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拖几日?”
一边是不信鬼神的谢韵急着落成慈幼院,一边是必须驱散的怨气和对鬼童们的承诺。
问荇扪心自问算不上大好人,但不会缺德到连小孩鬼都欺骗。
“七日,我说我做场法事需要七日,再多就不行了。”
谢韵或许有耐心,但绝不会把耐心分给她眼里的神棍。
“我知道了,你暂时别动那群鬼孩子,我去找当时知晓内情的人,尽快寻到他们要的罪人。”
问荇很清楚到时候真到官府给的期限,长生必须得镇压鬼童来保障周遭百姓的安危,鬼童们会彻底消亡还是侥幸投胎,谁都不好说。
慈幼院虽然建在镇子里,但向来真能管事的都是县丞,当时的漓县县丞不是帮凶,也至少失职了。
只是二十年过去,当年的青壮年都成了中老年人,也不知县丞还在不在世。
“你打算从哪找?”
长生皱眉:“要还得去漓县就太慢了。”
可其他老百姓谁关心官府里换没换人,哪怕是曾经待在漓县又迁到江安镇,恐怕都把县丞是谁忘得干干净净了。
“用不着。”
问荇眼中渐渐带上笑:“我认识个人,他肯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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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就把消息带来,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把他也带来。”
长生不解,但眼下情况紧急,也只好相信问荇:“我继续回官府了,你自己注意些。”
“好,那我先去卖些牢靠遮光的麻袋,道长明日再见。”
………等等,找人查事买麻袋做什么?
长生过了会才反应过来。
问荇该不会是要带着鬼套麻袋屈打成招吧?
他猛然惊醒想劝问荇回头是岸,可问荇早已没了踪影。
禾宁村。
“大人!”进宝欢呼着从墙上跳下来。
“你终于回来啦。”
他好奇地盯着问荇身后的背篓。
好奇怪,装东西的背篓里面放了装东西的麻布袋。
进宝疑惑地歪头。
“连鹊呢?”
“柳大人在屋里看书,今晚没出来。”
进宝听到柳连鹊的名字,动作都变得规矩三四分。
“你去找郑旺他们玩会,我有事和我夫郎说。”
“有事说,噫————”
进宝支起耳朵:“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
“全是你不能听的。”
“小孩子别听大人说话。”
问荇笑得灿烂,进宝毛骨悚然。
“好吧,我去找傻大个就是了。”
进宝夹着尾巴消失在田野间,临走前还小声嘀咕句:“小气!”
问荇推开卧房门,进去后又轻轻掩上。
幻境里,沉香木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精巧的书架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书和手抄本,柳连鹊轻轻合上本书,动作有些紧张。
“你是要问什么?”
原来早就听见了。
问荇开门见山:“夫郎,你记得二十年前漓县的县令和县丞叫什么名,当时大概什么岁数吗?”
柳连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呆滞,似乎是没料到问荇要问的问题。
随后呆滞变成了极其微弱的窘迫,掩埋在平静的神色里:“记得。”
他眼珠微微移动,表情也变得严肃,开始回忆有关的线索。
果然记得。
作为柳家少爷,他能看到、知道很多寻常人不能知道的消息。
县衙和柳家这种高门大户往来紧密,而柳连鹊的记性好得可怕,他幼年开始学着应酬和记账的时候,应当过目过曾经县衙里的官员。
“县令姓文,是从京调来的,现在不在世了。”
“县丞姓葛名仕,似是云和镇还是江安镇的人,我十岁那年才离任,现在要是还活着应当有六十余岁。”
“我也不知他的现状。”
“你为什么查县衙的事,是遇到麻烦了吗?”
问荇将慈幼院的事告知柳连鹊,听得他眉头越皱越紧。
“我也听过江安镇慈幼院的事,当时只以为是瘟疫作祟,没想到还有别的原因在。”
那几年恰好赶上瘟疫大旱,穷苦人揭竿而起,小巷里有饿死的婴儿和孩子,世道乱得厉害。
正是一片混乱遮掩住了慈幼院里的罪行。
“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不止要找县丞,慈幼院出事是县丞之过,出事后未能沉冤昭雪是县令失职。”
能将十来条人命掩埋,也许其中的每一环都“不小心”出了疏漏,县丞不过是过错最大。
“但县令都死了,我也不能把他拉出来,眼下只能去找县丞。”
“你对县丞有别人印象吗?”
柳连鹊轻轻摇头:“我不与男子独处,而且那时候岁数太小,见过几次县丞但没和他说过话,只记得是个很圆滑的人。”
“我可以给你画张画像,但时间隔了太久,也不能保证足够像。”
画像是太重要的线索,让问荇找到葛县丞的可能性又高了几分。
“能画几分是几分,你真是帮上大忙了。”
柳连鹊提笔沾墨,眉头微微蹙起,露出思索状。
实在是隔了太久,他下笔每一笔都在迟疑,勾勒出的男人相貌普通,扔在人群里眨两眼都会跟丢。
要是拿这张画像出去找人,恐怕一路上能抓出十来个“葛县丞”。
“他脸上没痣没疤,也没有突出的五官。”
柳连鹊颇为头疼,画像不怕人长得奇怪,就怕人长得毫无特点可言,又抓不住神韵。
“矮个子,寻常模样,姓葛的老年男人。”
问荇丝毫不急,记下画像的样子,笑着夸赞柳连鹊:“夫郎记性真好,要让我记,三年五年都把人脸忘光了。”
“反正二十年他容貌肯定有变,七八分像、五六分像都没区别。”
听得出问荇在宽慰他,柳连鹊有些不甘心,死死盯着画像,指尖摁着额角:“要是我能出去,也许能辨认出他。”
“那我们出去吧?”
“这是何意?”柳连鹊放下手,怔怔看向问荇,不理解他话里含义。
“我说,我们一起出去抓他。”
“在家里待了这么久,你不想出去吗?”
“可我出去后丧失神智,认不出人岂不是还要给你添乱。”柳连鹊黯然。
“长生道长也在查,让他想办法帮你保持清醒。”
想不出也没事,邪祟本身也是柳连鹊,没了神智,记性依旧好得很。
再不行还能带鬼出去透透气,反正柳连鹊是他见过最乖的鬼,压根不会添麻烦,还能去吓吓熊孩子。
当然问荇是万不敢这么和柳连鹊说。
“不能总劳烦他,况且就算我今晚跟你出去,明早我还是得消散回屋里。”
柳连鹊很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这个简单。”
问荇早有准备:“反正灵体不见光就不会散,所以我在镇里就买了这个。”
顶着柳连鹊惊讶的目光,他从背后变戏法似地掏出堆厚实的麻布袋。
有麻黄色的,有麦黄色的,还有草绿色的。
柳连鹊很好奇那个红色麻袋的材质是什么,瞧着价格不便宜。
但他很快意识到麻袋的作用,惊讶的目光逐渐变得无奈。
“夫郎,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装来几麻袋的鬼,我真是谢谢你。
第136章挺有本事
“你打算用麻袋把我带进镇里?”
柳连鹊脸上的平静分崩瓦解。
他从来没想过有进麻袋的一天,虽然不透光的麻袋的确可以帮鬼保持住不消散,但此法未免过于简单粗暴。
而且问荇白天带着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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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招摇过市,未免有些……
“是啊,我就怕夫郎不乐意,还瞧过木匣子和铜盒子,但都太小了还是麻袋合适。”
问荇兀自抽出那条粉色的麻袋,麻袋上居然还绣着不知是花是草的纹路:“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镇里边的许多姑娘小伙手巧又有才,只要有空的时间,他们会在有些没编好的麻袋就会在不结实的地方绣点什么。
柳连鹊彻底失言了。
为什么集里还会卖绣花麻袋,为什么还会有人买?
他艰难地扫视着摆在地上形形色色的麻袋,随手指了个长得最普通的麻黄色袋子。
“啊?”
问荇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夫郎换一个,就这两个麻袋最便宜了,才几文钱呢。”
“我本来是拿来装番薯和萝卜的,不是给你的。”
问荇家番薯种得少,一个麻袋都能装满。
“……其他麻袋也能装菜。”
柳连鹊哭笑不得:“能用即可,何必如此张扬。”
“我知道,可装过夫郎就不能装菜了。”问荇又挑出个米黄色的袋子,锲而不舍追问,“你觉得这个怎样?”
“嘶……摸着有些硬,我们看下一个。”
“问荇!”
柳连鹊忍无可忍,指着麻黄色的袋子语调都重了三分:“我就要这个麻袋,你要装萝卜,拿其他麻袋装。”
“好吧。”
问荇深表遗憾,将两个麻袋提溜出来:“我们去院子里试试合不合适。”
“进宝他是出去玩了?”
柳连鹊坐在原处不愿动。
“早走了,估计和郑旺在田头敲栗子壳。”
问荇是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别这么怕,又不是一直给你套麻袋,今天是情况紧,等到了镇里我还想别的法子。”
“你不会是真觉得我舍得让你一直睡麻袋吧?”
“要是不方便,麻袋就好。”
柳连鹊脸上浮出丝窘迫:“其实算不得睡麻袋。”
灵体可以缩小变大,他只需要悬在容器里面,容器是麻袋、盒子、柜子都无所谓。
思及此处,柳连鹊心里的坎又低了些,不似之前那么难迈过去了。
“套两层,免得有光漏进去。”
问荇笑够了,将麻袋抖落开口:“夫郎,请。”
哗啦————
麻袋发出利落的响声。
他骗柳连鹊的,这俩瞧着平平无奇的口袋是细麻编织,实际上在这一大堆口袋里边最贵的,针脚也很密。
至于那些花里胡哨的口袋,他是觉得有趣,故意挑着艳的买来让柳少爷不好意思下。
就知道柳连鹊的脸皮薄不敢钻,而且柳少爷也分不清麻袋是不是真够便宜,轻而易举中了套。
只是想到拿红红绿绿的口袋去装土豆番薯,他也觉得过于显眼。
拿给郑旺他们去装山货挺合适的,反正郑旺和林大志最喜欢鲜艳的玩意,保不准还嫌麻黄色灰扑扑不乐意。
“你转过去。”
被问荇盯着,柳连鹊颇为不自在。
问荇依言乖乖地转过头,嘴上依旧没闲着:“夫郎,你喜欢什么衣裳?”
“能穿即可。”柳连鹊顿了顿,特意强调,“不要过于艳丽。”
他怕问荇伤心,觉得他在质疑他的品味,换了个还算中性的形容词。
“听起来很好办,往后你要是活过来,咱俩去县里的布装买些料子,找个好点的裁缝缝几身新衣。”
“你是该多要几件衣服,最近就去布庄看看。”
问荇的衣服太少了,穿了洗洗了穿,还好他足够爱惜,衣服穿得多也不脏不破,开了线再去补。
“我是说我们一起去。”
问荇不喜欢买衣服,他知道柳连鹊也未必喜欢,但有些事两个人一起干就会有意思很多。
柳连鹊沉默了好一会,久到问荇以为他不想提及,差点把话题转到其他事上。
“好。”柳连鹊终于轻声应,声音好似被罩住一般发闷,“若真有那日,我们同去。”
“你转过来吧,方才进去费了些时间。”
原来是术法不够娴熟进不去麻袋,在专心致志把自己塞进去。
问荇失笑。
他将麻袋抱起来,里面只有团青蓝色的鬼火,没关上的麻袋口在夜里透着淡淡的光。
鬼火闪了闪努力将自己压成光团,使得麻袋能变得更小方便携带,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柳连鹊现在只有颗小南瓜大,麻袋拎起来轻飘飘的,但却也鼓囊囊。
清心经好奇地想要凑上前想扒拉麻袋。
发现光团开始剧烈地闪烁,问荇将麻袋举高:“你还不能看。”
“呜……”
清心经夹着尾巴委屈缩在一边。
“可以了。”
问荇怕他把自己缩出问题,赶紧出声制止柳连鹊继续尝试:“这次不带菜去镇里,你不占地方。”
“不带进宝他们去吗?”
柳连鹊疑惑:“万一出事,他们比我更靠得住。”
要是有三四个南瓜大的鬼,问荇肯定不好带。
“带他们去做什么,一个个遇到有趣的事就心思到处乱跑,而且我又不是去砸人家慈幼院。”
带上一群鬼浩浩荡荡去看那群鬼孩子,显得他像在暴力胁迫他们似得。
而且问荇也有些私心,他想和柳连鹊一起去镇里,不带第三个鬼或者人。
“你先放下我。”
被抱着柳连鹊很不自在,荧光微微鼓动着:“我再试试进去、出来。”
试了几次终于能熟练些进出后,他这才勉强安心,问荇实在是困倦,被柳连鹊半赶着才去睡觉。
“真不试试红色那个口袋?”
临走前,问荇依旧不死心地问:“夫郎这张脸,什么麻袋都好看。”
“不试!”
问荇遗憾地叹口气:“好吧。”
两个时辰后。
进宝乐颠颠穿墙而入,走路连地都不会看了。
他今天运气可真好,崩栗子壳把傻大个崩得底裤都不剩,叫他天天笑他是个没用的邪祟。
而且他回来得这么晚,问大人和柳大人不让他听的话总该说完了。
郑旺那个傻大个说了,夫妻间的私房话听着羞,说完还会干更不能看的事,还好他没有偷偷去听。
他真是个非常听话的邪祟。
进宝对自己很满意。
结果他低下头,和从袋子里探出头的一团青绿色撞了个正着。
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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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是在做梦吗?
青绿色发现有鬼过来,飞速又钻回了口袋里,等到进宝再看过去,眼前只有个会发光的麻布袋。
小鬼童掐着掌心,依旧回不过神来。
等等,哪来的鬼火?
这个气息,好像是柳大人,柳大人在麻布袋里。
风声都凝固了。
一片落叶晃悠悠飘下来,穿过进宝的灵体。
“啊啊啊啊啊啊!!!”
鬼童尖叫着抱紧可怜的自己。
柳,柳大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还被关着了麻袋里面。
问大人和柳大人究竟在玩什么见不得鬼的事,太可怕了,会不会是问大人在逼迫柳大人?
进宝缩着脖子,后背贴在墙根边,不知该喊问荇出来,还是该拔腿就跑更明智。
他生前活了大几岁,死后又是几十年,可现在无助得宛如三岁小童。
片刻后,问荇听到外头的动静,揉着眼睛利落推门而出:“没事吧?”
“汪!”
清心经也竖着尾巴,豆豆眼警惕戒备周遭情况。
一片寂静。
柳连鹊缩在麻袋里,弱弱出声:“无事,你回去歇息吧。”
只是他好像吓到进宝了。
进宝干笑,刚刚太紧张又吓得他舌头打结了:“没,没四……叭?”
柳大愣没四,但是他寄己有没有四,就不知道惹。
进宝泪流满面。
问荇环顾四周,发觉院子里一切如常,方才的担忧瞬间成了被吵醒的怨气:“进宝,你知道现在是几时吗?”
“如果你不给我个理由,我想你到入冬前,都得和郑旺他们睡番薯地和萝卜地,顺便帮我拔三亩地的杂草了。”
“大人我错了呜呜呜……”
进宝意识到自己捅了娄子,吵醒来睡眠不足的问荇,还吓到了不知在干什么的柳连鹊。
他才不要和傻大个一起睡萝卜旁边,又要被笑话了。
进宝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我不知道是你和柳大人在玩这个,我以为是柳大人出事了所以才害怕。”
“大人放过我吧。”
玩这个……是玩什么?
鬼火是没有温度的,但是柳连鹊觉得自己烫得能把袋子烧穿。
本来挺正常的事被进宝一说,显得他俩在大晚上弄些见不得光的阵仗。
虽然的确见不得光。
问荇静默片刻,不怒反笑:“进宝。”
“欸?”
问荇脸上表情和煦,语调也极其温柔。
但说出的话冷漠又残忍。
“可能入冬对你来说还太早,你要不开春前都和郑旺他们睡萝卜地吧。”
“还有,我看你挺有本事,要不我们家地里杂草,你全拔了。”
第137章下巴脱臼
“我,我现在就去找郑旺!”
听到要拔杂草,进宝撒丫子逃之夭夭。
被这么折腾左右是睡不着了,问荇干脆草草收拾下行李,用根红绳子将麻袋扎紧打算出发。
柳连鹊安安静静待在麻袋里边,甚至还挪了挪位置让问荇更好扎。
“我要封袋子口了。”
问荇笑:“夫郎也不怕我绳子一扎,趁你不注意把你卖到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柳连鹊无事做,还顺着他意思认真思考了会。
荧光微微闪烁:“漓县周边治安好,鲜有人口买卖,更没人会花钱买鬼。”
“我以为你会说信我不会害你。”
问荇语调委屈:“你情愿说这些,都不愿意说信我不会卖了你吗?”
“自然信你,所以觉得这些无需多说。”
柳连鹊声音温柔,眼下气氛太好,他也只是想陪问荇说话,自然知道问荇这副模样是佯装出的。
“你若是想听,那我再说便是。”
“我信你。”
红色的绳子打了个蝴蝶结,问荇满意地在上面别了朵秋末开的白色小野花,再将麻袋抱在怀里。
“问荇,你往口袋上别了什么?”
麻袋微微抖动。
“土豆花。”
问荇也不清楚那淡黄色花蕊的、长在墙根的小花叫什么名,信口胡诌道:“待会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抱了整麻袋的土豆。”
哪有人会把土豆抱在怀里抱这么紧。
柳连鹊不置可否,他隐隐有些担心待会出了门,自己又该变成副混混沌沌的模样。
但他觉得如果问荇在身边,也没什么好怕的。
“准备好了吗?”
问荇迈动腿,还有几步路就要跨出宅院。
“嗯,走吧。”
问荇的腿刚跨过门槛,怀中的口袋立刻开始微微颤动。
“连鹊?”
“我在。”
柳连鹊的声音变得虚弱而不安,但能听出依旧维持着理智,比之前跨出门后立马开始混沌好了太多。
“镇子里就有书摊,你想买些书吗?虽然那家老板总喜欢赶我,不让我看完书又不买。”
“不用了,屋里还有很多没看完的书。”
柳连鹊的声音愈发含糊,但比方才听着要安定了些。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扯的话题没凭没据,好似都没在意到柳连鹊愈发古怪的语气。
四周一片寂静,就连最勤快的农户也才刚醒,还没出门。
问荇的声音飘散在田野里,伴随着那点宛如哀乐的秋末虫鸣。
“今天晚上天真好,往上看就有星星。”他抬起头,入目皆是璀璨的细碎亮光。
柳连鹊没有回答他。
“不过禾宁村到了晚上星星向来很多,我们下次再看吧。”问荇自顾自地往下说。
这是柳连鹊撑过最久的一次,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嗯。”
这回声音再响起,已经变得冷漠僵硬:“下次,再看。”
“夫郎,想不想买书?”
鬼使神差地,问荇又问了遍书摊的事。
柳连鹊肯定是爱书的,只是刚才为省钱不愿承认,可他做邪祟的时候坦诚多了,保不准能套出他的爱好。
“不要。”
可柳连鹊再次拒绝了问荇,不过是给了个截然不同的理由:“他赶你看书,不找他买书。”
他的逻辑比上次显露出这副模样时更加清晰,声音也带上了更重的起伏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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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夫郎喜欢什么?”问荇循循善诱,“你说出来,保不准我能做到。”
邪祟苦恼了一阵,声音里隐隐透露出雀跃:“挣钱。”
问荇好像不喜欢他找鬼给他挣钱,那他希望问荇自己能挣钱。
问荇喜欢钱,那他也喜欢挣钱。
问荇:……
他好像没在问柳连鹊觉得他最喜欢做什么。
“行,我们挣钱去。”
问荇将袋子的位置正了正。
“你方才的话,像在哄幼童。”
柳连鹊幽幽戳穿他……
“所以你刚才在屋里,要和我说什么?”
问荇微微讶异,如果说之前柳连鹊切换状态后只能记得之前三四成事,那现在至少到了六七成。
会不会再这样过段时间,他会有完全好转的可能?
“就是去镇里让夫郎帮忙的事。”
问荇一五一十道。
“没有其他事吗?”柳连鹊的语调突然变得古怪。
“没。”问荇想了想。
“硬要说的话,还有让你选麻袋?”
“……”
“夫郎要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无事。”
问荇觉得稀罕。
邪祟心里边也能藏住事,真是了不起。
“说吧,万一是我忘了什么,还得你来提醒我。”他起了些坏心思,故意哄着柳连鹊。
“我记性不好又没读过什么书,你也知道。”
远处露出淡淡的霞光,冬日的清晨总比平时来得更晚。
“你不是说,要说些进宝不能听的,只有我们能听事。”
柳连鹊声音略带些羞意,但由于语气僵硬,反倒让扭捏像是刻意做出来的。
“所以说,是什么别人不能听的事?”
问荇僵在原地。
他其实就是和进宝随口一说,没想到柳连鹊还当真了。
难怪之前他进屋,柳连鹊是那副模样。
“我之前是想说,后来觉得还是算了。”
他忍着笑:“我怕有些话说出来,脏了夫郎的耳朵。”
“想听。”
他越是这么说,柳连鹊越是好奇,放到平时好奇心会被羞耻感压抑,但现在他克制不了自己。
“是夫郎自己说了想听,那我们说好了,等下次我再讲给你。”
“现在,不能说吗?”
“已经到外边了,有些话只能关着门家里说。”
问荇想到过几日柳连鹊清醒过来,捂着耳朵让他别说的样子就觉得有趣:“马上这条路上就会走过很多人,夫郎也不希望让其他人听到吧?”
柳连鹊慢吞吞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下次要告诉我。”
鬼火认真地闪烁着。
随着天光亮起,装着鬼火的袋子缩小了整整一半,问荇脚程很快,半走半跑也到了离江安镇不远的地方。
他很少徒步走这条路,但走起来没有之前体会到的那般漫长,反而大半的路程都心情轻松。
或许是心情不同了。
来到江安镇,问荇先是去找了长生,但长生没找到,倒是他的鸽子找上了问荇。
小胖子扑棱着翅膀捎来符咒,通过长生的话,问荇勉强了解到眼下的进展。
坏消息是谢韵让长生去作法,长生今天日落前都走不掉了。
好消息是工匠们暂时没动向,慈幼院里的小鬼们还算安全。
长生百忙之中还不忘回归正题,提醒他别干缺德事。
“不管你找没找到可靠消息,都千万不能拿麻袋随便套人胁迫人,会亏损阴德的!!!”长生痛心疾首,“你知道功德不够会怎样吗?下辈子投胎得连鸽子都不如。”
“咕?”凡鸢歪了歪自己的胖脑袋,黄脚杆站住树杈。
“咕咕……”
鸽子也挺好呀。
问荇看了眼一直抱在怀里的麻袋。
非要说的话,他确实是把知情人“绑”来了,而且是知情人自愿被他绑架。
扣就扣吧,他挖坟打鬼估计也没几个功德能扣了。
他回到醇香楼转了圈,但由于手上麻袋太显眼,许掌柜虽然对此不感兴趣,可走两步遇到个伙计都免不了一顿问。
“问小哥,啥稀罕玩意,这次值多少钱?”阿明凑过来看。
问荇将红绳紧了紧:“不卖,没价钱谈。”
“问小哥手里捏着什么,我看他就没放下过,宝贝得和自己媳妇似得。”
阿灿和小姐妹们也叽叽喳喳,只是比较有眼力见,没煞风景地跑到问荇跟前。
连小厨子都频频好奇地瞧着麻袋,以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食材,眼中露出对食物的渴望。
“小哥哥,包包。”
问丁抱着颗小葫芦,板着小脸,跟在问荇后面学着他的样走路。
问荇实在受不了热情高涨的伙计厨子们,关上客房门休息了会,没等阿明继续来八卦,干脆掐着点逃走去找长生商量事情。
长生的状况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他脸上的疲惫盖都盖不住:“那姑娘真厉害,我是半点也不敢偷懒,只能做几个小法术糊弄过去。”
“刚刚她还想让人跟我,还好我动作快。”
提起谢韵,长生都觉得后怕。
“算了,不提这些,你那进展怎么样?”
他发现问荇没拖来五花大绑的人,也算松了口气:“查到消息了吧,我就说你做不出绑人的事。”
“查到了,我把人也带来了。”
长生仔仔细细打量了问荇一番,不停往他身后瞄。
也没人跟着问荇。
可他感觉到问荇怀里的包裹有熟悉气息,隐约察觉到不太妙。
“你手里的麻袋是……”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妙的感觉更加明显。
“我带来的人。”
黄昏下,隐蔽的角落里。
青蓝色光芒四溢,袋子迅速干瘪下去。
青衣男人披散着长发,面无表情出现在问荇身后,戒备地看着长生。
“我夫郎知道些事。”
问荇淡定:“但是有些事隔得太久说不清,所以我把他带过来了。”
咔哒。
长生的下巴,脱臼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谁教你绑架鬼的!!!
鹊鹊:我是,自愿的。
长生:自愿的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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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白日做梦
所幸长生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柳少爷请说。”
柳连鹊警惕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道士,骗过问荇。
柳少爷很快得出结论,长生长得不像好人。
他继续保持着沉默,站在问荇身后。
“去找云和镇有个叫葛仕的老县丞,二十年前是他在漓县当职,肯定有渎职之过。”
问荇言简意赅替柳连鹊解释:“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去云和镇。”
广义来说云和镇还算他的“老家”,也不知道问大宏他们现在处境如何,但问荇丝毫不害怕面对问家人。
鬼都不喜欢道士身上的气息,柳连鹊不突然上来掐自己脖子已经是万幸。长生并不在意柳连鹊的冷漠:“柳少爷记性真好,二十年前的事都记得。”
柳连鹊垂眸不语。
邪祟不会说场面话,但敷衍嗯声显得没礼数,柳少爷干脆继续保持缄默。
“他记性是好,但隔的时间太长就算是卷宗都会有损坏,更别说人记住的事,所以尽量还是用其他办法找葛仕。”
“如果葛仕还活着,云和镇肯定有人知道这位曾经的县丞住在何处,如果真实在没人记得,再让连鹊去辨认。”
问荇说得在理。
可长生转念一想,既然有其他办法找到县丞,问荇大费周章带着柳连鹊作什么?
下一刻,问荇仿佛猜到了他心思,微微一笑:“我怕他在家闷着慌,主要是带他出来玩玩。”
长生:……
他就知道!
“可你拿个大口袋总归是……有些欠妥。”
长生深深叹了口气,他怀疑问荇是来骗他符箓的。
没撤,道士从腰间抽出张符咒:“你让柳少爷附上来,好歹比麻袋带着方便。”
问荇看向柳连鹊,柳连鹊缓缓摇摇头:“不去,我跟着你。”
他语调缓和,但态度坚决。
“跟着我要钻麻袋,夫郎确定吗?”
柳连鹊顿了顿:“我钻麻袋。”
“你们适可而止!”
长生忍无可忍:“符箓用了也是问荇拿着,不是我带在身上。”
柳连鹊一个大少爷,真就那么喜欢团在那麻布袋子里?
但柳连鹊还是不愿,问荇只得把他重新兜回袋子。
“我不就骗了你一次,罪不至此。”
长生气不打一处,柳连鹊和问荇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瞧着性格截然不同,都记仇记得很。
“不过柳少爷瞧着比之前状况好多了,你是怎么做到的?”道士对于稳固灵体、使混沌邪祟神智清明的法子很感兴趣。
但听完问荇说的话,他眉头紧锁着怎么都松不开。
通过尝试进出门提高自控的能力?听起来背后还有原因。
柳连鹊的状态转变其实并不复杂,出门后受到怨气干扰神志不清,在门里怨气被不明原因隔绝,就能照常思考。
复杂的是笼罩宅院的,庇护柳连鹊的无形障壁,就连长生之前去都没探查到明显的结界,常年生活于此的进宝亦是如此。
他长长出了口气:“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听哪个?”
“糟糕的那个。”
“我们再去偏些的地方。”哪怕附近已经简单用符咒隔绝,长生还是担心接下来的话被人听见。
走到暗巷处,他划了张符箓支起结界。
长生的语气变得凝重:“我发现你家有施咒的迹象,但从没在你家察觉到明显的结界,刚刚算了一卦……也什么都算不到。”
“眼下只有一种可能,施结界者的能力在我之上。”
“而且我猜他可能是你的师兄,大抵不是来做好事的。”
问荇将黄纸拿出:“我家墙根曾经挖到过写了血字的符箓,黄纸材质和这张很相似。”
“现在你可以拿着黄纸,等到慈幼院事了,你千万得让我把黄纸带回师门,对你我都好。”
长生盯着那张小小的纸片,一种无力感骤然而生。
他修炼多年,到最后还是道行不够,需要找师父师叔他们帮忙。
既然目的又达成一致,问荇也不再藏私:“当然没问题,我甚至可以把家的符箓也给道长取来。”
“所以道长说的好事是什么?”
“我之前和你提过柳少爷可能是生魂,但希望渺茫。”长生看了眼布口袋,里边的鬼火闪烁着亮光,肯定也在听他说事。
“他是生魂的可能性现在能高到七八成。”
“我之前说他可能是,是因为他和其他邪祟略有不同。”
“支撑鬼不消散的是执念,所以鬼怨气祟气缠身;但支撑生魂不散的是他的躯壳仍在,所以生魂可以缺乏怨气却有邪祟的能力。”
“其实动些手脚,寻常的鬼也可以做到缺乏怨气或者祟气其一而成邪祟,但现在又多了重佐证。”
“就是有心之人要用带怨气的血玉干扰他。”
邪祟的怨气从自身来,外来的怨气不过能干扰邪祟一时行为,所以进宝碰了怨气只是不舒服了一会。
唯有生魂本身怨气不重,能力的源头又不来自灵体,很容易被外来的怨气侵扰。
“是不是代表他在家里不会沾染怨气,但出门就会,所以才会状态异样,思维混沌。”
“大差不差,毕竟你家附近就是乱葬岗,怨气重得很。”
“你也很清楚,把你分进鬼宅的人、在鬼宅下结界的人、把柳少爷害成生魂的人统统都不是善类。”
他用技俩让柳连鹊得以一隅安宁之地,却让他长久地失去了自由和□□。
“我会多注意他的状况。”问荇思忖了会,眼下还得要对面主动露出马脚。
“我没有不好。”
柳连鹊略微闪了闪光,安慰问荇。
“也别担心,我说了是好消息。”
“韧性好的人成了生魂仍旧会韧性好,柳少爷祟气越来越强,而且丝毫没被怨气干扰,对那群心怀不轨的人不是好事。”
柳连鹊非但没有被田头的怨气侵蚀,反倒是让怨气锤炼得愈发顽强,逐渐脱离了背后掌控者的计划,才使得他们短短半年就坐不住,需要频频试探问荇。
这不是个筹谋几十年,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本该做的事。
“眼下不管他们计划如何,我们做好准备防住就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连鹊安静听完,也补了句。
他听懂了大半的话,无非是有人想要害他,他能护住自己。
“对,千万别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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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欣慰,和胆子大性子冷静的人说事,总归是方便许多:“如果真牵扯上我师兄,我一定帮忙到底,查清楚他既要柳少爷清醒是生魂,后面又要他沾染怨气的矛盾用意。”
他当时只是掐指一算,算到可以找问荇解决进宝的事,没想到那一卦背后还有太多复杂秘密。
“道长能不能试着让他神智清明。”
“要是寻常邪祟可以,生魂不行。”
长生摆了摆手:“太危险了,我瞧着柳少爷这样也挺好,还会说成语谚语的,没必要非得太清醒。”
“好吧。”
听到可能伤害柳连鹊灵体,问荇也不再勉强。
结界破碎,暗巷里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
“和我呆在一起,他们会害你吗?”
今晚有说书人在茶馆说书,回酒楼的路上比往日都喧嚣,全都是笑闹着说话的人。
青年怀里抱着袋子穿越人群,只有他能听见袋子里发出的声音。
“我们早绑一块了。”问荇轻轻摸了摸袋子鼓起来的地方,软乎乎的,像充了气的球。
“所以你保护好自己,我也会保护好我。”
“好。”
“球”被戳的地方又软下去些。
许掌柜瞧见问荇推门而出,一只手又抱着那鼓囊囊的袋子,终于出于好奇随口问了句:“小问,你抱着的是什么?”
“就是南瓜。”
问荇微笑:“但是是我特别宝贝的南瓜,长得很好看所以不卖,我要带回家好好藏着。”
“我,不是南瓜。”
柳连鹊小声抗议,可惜问荇佯装没听见。
“原来是南瓜,我知道了。”许掌柜好笑,“再宝贝的南瓜也别不撒手,就不累吗?”
没有镶金的南瓜也不值几个钱,但要是问荇宝贝就不一样了。许掌柜盘算着明天要是还有小伙计好奇缠着问荇问或者手欠,得好好说这群皮猴两句。
不过这南瓜是有些圆,拖在手里和个蹴鞠似得,也不知是什么品种,能不能拿来下菜。
许曲江心里泛着嘀咕。
回到屋里关上灯,“南瓜”发出莹莹光亮。
柳连鹊生了点闷气:“不是南瓜,不许胡说。”
“不是南瓜是什么?”
“夫郎。”袋子皱了皱,柳连鹊声音愈发瓮声瓮气。
“是夫郎。”
“好,下次不乱说了,是夫郎。”
问荇将麻袋抱在怀里盖好小被子:“早些睡,夫郎晚安。”
“晚安。”
柳连鹊心满意足,青蓝色的光骤然熄灭。
许掌柜忙惯了,向来起得早。
他照例靠在窗边边对账边醒觉,顺道瞧瞧今早的朝阳。
只是不经意朝着楼下巷子里一瞥,他的呼吸和血液都瞬间凝滞住了,脑袋里发出嗡鸣声。
手中账本落在地上,纸张散开又褶皱,可许曲江却没去捡起。
问荇背着行囊同个青衣男子并肩而立,正背对着他往巷子另一头缓缓走去。
问荇似乎在说着什么,青衣男子静静听着,微微点头。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青衣男人的身形、姿态实在是太眼熟。
曾还是少年的青年向困苦中的他伸出援手,并且给他指名了路,却早早死在本该发光发热的大好年纪落得寡淡收场。
岁数大了反应速度实在会走下坡,许曲江努力地去想,努力地擦了擦眼睛,直到眼睛都发红了,他也不敢置信眼前景象是真的。
可他希望是真的。
似乎是感受到他惊愕的目光,问荇先是转过头,冲二楼的窗边打了声招呼:“掌柜的,我今天有事,过几天还会再来。”
许曲江嘴唇动了动,却没和往日一样回应问荇。
因为他看见青衣男人也转过身来,那张熟悉的脸上匮乏感情,遥遥地冲着许曲江行了个离别前的礼。
随后,没等许曲江喊住问荇下楼去追,青衣人已经别过眼,继续同少年郎并肩而走。
朝阳落在两人肩上,蓝紫金红,映照着青衣男人身形骤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般。
做亏心事的人怕鬼敲门,千防万防鬼怪趁虚而入。
可鬼全是人变的,心心念念记挂着死者的人,巴不得人变成鬼出现在他的眼前。
许曲江鼻子一酸。
果然是老了,都开始白日做梦了。
最后只剩下问荇一人,抱着个状似普通的麻袋,独自走在那条道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谁是小南瓜?
鹊鹊:我是你夫郎。
(鹊鹊清醒后)
小问:谁是我夫郎?
鹊鹊:我是南瓜,你别问了……(羞愤)
第139章再无瓜葛
“许掌柜很记挂你。”
问荇走了段路,确信许掌柜听不到了才开口:“他刚刚瞧见你,怕是得怀疑自己年纪大了,眼睛花了。”
到头来最记着柳连鹊的恩情和好处的,还是许曲江。但柳连鹊执意要谢他还有另层更深的原因,是许曲江愿意在问荇起步最困难时选择相信他,并且帮助他。
“他还不老。”
柳连鹊仔细想了想,许曲江是比他头次见到时要老些,但许曲江的状态精神抖擞,较之前要更好。
他渐渐想起来了很多很多事,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模样,可前半生记忆中的问荇少得可怜,让他反而有些心慌。
“暂且还是让他觉得是眼睛花了比较好。”
否则问荇怕“惊喜”太大,许掌柜的心脏承受不住。
云和镇离得江安镇很近,就在去漓县的沿路上。问荇小睡了才没多久,拉车的马已经将半只蹄子踏入云和镇的边缘。
一个石头凿的小碑竖立在旁,歪歪扭扭写了潦草的“云和”,石头边已经荒草丛生,太久无人打理。
这是个不依山又少傍水的小镇,也是漓县周边最穷的小镇,幸亏还有好些良田可以倚仗。
要命的不是此地没有山上的山货、水里的鱼鲜,而是云和镇的治安条件极差,但凡谁晚上没关窗关门,早上起来都可能会半辈子积蓄全无。
连赶马车的都忌惮此处,毕竟雇得起马车的人家鲜少会来云起镇,大户人家施粥都嫌此地太乱。
赶马车的将问荇放在镇口处时,已经有四五个瞧着瘦骨嶙峋的孩子凑了过来,眼巴巴看着问荇。
马儿嘶鸣着跑远,孩子们散开又汇聚起来。
“哥哥,我饿。”
有眼力见的孩子率先开口,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我想吃馒头。”
问荇虽然穿得没比他们好哪去,但衣服干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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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体面,说不定会心软给点钱。
他们大多有父有母,正是在爹妈处被迫学了乞讨和扒窃的手段。
问荇把整银都留在家里和醇香楼,身上的现钱不多,刚好只够他三两天花用。
他很清楚但凡给了其中一个孩子一文钱,就要被其他孩子盯上,继而引来不怀好意的成人觊觎。
镇子里风气这么差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据说是二十年前战乱那会一直没缓过气,有本事的许多都出去打拼了,才会变成这番光景。
良民刁民泾渭分明,好人家的农户商户勤勤恳恳闷声种地经商,有些懒汉分明没有金山银山还想坐吃山空,成天就想些不务正业的事出来。
问荇直直看着前头,由于他长得高,所以就算是半大的孩子也不敢伸手去抢,只是眼馋盯着他手里的包裹咽口水。
这么鼓,里边应该有好东西。
一个早熟孩子偷偷伸出手去,被问荇严厉的眼刀吓得手脚冰凉发麻,讪讪缩回手去。
眼前的男人也没比他大几岁,刚刚明明没这么可怕,态度也挺好的,怎么突然就令他毛骨悚然……
孩子们见讨不到好处就散开了,问荇凭着脑海里自带的,对云和镇星星点点的认知走到问家附近。
“问荇”多数时候都被关在家里,所以哪怕在云和镇待了很久,依旧对云和镇的风土人情不甚熟悉。
眼前的屋子大多简陋破败,但像问家这样疏于打理到张着青苔,甚至从窗缝里伸出半腐烂的菌子的实在少见。
“是问家那个傻小子!”
有问大宏的邻里认出他来,但都嫌弃问家一家子没什么好人,只是在家门口边张望边指指点点:“他回来做什么,他爹待她也不好。”
一个上年纪老太太长着没牙的嘴,半天才吱声:“那问家的四姑娘不是死了相公守寡了吗?”
“娘,你记错了,人家的夫郎没了,他是入赘的男娃,男娃。”
老太太的女儿边解释,边哄着半痴呆的老妇人往回走:“娘,咱们回去吃药,郎中开的药还得记着接着吃……”
“哦哦,我知道,是入赘的那姓柳的人家!”老太太总算清醒些,手舞足蹈和女人比划,丝毫不在意问荇不聋不瞎更不哑。
中年女人赔笑着把她带走了。
问荇:……
他之前已经深居浅出到雌雄莫辨的地步了?
本来也就是到问家附近瞧瞧有无熟人能问两句,可眼下没人和他熟悉,问荇也打算离开。
“问荇?”
透过皲裂的土窗,泛着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恨意,问乙脸上的每片褶皱都在颤抖。
粗陋的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尿骚味和血腥味,问丙自打回家就失了魂,好好让问大宏他们领教了把什么叫真的傻子。
真的傻子可不似曾经的问老四那般逆来顺受,叫干什么干什么。
问乙他会哭会笑会叫嚷,就是干不来干点活,生活都无法自理,把他们家折磨得苦不堪言。
唯一好得是听到问荇的名立马不吱声,就是很容易不留神就碰伤自己,或者大小便失禁。
这还不算完,偏偏当时送走赵小鲤这灾星图一时爽快,赵家也隔三差五来哭来闹。
问甲哭得披头散发:“你们把我儿带哪去了!!!”
赵家大半的进账都来自赵小鲤不分昼夜场合地跳大神,赵小鲤被放走了,她都不知道胳膊肘该往哪里拐。
赵小鲤的爹就更不客气了,他脾气暴躁生生和问乙打了两架,害得问乙被街坊看笑话,还因此丢了催债的活计,敢怒不敢言。
闹剧谁劝都劝不好,把问大宏的头发愁得全白了,生生气得病倒在床,自己媳妇也变得神神叨叨。
现在祸害他们问赵两家子的罪魁祸首就在外边,而且瞧着气色红润精神抖擞,问乙实在是难以平复心情。
他往手掌吐了口唾沫,就要开门去会会问荇。
这次不把问荇揍得皮开肉绽,他难解心头的恨意。
“别……”
谁知问丙听到问荇的声音又开始口吐白沫,他颤颤巍巍抓住问乙的大腿:“不能去,不能去。”
去了会死的,问荇会把他们一家子都害死。
问乙粗暴地将他踢开,问丙大声惨叫引来因为生气到卧病在床的问大宏。
“吵什么吵?”
“不能去————”
问乙还没开口,问丙不顾疼痛爬起来苦苦哀求:“不能打问荇,会死。”
“我错了,都是我错了……”他又哭又笑,突然把头狠狠往地上磕,“我不该因为你长得好就打你、骂你,逼着你干活,想着你去死。”
“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是我!”
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问丙亮眼翻白,栽倒在问乙脚面上,染得那双破旧的草鞋上全是血迹。
“别去了。”问大宏脸色灰败,拐杖滑落在地。
他靠在墙根,喃喃自语:“我不认得什么问荇。”
他怕自己听到问荇的声音都会疑神疑鬼,宁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自那夜开始,噩梦缠着他如影随形,他明白自己离变成问丙这样也不远了。
“别去。”他闭上眼睛,几乎哀求着问乙。
问乙的牙根几乎要咬出血,可也只能恨恨锤墙,随后悻悻然继续蹲在地上。
听到里面剧烈的声响和吵闹,问荇离开的脚步顿了顿,饶有兴趣看向那土窗。
“里面又是什么动静?”
一个妇人纳鞋底的手微微抖了下:“这个月第几次了。”
“唉,他家那老三不是疯了嘛。”
说话的中年男人语调里透出幸灾乐祸:“活该,他家老三就是个靠上人家床榻吃饭的,还喜欢骗钱偷钱,疯了倒是好事。”
谁也不会同情问丙,街坊们但凡是个好人家,都期望着问家多疯几个,免得出来祸害别人。
他本来还想继续骂突然想起来问荇还在,不自觉地看向问荇。
少年郎脸色平静,整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朝气蓬勃,和问家那群肮脏的老鼠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疯了个罪有应得的人,醒了个理当醒来的人。
问荇的态度过于漠然,眼中既没有恨也没有爱,更多是带着些旁观者的兴味,冷眼瞧着这场闹剧。
男人按耐不住好奇心,小心走上前:“问荇,你……是叫这个名吗?”
“是。”问荇微微怔愣,随后看向他,一脸茫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回咱们这,来看你爹娘啦?”
男人想着词句,眼前的少年同之前的问荇差别太大,他一时间竟然不敢贸然询问。
问荇黑亮的眼珠折出琥珀般莹润的光,听闻男人的话,他微微讶异:“你在说什么?我爹娘早就走了,我也只是路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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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里边声音吵,好奇就想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旁边窸窸窣窣的街坊们不约而同哑了声。
问荇环顾了圈四周,似乎是让突然沉默的邻里吓到了:“怎么,他们一家是闹了什么事吗?”
第140章你要节哀
“不是大事,他们家经常吵架,我们都习惯了。”
邻居不知怎么作答,青年的展露出模样确是是不认得问家人,但他分明就是问家那个可怜的傻儿子。
长得好看还姓问,别说镇子里面,就算是大到县都找不出第二人。
“……你,真不认得他们?”邻居不死心地试探。
“不认得。”
问荇又扫了眼禁闭的门:“之前发了场高烧,醒来后记不清了很多事,只知道自己爹娘都没了。”
“他们是之前认识我吗?”他真诚地发问。
围观的人神色复杂,那发问的男人还想说什么,他的媳妇打断了话:“你长得有些像他家里人,肯定是我们认错了,对不起啊小哥。”
能够忘了之前的苦日子简直是大好事,问荇现在过得好好的,何必再逼着他想起来呢?
“没事。”
借着一来一回的对话,问荇得以和街坊们打探消息:“大姐,你知道葛仕的家在哪吗,就是之前做县丞的那个葛仕。”
“小哥是从别的地方来找他的?”刚刚说话的妇人有些诧异,仔细想了想,“他家离得不远,只是他三五天都不出家门,若是小哥想找人办事,找这老爷子也难办。”
她没记错的话,葛仕告老还乡的时候,眼前的青年都还是个幼童。
现在葛仕岁数大早就没了办实事的能力,否则云和镇也不会这么乱。
“是,有人托付我来寻他,我也就碰碰运气。”问荇腼腆地笑了笑,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所以他是怎样的人?”
“之前算是个好人,他就是从我们镇里一路上去的。”
旁边有个老人拄着拐杖缓缓上前,眯眼怀念着旧事:“他管事的时候,镇里可比现在安宁多了,只是他去漓县待了几年,回来后就变了。”
“原来很和善个人不见人了,不说话了,老朋友也不要,就呆在屋里。”
他唏嘘道:“孩子,找他不行就算了,他一把年纪,那屋子又阴森,平时都没什么人敢去。”
问家的傻老四可算摆脱掉那群无赖,再去冒险老爷子觉着实在犯不着。
问荇面露迟疑:“这么可怕,那我……”
“最好是别去了。”老爷子咳嗽两声,“听说他家里真不干净,邪门得紧。”
“我知道了,谢谢爷爷,但我答应了别人,至少要去看一趟。”
问荇规矩地冲他道谢,朝着老人指的方向远去。
“问荇不傻后,多好一孩子。”
老人对有礼貌的后生颇有好感,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还好离了问家。”
“就是,问家那个老三之前发疯还说他很可怕,别是亏心事做多了,癔症严重到说胡话吧!”
“我就没当真过,问家人的话你也敢信?”
……
问荇拐过三四条崎岖不平的路,眼前的小巷幽黑不见底,只要穿过去就能到达县丞的家。
一个老县丞把家选到这种阴森地方本身就很奇怪。
但鉴于云和镇的治安状况令人堪忧,而且一直能感觉到有人盯着他,问荇还是打算绕远路走大道,多花两刻钟时间。
“县丞家马上就到了,问公子不走巷子么?”
他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略微矮小些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依靠在墙根。
“他”穿着灰扑扑的便装,脸上不施粉黛,行为举止都似寻常的市井中人,但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谢公子。”
即使伪装得极好,问荇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她的真容。
被跟踪任谁都不会心情愉快,但问荇语调依旧不咸不淡:“我只是来找县丞问些事,不想因贪路近些就遇上暗巷里的匪徒。”
“若是谢公子也要去找老县丞,去走巷子就好,我不奉陪了。”
“之前做了桩桩件件令人不快的事,我同问公子道歉,等到此间事了,我带家丁官差带薄礼登门向问公子致歉。”
谢韵不再同前几次会面那般咄咄逼人,而是坦荡地朝他行了一礼:“但葛仕的事我也查了许久,问公子若是也要查,我希望你与我能够同行。”
见她知道自己的目的,问荇也不绕弯掩饰,奇道:“谢公子之前如此防我,现在怎又要信我,同我一起查事?”
“之前不信,但现在据我亲眼所见,确信你我目的相同。”
谢韵微笑:“只是暂且互助,我看过些已经被封存的卷宗,相信里面会有你想知道的事。”
“不妥,虽然谢公子眼下是男儿身,但毕竟我已成婚,不能和你同行。”
问荇客客气气后退了两步,能查的事情他都查的差不多,卷宗里写得葛仕、慈幼院未必有柳连鹊与无面少女知道的多,他不愿让谢韵这种精于观察和算计的人跟着。
“我要说的是柳少爷的事,不是葛仕的事。”
谢韵轻飘飘扔下话,随后定定看着问荇:“问公子还不愿吗?”
宛如石子落入湖中,问荇眼底暗了暗。
谢韵又接着说:“我同问公子同行的确不方便,但若是多个男子一起,应当就方便多了。”
她话音落下,长生扶着墙从拐角处探出头。
朝问荇露出个尴尬的笑来:“嗨,又见面了。”
谢韵这个女人太恐怖了,大清早把他喊来劈头盖脸说了顿。
她说知道他和问荇认识的事,并且半逼着他跟来了云和镇。长生家教派不让他随便和人动武,更不打女人,也只能憋屈地被带来了。
况且据他观察,谢韵瞧着娇小,实际上动作敏捷力气也不差,真要不用术法,打起来长生占不到便宜。
“我好像没理由拒绝。”
问荇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脸上换上比谢韵更假的笑意:“谢公子,请。”
他又看了眼长生,默默走到长生身后和谢韵隔开个安全的距离。
长生左看谢韵圆滑的笑容,右看问荇不逞多让的皮笑肉不笑,自己扯了扯嘴角压根笑不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现在捏个决回门派还来得及吗?
虽然谢韵直言她跟着武馆学过段时间,三两个大汉还能打过,但在问荇和长生的反对下,他们最终还是没走那条小道。
走在坦荡的大路上,边走,谢韵边说起来找问荇的原因。
她为了让江安镇重建慈幼院做了很多准备,从秋天准备到冬天,结果来了后卡在闹鬼的原址上。
谢韵能看出长生和问荇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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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查慈幼院的事,所以哪怕她不信真有鬼,还是让长生留下驱邪。
她这几日差官差多盯了下问荇的动向,得知问荇清早离开了镇子,就借着称病脱身来找问荇,除了长生谁也没带。
问荇垂眸听着,捕捉到了这番话里违和的地方。
谢韵作为县丞家的女儿,没有信得过的家丁官差能待在身边,之前还险些被新来的家丁觊觎,她的处境远没谢韵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从容。
谢韵凌厉性子和强硬到令人不适态度愈发有迹可循,对她来说唯有自己足够强硬,才好让她能够往上爬。
“问公子还要问什么?”
问荇不动声色:“你接着说。”
前脚问荇走后,谢韵后脚去问街坊,得知问荇要去找县丞,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出面的谢韵坐不住了。
因为她查老县丞的事比筹备慈幼院更久。
“我爹初来漓县时,我替他整理缺失的县志,头一份接触到的卷宗便有关慈幼院的疫病。”
“我看到只剩下零星段落的几页纸,就觉得不对。”
当时的谢韵性子急又一腔热血,越查越觉得这份档案不光缺斤少两,还有造假的成分。
她连轴转了几个大夜,直直查到上上个县丞的头上,捅得想安稳度日的县令都要坐不住了。
谢韵不理睬本想接着深入,但她本就身体不好的娘亲病了,其余卷宗又是铺天盖地压过来。
刚刚及笄的谢韵分身乏术,只能忍着气搁置此事。
一放就是好几年时间。
突然出现另外的人要查县丞,她一定不会放过眼下这个机会。
“我们都要查他,你为少宁公子的遗愿,我为我当年未完成的不甘,这个理由你可能接受?”
她本不愿告诉问荇实情,但也明白互相不信任只会拖累调查的进度。
“你也不怕我们有心怀不轨的目的,一个人就跑过来,真是挺危险的。”
长生瞧着谢韵的小身板,暗自感叹她有魄力,胆子也是真大。
“多虑了,依我观察,道长应当打不过我。”
长生语塞。
他下次回师门,一定多学些体术!
“至于问公子。”
谢韵似笑非笑看了眼长生:“恕我直言,他个大早上抱着包裹喊夫郎的断袖,应当对我也没兴趣。”
她当时听到官差和她说只觉得荒谬,毕竟官差也说自己离得远,也有可能看错记错。
直到她早上亲眼瞧见问荇在巷口和麻袋说话,行为举止亲昵。
这是谢韵近期见过的,最让她感觉困惑的事。
“我不信鬼神,所以我信问公子对柳公子情真意切,睹物思人。”
毕竟连着派人、她亲自去看盯了几次,问荇全是那副模样。”
神神叨叨抱着个麻袋喊夫郎,晚上喊白天喊,没人的地方随时随地喊,宝贝麻袋宝贝得不得了。
麻袋肯定是柳公子留下的什么信物。
之前不懂柳连鹊信里感叹自己成婚是幸事,她现在算是懂了些许。
谢韵信不过问荇和长生,但愿意信柳连鹊和问荇是真有感情在,问荇也的确受柳连鹊所托调查此事。
思及此处,她语气又缓和不少,还带些关切:“问公子,我有个远房表妹前年没了丈夫,也浑噩好些日子,今年开春才缓过来。”
“我理解你心底悲痛,但没了丈夫,活着的人还得往下走,还是多看看眼前事。”
问荇:……
他扫了眼因为憋笑面目扭曲的长生,抱紧了怀里的麻袋。
作者有话要说:
谢韵:守寡一定很难熬,你要坚强!
小问:……因为奇怪的原因取得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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