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善直摇头,陡然?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歧义,赶忙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会那?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是不?是?”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想说点什么,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极其没有说服力,似乎她的所作?所为,当?真印证了他的所言。
萧时善急忙去拉他的手,拿眼瞅着他,试图让他明白,她还是盼着他好的。
李澈扯了扯嘴角,她这样能安慰得?了谁。
见他不?以为然?,萧时善也有点着急,她的眼睛不?断转动,手也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稍显尖利的指甲陷入了他的手背。
李澈没有拨开她的手,“阿善,你觉得?我能等你几年?”
萧时善微微一愣,整个人定在了那?里?,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子。
“你当?初可以毫不?在意地退位让贤,但?那?个位置不?会一直空悬。”李澈的语气平静,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不?强迫你,可你也要知道,我需要一个妻子。”
她又没拦着他娶妻生子,萧时善知道这才是男人的真心话,她下意识就要说他去娶好了,她一点都不?在乎,大不?了一拍两散,但?这些话硬生生地堵在喉头,让她几乎喘不?上气,小腹也抽痛了起?来。
一时心乱如麻,低头看到一丝红痕,才发觉自己竟然?把他的手背都抓破了,她连忙松开了手,身子一扭动,便感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她突然?僵住了。
李澈见她神色异常,小幅度地挪动身子,他的眉头微动,“你怎么了?”
萧时善不?吭声,但?身下的热流不?断涌出?,连带着腰腹的疼痛愈发明显。
他不?再多言,直接拉开被子,将她抱了起?来。
两人同时往床上看去,萧时善瞅见床单上的血迹,脸色煞白,身子抖了抖,颤声道:“我要死了……”她从来没流过这么多血。
“你胡说什么!”李澈呵斥了她一声,扯过被子把她裹住,把大夫喊了进来。
外面的人都在侯着,听?到里?面叫人就立马把大夫拉了进去,好在只是来了月事,没有出?现?大问题。
净房里?放好热水后,李澈把她抱了进去,抬手去解她的腰带。
“我,我自己来。”萧时善扭了下身子,再怎么亲密,也不?习惯让他帮她清洁这个,他要来解她的裙子时,着实让她愣了一下,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帮忙。
李澈看了看她,兑好热水,放到了她手边,“我在外面等你。”
萧时善忍着疼,慢吞吞地换好月事带,穿衣裳时才发现?那?是条软绢薄裙,轻薄柔软,根本遮不?住什么,这跟没穿有什么两样。
过了一会儿,李澈敲了两下屏风,示意他要进来,萧时善不?再挑三拣四?,立马系上了裙子,她自个儿看着身上那?条透出?两条修长玉腿的薄裙,只觉得?分外羞人,他却看也没看,抱起?她径直走到了床边。
被褥都换了新的,他把她放到床上,拉过被子,把她的身子盖住,又把床帐放了下来。
萧时善看了看落下的帐帘,知道他没有离开,但?屋里?的寂静仍然?叫人难捱,她费劲地侧过身去,盯着帐子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随着身体逐渐好转,萧时善见到李澈的时间越来越少,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在忙,还是不愿意瞧见她。
哪怕两?人见着面了,也好似多了些相?顾无言的沉闷,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中间。
那碗药下去,似乎把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又或者是撕破了平和的表面,把原本疤痕交错的内里显露了出来。
萧时善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解不开的乱麻只管丢在一边,蒙着头过日子未尝不是一个获得?轻松的好法子,但?同样?的,这也是种极其不负责的态度。
有时,萧时善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禁去想,如果她不去喝什么药,如果她真的有了身孕又会是怎样?的情?景,他?会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没有发生?的事,萧时善想象不出?来?,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偶尔闪过,她靠在床头,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是李澈过来?了,连忙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刚要下床,想了想又躺了回去。
如今天气炎热,萧时善身体正虚弱,吹不得?风,又着不得?凉,每日?里汤药不断,跟坐月子似的,好在现在身上干净了,已经能自己走动走动,但?听到他?进来?了,就赶忙躺了回去,总觉得?柔弱的姿态会招人怜惜些。
李澈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虚弱到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女?人,“大夫说你现在可以下床走动,多走走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被他?如此点破,萧时善面上有点挂不住,脸颊微红,轻声道:“身上没什么力气。”
李澈没有说什么,端起床头那碗快要放凉的汤药,像以往那般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地喂过去。
萧时善从来?不这样?喝药,但?自从他?这样?喂过一次,便也接受了这个方式,要不是每日?还有汤药要喝,她怕是见都见不着他?了,这会儿也只好当自己手软脚软,端不住药碗。
眼见着一碗汤药就要见底,萧时善怕他?喂完药就走,连忙见缝插针地说道:“我还想洗个澡,身上都是药味儿。”
沐浴的时候,萧时善一边清洗身子一边留心外面的动静,生?怕自己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她从浴桶里出?来?,擦了擦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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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在拿衣裳时,手指在衣架上顿了顿,取了件薄如蝉翼的藕丝衫子和银红薄纱裙。
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刚刚沐浴出?来?,总算让她那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气血,被乌黑透亮的青丝衬着,显得?分外水润鲜妍,楚楚动人。
当萧时善走出?来?的时候,李澈抬头看向了她,目光微定,将她这身打扮从头到尾扫了一眼。
萧时善握着身前的发丝,蜷缩了一下脚趾,在他?的注视下,不由得?脸颊发烫,站在他?面前实在需要脸皮厚点,要不然单单一个眼神就将人瞧得?无地自容了。
萧时善故作淡定地走过去,把巾帕放到他?手里,“我头发还湿着。”
说这话时,她都没好意思瞧他?,一直盯着他?的手,见他?接下了巾帕,她便立马在床边坐下,侧着身子等?着他?帮她擦发。
李澈的脚步顿了顿,走至床边,将她的秀发裹进了巾帕里,她身上那件藕丝衫子被头发洇湿,勾勒出?纤薄雪白的肩背,颈后贴着弯曲的发丝,水珠沿着雪白纤细的颈子,倏地没入衣领。
萧时善垂着眼睫,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衣角,她里面什么也没穿,空荡荡的感觉令人很是羞涩,她心头跳得?厉害,背后越是没动静,越是叫她没着没落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李澈把巾帕掷向床头,声音冷淡地道:“好了。”
萧时善诧异了一瞬,攥着衣襟心里颇感难堪,盯着他?的背影,那点不服气和羞恼窜了上来?。
她跑下床,追了几步,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贴紧了他?,萧时善张了张嘴,突然冒出?许多委屈,“我们不能好好的吗?”
为什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别?人家?的夫妻也是这样?的么。萧时善没法去探知别?人家?的私事,从小到大也没人教她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以至于每次都是一团乱麻。
李澈扣住她的双手,冷声道:“你口中的好好的是指什么,是让你毫无留恋地转头离去么?”
萧时善没法回答他?的问题,越是回答不了,她的双臂就抱得?愈发紧,想要将自己挤进他?的脊背里,眼里也漫起了水雾。
即使她抱得?再用力,也抵不过力量悬殊,萧时善紧咬着牙不松手,但?撑了几息,还是被他?扯开了。
都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差一次两?次,再好性的人都要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李澈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烦躁地道:“萧时善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哪里不讲道理?是你不肯理我。”从自己嘴里说出?这种话,也是够羞人的,萧时善向来?觉得?那种只知道纠缠在男女?情?爱里的人是脑子进水了,哪里知道自己也会因李澈的冷待而难受,更何况他?也没怎么着她,只是有些疏离,不似之前亲近而已。
仅仅是这样?,她就难以忍受了么,萧时善暗自心惊,突然没有了言语,这样?看来?,确实是不讲道理。
李澈抬眸看了看她,“可你似乎也不怎么需要。”
萧时善下意识反驳,“不,我需要,我也不知道那碗药会是——”
她说到一半赶忙闭上了嘴,在这事上说多错多,可她怎么可能不需要,每当她被身体的疼痛折磨得?冷汗直冒时,便会格外渴望他?的怀抱,恨不能大喊大叫地把他?叫过来?,等?缓过了那股劲儿,又会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什么无理取闹的事,总是如此反反复复。
她眼巴巴望着他?道:“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们还像之前一样?成么,今日?小燕说院子里的葡萄架搭好了,到明日?我们可以一起去乘凉。”
“然后呢?”李澈直视着她。
然后?萧时善被他?问住了,显然她没去考虑什么然后。
李澈松开了手,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开口说道:“你不觉得?在对待感情?上,你有些过于残忍了么,想要就要,想丟就丢,却吝啬得?不肯付出?一星半点,甚至于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萧时善最害怕听到他?这般平淡的语气,她直摇头,抓住他?的手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现在只想你别?再生?我的气,我们能好好的。”
“你的消寒图呢?还有多少天就满三个月了?”李澈忽然问道。
萧时善心里有明确的答案,但?在此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和她都没忘记那三个月的期限。
静了几息,李澈看着她的神色缓缓道:“如果我告诉你卞璟元还活着,你会不会连这几天都等?不及?”
萧时善骤然看向他?,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是说表哥还活着?这是真的?”
她几乎有些语无伦次,迫切地向他?求证,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她手足无措,两?条胳膊都有些颤抖。
李澈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是早有预料,他?扯开她的手道:“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如果你想见他?,随时都可以。”
萧时善激动的情?绪陡然冷却了下来?,低声问道:“他?在哪儿?”
“锡华。”
卞家?的宅院便是在锡华,萧时善每年都会去祭奠,只是没想到表哥尚在人世,而且人就在锡华。
“我……”这个消息给萧时善带来?不小的震动,令她陷在里面,一时半会儿调整不出?来?,在看向他?时,突然有点语塞。
“你歇着吧。”李澈没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也没有了继续交谈的兴趣。
见他?要走,萧时善急急地追过去,她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却没了拉住他?的勇气,生?怕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厌烦和不耐。
一路跟到屋门口,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浑身的筋骨也都被抽走了,萧时善扶着屋门缓缓坐了下去,心里空落落的,想要抓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姑娘。”小燕大吃一惊,急忙把人扶起来?,“你怎么坐在地上了?”
小燕把萧时善扶回屋里,看着姑娘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如何是好,怕再出?现什么问题,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要不奴婢去、去叫大人过来??”
萧时善的双腿发麻,她摇摇头,“别?再做惹人厌烦的事了。”
小燕不明白姑娘怎么会这样?说,但?她知道姑娘是盼着大人过来?的,大人也心疼她们姑娘,那日?姑娘昏迷不醒,全是大人在伺候,从中午到晚上一直守在床边,饭也没吃一口,她还没见过这样?心疼女?人的男人。
尽管如此,小燕对李澈也是怕得?要命,要是当日?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别?说那个开药的大夫,她这条小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姑娘,其实……”
萧时善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燕把话咽了下去,来?之前疏雨姐姐就跟她说过,只管听姑娘的话,不该说的别?瞎说。
屋里重新恢复安静,萧时善心里一阵难受,眼泪毫无预兆地往下掉,她有什么脸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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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色渐明,萧时善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撩开?帐子,坐到了梳妆台前,她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女人,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脸庞,干涩的眼睛又多了丝酸涩。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书?案前,展开?了手边的消寒图,除了两三朵染红的红梅,剩下的梅花仍是空白,萧时善好些日子没画消寒图了,但心里?始终记着日子,只是那份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萧时善枯坐了半晌,一时觉得自己害人害己,假若她当初没有去攀高枝,李澈早该有妻有子,总好过被她这颗歪脖子树绊住腿脚。
兴许侯府那些人说得对,她就是一个灾星,谁沾了她都没?有好,她娘为了生她连命都赔进去了,姨父姨母也遭了难,也不知表哥这几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在卞家?的事情上,萧时善知道她是迁怒于?人了,在所有的事情里?,要说谁最无辜,要当属李澈无疑,卞家?与他有何相?干,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却一味地?责怪他没?有及时告知她,仿佛只有把错都怪在他身上,她才能好受些。
说到底萧时善真正怨的人是自己,怨自己背信弃义,不闻不问,转过头去,又成了光鲜亮丽的三?少奶奶,这样的人合该被人唾弃,哪里?配得上别人对她的好。
萧时善自小在安庆侯府长大,打心眼里?厌恶鄙夷他们?每一个人,到头来猛地?发现,她最像的还是她那道貌岸然?的父亲。
这是萧时善最不想承认,又害怕承认的事实,当初想嫁给表哥,只觉得即使日后过得清贫些也没?什么,日子都是一点点过起来的,早早地?嫁出去,再?不用?待在侯府受气,可她后来做了什么,把当初的约定抛之脑后,一股脑奔着自个儿的前程去了,卞家?没?有对不起她,是她对不起他们?。
欠了债是要还的,萧时善没?法像她说的那样浑不在意,她看着桌上的消寒图,陷入了更深沉的迷茫之中,想到李澈会娶别的女人,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心里?就跟刀绞一般,她也说不好李澈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也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她没?想过要跟他过一辈子,与其害人害己,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小燕进来时,萧时善已?经收拾好情绪,即使要走,她也要让他记着她漂亮得体的一面,而不是一个哭丧着脸的怨妇。
一个人要想好起来,身体也会跟着好转,萧时善主动吃饭喝药,有时还会去院子里?走走,连小燕也说她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
东南角的葡萄架果然?搭得规整漂亮,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挂在上头,日光从叶间的缝隙中筛落下来,撒下点点璀璨碎金。
萧时善微仰着头,眯起眼睛看着,余光中瞥见一道身影,她连忙瞧了过去。
虽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李澈了,每次听?到外面有动静,她都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既紧张又烦躁,也不知道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这会儿见到了人,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她的头发随意挽着,身上的衣裙也只是一条普通的鹅黄长裙,没?有任何出彩之处,萧时善心下懊恼,但很快她就发现,她这点苦恼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的目光只是在她身上稍稍停留,短暂到不足以注意她的穿着打扮。
李澈停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看她身后的葡萄架,静了一息道:“你身子刚好,少吹些风。”
他没?有停留,取完东西便离开?了,耳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待他走后,萧时善在葡萄架下站了好一会儿,怔怔地?道:“是我不好看了吗?”
“姑娘好看,奴婢从没?见过比姑娘还美的人。”小燕在见到萧时善以前,都不知道人还能美成这样,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那他为什么不再?看她了,是终于?发觉她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么,萧时善坐了下来,看着藤蔓间摇曳闪烁的光晕,咬了咬朱唇,只觉得这些乱糟糟的事儿真是够没?意思的,除了叫人苦闷烦恼,还有什么用?处。
他还管她吹不吹风,怕是彻底没?了她这个人,他才真正轻松自在了。
隔天,萧时善突然?听?到一个消息,丁重喜丁大人暴毙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萧时善追问道。
“外面都传遍了,奴婢去拿饭食,听?厨房里?的人说的。”小燕知道那位丁大人,知府衙门的人也都认识他,不久前还来过府上,没?想到说没?就没?了。
萧时善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前面的雷知府,如今的丁重喜,都是这般死得蹊跷,她不由得想起李澈,他在这个位置上,只怕也是危机四伏。
这天夜里?,萧时善辗转反侧,摸出了一个荷包,里?面盛着好些个小玉件,足足有七个生肖,是李澈随手雕给她玩的物件,她出神地?瞧着,忽然?看到窗户外边闪过一道黑影。
萧时善心中一凛,忙坐起身来,仔细听?了片刻,似乎又没?有了动静,她心里?七上八下,穿了件外衫,叫醒了在外间守夜的小燕。
“姑——”萧时善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小燕的嘴,隐约听?到房门拨动的声响,心里?快速思索起来,这绝对不是府衙之内的人。
小燕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也听?到有人在拨动门闩了,瞬间吓得呆住了,萧时善从房里?睃巡了一圈,没?有防身的武器,心里?盘算着,这会儿喊人,多久能有人过来,若是对方破门而入,她又能撑得了多久。
萧时善心口狂跳,拽着小燕来到窗边,趁着对方不想打草惊蛇的工夫,先逃出去再?说。
萧时善从南窗跳出去,转头去拉小燕,小燕浑身发抖,从窗户往外爬时,不小心踢到了花几,花瓶碎裂声分外清脆。
“姑娘……”小燕快哭了出来。
笨死她得了,萧时善听?到一阵脚步声,心头一惊,竟然?还有不少人,她使劲儿把小燕拖拽出来,打算从后面绕过去。
来知府衙门的头一天,她就把后院逛了个遍,对各处路径熟悉得很,萧时善拽着小燕,藏进了假山后面,听?到外面响起来刀剑碰撞的金锐之声,声音越发喧哗,夜色下腾地?燃起火光,听?到有人在喊什么捉拿义军叛贼。
萧时善的肩背被假山磨得生疼,不敢发出声响,心里?止不住地?想李澈如何了,火势迅速蔓延,浓烈的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突然?,一把明闪闪的大刀砍在假山上,小燕尖叫了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萧时善感?觉到身上一重,一只手猛地?朝她抓来,她拿着石块狠狠地?砸了下去。
萧时善拼命地?砸着石头,发觉对方突然?没?有了动静,定睛一看,竟是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贯穿了对方的胸口。
李澈踢开?那人的尸身,朝萧时善伸出手,“出来。”
萧时善忙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从狭窄的石壁间挤了出去,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这时,又有两个持刀的人冒了出来,一左一右,朝着李澈攻去。
萧时善焦急地?盯着眼前的形势,她低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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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身去,拿起地?上的刀,紧紧地?攥在手里?。
李澈出手极其利落,手中的长剑刺穿对方咽喉,另一人欺身而上,扬起刀刃直劈下来。
萧时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见李澈闪身避过,抽出手中佩剑,招式一转,往那人手腕处攻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一柄大刀掉落在地?,李澈手中的剑已?经横在了那人的脖颈上,萧时善看得清楚,不知为何他这一剑没?有落下去,反倒放了对方一马。
那人捂着血淋淋的手腕,快速退去,萧时善刚要松口气,忽地?空中传来一声破空之声,李澈挥剑挡下了射来的箭矢,紧接着又射来一支箭。
萧时善心头一紧,这支箭直冲她的面门而来,她眼睛一闭,侧身避了一下,心里?却觉得箭势凶猛,她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情势太过突然?,她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来得及生出来,就被一股力道推到了地?上,粗粝的地?面,把她的手心磨得火辣辣的,萧时善惊魂未定地?仰头看去,看到那支箭射入了李澈的左肩,涌出的鲜血将他的衣衫染出了一片暗红。
萧时善连忙爬起来,去看他的伤势,李澈一言不发,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离了此处。
萧时善四肢都是冰凉麻木的,她被他抓着手,心里?揪成了一团,全然?不知他们?这是往哪走,直到他停了下来,她才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样了?”
一开?口说话,眼泪也跟着往下流,看他用?剑支撑着身子,她连忙挨过去,用?自个儿的身体去支撑他。
李澈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你哭什么,没?伤到要害,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萧时善不明白他说的掩人耳目是什么意思,兴许他另有打算,但伤口是实实在在的,她往他衣袍上蹭了蹭泪,反倒蹭出更多泪来,想起来又是一阵后怕,攥着他的衣袍,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待形势稳定下来,护卫和衙役赶了来,李澈才有些支撑不住地?松开?了佩剑。
这一晚,府衙上上下下都在焦灼忙碌中度过,大夫被请进了房间,各处灯火通明。
小燕被找回来的时候,胆子都要吓破了,见到萧时善后,却发现她们?姑娘比她更狼狈,身上和脸上到处都是血污,头发凌乱,鞋子都掉了一只。
“姑娘。”小燕轻唤了一声。
萧时善动了动眼睫,“你去问问他怎么样了?”
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萧时善*七*七*整*理兀自发了会儿呆,等到那边有了消息,才松了口气。
之后的几天里?,萧时善时不时地?让小燕去问问情况,得到的都是伤势稳定好转的消息,只是她自己从没?过去瞧过,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点不敢见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姑娘,你怎么不去瞧瞧大人?”小燕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萧时善没有说话?,恨不得那晚的箭是射在自己身?上,从此无知无觉,一了百了,也就少了这些理?不清的烦恼。
对待那些令自己痛苦的事情,萧时善自有一套法子,不听,不看,认准了一个理?就死不回?头,要不是有这份心性,也不会在安庆侯府那种地方活蹦乱跳地长这么大,正是因为她曾经从中得到过好处,才会固执地抓紧身上的壳子,只要挨过去,就会雨过天晴。
萧时善很少为别人着想,这次却是真心实意地为李澈考虑了一次,至于?说什么亏欠不亏欠,她欠李澈的,似乎还也还不清了,所谓债多不压身?,她能回?报给?他的,就是从此不再牵绊他。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张亨来到远宁府的第二日,六安把船引送了过来。
萧时善看着手里的船引,从未觉得轻飘飘的纸张也如此压手,她不知道?李澈是何时拿到的船引,想来是一早就备好了。
正如他当初所言的那样,三个月的期限一到,她想去哪里都可以,没有人会拦着她。
行李收拾得很快,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来的时候,只拿了几身?换洗衣物,这里的东西?大多是李澈后来给?她置办的。
“姑娘,咱们该走了。”小燕抱起包袱,看向萧时善,“马车在外头等?着呢。”
萧时善回?过神来,抬步走出房间,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她脚步一顿,朝一个方?向看了看,忽然转身?跑了过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着了,她就再看一眼?,萧时善急匆匆地跑到李澈的房门外,却被人拦在了外面。
看到六安走过来,萧时善立马说道?:“我要见他。”
六安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早管着干什么去了,主子这伤怎么说也是替她挨的,这些个日子,她竟是没来看过一眼?,只派了个小丫鬟来询问几句,就没见过这等?冷情冷心的女人,说句不好听的,那真就是狼心狗肺,养条狗都知道?冲人摇摇尾巴,哪里会像这位一般糟蹋人心。
萧时善早已察觉到周围人的态度变化?,换做以往,根本不会有人拦她,但现在她往前迈一步都不成?,想着再瞧他一眼?,便?厚着脸皮杵在了外面。
少顷,六安出来回?话?,“主子让您进去。”
萧时善心中一喜,进屋前整了整衣裙和发髻,这才缓步走入。
李澈穿了身?宽松的衣袍坐在椅子上,正朝她看过来。
目光甫一接触,萧时善便?有些心慌,“我、我来跟你辞行。”
她稳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她很少这般专注地看他。
李澈没有问她要去哪儿,也没有对她的打算有任何异议,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声,以表示他听到了她的话?。
他并不意外,这些日子她不露面便?已然有了答案,也算是意料之中,但许多事?情由她做出来,总是分外令人心寒。
萧时善抓着衣袖,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一时没了言语,又不想这般离去,心中怅然若失,不知道?为何总是不欢而散,今后他想起她来大概也只会是满心厌烦。
“既然做好了决定,就别再做出这副样子。”李澈看了她片刻,缓缓地道?:“一个男人要靠感动来赢得一个女人的心,那才是可悲的事?,好在你也不是那种女人,你那点善心似乎全都用在了卞家人的身?上,想来也分不出多余的给?旁人。”
萧时善往前走了两步,摇头道?:“你受了伤,我心里一直担心,也想来看你,但我又怕,怕你不想见我。”
冷冽的目光骤然锁住她,李澈握着扶手道?:“这种话?究竟能骗得了谁,你怕我不想见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一直在等?你?可你连面也不露,要是我死了呢,你也能照样不闻不问?”
萧时善的视线瞬间模糊,受不了他说这样的话?,她跑过去,抓着他的手道?:“你别这样说,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爱慕虚荣,大家都会好好的,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我真恨不得那晚的箭射在我身?上。”
李澈攥起手,抽走了衣袖,失望中压抑着愤怒,“我说的话?你从来就没放到心上过,想要一死了之么,亏你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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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你这颗心当真是石头做的不成?,固执地守着一亩三分地,再也看不见旁人了是不是?”
萧时善仰头望着他,竟有些无言以对,心里沉甸甸的,有点喘不上气,喃喃道?:“要我怎么做,你才能高兴些。”
她想要为他做点什么,但好像越做越错。
李澈既好笑又无力地看向她,沉默良久,缓缓道?:“我们认识几年?了?”
萧时善打起精神去听他的话?,这时候他就算要她割下一块肉来,她都肯动动刀子,“有四五年?了。”
他的视线越过她,声音低沉地道?:“或许还要再早些。”
萧时善没有时间去琢磨这话?的意思,但他陡然沉静下去的语气让她不由得惶恐不安,她只好睁大眼?睛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李澈收回?思绪,用一种温和平静的语气说道?:“有时想想,你这性子也好,至少不会让自己吃亏,对别人残忍要好过对自己残忍。即使你从来不提,我也清楚你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那般大的孩子,既无母亲呵护,又无父亲疼爱,一个人如何在深宅大院里生存。我怜惜你,但绝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出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纯粹爱意,所以即使知道?你的企图,也可以不去计较,我以为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总能让你那颗榆木脑袋开窍,让你知道?你并不是被人抛弃的那个。”
萧时善心里最?柔弱的地方?被叩动,脸庞湿滑一片,她低下头,攥住他的衣角,心口绞成?了一团。
李澈的目光转向她,“事?实证明,是我自视过高了,你从未把我当成?你的夫君,也不想跟我过一辈子,稍有波澜,头一个被你抛下的便?是我,三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不要再说什么在乎不在乎,你真正在乎的只有自己。”
萧时善想要辩解的话?被他堵了回?去,她闭上了嘴,知道?自己哪儿也不好,在他面前更是无法遮掩,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李澈自嘲地笑了笑,“把心交到你身?上,才是最?大的错误,你这颗心尚且漂浮不定,又怎么能够抓稳旁人的心。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现在看来,倒像是一场笑话?。”
萧时善被一阵恐慌席卷,他总能轻易地抓住她的脆弱之处,她拉住他的衣袖,“你是在怨我么,是因为,是因为……”
李澈静静地看着她,“我不能说我毫不介意,但这不该成?为我们之间的一根刺。可是你在意,碰也不能碰,提也不能提,你舍弃过卞家一次,却打算为了他们舍弃我两次,我就活该被你辜负吗?”
萧时善眼?前一片模糊,心口撕扯得难受,没有人活该被辜负,她更不该再拖累他,“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耽搁你了。”
李澈往后仰了仰头,把她从身?上拉开,“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强扭的瓜不甜,以前是我强求了,与其这般纠缠不清,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祖父在世的时候便?说过人生在世须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什么都想抓到手里,结果往往人财两空,年?少气盛时,偏不信邪,只觉得运筹得当,没什么是得不到的,直到跌了跟头才知道?人心是最?难得的。”
他站起身?,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走吧,今后别再见面了。”
萧时善怎么走出来的都忘了,她的眼?睛又酸又疼,头脑晕眩,分辨不出方?向,脚踩在棉花上,魂魄好似从身?体?里分离了出来。
“姑娘。”小燕轻唤了两声,见萧时善像掉了魂一样,便?立马上前去扶她。
萧时善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决定把李澈远远地抛在脑后,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这种痛苦,她又不是没跟他和离过,谁离了谁都照样过。
萧时善回?到了余荥,安庆侯府派来的人早已离去,日子归于?了平静。
龙家的平江木行陷入了困境,朝廷的份额压下来,已是自身?难保,没有精力再打压梅家的木号。
萧时善盼了好几年?的轻松日子突然到来了,她手里有银子,木号生意也有各大掌柜打理?,连以后的退路都有了保障,她却依然忙个不停。
三个月没看的账本,只用了四五天就看了出来,随后她去积云山的林场走了一遭,一直到八月中旬,萧时善坐船去了锡华。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今年比往年来得早,萧时善在姨父姨母的墓碑前烧了些纸钱,左边还?有一个坟墓,是孙伯给表哥立的衣冠冢。
萧时善在衣冠冢前站了好?半晌,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转头看去,见到了提着篮子前来上坟的孙伯。
孙伯没有理会萧时善,像是没瞧见她这个人,他把?篮子?放在地上,把?上坟用的祭品挨个拿了出来。
萧时善站着没动?,片刻后开口说道:“孙伯,我想见见表哥。”
孙伯继续摆放东西,“人都没了,上哪儿见去。”
“我知道?表哥尚在人世。”姨父姨母的墓碑前都有烧纸的痕迹,表哥的衣冠冢前却是干干净净,萧时善每年来一次,以前没有留心,此时再瞧,才发现了许多往日不曾注意的细节。
孙伯顿了顿,叠着黄纸道?:“还?有什么?好?见的,姑娘要是还?记着当?年老?爷和夫人对你的看顾之情,就?什么?都别?问了,那些人我们得罪不起,公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能保住性命就?是老?天保佑了。”
孙伯说到最后长叹了口?气,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不少。
虽然孙伯不肯开口?,但萧时善还?是在兴福寺见到了卞璟元,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她便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她几乎没有认出那个形容枯槁,眼神呆滞的男子?是表哥,萧时善捂住嘴,往树后躲了起来,心下一阵心酸,突然明白孙伯为何不让她见表哥,这是一个再也经不起任何摧残打击的男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连生存的意义都已经找寻不到。
姨父姨母的离世,固然让萧时善感到悲伤痛苦,但真正遭受打击的人还?是表哥,她也曾怨过?他,何必去求什么?功名,因着一时激愤,将一家人拖进了深渊,当?真值得么?,可?见到表哥这般模样,又能怨得了他什么?,要怪也只能怪世道?黑暗,容不得好?人出头。
萧时善靠在树后,抹了抹泪,不管怎么?说,只要人活着就?好?,活着就?有盼头。
萧时善是跟着孙伯偷偷来的,走得时候也没打算惊动?任何人。
在下山的路上,碰到个正要上山的路人,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三少奶奶?”
听到这个称呼,萧时善满腹惊疑,她抬眼看去,只觉此人有些眼熟,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药箱,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您是于大夫?”
京师的回春堂之所以名头叫得响,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个医术高明的于大夫坐堂,能请到于大夫过?府诊脉,是件极有脸面的事。
当?初萧时善身上起了红疹子?,便是于大夫给她开的药,后来她又去过?回春堂一次,听里?面的学徒说于大夫已经离开京师,四处行医去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于大夫笑了笑,他对萧时善的印象非常深刻,才会在多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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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三少奶奶是来见人的吧。”
萧时善心下诧异,于大夫这话倒好?像知道?她来此地是所为何事。
于大夫没有注意到萧时善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三公子?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往年四处云游,如今倒好?,在锡华一待就?待了三年,好?在人已经醒了,过?些时日,我也可?以卸掉身上的担子?了。”
显然于大夫还?不知道?她和李澈已经和离的事,但他这话里?的意思,萧时善越听越糊涂,不由得问道?:“他出了什么?难题?”
“三公子?请我来救治一个人,当?时那位卞公子?已是奄奄一息,多亏兴福寺的住持施救及时,才吊住一口?气。我见到人时,便知道?这人是留不住了,本身伤势就?重,又没有求生意志,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束手无?策。跟阎王爷抢人,可?不就?是天大的难题,但既然应承下来,我也只好?竭尽全力。”
于大夫说起来颇为感慨,其中耗费的心力自是不必多提,光是那些灌进去的汤药都是笔惊人的数目,最后能把?人救回来,当?真是不容易,只是身病好?医,心病难治。
“你是说李澈请你来救治的人是表哥?”萧时善心绪起伏,双手绞在一起。
于大夫惊讶地道?:“三少奶奶不知道??”
萧时善哪里?知道?,她略一思索,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什么?时候去请您的?”
“三年前的事了,大概是在冬月底,那年京里?遭了水灾,入冬之后,又是天寒地冻的,好?些年没那么?冷过?了,三公子?去的时候正赶上一场风雪……”
于大夫的声音渐渐消散,萧时善不断地回想着那年冬月的事情,从玄都观回来,她便大病了一场,之后她跟随季夫人去了净慈庵,回府那日是李澈来接的她们,原来在那些时日,他竟是在为表哥的事情奔波。
在马车里?她就?发觉他身上发烫,应是感染了风寒,那时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不仅没有丝毫关切,还?对他多有猜疑,哪怕是回到府里?,她也没去看过?他一次,懊悔的情绪几乎要把?萧时善淹没,她都做了些什么?。
太阳缓缓落下了山,林间?的鸟从暮色下飞过?,归入了巢穴,秋意渐浓,树叶染上了枯黄,夜间?的凉意悄然无?声地袭来,萧时善浑身打个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从山道?间?望过?去,心里?空空荡荡的,她还?能去哪儿?
她终于离开了侯府,终于有了自己的宅院,常嬷嬷还?有微云疏雨都会在梅府等她回去,她还?有一大片林场,一辈子?都吃喝不愁的银子?,可?这一点用都没有,什么?东西都填不满此刻的空寂。
萧时善焦灼不安,被一阵恐惧摄住,陡然发现连银子?都不管用了,再多的银子?也无?法?让她得到一丝一毫的安慰,这令她越发惊恐,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四野寂静无?声,偶尔传出窸窣声响,萧时善看着下山的路,加快步伐走了下去,清凉的风拂过?脸庞,身侧的树影不断后移,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她从侯府跑出来的那日似乎也是这般彷徨无?措,可?她知道?自己在追赶什么?,即使最后没有赶上卞家的马车,她也很快振作了起来,并且斗志昂扬,但这次不一样,她整颗心都跟掏空了似的。
萧时善突然想起李澈曾问过?她好?几次的话,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那时回答是银子?,可?这并不是她心里?的答案,因为连她也说不出来,但在某些时刻,她却觉得在李澈身上找到过?,只不过?又被她给弄丢了。
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她的好?,又在心里?否定他的付出,萧时善都觉得自个儿忒不地道?,想到李澈最后说的那句话,心里?又是一阵失落,即使当?初和离,他也没说过?那样的话,可?见是下了狠心要摆脱她。
走到山脚,在登上马车前,萧时善回头望了一眼,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什么?也看不见,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于大夫的话,她突然心跳加快,仿佛又抓到了某种可?能。
她真是太笨了,为什么?从来没想过?他要什么?,萧时善一想到她跟李澈说的那些话,就?想狠狠地敲自己的脑袋,完全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嘛,天知道?他是怎么?忍受她的。
“姑娘?”小燕满眼疑惑,姑娘下山时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怎么?一会儿就?变了副模样,眼里?好?像有了不一样的神彩。
比起李澈,脸面算得了什么?,这个念头令萧时善有些难为情,但又给她注入了新的力量,“回去,我们回去!”
“回哪儿啊,姑娘。”小燕扶着她上车。
“回远宁府!”萧时善回答得分外明确。
小燕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刚回来么?。
萧时善不管旁人怎么?想,只希望李澈别?不见她,心里?已然打定主意,就?算他闭门不见,她也赖着不走了。
从锡华到远宁府,差不多小半个月的路程,萧时善夜里?睡不着觉,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然而她所乘坐的那艘客船,在进入远宁府境内时,遭到了义军劫掠,点着火的箭矢雨点般射下来,一伙流窜的义军抢了好?几艘商船,烧的烧,抢的抢,江面燃起一片火海。
张亨在水下找寻多次,从水里?捞起了小燕,立马问道?:“姑娘在哪儿?”
小燕咳出了几口?水,稍稍恢复清醒,看了看周遭,吓哭了出来,“姑娘,姑娘……”
船上四处起火,小燕跟着姑娘跳下了船,刚开始还?拉着姑娘的手,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亨心急如焚,锤了下拳头,跳进水里?四下找寻,直到天黑也没找到萧时善的身影。
这会儿天都黑了,贾六阿弥陀佛了半晌,什么?用都没有,他忍不住道?:“姑娘不会是……”
张亨一双虎目瞪过?去,贾六闭上了嘴,心里?依然认为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想到这儿,也是闷着头,抹了把?泪。
天黑之后,水下漆黑一片,想要寻人更是难上加难,张亨筋疲力竭,连夜赶去了知府衙门。
六安听到前面传来的消息,先是一惊,而后急忙进去禀报。
李澈锋利清冷的视线压下来,心里?一沉,嚯地站起身,疾步往外走去,“让柏岩带上一队水性好?的护卫,去府外等候,把?张亨叫来带路。”
“主子?你的伤……”六安的话说了半截,就?见人已经没影了,他也不敢耽误,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大夫说要好?生休养,偏又赶上这事儿,要是伤口?裂开该如何是好?,六安心道?一碰上三少奶奶的事,他们公子?就?没点好?,也不知道?是谁欠谁的。
一队人在水下找寻了两天,仍是一无?所获。
“大人快救救姑娘啊,这水这么?深,我们姑娘怎么?办啊?”小燕哭得泣不成声。
李澈攥着马鞭,手背犯起青筋,望着宽阔水面,忽地扯过?缰绳,翻身上马,沿着河道?疾驰而去。
六安剜了小燕一眼,这丫头也太没眼力见儿,连话都不会说,非要逼死主子?才甘心么?,这两日主子?没日没夜的,眼睛都没阖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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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眼瞎么??!
他几次想劝主子?去休息一下,但看到主子?脸上的神情,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每当?从水里?打捞起尸身,他都不敢去看主子?的脸色,好?在里?面没有三少奶奶。
六安目光一扫,看到地上有几滴血迹,真是要了命了,他赶忙骑马追赶上去,老?天爷保佑,千万要让三少奶奶平安无?事。
第一百二十章
身?下轻轻晃动,萧时善睁开眼睛,看到?了头顶的船篷,耳边还有船桨划动的声音。
紧接着响起一串脚步声,一个年轻的圆脸妇人惊喜地看过来?,“夫人你?醒了?”
萧时善张了张嘴,嗓子干涩到?说不?出话,那妇人立马倒了杯水送到?她的嘴边。
饮下水后,萧时善看向眼前的女子,“你?是?”
“我是春妮啊,夫人不?记得?我了吗?你?和公?子在我们家住过的。”春妮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么一说,萧时善就记起来?了,她颇感意外,看着春妮问道:“你?怎么会来?这边?”她记得?春妮家是在沧阴那边。
春妮端来?一碗米汤给萧时善,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却原来?春妮已经嫁人,这次和丈夫来?远宁府是为了把公?公?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那日义军烧抢商船,他们乘坐的小船远远地缀在后头,没有遭到?义军抢劫,却意外救起了落水的萧时善。
“此地是何处?”萧时善问道。
春妮回?道:“离着藤水很近了,那日碰上一伙义军,后面的船只都调了头,没人敢往前走。”
藤水离着远宁府又远了,萧时善有点着急,身?子一动,右脚便是一阵疼痛。
“夫人你?的脚伤着了,得?多养几日才?能动。”春妮拿出手帕给她擦汗,“夫人别急,你?要去哪儿,我们把你?送过去就是了。”
“我要去远宁府。”萧时善垂下眼眸,前面通不?了船,不?知?道小燕和张亨他们如何了。
春妮说道:“我们刚好顺路,从藤水这边绕过去就到?了,只是要多赶几日路。”
萧时善想了一下,取下腕间的玉镯放到?春妮手里,“这个你?拿着,把我送到?知?府衙门,我会另有重?谢。”
“使不?得?,使不?得?。”春妮一个劲儿推拒,“夫人之前给我的金钗已经帮了大?忙了,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当初在春妮家借住,李澈已经给了银钱,但这些银两到?不?了春妮手里,反而是萧时善随手给出去的金钗,结结实?实?地帮了大?忙,光是上面镶嵌的那颗东珠就值不?少银子。
“前些年不?好过,多亏有了那笔银子,才?把日子过了起来?,等我们手头宽裕了,我再把那金钗赎回?来?。”春妮谈起来?满脸笑意。
萧时善当初是嫌那金钗晦气,才?随手舍了出去,哪里想到?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竟好似帮了别人天大?的忙。
“对了夫人,公?子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萧时善心不?在焉地说道:“我这次就是去找他。”
春妮自顾自地说道:“夫人急着赶路,是怕公?子担心吧,也是,公?子那么稀罕你?,指不?定多着急呢。”
即使萧时善没什么聊天兴致,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稀罕我?”他都不?想见她了。
春妮乐道:“夫人以前哄我说你?和公?子是凑合着过日子,现在可骗不?了我了。你?难道没发现,公?子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吗?他不?稀罕你?,干嘛要哄你?喝药啊。”
萧时善微微抿唇,揪着发丝想个不?停,她要是早些明白过来?,也走不?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赶了五六天的路,抵达远宁府时,萧时善的脚也能走动了,只是不?能剧烈运动。
她头上裹着头巾,和春妮坐在牛车上,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布衣,还有沾在裙子上的稻草,活脱脱一个乡野村妇,她这样铁定是没法见人的。
牛车赶到?城门口,忽然传出一阵马蹄声,一行?人从城门口驶出。
萧时善倏地坐直身?子,盯着那道身?影,心口猛烈跳动,眼见着那行?人要疾驰而去,她慌里慌张地跳下牛车,朝着那道身?影追赶上去。
尘烟弥漫,萧时善的喊声被马蹄声掩盖过去,她追着跑了一会儿,越是拼命追赶,距离反而越拉越远,心里又急又慌,腿脚也不?争气,脚下一崴,一下摔在了地上。
脚上传来?钻心的疼,萧时善跌在地上,看着满天的尘土,几乎要嚎啕大?哭,这一刻仿佛跟过往的情景交叠重?合,却又比那时疼上百倍,永远都追不?上,无论怎么拼命追赶,也还是留下她一个人。
萧时善伤心欲绝,仿佛听到?一阵马蹄声忽远忽近地响起,她仰起头,看到?一个身?影从马上一跃而下,没等她瞧清楚,下一瞬,便被对方从地上拽了起来?。
“混蛋!”李澈厉声骂了一句,扔掉手里马鞭,将她紧紧抱入了怀中。
萧时善的眼泪唰地一下掉了下来?,意识到?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不?断地往他怀里挤。
本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但这会儿简直没完没了,才?知?道她有这么多哭不?完的委屈。
换做以往,萧时善可不?会在外面哭成这样,但现在丢脸就丢脸吧,什么都无所谓了。
李澈向来?觉得?她惯会拿捏人心,她是在哭给谁看,哭给谁听,真要不?在乎的,她哭瞎双眼都没人理会,她就是太?明白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才?尤为可恨。
他收紧手臂,心中五味杂陈,想想这些日子的煎熬,合该由着她哭瞎眼,但这究竟又是在折磨谁。
萧时善被他抱上马,转道回?了知?府衙门,脚一挨着地,疼得?她惊叫了一声,这会儿才?想起她的右脚还没好利索,经过方才?那番折腾,怕是伤上加伤了。
李澈托住她的腰肢,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萧时善立马搂住他的脖子,把头靠了过去。
一路走进?后院,在往屋里走的时候,萧时善看到?他的房间,低声说道:“去那间房吧,那里近。”
李澈压根没理会她那点小心思,直接把她抱回?了她的房间,萧时善不?放心地抱紧了些,在他把她往床上放的时候,她的腿直往他腰上盘。
“下去。”李澈握住她的腿往下掰。
“我脚疼。”萧时善可怜兮兮地道。
“脚疼请大?夫。”
“请大?夫也不?急于一时啊。”萧时善哪里敢松手,好不?容易见到?了人,这一松手,她上哪儿找人去,况且她腿脚还不?利索,“你?不?能陪陪我吗?”
李澈没再掰她的腿,低头看了她一眼,“你?还回?来?做什么?”
萧时善觉得?有些事真不?能全怪她,但凡有点骨气的人,听了这话儿,即使腿脚不?利索,也该拖着腿往外走了,她有点开不?了口,掩耳盗铃地往他身?前埋了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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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李澈的手碰上她的腰肢,要把她往外扯的时候,萧时善心头一慌,使劲儿往上爬了几下,“我去过锡华了。”
李澈清清冷冷地道:“那你?更不?该回?来?了。”
“我是希望表哥活着,也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但这种重?要跟你?是不?一样的。”萧时善看着他的眼睛,差点想把心剖出来?给他瞧瞧。
李澈垂眸看向她,“哪里不?一样?”
这要让她怎么说,萧时善想了想,“你?不?是说我把你?当什么梯子么,刚开始的时候,好像是那么回?事。”
当初李澈在萧时善眼里,可不?就是一把登天梯么,家世好,长得?好,前途好,是极拿得?出手的夫婿,完美符合了她的某些要求,至于其他事情,压根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萧时善瞧着他的神情,赶忙解释道:“但我早就不?这样想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和离。”
李澈道:“这么说来?,你?跟我和离,还是因为你?在意我?”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丝讽刺意味,可萧时善当时就是那么想的,她瞧着他不?以为然的神情,撑着自己的身?子,分辩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那时有多煎熬,姨父姨母没了,表哥又生死?未卜,我心里难受也没处说,只能逼着自己强颜欢笑,可我心里的坎儿过不?去啊!”
萧时善越说越委屈,“我是想往前看,可前面全都是坎儿,还怎么往前看!老太?太?盼着抱曾孙,偏偏我这头就是没动静,无子就是一条天大?的罪过,我死?赖着不?走,还等着你?来?休我吗?”
李澈托着她的身?子,坐到?了床边,“你?不?是说要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还不?给我们家生娃吗?”
“谁的脸有那么大?啊?”萧时善泪眼婆娑,李澈抬手给她抹了抹泪,她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我娘就是为了生我没了的。”
李澈知?道她要说的不?单单是子嗣问题,她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自己手里的东西抓得?比谁都紧,而那些不?被她看到?眼里的人或物,自然表现得?大?度。
“这就是你?死?活要和离的理由?”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萧时善有点失望,她低着头,抠动着他的衣袍说道:“我是怕你?发现我不?过尔尔,还要因此负担上源源不?断的麻烦,我那些叔伯*七*七*整*理兄弟没一个省心的,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日子久了呢,你?看到?我是不?是也会想起那些麻烦?我既不?能让老太?太?和太?太?满意,公?公?也不?待见我,你?要是再心生厌烦,那我以后在国公?府还怎么过。”
这些固然都是萧时善焦虑不?安的问题,但最要紧的她没有说出口,她其实?最怕的还是守不?住自己的心。若非如此,即使情况到?了最差的一步,她也不?会跟李澈和离。
只不?过萧时善在那时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动摇,在惶恐忐忑中,对他们的将来?更是充满迷茫,还没有时间理清思绪,外界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堆到?眼前,只想着先逃开再说。
“既然有这么多顾虑,为何什么都不?跟我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怎么就不?能问问我的意思?”李澈抬起她的脸,直视着她道,“娶你?的时候,我难道连你?是哪家的姑娘都不?知?道吗?如果连这些都想不?明白,我还娶你?做什么。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一刀两断吗?”
萧时善抬了下眼,“即使是猜测,那也是合理猜测,这些事情就摆在那里,又不?是说说就能解决的。”
李澈道:“照你?这么说,这些问题依然存在,并且以后也不?一定能解决,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萧时善这会儿灵醒得?很,“那是我以前想岔了,自己钻牛角尖里去了,我现在知?道了,你?是愿意跟我一起想办法的是不?是?”
李澈扯了下嘴角,没被她那点花言巧语打动,黑亮的眼眸凝视着她,“容我猜一下,是因为你?打着随时抽身?的谱,所以解不?解决都不?再是困扰你?的问题,对吗?”
萧时善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这几年的经历到?底让她有了底气,知?道哪怕将来?劳燕分飞,她也能生存得?下去,并且能让她身?边的人有口饭吃,不?过他也太?敏锐了些。
在他的注视下,萧时善退无可退,“我不?敢啊,我要是什么都抓不?着,我怎么敢喜欢你?。”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有情饮水饱的,那不?是傻子么,她什么都掏出来?,自己可怎么办。
李澈扣住她的后脑勺,吻在她的额头,“你?真是个混蛋。”
李澈如何能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能填补,哪怕他把所有东西都给她送到?面前,她也照样如同无根浮萍,只有她自己扎下了根,才?能真正安稳下来?。
他既气她,又怜惜她,即使知?道她选的路不?好走,也放手让她去闯,这对李澈而言何尝不?是一次艰难抉择,然而萧时善当时已是自顾不?暇,又哪能顾得?上他。
萧时善吸吸鼻子,抱住了他的腰,“来?之前我就想过了,这次你?就算拿着马鞭子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李澈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但也没松开手,他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萧时善由着他摸,如果他能伸手拥住她就更好了,但她自知?理亏,哪里好意思要求他那么多,她凑过去,把脸轻贴到?他的颈间。
在兴福寺的山路上,她想了很多,最后悔的就是没跟他好好地在一起过,在远宁府的最后一个月里,她有意迎合,就是想将来?分开后,也好让彼此有个念想,哪里知?道会多出那么多事,而他也不?肯满足她那点心愿。
萧时善仰头亲了他一下,李澈侧头看了看她,钳着她的腰,把她往床上放去。
萧时善急得?不?行?,手脚并用?地勾着他,李澈按住她的右腿,皱眉道:“你?的脚还要不?要了?”
萧时善的脚这会儿都肿起来?了,连带着整条腿都疼得?厉害,她也是怕落下什么毛病,便老实?了下来?。
他还有心情关心她的脚,自然不?会丢开她这个人,萧时善顿时稳下心来?,等见到?小燕,听她说了这几日的事,既欣喜于他依然在乎她的死?活,又忍不?住有些后怕,好在事情都过去了,她会让他知?道她这次是出自真心,再不?会随随便便就舍弃他。
萧时善养了几日伤,能下地走了,就由小燕搀扶着出了房门,走到?半路,看到?迎面走来?一人,她连忙侧过身?,回?避了一下。
施茂愣了下神,六安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走了几步路,“方才?那位是?”
六安回?道:“是三少奶奶。”
施茂大?为诧异,他可没听说李澈另娶新妇,六安既然称其为三少奶奶,那自然还是安庆侯府那个。
施茂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见过一次,就不?会轻易忘记,但一时半会儿竟有些想不?起来?。
见到?李澈后,苦思冥想了一路的施茂忽地一拍大?腿,“我说瞧着这么眼熟呢,她不?就是当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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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河——”
李澈抬了抬眼,没有接他的话头,接着前边的话继续说道:“那份东西你?早日带回?来?,只有在恰当的时机拿出来?,才?能起到?该有的作用?,不?要在这边耽误时间。”
“耽误不?了,我今晚就走。”在正事上,施茂分得?清轻重?缓急,两广这头的形势对朝堂政局有至关重?要的影响,“这个胡应尧是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居然冒充义军夜袭,你?何必手下留情,趁此了结胡士杰的性命,谅他也说不?出什么。”
李澈道:“逼急了他,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施茂点头道:“话虽如此,做做样子就得?了,怎么伤成这样?”
“意外。”李澈不?欲多谈,把账本交给了他。
施茂数日前就来?了远宁府,对李澈口中的意外多少知?道些内情,他们相识多年,要说所识之人里,谁最寡情,当属李澈无疑,藕断丝连从来?就不?是李澈的作风,但想想方才?那道袅娜身?影,又瞬间合理了起来?。
谈完了正事,施茂收好账本,按捺不?住地说道:“我说你?怎么娶了安庆侯府的姑娘,该不?是在那会儿就瞧上了吧?你?这心思藏得?够深的。”
施茂至今还记得?那年上巳节,在金水河畔见到?的一对小情人,那姑娘虽然面容青涩,但生得?实?在漂亮,单论五官之精致,竟是平生仅见,若是再长上几年,不?知?要惹得?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哪里想到?李澈娶的会是她。
要说动什么心思实?在谈不?上,但不?得?不?说萧时善确实?给李澈留下了深刻印象,她那时所思所想无非是把未来?夫君的心抓牢一点,如果漂亮的脸蛋和动人的身?姿可以奏效,她也可以用?用?。
她的舞姿尚可,胜在轻灵婀娜,但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六七分的舞姿,也因那张漂亮脸蛋,变成了十分的动人。
在李澈眼里,这姑娘简直带着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他当时想的是,被她抓到?手里的男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缘分兜兜转转,谁又能预料到?此后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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