是有死过孩子,所以才没掉了,剩下的孩子都转去漓县那的慈幼院。”

“而且是死了好几个,据说还全是缺胳膊少……”

“你别说了!”

阿灿捂着耳朵,恶狠狠盯着自家哥哥:“你故意吓我。”

“我没有。”

阿明气得百口莫辩。

这死丫头明明在憋笑,就是想让他吃瘪!

“为什么吓阿灿。”

问丁身上裹得厚厚的,走起路来像路边的小麻雀,一蹦一跳又歪歪斜斜。

她和阿灿关系最好,所以阿灿都让她直接喊自己名字。

小姑娘只听到了阿灿的喊声,睁着大眼睛看向阿明:“不可以吓阿灿。”

她像个护在大猫前面的,绒毛都没张开的小猫崽:“也不可以吓问荇哥哥,坏坏。”

“就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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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吓我!”阿灿躲在问丁身后帮腔。

阿明欲哭无泪:“我没有,再这样我……”

“我要给你们哭了!”

趁着一片混乱,问荇抱起因为穿太多走路笨重的问丁离开战场。

“哥哥。”

问丁抬起头看向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太厚了,好闷。”

“哥哥的衣服也好厚。”她有些同情地看向问荇。哥哥也是和她一样,被有些哥哥姐姐们逼着穿了好多厚厚的衣服吗?

“小哥哥也闷。”

问荇失笑:“有个哥哥逼我穿得很厚。”

“阿丁还小,很容易着凉,所以他们让我穿得厚,小哥哥也是因为还小吗?”

明明小哥哥长得好高好高,要是她有这么高,肯定不用穿得厚厚的。

“小哥哥不小了。”问荇摸了摸她的头。

“但小哥哥愿意听他的。”

问丁重重点头:“那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阿灿说了,让阿丁穿厚衣服的都是好人,小哥哥肯定也遇到了好人哥哥。”

“是的。”问荇替她理好蜷曲的袖口。

“阿丁以后也会遇到好多好多的好人。”

“要是遇不到怎么办?”问丁歪了歪头,她觉得自己遇不到比小哥哥和阿灿他们更好的人了。

而且她之前,也没遇到什么好人呀。

“那就让自己成为很好,很厉害的人。”

问丁懵懂地点点头。

夜晚。

问荇提着个纸灯笼,身后跟着阿明,阿明身后跟着阿灿。

三人走在空荡荡的箱子里,阴风阵阵撞在墙上,变成诡谲的呜咽声。

事情还得从半刻钟前说起。

问荇最终打算去慈幼院看个究竟,一来身上有符咒,二来慈幼院没传出过血案,就算有鬼也不穷凶极恶。

三来他怀疑“漓县要建慈幼院的官”指得是县丞或者谢韵,这是他们管着的事。

看到问荇收拾东西,好奇心重的阿明毛遂自荐要跟他一起去。

问荇本想拒绝,可听阿明说他本来就打算明天自个去,跟问荇去只是想凑在一起有个照应,还是答应了阿明。

毕竟阿明这种普通人要是真独自去遇到鬼,还不如跟着他更安全。

他们顺道还带上了好奇心更重的阿灿。

问荇已经听到身后牙齿打颤的声音,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阿明,贴心提醒:“实在害怕就别去了。”

他想到个不恰当的比方,阿明现在就像恐怖片里那种人菜瘾大非要探灵,刚进鬼宅就撞鬼的倒霉蛋。

别说慈幼院可能真有鬼,就算没鬼,半块破布都能把阿明吓晕过去。

“那,那怎没行,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种鬼地方。”

阿明其实早就后悔了,但看到后边幸灾乐祸的妹妹,实在是拉不下面子嘴硬道:“出了啥事,我给你们殿后。”

阿灿倒是很淡定,手里提着个红得吓人的灯笼,面上镇定自若。

她屏住呼吸,轻轻推了自家哥哥一把。

“啊!”阿明吓得尖叫,如同撞上捕兽夹的松鼠,不停地在原地乱蹦。

“这还叫不怕呀。”

阿灿笑嘻嘻收回手:“哥,真要不行我们就回去吧?”

她倒不是很想去,主要是担心自家的笨哥哥。

“你吓我干嘛?”阿明小腿轻微抽筋,脸色煞白,“谁说不行了,走走走,问小哥咱们都快点!”

问荇:……

真是有趣的兄妹俩。

他不想带其他人一起探究竟还有个原因,到时候要真遇到鬼,大概率还是要他把同行的人捞走,往后编理由非常麻烦。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或许阿灿能把阿明给拖走都说不定?

慈幼院的选址离醇香楼两刻钟脚程,他们越走人烟越少,阿灿神色严肃起来,甚至将她哥哥推到了身后,自己走在前面探路。

阿灿觉得没面子,仰着头又走到她前面:“哥,哥来保护你!”

阿灿抱着灯笼白了他眼:“前面就到了,看路。”

不对劲。

越往里走,问荇袖子里的符咒微微发热。

这是张检验周围有无鬼怪的符咒,符咒反应越明显鬼怪越强,问荇觉得很有用,所以来镇里也带在身上。

他再次转过头,神情比方才更加严肃:“我再说一次,你们要是害怕随时可以走。”

“来都来了。”阿明的嘴硬得能崩开石头。

阿灿胆子大得出奇,拽着已经走不动路的阿明:“问小哥你放心,他就算在这尿裤子,我都能把他带回去。”

见劝说无效,问荇也不再强求。

正好这片地方他并不熟悉,的确需要有更熟悉江安镇的人同行。

“我们必须凑在一起,你们记得千万不要落单。”

毕竟是真的有鬼,虽然从长生留的符咒的反应看,是强不过柳连鹊和进宝,甚至打不过郑旺。

眼前是片荒地,荒地旁边摆了好些木材、石头。

问荇凑上前去看,材质很一般的梨木,上面被虫蛀出了孔洞。

“这,这是什么?”

阿明冷静下来些,好奇心战胜恐惧,也凑上来看。

梨木镇邪,但问荇怕他晕过去,隐去了部分事实:“一些木头,应当是搭房梁的,别担心。”

“这里的确就是慈幼院选的地方。”

集市附近民居错落,可这块空地边上就和问荇家边一样鲜少有人烟,甚至东边靠了处林子。

树林招阴。

听到只是木头,阿明大着胆子仔细看,终于放下心来:“也没什么可怕的。”

“小心些。”

阿灿心里觉得不妙,她紧绷神经,捡起根木棍攥在手里。

她就知道阿明傻愣愣半夜出来没好事,得看着才行。

女子对许多事的敏感度都比男的好上太多,问荇手里捏上符,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符咒依旧在发烫,但没有比刚才更热,如果只是普通程度,达不到邪祟水平的小鬼,他有办法让他们全身而退。

咔嗒。

一根圆木堆叠的木头山上滚落,惊得阿明猛地回头看。

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别看了,是风吹的。”

鬼带来的,对精神上的压迫,远大于鬼本身的的能力。

问荇他转动着手里的符咒,借着灯笼的光掩盖符咒发出的光。

随着他走动,符咒的温度会发生变化。

他的右手边符咒温度骤降,问荇用手指向右边:“你们先去那边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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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灿点点头,带着阿明朝着右边走去。

问荇则反其道而行,朝着左边走去。

他走出去一丈远,手上的符咒开始剧烈地抖动。

“哥哥。”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就好像没牙的婴儿在说话般。

“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怎么哪个时候都有喜欢作死探灵的人?(沉思)

虽然小问其实也在作死探灵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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