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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用萧时善去想法子融入,有心人已经把请帖送了过来,头?一个给她下帖子的便是丁夫人,当她衣着精致地露了次面,之后的请帖便如雪花片子一般飞了过来。
不得不说萧时善的第一次露面相当成?功,那身翠玉流光裙仿佛要?流淌到人心里去,在炎炎夏日里走过来,令众人眼前一亮,香腮似雪,云鬟雾鬓,如同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众人好半晌都没有声音,只听到那腰间?的一串白玉兰花铃铛发出轻缓有度的清脆声响。
等大家伙回回神,看到她颈间那枚龙眼大的珍珠时,不禁在心里嚯了一声,识货的人都知?道光是这枚珠子便已价值不菲,更何况她发间还簪戴着一支光华耀目的镶宝翠叶步摇,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便是发?间那朵绢花也染上了层层光耀。
这次露面无疑给大家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各位夫人心里都有了底,知?道这位新任知?府的夫人是个爱热闹,好奢华的绝色美人。
为了投其所好,各位夫人绞尽脑汁地办起了宴会,今日这家办花宴,明日那家请听曲儿,起初倒还算正常,之后便争先恐后了起来,只因这美人是个心无城府的,只要?你哄得她高兴了,什么?话都敢往说,若是想?往上走走门道,无疑是个极好的选择。
官场上向来是随大流,特立独行的人只会被视为异端,有了各家大人的支持和默许,远宁府的女?眷圈子里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别说如今有义军作乱,便是没有义军作乱那会儿,也不似这般热闹。
萧时善很忙,忙着梳妆打扮,看戏听曲,手里有一小打帖子等着她挑选,在京师都没这样?忙活过。
可她习惯得非常快,快到她自个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出门做客穿戴过的衣裳首饰,不会再?穿戴第二次,每次出门都是从头?到脚一身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衣柜和妆奁都快满了。
李澈也很忙,他?白天经常外出,晚上又熬通宵查看历年的卷宗账册,这等忙碌之下,居然还能顺手给她雕出几个小物件。
萧时善向来是拿人的手短,那些衣裙首饰她可以拿得毫不客气,但他?抽空给她雕刻出的小物件,瞧着喜欢,拿着却?有些烫手,然而他?给得随意,她也就那么?收着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萧时善也是个心软的姑娘,瞅着他?成?日里不得闲,晚上睡得也晚,这般日熬夜熬,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她吩咐了厨房那边每日换些新鲜菜色,多调换着点?,也能叫人多些食欲,还想?着做衣裳的时候,给他?也做件长衫穿。
萧时善正想?着此事,忽然听到旁边一位夫人说道:“要?说咱们这远宁府天高皇帝远的,打眼望出去,除了山还是山,人家行商坐贾的都不爱往这边跑,现在又赶上那群蛮人闹了起来,连运粮的船只都抢了,咱们离得近,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不说,想?打件首饰都找不到好银匠了。”
说话的是通判王大人的夫人孙氏,生着容长脸,长眼睛,薄嘴唇,凑在一起竟颇有几分姿色。
萧时善第一次来赴宴时,这位孙氏先是盯着她的脸猛看,接着又把她的衣着打扮从头?到脚赞了个遍,薄薄的嘴皮子吧嗒得飞快,也正是孙氏这般不遗余力地说道,才让大家记住她是如何奢靡无度。
丁夫人笑道:“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咱们这儿就挑不出半点?好了?”
萧时善跟着大家一起瞧过去,眼里流露出适当的兴致与好奇。
见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孙氏抿嘴一笑,“当然也是有好处的,咱们这儿啊,出美人,还是能歌善舞的美人,这不就是好处吗?”
萧时善立马察觉到在座的几位夫人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在鄙夷不屑。
有人撇嘴道:“这算什么?好处,没有这些能歌善舞的美人,府里倒还清净些。”
“就是,都是些乡野出身,登不上台面,也就是新鲜一时。”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萧时善这才明白,敢情是那些能歌善舞的美人进了自家宅院,搁在哪家都不省心。
此时,孙氏看了过来,跟萧时善说道:“我听我家老?爷说,近来府台大人忙得很啊。”
萧时善轻摇着手里的团扇,微微点?了下头?,谦虚地笑了笑,“是有些忙,王大人不忙吗?”
这神情可真称不上谦虚,孙氏被噎了一下,“也忙,也忙。”
萧时善惊讶地睁大眼睛,仿佛在说一个六品官有什么?好忙的。
要?不说她招人恨呢,孙氏在心里呸了一声,不过是仗着年轻貌美,勾得男人找不到魂,她可是听说这女?子压根不是什么?正头?夫人,跟山里那些乡野女?子都是一样?货色,专门把男人往床上引,要?不是老?爷要?她来打探情况,她怎么?会跟这种?女?人坐在一块。
萧时善知?道孙氏看不惯她,可那又怎么?样?,她不主动凑上来,她也不会膈应她不是,恶心坏了,也得自个儿受着,下次就知?道擦亮眼了。
孙氏差点?想?离席走人,但最?后还是按捺了下来,甚至还露出了一副笑脸,“夫人这容貌,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是叫人望尘莫及,我还从未见过能与夫人比肩的,只是……”
萧时善斜过眼去,心里想?的是,幸好李澈给她长脸,没让她在别的夫人面前低人一等,被人捧着和捧着别人,那可是天差地别的事情。
没等到人接话,孙氏只好自己说了下去,“只是男人都贪新鲜,到了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夫人可得小心着点?,当心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贴上来,我可听说府台大人最?近是去了玉殷山。”
萧时善问道:“玉殷山是什么?地方?”
提起这个,孙氏来了劲儿,“这玉殷山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但此地可不是因风景秀丽而闻名,在那处山上有一座尼姑庵,里头?的尼姑个个秀丽可人,是个有名的温柔乡。”
萧时善听出了弦外之音,她对此并不陌生,京师玉华山上的妙莲庵就是这么?个地方,温柔乡,英雄冢嘛。
说完话,孙氏暗暗打量着她的神情。
萧时善眯了眯眼,忽然推开面前的碗箸,起身就走,“不吃了。”
丁夫人连忙挽留,却?也没把人留住,只得眼睁睁看着人登上马车离去。
……
这会儿正值晌午,李澈从外面回到府衙,一径走入后院。
萧时善站在廊下看着他?走来,见他?身上穿了件天青色纻丝长袍,身姿挺拔,俊雅高洁,令人见之忘俗。
李澈几步走了上去,“用过饭了吗?”
“还没呢。”那边刚开席,她就回来了,自然没吃得上饭。
听出她话里的语气不太对,李澈侧头?瞧了瞧她,见她依然是出门做客的妆扮,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他?把手里拎着的一串荔枝递了过去,“拿去吃吧。”
鲜红的荔枝还带着碧绿的叶子,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要?说萧时善觉得这边哪里好,荔枝绝对算得上一样?。
李澈抬步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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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
萧时善拎着那串荔枝跟了上去,先把荔枝搁到一边,本想?问他?几句话,看到他?解着衣扣要?换衣服,她便老?老?实实地转过了头?。
暑气难消,又因在屋里,李澈换了件轻薄的白色长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走到她身边,拿颗荔枝给她,“怎么?不吃?”
萧时善瞅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也没动手去剥。
“今日发?生了何事?饭也没吃就回来了,有人给你气受?”
李澈随意地坐到屋里那把交椅式躺椅上,这椅子原是之前的知?府留下来的,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料,在上面铺了层竹席,坐上去很是清凉消暑。
萧时善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人跟我说,你这些天经常去玉殷山,山上好像还有个什么?尼姑庵,里面的尼姑个个秀丽可人。”
李澈仔细地听着,当她话音落下,忽地笑了一下,“你是为这事,饭也没吃就回来了?”
这话是这样?说的么?,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听着又有点?怪。
萧时善拖了个绣墩坐过去,想?了一下说道:“她们故意把这话告诉我,我也就顺势而为地使了点?脾气,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得罪人。”
做都做了,得罪人也是没法子的事了,而且是他?说她可以张扬一些的,萧时善拿眼去瞅他?。
李澈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他?捞起她的手,亲了一口,笑道:“你这脾气发?得正是时候。”
萧时善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来亲她的手,好像她做了件很不错的事。
她瞧着被他?握在手里的手,微微扭动了一下。
李澈握住她的手,“我这些天确实去过几次玉殷山。”
萧时善等着他?说下去。
李澈看着她道:“也去了那座尼姑庵。”
好啊,果真是无风不起浪,看来别人也没冤枉他?。
萧时善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她出声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李澈突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没想?过她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你不是很忙吗?”这话说得再?善解人意不过。
李澈淡声道:“如果想?的话,总能抽得出时间?。”
萧时善没再?作声,原本在宴席上是七分假三分真的做戏,但到了这会儿,她也分不清这点?火气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僵持了片刻。
李澈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手,低语道:“算了,你总是在该敏锐的时候过分迟钝,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一百一十二章
萧时善垂眸瞧着,在她微微怔神的?当头,忽听到他说?道:“你不是要?问我去那里所为何事?”
她抬头看向他。
“我去玉殷山是为了见一个人。”
萧时善下意识觉得那肯定是个女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有点?不舒坦,但也没?有说?什么。
李澈继续说?道:“玉殷山的?那座庵堂确实是个藏污纳垢的?场所,本地不少富商的?外室大多养在那边,也时常有官府中人光顾,雷知府有一位相好便住在那边。”
“你是去见雷知府的?那个相好?”萧时善抓到了一点?头绪,因为他有时会跟她说?这些?事?情,她对远宁府的?形势多少有些?了解,也知道他一直在查雷知府的?死因,否则不会把雷知府的?脚色状也拿来翻看研读,他似乎是想从中摸索出什么线索。
李澈坦言道:“是,那女子名唤碧荷,与雷知府私下往来了三?年之?久,雷知府生?前时常前往玉殷山,正是与她相会。”
听到碧荷二字,一下就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萧时善瞥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个好名字呢。”
这是什么语气,李澈偏头看向她,他倒没?觉着这名字有何特殊之?处。
萧时善瞧着他那表情就来气,他居然毫无?波澜,难不成他都忘了他是怎么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的?了?
事?实?上李澈还?真不记得什么“珠联璧合”,卫国公府的?丫鬟婆子数都数不过来,除了在主子面前得脸的?丫鬟,哪个主子会专门去记丫鬟的?名儿。
若不是萧时善非要?体现一把自身的?贤惠,特地挑了两个丫鬟给他使唤,那碧珠碧荷压根就走不到李澈跟前去,结果她没?落到好不说?,还?里外不是人,真真是没?地说?理去。
“这个名儿怎么了?”他问道。
萧时善傻了才把那堆破事?扯出来,她推了推他,催促道:“你接着说?。”
李澈没?有揪着不放,接起被她打断的?思绪,“我们来的?头一天架阁库便?着了火,即使最?后没?有造成多大影响,里面的?账册卷宗也被烧毁了不少。”
“你是觉得这里面有猫腻?”萧时善顺着他的?话琢磨起来,她起初只认为这场火是下马威,但仔细一想为何别处没?有起火,偏偏这架阁库起火呢。
李澈颔首道:“你知道今年朝廷拨下多少银子以作军需吗?”
萧时善摇摇头,身子朝他倾了倾,“多少?”
“二百二十万两,这二百二十万两银子一部分是抗倭费用,另一部分则是给镇压僮民起义的?军饷,一旦打起来仗来,便?是花钱如流水,这笔银子说?多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可如今仗还?没?打,就先没?了军饷,你说?这银子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说?到这儿,李澈从椅子上起身,从隔子的?陈设中取了只白玉盘,将桌子上的?荔枝放在了里面。
萧时善的?眼睛看着他,等他重?新坐回来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说?道:“是都进了某些?人的?钱袋了吧,俗话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自然是先紧着自个儿的?腰包。”那位总督大人随便?一个见面礼就是一匣子珠宝,阔气得很呢。
李澈从不妄下定论,这边的?形势往小里说?是地方动乱,往大里说?兴许会影响整个朝野格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之?后如何都是未知之?数。
受好奇心驱使,萧时善开口?问道:“你从雷知府的?相好那儿发?现什么了?”
李澈把玉盘往她身边送了送,淡声道:“雷知府记了本账册,大概记了些?要?紧的?东西。”
她伸手揪了一颗,一边吃着荔枝一边说?道:“在那个碧荷手里?”
“这种东西在她手里保不住,不过她倒说?了个人,兴许从那人的?身上可以有所发?现。”
“是谁?”
“横宣知县马椿。”
“是他啊。”
李澈扬了下眉,有些?诧异地道:“你听过这个人?”
萧时善点?点?头,“远宁府的?官夫人我差不多都见个遍了,便?是离得远的?也来走了一趟,只有这横宣县没?有半点?动静,我就稍稍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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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
他笑了笑,“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她出门做客可不是光知道享乐,是真在给他打听事?。
萧时善下巴微抬,心下略感得意,“我听人说?这个横宣知县跟那位雷知府关系闹得很僵,之?前雷知府做寿,远宁府的?各个府衙都送了礼,只有这个马知县没?有送。这人也够怪的?,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头顶的?官帽还?怎么戴得住。”
李澈听她说?完,沉吟道:“看来这横宣县是值得一去了。”
萧时善朝他瞧过来,“你要?亲自去?”
“是我们。”他纠正道。
她停了一下,细白的?手指指向自己,不太确定地道:“我?”
李澈明确地告诉她,她没?有听错,“所以我说?你这脾气发?得正是时候,关上门处理几日家务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去做什么?”
他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汁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你不是嫌府里闷?”
萧时善白了他一眼,“我现在一点?也不闷。”
每日里有那么多事?,她忙都忙不过来了,又要?跟那些?夫人交际往来,后院里的?大事?小情下人们也来找她询问,仿佛离了她根本没?法运转。
他太会给她找事?做了,又或者她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回头一想,才发?现自己大包大揽了不少事?。
萧时善后知后觉地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被你给绕糊涂了。”
“比如呢?”李澈态度坦然地回视她。
她盯了他一眼,自个儿也说?不出什么,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通常情况下,萧时善是喜欢动动脑子的?,也爱听他跟她讲的?那些?事?,从千头万绪中找到一点?头绪,是极有成就感的?事?。
但在*七*七*整*理她和他之?间的?事?上,萧时善一点?都不想动脑子,因为每当她绞尽脑汁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就分外让人头疼烦躁,最?后索性?丢到一边。
她把脑袋往椅子上轻磕了一下,姑且就当他襟怀坦荡好了。
李澈伸手挡住她的?额头,目之?所及是夺人眼目的?一抹朱唇,红润的?唇瓣沾着荔枝汁水,唇珠饱满,馥郁香艳,比新剥壳的?荔枝还?令人口?舌生?津。
萧时善触及到他的?视线,面上有些?发?烫,忙往后退去,然而她往后仰得急,忘了自己坐在绣墩上,身子一歪,竟是直接从绣墩上掉了下去。
虽然手腕被他抓住了,没?有让她趴在地上,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屁股都坐到地上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从绣墩上掉下来。
李澈蹲下身,把绣墩拿到一边,扶住她的?胳膊道:“磕疼了没?有?”
萧时善不光感觉到疼,还?羞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气什么,反手就推了他一把。
不是李澈小瞧她,她那点?力气想配合她都难,他把她顺势拉了过来,“这里没?人瞧见,也没?人笑话你。”
她抬头道:“我是怕被人笑话么,是你……”
李澈敛下眼眸,一语中的?地道:“那就是怕我要?对你做什么。”
萧时善不吱声,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话,但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其实?不怎么抗拒,也并不怕他对她做什么。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的?心口?就猛烈地跳动起来,怕被他察觉到,萧时善不由得往外侧了侧身子。
他的?视线从她的?满头珠翠,落到她嫩生?生?的?脸颊上,“你猜得不错,我是想要?你,一直都想要?你。”
萧时善已经让自己的?心思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再听到这等直白之?言,更是手足无?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澈把她抱到躺椅上,素白的?衣袖从她身前拂过,他将她散下的?发?丝拨到一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下颌,“你可以拒绝。”
他倒是让她说?话啊!
萧时善躺在清清凉凉的?竹席上,身前又是一片火热,听到耳畔传来的?吸咂声,更是涨得双颊绯红,浑身泛起粉光。
她瞅见了那盘被带着翠叶的?红艳艳的?荔枝,剥去了外壳,露出饱满多汁的?果肉,轻轻一咬,便?是极致的?清甜滋味。
不久前还?是她在吃荔枝,这会儿她却成了那颗被他挑中的?荔枝,萧时善仰了仰雪白的?脖子,察觉到他往下的?动作,身子蜷缩了一下。
李澈忽地撑坐起来,脱下身上的?长衫,敞开的?雪白中衣隐约露出精悍紧实?的?胸膛,他俯下身去,薄唇蹭过她的?唇珠。
萧时善感觉到他的?手摸到她的?背后,抽开了系带,细软轻薄的?布料落在地上,登时剥出了嫩生?生?的?莲子,她的?身前一凉,脸唰地一下就涨红了。
他低头去看,光线如此明亮,萧时善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身上火烧火燎的?,她羞恼地去推他,反被他压了下来。
两人肌肤相贴,萧时善瞬间咬住了唇,喉咙里逸出一声细碎轻吟,她急忙抵住他的?肩,慌不择言地道:“别咬,别咬。”
可惜在此事?上他从来就没?听过她的?。
不多时小燕忽然在门外喊了一声,说?是午饭备好了,让他们去用饭。
萧时善真怕这丫头傻了吧唧地推开门来,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了,门外的?声音跟催命符一般,她紧咬着唇,狠狠地瞪了李澈一眼,好了没?,好了没?!
这潋滟生?姿的?一眼,哪有半点?威慑之?力,李澈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她不会进来。”
萧时善压根不信他的?,他说?不会就不会么,他能管得住人家的?腿?那丫头傻得够呛,但凡是个脑子活络点?的?,她都不会有这个担心。
她撑了撑身子,主动去亲他,盼他快些?结束。
李澈顿了一下,眼神愈发?幽深。
中午的?饭自然没?有吃成,等一切都停歇,萧时善趴在床上,揪着床单想着,原来之?前他中药那次当真是极其克制了,这次却半点?不留情面,可着劲往她身上使,难道他还?讲究个先礼后兵不成。
萧时善不满地哼哼了几声。
李澈倒了杯水,伸手把她捞了起来,“别哼了,喝杯水。”
茶杯都送到嘴边了,萧时善便?低头喝了一杯,“你什么时候去横宣那边?”
李澈道:“事?不宜迟,今晚就走。”
萧时善被他抱上马背时,忍不住扭了他几把,他真把她当铁打的?了?
连夜赶路也就罢了,毕竟横宣县离得不远,下半夜出发?,天亮前就到了,可当他们在一处偏僻破旧的?小院子前停下时,萧时善真的?怀疑他是在戏耍她了。
“这真的?是马县令的?府邸?”
李澈低头看了她一眼,“便?是京官也有吃不饱饭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夏日天亮得早,隔壁一户人家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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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一声拉开了门,还没?露出身影,一盆子水就先扬了出来,门前那条路是土路,这般泼撒出去,登时泥点子四?溅,扑起不少尘土,栓在树上的马打了个响鼻,马蹄在地上?不停踏动。
萧时善忙掩了鼻,拎着裙子往边上?躲去,生怕溅起的脏水沾到自个儿身上。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探出身来瞧了瞧,看?到外面的一男一女,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是干啥的?”
李澈询问道:“不知横宣知县马大人可在此处居住?”
闻言,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露出笑容,把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指着那?个小院道:“原来是找马大人的,在,在,马大人就住在那?儿。”
此时,那?座小院开了门,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葛布衣裳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两?个水桶,皮肤黝黑,身形干瘦,与下地干活的老农一般无二。
萧时善瞅了瞅,没?有?把这人与马知?县联系起来,哪知?下一瞬就听到那?个女人冲这人大声喊道:“马大人,这里有?人找!”
马椿停住脚步,朝这边看?来,眼神定了定,透出些许疑惑,“两?位是?”
李澈把官牒递了过去。
马椿神色变了变,新任府台亲自登门拜访实在出乎他的意料,门外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抬手道:“大人里面叙话。”
萧时善跟着李澈进了院子,往四?周打量了一圈终于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要?说这是寻常百姓家还属寻常,实在没?法想象这会是一个知?县的住所。
“怎么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矮小的灶房里传出,接着走?出来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脸上?布满皱纹,见家里进了生人,目光直直地瞧了过来。
马椿把两?只水桶放到地上?,“娘,家里来了客,儿子过会儿去打水。”
老人没?说什么,又转进了灶房。
马椿请了李澈进屋说话,萧时善不好凑在跟前,便?在院子里坐了坐,莫名感觉有?人在瞧她,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在帮忙捡碎柴,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萧时善心想这应该就是那?马大人的孩子了,就是不知?为何?没?瞧见这家里的女主人,按理说这种时候该由女主人出来招待女眷,才不算失礼,心下这般想着,便?听到东面屋子里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家人还真是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萧时善很是纳闷,她见过远宁府其他县的知?县夫人和小姐,哪有?穷困潦倒到这个份上?的,偏偏让这马知?县占全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两?人一同走?了出来。
李澈走?到萧时善身边,“我们去县衙看?看?。”
萧时善点点头,却见马知?县又去提起了那?两?只木桶,临出门前,把打来的两?桶水倒进了水缸里。
那?个面容严肃的老人端了个大碗出来,碗里盛着四?个窝头,“好歹吃点东西。”
马椿应了一声,想起什么,扭头对?李澈道:“大人和夫人应当还没?吃早饭吧,家里没?有?好东西招待大人,倒是有?几个窝头,大人若是不嫌弃,也?垫垫肚子。”
马椿说完便?觉得有?些唐突了,以窝头招待客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李澈不怎么在意,从?碗里拿了个窝头,掰了一小块给萧时善,“那?就却之不恭了。”
萧时善握着那?小块窝头,看?着李澈拿起来吃,她犹豫了一下,也?低头咬了一小口?,这种杂粮面子做的窝头又干又拉嗓子,好不容易咽下去一口?,她便?把剩下的窝头藏在了衣袖里。
然而这点小动作,全落在了马老夫人的眼里,萧时善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乡下老太太,竟然有?点类似于面对?季夫人的感觉,好像你干点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法眼。
出了马家的小院子,萧时善瞪了李澈一眼,把那?块窝头塞进了他的手里,他自个儿吃去吧。
李澈本就是给她掰了一小块,三四?口?就能吃完,尝个味道罢了,他捏着那?小块窝头,对?她轻声道:“你不觉得是自己的偏见么,其实味道还可以。”
萧时善觉得她这个偏见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窝头有?什么好吃的,她一辈子都吃不着也?不会有?遗憾。
横宣县的县城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比不上?其他地方繁华是一点,更明显的地方在于这里的人都有?种紧绷恐慌,人人行色匆匆,街上?十分冷清。
“一个月前,有?一小股义军流窜到横宣,到处打家劫舍,放火烧屋,百姓们不敢出门,县里不少店铺都关门了,就是怕哪日被义军包围住,逃也?逃不掉。如今已有?好些人逃到别处去了,照这样?下去,义军还没?有?攻过来,横宣县城就先变成空城了。”马椿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澈回想了一下,州府那?边并没?有?收到横宣的请兵申请,“没?向上?面请兵?”
“请了,早就送上?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马椿停顿了一下,“上?面迟迟没?有?派兵,下官只得率领县衙差役和乡勇逼退义军,虽然没?让义军侵占县城,但我们这边也?有?不少伤患,下官自作主张把县衙腾出了空,让伤患在里面养伤。”
到这会儿,李澈才真正高看?了马椿一眼,不是所有?人都敢于任事,能在州府没?有?调兵的情?况下,亲自组织乡勇,清剿流寇,真正担起了守土恤民之责。
萧时善还真看?不出这个马知?县竟有?这样?的胆识,倒是教人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敬意。
见多了弄权敛财的官员,反而极少见到这种清流,又或是这样?的人本来就少。
来到县衙,即使萧时善已经有?所预料,也?比不上?亲眼目睹来得触目惊心,她头上?戴着帷帽,依然挡不住那?股难闻的血腥味,如今正值夏季,天气?闷热得厉害,汗味,药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几欲作呕。
萧时善没?有?细看?,可匆匆一眼,脑海里就能清晰地浮现出翻裂的血肉,她屏住呼吸,极力压下胸口?那?股恶心感,她触碰过鲜血,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恶心黏腻的感觉,愈发不想去看?那?些伤患,怕自己又会想起某些画面。
李澈摸到她汗湿冰凉的手,把她的手裹进掌心,紧紧地握了握,萧时善抬头看?了下他,往他身侧挨近了些,只觉得被他这般牢牢握着,紧绷的心弦也?舒缓了许多。
大概是看?出她在县衙待得不舒服,李澈把她拉到一边说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我派人把你送到马大人家里,等这边事忙完了,我去接你。”
萧时善自然是不想在县衙待了,可也?不想去马大人家里,“随便?找个客栈就好。”
李澈对?她说道:“咱们一路走?来,你看?见还有?哪家客栈开门?”
县城里的人都在往外跑,客栈的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萧时善来到马家时已经是中午了,做饭的依然是马老夫人,她想了想,走?到灶房门口?问道:“老夫人,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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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是我能帮忙的?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您搭把手。”
马老夫人手里的活忙个不停,添柴,加水,下米,都是一个人在做,“没?什么活要?干,夫人去坐会儿吧。”
萧时善明白自己是被人嫌弃了,她也?不愿意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勉强地笑了笑,“有?事您再找我。”
她还是在早上?坐的那?条板凳上?坐着,倒是那?个小男孩朝她凑了过来,萧时善闲得无聊,便?问了他几句,“你叫什么名儿?”
小男孩口?齿还算清晰,“柱子。”
这名字够土气?的,萧时善随口?说道:“马大人这是期望你成为栋梁之才的意思呢。”
小男孩还不太理解什么是栋梁之才,但能听出这是在夸他,因此脸上?也?露出了欢喜的笑。
萧时善跟柱子一问一答地聊着,知?道了东屋里住的女人的确是马夫人,只是疾病缠身,已经下不了床。
“婶子,我给你送猪肉来了。”女人的高嗓门从?门口?响起。
萧时善看?过去,立马认出是今早在隔壁见到的女人。
马老夫人去开了门,“这是干什么,快把肉拿回去。”
女人把肉往前推,“婶子你就收下吧,现在肉便?宜了,这么大块才十文钱。如今县里人少,天又热,肉卖不出去,张屠户怕肉放坏了,就只好赔本贱卖了。”
两?人在门口?你推我让,萧时善看?着那?块肥腻的猪肉,飞快地侧过身子,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马老夫人和女人朝她看?了过来,那?个女人突然说道:“这是咋了,好端端地咋吐了,是怀着身子了?”
这话把萧时善吓了一跳,“没?……”说着话又干呕了两?声,她捂着心口?缓了一下,这才压了下去。
“你们年轻不懂,可不能大意了,你瞧你这腰细的,得多吃点,才好养胎……”女人还从?没?见过生得这么俊的一对?儿,早上?瞧见的时候,着实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萧时善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那?块猪肉给腻到了,但女人这般言之凿凿,叫人听着心烦意乱的,这人也?太不见外了。
马老夫人掏了十文钱,硬塞给了女人,把那?块肉买了下来,以往买一斤猪肉得二十多文钱,现在是便?宜不少。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萧时善心里却没?静下来,她上?一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着,这几年她的月事经常不准,她都懒得去记了。
马老夫人给她倒了碗水,萧时善回过神来,道了声谢,捧起碗抿了一口?,往院子里睃巡了一圈,马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兀自想了片刻,她把碗搁下,走?出门去,找到李澈派来的护卫,掏出五两?银子,让他们去县城里买些上?好的饭菜,民以食为天,即使客栈都关了门,但总能找到吃饭的地方。
中午开饭时,马家的饭桌上?头一次出现如此丰盛的菜肴,把整张桌子都摆满了,香味扑鼻而来,满屋都是饭菜香气?。
小男孩趴在桌子边上?眼睛都看?直了,不断地咽着口?水,但没?有?伸手去拿,看?来规矩还教得不错。
萧时善原本是挺满意的,但瞅着马老夫人严肃的脸,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老夫人尝尝这个八宝鸭。”
马老夫人没?有?动筷子,“夫人这一桌菜是给谁吃的?”
萧时善本是一番好意,旁人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是用这般质问的语气?,她也?有?些气?,但还是压了一下,“只是一顿饭食而已。”
马老夫人绷着脸,脸上?的皱纹都似乎被这严肃的面容抚平了,“一顿饭食就要?浪费这么多粮食?我们这才几张嘴,吃得下多少东西?夫人不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我们却担不起这份福气?。”
萧时善还没?见过这样?古板的人,简直不可理喻,别人送上?好饭好菜,竟然嫌饭菜太多,花费太过,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她有?心争辩几句,但想到在县衙里瞧见的伤患以及街上?衣衫破旧的路人,似乎又说不出来了。
萧时善不知?道她这样?做却是戳到了马老夫人的肺管子,马老夫人平生最恨的便?是欺压百姓,贪污民脂民膏的贪官,教导自己的儿子也?是让他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连邻居送来一块肉都要?付钱,怎么会接受这满桌的好饭好菜。
“一桌饭菜放着不吃岂不是更糟蹋粮食?老夫人不如先用完饭再说。”萧时善尽量好声好气?地说道,瞥见在桌边眼巴巴瞧着的小男孩,便?伸手给他扯了根鸭腿。
看?着近在眼前的鸭腿,小男孩正要?伸手去拿,却马老夫人叫了一声,他扭头看?了看?,把手收了回去。
马老夫人带着小男孩回了屋。
萧时善看?着这桌子没?人吃的饭菜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可见这人活在世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同情?心,你一番好意,旁人还不稀罕呢,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憋了一股气?,走?出院子,暗自咬牙,过了片刻,怒气?稍稍消减,让人把那?些饭食送到县衙,给那?些伤患和差役加菜,她就不信,还没?人吃了。
萧时善突然感到十分无趣,不知?道她为何?会跟他来这种山沟沟里,还白白地受人家的气?。
李澈找到她时,萧时善正在揪叶子,地上?全是光秃秃的柳条,和散落的柳叶。
他走?过去,“你在这儿站多久了?”
萧时善揪着叶子没?说话,揪完一根柳条,又去拽另一根。
李澈替她压了压柳枝,好让她更容易折,“八宝鸭挺好吃的。”
这话说得真稀奇,她瞥过眼来,“能有?窝头好吃吗?”
李澈侧头看?向她,“自然是比窝头好吃。”
萧时善丢掉柳条,往他身上?靠了过去,她就说嘛,八宝鸭铁定要?比窝头好吃。
李澈放开柳枝,抬手抱住了她,心下微叹,她拿出五两?银子置办席面已是相当收敛,但这五两?银子却是一个七品知?县近两?个月的俸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不对?”萧时善垂着眼睛,手指勾勒着他衣袍上的暗纹。
“没什么对或错,每个人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你出于?一番好意,拿出银子置办了席面,当然谈不上错,但别人接不接受也是另当别论的事。”李澈没说的是,即便她是出于一番好意,但也?绝对算不上用心。
萧时善仰头看向他,“你用不着哄我,大家都是看结果,谁会在意是好心还是假意,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存的好心还是坏心。”
“是不是出于好心不难分辨,只是你这份好心太过?轻慢,在京城一桌普通的席面要多少银子,你当初的月钱几何,平民百姓家里一年的收入又有多少,这些?你不会不知道。”
什么都知道,但依旧不在意,便是怜悯同情也?显得?敷衍傲慢,她自个?儿费力不讨好,因此心生委屈,却全然不理会对方需不需要这份怜悯,李澈也?时常觉得?她这性子可恨,“没人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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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马老夫人怎么可能接受?”
有些?事情即使事实就是如此,但说出来总归不好听,萧时善也?不是那喜欢听逆耳忠言的人,她可以自己反省,但就是容不得?别人说,尤其是李澈。
她扭着身子道:“我哪里敢摆架子,都已?经那般好声好气了,还?要让我怎么样?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是。”他就是来骂她的。
李澈抱紧了她,看着她道:“我只是在就事论事,但从头到尾我也?没想过?让你委曲求全。”
萧时善不再扭动,抬眼瞧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但不管信不信,心里是舒坦的。
她刚要说什么,忽地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乌黑的眼睛正?往这边瞧来,萧时善忙从李澈怀里退出来,避嫌般侧过?了身子。
李澈走过?去,对柱子温声问道:“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我来捡柴火。”小男孩把身后的背篓给他瞧,这个?背篓跟他的身子差不多高,里面盛着些?枯树枝。
李澈摸了摸他的头发,“捡完柴火,早些?回去。”
柱子嗯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了看萧时善,小手拉住了李澈的衣角,“大人。”
柱子听他爹是这样称呼的,便也?学了起来。
李澈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蹲下?身来,“什么事?”
柱子皱着小眉头,声音稚嫩地道:“大人别和夫人吵架了,我奶说夫人心不坏,坏人没有这样直的。”
李澈哑然失笑,“我们没吵。”
小男孩点点头,放下?心头大事一般,背着背篓捡柴去了。
李澈转身走到拴马的树下?,从马背上取下?一个?油纸包给萧时善,“吃吧,一天都没正?经吃饭了。”
油纸包着的也?是一只八宝鸭,中午的饭菜她没吃一口,这会儿闻到扑鼻的香味儿,立马口舌生津,萧时善的嘴角上扬,“你是向着我这边的吧?”
人心都是偏的,李澈也?不例外,他瞧着她分外明亮的眼睛,“不向着你难道要向着外人去?”
萧时善想说其实她现在也?算外人了,但她知道有些?时候是不该说扫兴的话的,心里又因他的话而高兴,好像无论对错,他都会偏袒她似的。
在萧时善的认知里,从来都是你必须要如何如何,才能得?到某些?东西,所有事情都有个?前提,倘若你不符合这个?前提,那就别想得?到任何东西。
可现在他似乎在告诉她,他就是在偏心她,这种被人无条件偏袒的感觉,对萧时善而言,颇为奇妙,却又异常满足,她挪到他身边,把头往他肩上靠了靠,尤是不够,又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在她挨挨蹭蹭,兀自欢喜的时候,李澈搂过?她的腰肢,把她抵在树上,低头吻了下?去。
鼻息相接,唇齿交缠,萧时善被吮得?舌根发酸,情不自禁地环上他的脖子,身子愈发软绵,即使背后的树皮粗糙,硌得?人不舒服,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鲜少有主动的时候,更何况是满心满意地贴近,叫人不由得?随着她欢喜而欢喜,李澈不喜欢被人拨动情绪,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掌控,便是把命门显露在外,这是极其危险的事。
但情爱二?字从来由不得?任何人置身事外,倘若体?验过?,感受过?,便永远不会满足于?浅尝辄止,只有无休无止地掠夺靠近,直到密不可分地嵌合。
萧时善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两条雪白的手臂白得?晃眼,腕间的两只金镯子交碰作响,摇出碎金流光。
这会儿她身上没了力气,只得?靠在他身上,他的手从她滑落的衣袖里探了进来,不住地抚弄,令她愈发站立不住。
李澈紧紧抱着她,手里握了她一下?,轻咬着她的耳珠,“今晚就回去。”
萧时善听出他的意思,被他拨弄得?毫无招架之?力,自然是什么都好,她早就想回去了,在这边保不齐晚上还?得?喂蚊子。
她走了一下?神?,又被他含住了唇瓣,半晌之?后,两人才从那颗柳树后面走了出来。
萧时善整理自个?儿的发髻和衣裳,手边没有镜子,便扭头问他,“我这样行不行?”
李澈看了看她潋滟的眼眸,嫣红水润的唇,“问题不大,待会儿戴上帷帽。”
那就是不能见人了,萧时善横了他一眼,这一眼恰如秋水横波,说不尽的鲜妍柔媚。
李澈帮她推了推发间的小簪,“别这样看着我,我还?没好。”
萧时善见他侧头看了眼身后那颗粗壮的柳树,仿佛有那么点遗憾,她脸上一红,这种山沟沟里有什么好遗憾的。
去马家辞行的时候,萧时善没跟着进去,看到他出来,她往他手里扫了扫,见他空手而归,便微微抿了下?唇。
从横宣县离开时,已?是暮色四合,天渐渐黑了下?来,萧时善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拿到了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李澈却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他握着缰绳道:“你往我衣襟里摸摸。”
萧时善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账本?,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没拿到呢,马知县看起来是个?极孝顺的人,若是因为中午那点事影响到正?事,岂不是白跑一趟。”不是她说,这些?个?清流之?士大约都有点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
李澈单手轻轻搂抱住她,“你不必担心这个?,且不说马知县是否会公私不分,即便他不提账本?之?事,但只要东西在他手里,总有法子拿到手。”
萧时善的眼睛往他身上扫去,滴溜溜地转了转,忍不住发笑,“合着你是做了两手准备。”
“方法不重要,有用就好,难道还?要为此三顾茅庐?”可以但没必要,李澈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此事上,能简单解决,最是省时省力。
“雷知府为何会把这样的东西交给马知县呢,远宁府的人都说他们关系不好。”萧时善不解地道。
李澈缓缓道:“账本?交到马知县手上才最合适,一来可以避人耳目,二?来在远宁府的上下?官员中,马知县确实是值得?交托之?人,这样的人或许在官场中格格不入,但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人。”
萧时善不禁想起了姨父,既清高古板又忧国忧民,倘若他进了官场,大约也?是这种格格不入的人,有时候不入官场也?是件幸事。
卞家的男人不适合在官场上生存,都是被那些?愚直的思想给害了,何必去管那些?事呢,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
察觉到她骤然低落的情绪,李澈垂眸看了看她,长腿夹了下?马腹,哒哒跑着的骏马,登时加快了速度。
干嘛骑这么快,萧时善恨恨地抱住他的腰,努力在马背上坐稳。
一路风驰电掣,回到知府衙门,萧时善也?没得?到歇息,屋里的灯都没点,她便卷入了令人眩晕的火热之?中,裙摆被撩起来的时候,她真?的很想问问,他有这么急吗?!
萧时善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李澈去了前面处理公务,她叫小燕备好水,泡了好半晌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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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里安稳待了几天,收到的请帖都快一小沓了,自从萧时善使气离席后,就没再出门赴宴,那些?个?女眷都想来打探打探情况,见不到人,便下?帖子。
萧时善从中挑了一张,出门做了次客,回府的路上顺道去了趟药堂。
她盯着自己的手腕,心跳得?有些?快,好在是虚惊一场,但也?没有让她彻底放下?心,毕竟她的月事一直没来,这般想着她便让大夫开了两剂药。
听到萧时善的要求,那大夫捋了捋山羊胡,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含了丝轻蔑,只当是楼里的姑娘或是与人偷情又怕珠胎暗结的女人,他见过?不少这样的,都是如此遮遮掩掩。
萧时善没注意大夫的神?色,取完药就匆匆离开了。
取回来的药,萧时善让小燕拿去厨房煎了。
小燕送完汤药后,把剩下?的药渣包好,正?要拿去路边倒掉,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李澈见小燕拿着包东西往外走,便把她叫住了,“拿的什么东西?”
“是药渣。”小燕怯生生地道。
“打开。”
李澈捻起药渣细细分辨,忽地攥起手,疾步朝后院走去。
黑乎乎的一碗药,光是味道都熏人,萧时善屏住呼吸喝了几口,等放凉了些?,又端起了碗来。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时善还?没放下?碗,就见李澈推门而进,一把打掉了她手里的碗,褐色的药汤撒了她满手。
萧时善有些?惊到了,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冷肃严厉,冷得?人心头发颤。
“谁给你的这种虎狼之?药?”李澈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眉头紧拧,手掌钳住她的下?颌,“你喝了多少?说话!”
萧时善见他如此严肃,若是可行,怕是她喝进去的,他都会给她抠出来,她回过?神?来,反驳道:“什么虎狼之?药,那不过?是我调理身体?的药剂。”
话音落下?,肚子便是一阵绞痛,萧时善的脸色瞬间苍白,疼得?她弯起了腰,李澈踢开凳子,一把将她抱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潘保定行医二?十多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几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抓上了马,颠簸了半路,小命都去了一半,落地时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一眼,竟瞧见了知府衙门的匾额,登时三魂掉了七魄,心道这是摊上事了,就是不知是哪桩哪件,连*七*七*整*理个头绪都没有。
坐堂行医这么多年,一些个阴私事也掺和了不少,旁人来买药,他只管收钱开药,对其中的阴私勾当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成想今日被人直接抓到了知府衙门。
潘保定冷汗直冒,身子晃晃悠悠,脚跟未曾站稳,又被人拎着衣领子,带进了衙门,几人一路大步阔行,竟是一径入了内院。
“怎么把人带到这边了?”六安急走几步,看了眼被几人抓回来的人。
“主子说要亲自审问。”柏岩把人丢到了地上。
“大夫刚来,正在里?面瞧着呢,这会儿哪有工夫。”六安叹了口气,“先把人押下去吧,等大人得?了空再带过来。”
潘保定泥鳅一般趴在地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小燕,如遭雷劈,顿时明白这一遭是落在何处了,他如何能料到那?是知府大人家的女眷。
“大人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被猪油蒙了心了!”潘保定连滚带爬地往前跑去,说着话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若是知道是大人家的女眷,打死小人也不?敢开那?种药啊!”
左右走上两个人来,把潘保定架了起?来,他急急喊道:“是那?位姑娘要小人开药的,大人,与小人无关啊,大人唔唔——”
小燕看着潘保定被拖带下去,身子直发抖,吓得?不?敢吱声。
屋里?被请来的大夫坐立难安,把脉的手微微颤动,怎么也定不?下心来。
萧时善靠在李澈怀里?,额头一片汗湿,疼得?几乎有些麻木了,门外声嘶力竭的呼喊,像一根根钉子直往她脑海里?扎,她把手腕往回缩了缩。
李澈捉住她的手,不?让她移动分毫,“大夫,请继续。”
“是,是。”大夫极力稳住心神,听?出?外头那?人是潘保定,再摸这脉象,只觉得?潘保定这次是悬了,竟然?给人开这等阴寒伤身的药物?。
手腕被牢牢握着,萧时善没去瞧李澈的神色,把头往他身前埋去,仿佛这样能让她安心一些,她的身体冒着汗,却又在不?断颤抖,若是有个地洞,恨不?能立即钻进去。
她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结果还是一团糟,越是想瞒着他,越是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显露出?来。
过了片刻,大夫收回手,拿起?脉枕有些欲言又止。
“到外间说吧。”李澈拉下萧时善的手,把她放回了床上。
身体骤然?失去热源,萧时善的视线瞬间模糊,忍着身体的疼痛,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的是李澈的背影,但?很快连背影也瞧不?见了。
萧时善躺回床上,蜷缩起?身子,疼痛一阵阵袭来,疼得?人直冒冷汗,心里?却在猜测着,大夫会跟他说些什么,其实大可不?必避着她,她对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一无所知,顶多是再严重些,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这是自作?自受。
明明是在七月里?,身体却冷得?厉害,萧时善听?不?到动静,眼睛又酸又胀,她不?想他走,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便是抱着她骂她两句也好。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动了动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后院里?灯火通明,请来的大夫被叫过去两三次,不?敢有丝毫懈怠,只盼着人醒了,才能松上一口气。
萧时善只是短暂地昏迷,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点了蜡烛,她转了转茫然?的眼睛,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身影,他低垂着头,不?断地摩挲着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动了动手指,那?只温热的手立刻握紧了她,李澈瞬间看过来,脊背松了松,紧握着她的手道:“大夫说好好调养,不?会有大碍。”
萧时善心道他怕是请了个庸医,既然?已经让大夫瞧过了,怎么会不?知道她虚寒积冷不?易有孕呢,难道那?剂虎狼之药吃下去,还能把她的身子给养好了?
李澈把她扶起?身,探身取过搁在床头的药碗,“你不?信?这么说你自己也是清楚的,那?为何还要吃那?种药?”
萧时善动了动嘴唇,解释道:“我没想……”她若是知道是这样的药,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没想什么?没想过药性会如此烈?”李澈兀自点点头,他拿着汤匙,舀了勺药送到她的嘴边。
萧时善张嘴喝了下去,味道苦涩难闻,这样一勺一勺地喝简直折磨人,但?她也没挑剔什么,喝药的时候她从来不?挑。
他抬眼道:“若是你真的有了呢,也打算瞒着我,再偷偷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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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时善顿时觉得?口中的药苦涩到难以下咽,这话问得?真是绵里?藏针。
事情没有真正发生,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选择,但?她是不?想要孩子的,否则也不?会去喝避孕的汤药,他如此假设,倒令她无法反驳。
萧时善反问道:“难道要让孩子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吗?”
李澈捏着碗,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你觉得?我会让我们的孩子做什么外室子?”
萧时善瞅了他一眼,嘀咕道:“这些都是没影的事儿。”
李澈舀起?一勺药,“你只肯与我亲近,却不?打算要名分,又担心被孩子牵绊,所以才去喝了那?碗药,是吗?”
这就是萧时善讨厌他的一点,三言两语地把人逼到角落里?,还不?让你察觉到半点不?对劲,等发现?的时候,所有的出?路也都被堵上了。
一碗药不?知不?觉地就喝完了,萧时善在他这般一问一答中,连腹部的疼痛都忘记了。
李澈把空碗放下,看着她道:“恐怕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和我过一辈子,阿善。”
萧时善的心猛然?揪了起?来,轻飘飘的话语像石头一般砸在她的心头,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又突兀地疼了一下。
“我在你眼中兴许只是一把在用得?着的时候拿过来,用不?着便丢开的梯子,假若哪日这一把梯子断了裂了,变得?毫无价值了,你还会想要修一修吗?”李澈缓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