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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跨年擂活动的烟火,红蓝色警灯交叠闪烁,人群欢呼庆贺。
附近商家们剪开氢气球的绳子,那些彩色的气球,热烈的烟火,和新年第一场雪的第一个吻。
谢心洲不会在接吻的时候呼吸,而喻雾又因为刚刚结束格斗,整个人充满燥热的荷尔蒙,没轻没重,在得?到允许后,这个吻凶残不讲道理。
喻雾无法克制,他不顾自己浑身脏污的血蹭在谢心洲的身?上,谢心洲之?前挤在人群里有点热,羽绒服敞着怀,里面昂贵的燕尾服白衬衫蹭上了血污。
他的胳膊环在谢心洲的后腰,手?托住在后颈,他的手?也脏,汗和血。手?上有绷带的勒痕,皮肤被捂出泡发的白。
他吻得?谢心洲快窒息了,谢心洲攥在他胳膊上的手?因缺氧而无意识地用指甲抓他,然而这?不仅没有让他意识到应该松开?一些嘴唇,甚至让他更加兴奋。
他拼命地将谢心洲贴着自己的胸膛,自己裸露的胸膛。接吻比做-爱更让他头脑炸烟花,青涩的年轻人想?在这?个吻里充分地告白。
“……”喻雾理智回笼的时候,好像有点晚了,“不、不好意思。”
谢心洲大?口呼吸,然后呛入冷空气,接着咳嗽。喻雾帮他把琴拿下?来拎着,顺着他后背拍抚帮他顺气。
“我……我没控制住,不好意思啊哥,哥你还好吗?你慢慢呼吸……我……”
“你还咬我。”谢心洲蹙眉。
“因……因为你舌头想?躲回去。”
“那你就能咬我吗?”
“对?不起。”
喻雾手?足无措,这?会儿身?上的热劲过去,冷静下?来,这?人终于感觉到冷了。他不轻不重地哆嗦了下?,不知道是真的冷到忍不住,还是试图扮可怜,让谢心洲放过他。
谢心洲舌尖被他咬了一口,咳好了,缓了口气,抬眼看他。一团白毛,这?会儿乖得?像兔子,那刚刚是什么?,是兔子急了还咬人?
“那个。”喻雾决定使用一下?国人祖传话术,“大?过年的,大?晚上的,大?冷天的,先……先跟我回酒店吧。”-
陈芷刷到这?条视频的时候其实视频已经限流了,当代互联网是这?样的,领口低一点儿都要打码,遑论两个男人公开?深吻。
后海那儿拍照啊录像的人不少,拍完立刻带着定位和新年快乐的话题发出去。不过嘛,陈芷的手?机懂事也懂她,还是给她推送过来了。
于是在新年的第一天,在和乐团几位同事聚餐的席间,陈芷发出了最原始的感叹:“我草。”
后海雪中接吻的原视频被限流后,网友们又发了打码版本,加上了BGM。这?年头在互联网发东西受限条件太?多,最后这?条相拥深吻的视频被尹心昭刷到的时候,已经加上了三尺厚的滤镜、当红口水歌、巨大?的马赛克,以及与?视频内容毫无关联的字幕。
然而无论是喻雾那标志性的白毛,还是谢心洲肩膀上的大?提琴盒,都让尹心昭一眼认了出来。
她人在保姆车里,端一杯香槟,助理在旁边用平板电脑处理事物。乍然听见尹心昭手?机里传出烂大?街的口水歌调调,助理愣了下?,迟疑着飘过来一个目光又及时收回去。
助理还是觉得?奇怪,她原以为尹总只是误触到什么?链接了才?弹出的视频,结果这?歌儿来了一遍又一遍——尹总在循环看!
“哇……”尹心昭将香槟一饮而尽,“想?不到啊想?不到。”
助理伸手?拿走空杯,放去保姆车椅背后面的杯架上,她属实好奇,便问:“请问,是……怎么?了?”
尹心昭说:“我这?个弟弟,当年我妈怀他的时候,抽烟喝酒,吃喝不忌,生下?来之?后,心洲三岁都还不会说话,出现自闭症症状,有刻板行为,不哭不笑?,动不动就钻进衣柜里。”
“我记得?的。”助理停下?了手?里的活,温声说,“所幸小谢四岁去学琴,当时他的师娘是这?方面的专家,才?没有让病症继续恶化?下?去。”
“麻烦你,再给我倒一杯。”尹心昭指指后面的车载冰柜,“不喝点儿我聊不下?去。”
助理笑?了下?,探着身?子去后排,抽出那瓶刚开?的香槟。正想?再拿个干净杯子的时候,尹心昭直接把整瓶拿了过来,对?瓶口灌下?一大?口,然后舒爽地叹了口气。
“我妈那个人……唉,也难为她了,先遇人不淑碰上我爸,又不长眼看上了心洲他爸,你说也真是点背哈,这?俩男人甚至是同一套话术哄她骗了她的钱,我外公外婆在江浙那么?大?的厂子,生被骗空了。”
助理点头:“还好有您,当初那几位建造师和供货商,是您卖了祖宅给他们补全工资货款和遣散费,他们这?才?死心塌地跟着您来了极云。”
“是啊。”尹心昭拢了下?身?上的大?衣,说,“谢心洲他就是脑袋想?不通,关他什么?事呢,他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我呢,他就不能把自己理解成一只猫一只狗,一件行李,被我顺道带上吗。”
助理微笑?,说:“小谢心思比较敏感,九年前,啊,现在该说十年前了,十年前,邹先生家里的事情可能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尽管他什么?都没做,但光是出现在您旁边,就是一种累赘。”
尹心昭翻了个白眼:“那傻逼。”
助理哧地笑?了出来,尔后抿嘴,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邹先生和您相亲,他家里人应该是故意说话很大?声,好让小谢听见,他们以为您是江南过来打工的,就差扯着嗓子说‘你哪儿都好,但带个拖油瓶就是不行’。他们应当料想?不到,相亲宴之?后第三个月,您就是董事了。”
“其实我知道心洲想?的是什么?。”尹心昭仰头又喝一口,望出车窗外,“今天是邹先生嫌我带个弟弟,明天就有李先生后天就有张先生,有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存在,江南那间从九几年就兴旺的建工厂被两度骗空的丑闻就一直和我绑在一块儿。”
“但他就是不愿意往前看!”尹心昭提起声音,“厂子没了,外公外婆突发恶疾过世,他爸在外面赌被人活活打死,我俩那个神志不清的妈自杀,这?叫什么?,这?他妈叫老天让我们向前走,他不愿意,你看着他聪明,学那个琴一学就会,陈芷锯了半年木头他就锯仨月,但他是个笨的,想?不开?的。”
“你说,一母同胞确实感觉不一样,我设想?过,我如果跟心洲是一个爹而非一个娘,那可能我真不会管他了。”
助理伸手?过来在她胳膊上搓了搓,宽慰道:“好了,现在您挺好的,又不是非得?有男人,反正、反正我觉得?您现在很好,风华正茂,事业有成,有男人嘛,当个乐子,没有也无所谓。”
说到乐子,尹心昭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微信。她这?样的高层管理,微信每天无数条消息,所以把无关紧要的人和群会设置免打扰。
——果然,前不久从会所里捞的小男孩儿给她发了大?几十条条微信她都没看,从一开?始的姐姐长姐姐短,到后来得?不到回音,发一些路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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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草的照片,再到早安午安晚安。
尹心昭挺忙的,她连亲弟弟都未必顾得?上,何况这?些“弟弟”。
“呃。”尹心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助理探头看了眼司机那儿的中控,距离尹心昭家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于是问她:“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叫个按摩?”
“叫一个吧。”尹心昭说,“但不要上次那个了,上次那个脸确实帅,但屁话太?多了有点烦,换个话少的。”
“好的。”助理点头,立刻就联系,然后忽然想?起来,“所以之?前您说‘想?不到啊’的那个视频是?出什么?事了吗?”
助理有点担心是外面哪个厂子反水了,还是辰衡那边出了问题。
尹心昭“啊”地一声,抬头,笑?起来,说:“哦,没什么?,是谢心洲,在后海跟喻雾抱在一块儿啃,给人发网上去了。”
“哦,这?样子啊。”助理点头,尔后倏地睁大?眼,“那、那我们需要压下?去吗?公关掉?全网删帖?”
尹心昭偏头看她:“你激动什么?,他在这?颗星球上只有一个亲属就是我,谁在乎,无所谓,放着吧。”
“喔……”助理缓缓点头,“那,小谢之?前的事情,您有计划告诉喻雾吗?”
“我告诉他的已经够多了。”尹心昭把香槟放下?,“剩下?的让谢心洲自己说。”-
酒店21层巨大?的落地窗映出两个人进入玄关时交错的身?影。
像电影在多束光线里将人物投射在玻璃上,叠出几层半透明的边缘影子,喻雾挂上安全锁,放下?他的琴,单手?把他圈起来,抱得?他险些双脚离地。
羽绒服丢在地上,里面是燕尾服,高端的布料沾着脏污,谢心洲在墙上摸到开?关,按亮了灯。
“别撕。”谢心洲喘息未平,盯着他,“明天还有一场,没带换的。”
喻雾点头,重新含住他嘴唇,耐心地慢慢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灯亮起来后,谢心洲脸上的血渍在顶灯下?更加清晰,像在他白皙得?过分的皮肤上开?了朵花。
皮带金属扣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当啷啷的声音,喻雾的耐心要耗尽了,谢心洲能看得?出来。他背后靠着玄关的墙,这?墙上毛茸茸的,还挺软,于是他干脆头靠着,懒懒地看着他。
微垂的眼睫,懒散的视线,以及抚摸在喻雾耳垂的指尖。
他拇指指腹蹭在喻雾耳垂的边缘,他能看出来喻雾眼神里的理智在慢慢消失,逐渐占据他双眼的那个词叫“欲望”。
谢心洲弯起唇角,他皮带被拽出来扔在地上,房间里铺着全屋地毯,落地没有多大?的声音。喻雾热切的唇贴上来,他伸出胳膊抱住他脖子,手?在他的白毛上揉。
之?前做的时候,谢心洲都会抽烟,动辄好几根,抽到最后嘴里都苦。
这?次没有烟,嘴一直在被亲。亲得?微肿了,有点混乱,他脑袋滑去两个枕头之?间,在喻雾的视角,恍惚之?间他好像陷进了云里。
喻雾又低头去吻他,谢心洲都感觉有点发麻,但还在尽力地回应他。
他出了很多汗,像梅雨天在空屋子里拧琴弓,那个永远拧不上琴弓的小男孩被潮湿笼罩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雨,下?一会儿,停一会儿。
楼下?茶铺的琵琶声音莹莹绕绕,吴侬软语唱着评弹。
每天对?着不同的茶客唱同一首曲子,谢心洲每天每天听着同一首曲子。下?雨太?潮了,T恤黏在身?上,床单也是润的,卫生间的瓷砖能刮下?来水。
那不浓不淡的乌云跟了谢心洲很久,直到今天,笼罩他的乌云终于痛快地在他身?上下?了场大?雨。
谢心洲抬手?,拍了拍他肩上不愿意动的脑袋,哑着嗓子说:“给我拿出来。”
“嗯马上。”喻雾闷着说。
谢心洲听他声音不太?对?劲,低了低头,但也看不见他脸。于是轻笑?了下?,说:“你不会……哭了吧。”
“……”喻雾年纪小,这?般狂喜之?前还是青涩。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撑起来。
胳膊刚撑起上半身?,谢心洲已经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他没什么?劲儿了,纸有点捏不住,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谢心洲说:“小朋友,擦擦眼泪。”
第32章
喻雾抬眼看他,眼泪没流出来,含在眼眶里。他朝谢心洲笑,然后凑过?来亲亲他唇角,说:“我没谈过恋爱。”
“那不好意思了。”谢心洲喉咙喑哑,“第一次恋爱就是?我这样的人。”
喻雾似乎不想听他这么说,压下来一个凶巴巴的吻,想把他的话堵回去。他吻得连自己都在低喘,遑论下面那个气若游丝的独奏家。
接着,喻雾终于?反应过来。他慢慢地离开谢心洲嘴唇,看着他眼睛:“你刚刚的意思是?,你愿意和我……恋爱?”
谢心洲无声地挪开视线,看向?天花板,湿润的眼睫颤了下。
然后从?嗓底“嗯”了声出来。
喻雾一条胳膊撑起来,拿起那两张纸巾,擦了擦谢心洲额头的汗。然后把他打横抱起来,抱去?浴室。
谢心洲前几天都没睡好,这天晚上睡得很沉,没做梦也没有半夜醒来。
谢心洲从?婴儿起就没和任何人共享过?一张床,这夜睡在喻雾旁边,意外的安心。喻雾身上干燥又暖和,充满安全感的气息在同一个被窝里。
这一觉睡了足足10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谢心洲有些迷茫,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但只要稍微动一下,身体给?出的酸痛反馈立刻就唤醒记忆。
谢心洲眉心微蹙,非常轻声短促地“嘶”了声,接着在被窝里小心地、慢慢地挪动一下自己。在挪向?床头柜够手机的同时?,顺便体验一下身体状况,毕竟今天还?有一场。
还?好,第一下挪动那过?分的痛感大约是?刚醒来的原因,他慢慢地坐起来,低头,胸膛雪白的皮肤上染了一块块花汁。谢心洲把被子拽上来遮住,解锁手机。
他料到了在后海的跨年夜拥吻会被人拍,被人拍了肯定就会发去?网上。其实没多少人给?他发消息,就陈芷和另外两个大提琴组的同事?把视频发给?了他。
大家对同性拥吻的反应还?好,毕竟都是?艺术生,当年在学校里见的就够多了。都是?跟他感叹真?牛哇之类的。
谢心洲看微信的目的是?确认一下晚上演出的时?间,时?间表在群里。看完后才想起来,为?什么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刚想下床,又感受了一下,全-裸的。
正想给?喻雾打个电话,想说就算后悔了也得给?自己留条底裤吧,接着听见门外刷房卡的声音,再一声“嘭”,门被关上。
喻雾拎着袋子,看上去?是?一些吃的,他放在桌上:“醒了啊。”
“我衣服呢?”
“太脏了,我拿下去?让酒店洗,放心,加急了,下午就能烘干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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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心洲看着他。
他会意:“噢,内裤给?你买了新的。”
谢心洲点头,他这会儿盖着被子坐在床上,伸出胳膊,掌心向?上。喻雾指了下床头柜:“我早上放那儿了。”
单穿一条内裤还?是?不太好意思下床,纠结的时?候喻雾给?他拿了件浴袍过?来。
下午三点半,酒店的服务员把洗好烘干的燕尾服拿了过?来。这一整天喻雾都陪在这,其实他今天有事?情,跨年擂打得精彩不说,打完还?在人潮拥吻,今天格斗场有庆功宴以及新年活动,但这个恋爱脑全推了,就呆在这酒店房间里守着男朋友。
他从?早晨八点睁眼的第一刻就在心里咀嚼这三个字,‘男朋友’。
三葱爆炒波士顿龙虾,清蒸小黄鱼,蛤蜊蛋羹……谢心洲看着打开的外带餐盒,抬眼。
喻雾最后打开一道飘着浓香的汤,谢心洲看了眼,是?豆芽汤,挺讲究的,豆芽去?头只留银丝。但闻起来又很像高汤,于?是?问了句这什么汤底。
喻雾:“佛跳墙。”
“……”谢心洲多少有点无语,“我坐月子吗?”
“晚上不是?演出吗,别饿着了。”
“演出一般不吃很饱的。”
半晌,谢心洲看看他:“……谢谢。”
今天的音乐会,也在这个剧院,算是?Day1和Day2。这场曲目单里最后一首是?《梁祝》,小提演奏家是?他们乐团一提首席的老师。
古典乐演奏家这个职业其实挺注重传承,就像时?至今日谢心洲和高中时?候的大提琴老师还?有联络,今天是?元旦,一提首席的老师完全可以自己开音乐会,或者有些高校会邀请他演出。但过?来乐团这里,也是?为?了自己的学生。
元旦假期北京堵得厉害,谢心洲提前出门,最后穿上礼服的外套。
正装是?极其挑人的装束,无论?中式还?是?西式。虽说人靠衣装,网上有不少爆改素人的节目都很成功,但人是?动态的,就像超模一定要上T台。
谢心洲光是?从?酒店电梯走出来,穿过?大堂,走到酒店门口?这一段路,就收获了不少目光。
喻雾很确信这些人都是?在看谢心洲,因为?他戴了个鸭舌帽挡了挡白毛。叫的车已经在等了,喻雾拉开后座的门让他坐进去?,然后将琴放进后备箱,自己从?另一边上车。
路上果然很堵,走走停停。后座两个人一直沉默着,谢心洲沉默是?常态,喻雾倒是?有些反常。谢心洲很小幅度地偏头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确实很反常。
谢心洲还?是?决定问问:“你晕车了?”
前面司机眼下一紧。
喻雾猛地扭头,由于?他帽檐压得有点低,看不见他眼神。他靠过?来,小声说:“我有点担心,那个视频会不会被你同事?刷到。”
谢心洲先是?疑惑,然后是?更疑惑,遂问:“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喻雾看着他。
“你担心这种事?,有意义吗?”谢心洲是?真?情实感地表达疑惑,没有揶揄或是?嘲讽。
喻雾:“我担心你被排挤……呃。”
然后自己抿了下嘴,通常来讲,是?他男朋友单方面排挤所有同事?。摊上他心情不好,连陈芷也无视。
谢心洲那长?年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大概是?,你想通了就好。
喻雾心下了然,然后笑笑:“所以你不介意吗,就这么公开了。”
“无所谓。”谢心洲说。
喻雾稍微有点委屈,因为?他自己很开心。不过?谢心洲指的无所谓,是?公开或不公开,以怎样的方式公开,他都可以。
但这么说出来,好像又有点……他舔了下嘴唇,字斟句酌,说:“无所谓的意思是?,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我说的所有话,你都只理解字面意思就可以了,这样你会活得比较轻松。”
“……”喻雾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意外是?因为?他没想到谢心洲会做解释,意外也是?因为?,他真?的在努力试着让自己好过?一点。
喻雾将他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握了握,说:“不会哄人,就别勉强了。”
谢心洲松了口?气:“确实蛮累的。”
“我的意思是?。”喻雾看着他,“你已经百分百命中我的审美,从?外貌到内核。”
谢心洲一楞,慢慢地面颊浮出一些淡红色,然后他“哦”了一声扭头看外面拥堵的车流。
第33章
喻雾没有门?票,马上演出就开始了?,谢心洲来不及再弄一张员工证给他。
喻雾把他送到门口:“没事?儿,我在外面找个地方?等你。”
他现在是相当开心,看什么都顺眼,什么都可以接受,这会儿就是处于人们常说的“快找他借钱”的状态。
谢心洲看他这傻乐的样?,也笑了下。接着听见不远处有人叫他。
“小洲!”一个浑厚的男声。
喻雾不?笑了?,和谢心洲同时循着声音看过去。其实用听的,可以联想成“小周”或者别的什么,但谢心洲感觉这声音很耳熟。
剧院门?口排队入场的地方?,一个灰色长款羽绒服的男人正在朝谢心洲挥手。谢心洲先是一愣,然?后直接走过去,快步地走。
“袁老师!”谢心洲难得的露出很明显的欣喜表情,他快步走到队尾,“老师,师娘!”
喻雾跟在他后面,谢心洲回头对他说:“这位是我高中时候的大提琴老师,袁老师,这位是师娘安老师,竖琴演奏家。袁老师,师娘,这位是我男朋友,叫喻雾。”
喻雾愣住了?,连招呼都忘记打,目光呆滞地站着,看着谢心洲。
“叫人。”谢心洲提醒他。
喻雾适才?回神,礼貌上前和两位老师握手。大约是见他有些僵硬,袁老师开口说:“你不?用太紧张,大家都是艺术科班出身。”
袁老师言下之意是同性恋在他们这儿根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但喻雾眼下脑子发紧:“我……我也是艺术科班,我是美术生。”
“……”
然?后换来三个人的沉默。
紧接着喻雾恍然?,哦原来……不?用太紧张是这个意思。
袁老师:“本来想昨天过来的,可惜家里有点事?情绊住了?,没能看到你独奏,今天一早赶来北京的。上次看了?你发给我的视频,我说听你拉琴,感觉你的生活出现转折,是这位吗?”
谢心洲坦然?地点头,他坦然?地样?子让喻雾觉得方?才?出租车上淡淡地脸红更稀罕了?。
然?后袁老师笑着点头,说了?句差点呛死喻雾的话:“这样?很好啊,小洲,我记得你艺考前我跟你讲过,谈个恋爱,再分手,就是最直白?的人间?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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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雾看看谢心洲。
谢心洲很平常地笑了?笑:“嗯,我先进?场去了?老师。”
这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昨天下了?一夜大雪,清晨路面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一些积雪堆在行道?树下。
元旦晚上八点半,几?乎没有不?排队的餐厅。商场里的倒还好,街边的就顺着墙根坐一溜儿。
人们肩膀挤着肩膀坐在一起,同伴们更是贴得更紧来取暖,在新年的夜晚寒风里笑容真切的开心。
喻雾无处可去,他也哪儿都不?想去。谢心洲想让他找个麦当劳坐一坐,但他就想游荡在剧院附近,像极了?没买到演唱会门?票,溜达在外面听个响的歌迷。
所幸今天的曲目都不?长,最后到《梁祝》,主旋律在小提琴组,所有人都在伴奏,用弱音在拉。
今天江焱承倒是来了?,请了?一周的假,今天自己?带着琴来的北京。其实这人一开始在乐团的人缘是真不?错,请下午茶啊,和谁都聊得来。
后来不?知怎么的开始不?定期抽风,行为愈发油腻,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再者,乐团和职场不?太一样?,水平如何,有无长进?,来一段儿就了?然?。
按陈芷的话说,江焱承是拿“首席”当成个领导了?,乐团毕竟和普通职场有差别,在乐团,万事?之先,是演奏水平。
演出结束时是晚上九点十五分,受邀至此的小提琴演奏家向观众鞠躬,与指挥握手,与第一小提琴首席握手。
这位演奏家是一提首席的老师,师徒握手的时候,师父叮嘱了?几?句什么。
谢心洲看向观众席,试图找到袁老师和师娘,但观众席比较远而且人太多,他又稍微有点近视。
直到,袁老师和师娘似乎发现了?他在找他们,于是夫妻二人忽然?高举胳膊向台上挥手。
古典乐音乐厅,观众们大多会“端着”,显得自己?优雅不?俗。所以高举双臂疯狂挥手就格外突兀,突兀,但也显眼,谢心洲看见他们了?。
他还在台上,不?好有什么动作,他只能小幅度地点点头然?后微笑。
今天他的老师也来看他了?,而且是进?步斐然?的他。
喻雾早早等在剧院外面,谢心洲出来的时候江焱承叫住他,问他是不?是认真恋爱的。
谢心洲原本不?想理他,但还是在走廊站定、回头,说:“我做任何事?都是认真的。”
末了?,补一句:“包括你曾经觉得我在对你开玩笑的那些话,比如,请你离我远点。”
演出结束后走廊其实人挺多挺挤的,都是同事?,折回来拿外套。冬天衣服臃肿,就显得这走廊更挤了?。
所以这番话,走廊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纷纷沉默,有人低呼“我草”,尤其几?个新来的,不?知道?谢心洲是个怎样?的人,以为等下要打起来。
事?实上恼羞成怒的江焱承确实也快要到一个临界值,他咬着牙又问:“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个好脸色?”
谢心洲维持着侧站回头的姿态,眼神轻蔑,像看垃圾,答道?:“因为我觉得你拉琴像剧木头,太难听了?,不?想和你有瓜葛。”
“你他妈!!”江焱承直接攥拳迈步走上前来,怒火中烧要一拳抡他脸上。
大家赶紧一拥而上去拦,幸而走廊窄,立刻就堵住了?江焱承。
大家七嘴八舌地:“哎哎别冲动!”
“算了?算了?首席你冷静!”
骚动引来了?指挥,朱老师也是回来拿外套的。陈芷见状,灵机一动,非常夸张地大喊:“江首席您怎么能打人呀——您住手吧!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
陈芷这姑娘,两三句就把江焱承喊懵了?,江焱承想说他连碰都没碰到谢心洲。
但阵仗在这儿,一群人拦着一个,陈芷在旁边添油加醋,故意噔噔噔着急忙慌地钻过人群到谢心洲旁边来,滴溜圆的眼睛一脸担忧:“师兄!你没事?儿吧!没伤着吧!”
谢心洲沉默了?下,看着她,说:“你这眼神像是在问,死者受伤了?吗。”
“啧,我这是关……”陈芷话未说完,忽然?谢心洲被人捞着胳膊往后拉了?一下。
他猝不?及防地身形一倾斜,回头,鸭舌帽沿流出一缕缕白?毛,因为帽檐阴影而无法看出他的眼神,但其周身散发相当强烈的寒凉气息能感受出此人很不?爽。
等下这股寒凉气息是不?是有点具象了?。
谢心洲再抬眼一看,原来是他外套上沾了?雪,裹挟着一身外面的寒意。
喻雾过来找他,恰好听见陈芷那段及其夸张的发言。
再看被人群堵拦的江焱承,喻雾低头问:“他伤着你了?吗?”
“没。”谢心洲摇头,“没碰到。”
喻雾点头“嗯”了?下,松手、抬眸,往前走,走到江焱承面前。江焱承甩开同事?拽着他的手,他个头没喻雾高,一脸没好气地说:“怎么,你不?会想打我吧?小子,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喻雾嗤笑:“你今天没碰到他,算你走运。”
他声音里有谢心洲从未听过的凉薄,谢心洲知道?他揍人什么水平,走过去牵起喻雾的手:“走了?。”
谢心洲牵着他一转身,和指挥打了?个照面:“朱老师。”
指挥点点头,看了?眼喻雾,没说什么,又看看后面的江焱承。陈芷眨巴着纯良的眼睛,指挥无奈地看她一眼:“你唯恐天下不?乱。”
陈芷嘿嘿一笑,她刚刚确实添油加醋了?。
指挥先说陈芷的这句,让江焱承松了?口气,他以为没事?了?,以为是自己?多年来八面玲珑,终于成了?领导心腹。
结果指挥说:“大提首席,你元旦假后不?用来了?,继续调养调养身体?吧,我看你情绪还是不?稳定。”
江焱承脸彻底黑下去。
“他是不?是有毛病啊。”出租车里,喻雾咬牙切齿。
谢心洲有点累了?,头靠着车窗:“他一直都是这样?,自大狂妄,感觉自己?万人迷。”
喻雾长臂一伸把他搂过来,让他靠着自己?,手抚在他肩头。
谢心洲轻轻打了?个哈欠,懒得抬手揉眼睛,往喻雾脖子上蹭。
“回家想吃番茄炒蛋。”谢心洲说。
“嗯。”喻雾点头,“明天就回家了?。”
他还在思考怎么把谢心洲拐去半山庄园里住,他想让谢心洲在那个宴会厅里拉琴,那个初见的地方?。但完全不?知道?该在什么场景,以什么缘由和方?式提出来。
第二天晌午的动车从北京回庭城,回去之后喻雾接到4s店的电话,说他订的车到了?。
接电话的时候刚到家,谢心洲放下琴,问:“你买车了??”
“嗯,五菱还是太小了?,买了?辆大点的。”
谢心洲随口一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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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
“福特的Everglades,大沼泽地。”
谢心洲思索片刻:“喔,是挺大的。”
然?而片刻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喻雾握上客房门?的门?把手,倏然?有什么陌生的记忆浮出脑海……
“等等。”谢心洲迈出半步,瞳仁微颤。
“嗯?”喻雾已经打开门?,窗外晌午的阳光铺进?来,房间?内一览无遗。
12月25号喻雾出发去北京特训,到12月31号之间?的几?天,谢心洲在家里产生了?分离焦虑。
他……有几?个晚上,来客房睡了?喻雾的床。
此时,床上有谢心洲的睡衣,原本铺得整齐的棉被随意地掀开,枕头歪斜,明显被睡过。
“我……”谢心洲不?知道?怎么解释。
分离焦虑……说出来有点难为情。
喻雾一笑:“所以,你很想我。”
第34章
从12月25号到12月31号。谢心洲像个只会死套公式,不?懂灵活运用的学生。
他通过触摸喻雾的肉-体来获得多巴胺快乐,也通过喻雾的肉-体来懂得什么是实质的力量感,再进一步通过喻雾的肉-体,明白了什么是激情的演奏,什么是明亮的音色,以及对饱满、辉煌、柔美,都有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领悟。
但索取到这些?情绪后,他又不?知道如?何?归类保存。像一个巨大的收纳箱里装了衣服、玩偶、围巾帽子?,零食饮料,手机壳和键盘鼠标,甚至还有几斤牛腩肉和香肠。
谢心洲没办法处理它们,于是在喻雾离开后,食欲减退,嗜睡,分离焦虑。其实坦白讲,谢心洲对进来喻雾房间睡觉这件事……其实没有多少印象了,是刚到家才?想起来的。这几天记忆混沌稀碎,状态很差。
喻雾说他很想他,他尝试思考了片刻。
然而他思考失败,默不?作声,掀了下眼皮子?:“我不?知道。”
喻雾就笑:“我知道就行。”
喻雾的现阶段,恋爱初期,看什么都顺眼,听?什么都开心。并且他明白谢心洲说不?知道,是他真的搞不?清楚,不?过这没关系,谢心洲的症状已经完全符合了。
元旦假期乐团放7天。那天袁老师看完音乐会后就离开了北京,因为北京原本就不?在夫妻二人的元旦行程里。散场后袁老师给谢心洲发?了消息,四个字:不?虚此行。
休假的时候谢心洲维持着从前?的生活状态,吃饭,睡觉,练琴。
直到假期第四天,谢心洲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天晚饭后,喻雾收拾好餐桌,碗碟放进洗碗机,和平时一样准备进房间画画——
一转身,谢心洲沉默地站在厨房门外。
“怎么了?”喻雾问。
谢心洲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讳莫如?深,盯得喻雾有些?犯怵。他又问了遍:“洲哥?”
谢心洲说话?向来没有前?摇,也没有预警,今天他站在这儿半晌不?说话?,纯粹是不?想喻雾把碗摔了,于是看着所有易碎品都进入洗碗机后。
他问:“为什么不?找我做了?”
“……”好吧喻雾还是没能完完全全习惯他的说话?方式。
谢心洲继续问:“是和我做不?舒服了吗?”
“咳咳咳咳咳——”喻雾差点被他呛死。
喻雾咳完,直接抬手打开吊柜,拿出一只玻璃杯,倒了半杯水顺下去?。然后将腰上超市买酱油送的围裙扯下来,朝灶台上一扔,快步走向他。
谢心洲不?晓得他要干什么,他气势汹汹地三两步走过来,也不?说话?不?回答。谢心洲想说,其实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就应该有话?直说,因为做-爱这种事情它确实讲究一个契合。而谢心洲的主旨也很明确,他希望他和喻雾维持着比较开明的关系,将喜恶开诚布公,有任何?不?愉快不?舒服都及时说出来。
结果却是……
“啊你……”谢心洲吓一大?跳,低呼出声,“你……”
喻雾直接走过来,单手将他拦腰扛起,一言不?发?地扛着人走去?卧室。门一开,谢心洲又一个天旋地转被扔去?床上,得益于床垫松软,他险些?弹了一下。
“……”谢心洲听?见关门声,接着房间暗了下来,喻雾去?合上了窗帘。
“那个……”谢心洲手撑着坐起来,想和他聊一下刚刚的问题。然而此人利落地单手抓住毛衣胸口的部分直接提上去?脱掉,喻雾站在床边垂眼看着他,然后一条腿跪上来,把他“那个”之?后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昏暗房间里缠吻着,喻雾可能吻得有点凶,谢心洲发?出了一些?不?适的声音。他想推开喻雾,手按在他胸膛,想偏开头,下颌被他捏着固定住。
“你是为什么萌生出这个想法?”喻雾在暗里盯着他,然后伸手去?按亮谢心洲床头柜上,当初他在雪夜跑出去?买的加湿器,那玩意?工作起来是个小?黄鸭夜灯。
谢心洲平复了一下喘息,说:“因为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喻雾舔了下嘴唇,手撑在枕头上,俯视他:“不?是的,跟你做我很舒服,爽到恨不?得找个锁链扣在你脚腕上,让你的活动?范围只有床边。”
“……”谢心洲吞咽了一下,说,“那是违法的。”
喻雾噗地笑了下。
谢心洲补充:“但我听?懂了,所以是为什么?”
“我……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喻雾把夜灯又关上,似乎不?愿意?他看见自?己窘迫的样子?,“之?前?是为了你拉琴,之?后你没有……暗示我,我以为你……不?太想。”
谢心洲“喔”了声,了然道:“原来如?此。”
然后他向下缩了下,从喻雾的手臂里出来,直接打开卧室的顶灯,房间乍亮。谢心洲看着他,说:“我明白了,原来不?是对我失去?兴趣,那先这样。”
有时候喻雾觉得谢心洲真的非常适合做甲方,这人有什么要求,有什么疑惑,一清二楚,处处点明。不?迂回不?拖沓,言简意?赅。
“跑什么。”喻雾把他薅回来按住,“没有你这样的,话?都问出来了,你今天跑不?了了。”
“嗯?”谢心洲真诚疑惑,“我真的只是问问。”
“今天不?想吗?”喻雾问他。
谢心洲稍做犹豫,这个人身材属实不?错,光又是从他上方打上来,整个俯下来的正面略暗,暗得恰到好处,幽幽的。
谢心洲有些?动?摇,他今天确实只是想提出这个问题,他不?懂得如?何?猜别人的心思,也看不?出任何?细枝末节。他对事物的定性全靠自?己的阅历以及尝试,譬如?当初对喻雾说的,你好像喜欢我。
这段时间喻雾相当正常,他看不?出异样,所以才?问。
“说话?。”喻雾催促他。
谢心洲“啊”了声,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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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今天……”
今天其实,气氛都到这了,好像、好像可以?谢心洲忽然心跳加速了,上一次这么心跳,是在后海接吻。
“谢心洲。”
他陡然一惊,抬眸,对上喻雾的视线。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三个字经过他喉咙和嘴唇变得陌生又性感。
“什么?”谢心洲问。
“你说什么。”喻雾压近了些?,“你不?会觉得我在床上很有耐心吧?”
谢心洲眨了眨眼,唇舌干涩,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喻雾顺势吻进来,用手帮他升温,他嗓底闷闷地笑了声,好像很满意?他立起来的速度。谢心洲这么多年自?己上手的次数不?多,相较于同龄人几乎可以说寡淡。
所以其实谢心洲不?太能经得住喻雾在这方面的动?态能力,比如?此时喻雾关上了灯,他顺着谢心洲的喉结,去?肩头,下方锁骨。男人最知道男人该怎么伺候,谢心洲这时候真的有点震惊了,他撑着床垫想躲开,但他的力道在跨年擂冠军这里宛如?蝴蝶的一对翅膀在扑扇。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自?己艳若桃李,泪眼朦胧时候更是绝色。
卧室的窗户可能没有关严,溜了个缝儿,风拂了拂窗帘,涌起又落下。
谢心洲第一次主动?抚上喻雾的脸,给了他一个吻。
第35章
谢心洲主动的亲吻对他来讲,比主动邀请做-爱更让他发疯。
元旦的后一个大型音乐会是新春音乐会?,时间通常是小年夜,北方过小年和南方差一天。不过谢心洲在这方面没什么概念,因为他本来就理不清这些节日,在南方就不怎么过节。
这天乐团的例会?要决定曲目单,往年曲目单是指挥自己直接决定,然后通知下来。近两年指挥希望听听大家的喜好。
因为曲目不仅是曲目,还要决定用怎样的演奏风格、弓法,还需要看其他团的视频。
他们乐团开会?动辄就是大半天,且还有各个?音乐学院作曲系学生的作品会?通过学校往各大乐团寄曲子。指挥这段时间看了一些总谱,在会?议上也要讨论。
谢心洲昏昏欲睡,强撑着精神在听。他困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没睡好是因为喻雾在外地签售。这回走前做足了准备,喻雾握着谢心洲两个?肩膀,认真地说,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或视频,随时随地。喻雾包上是漫画主角萧仲夏最后一个?镜头学校天台抽烟的画面。
有点尴尬的是,当时谢心洲的注意力完全被喻雾包带上的徽章吸引走了,徽章是这次单行?本附赠的周边。
徽章上的图也是萧仲夏,Q版的,穿校服,在音乐教室里拉大提琴。就在喻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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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跟他拥抱一下然后出门时,谢心洲推开靠近的他,指着徽章说:“按弦指法?画的不对,你这是二胡的指法?。”
“……”喻雾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轰然崩塌。
“琴颈也画得太窄了,跟手?指的比例看,放不下四根弦。”
这段对话?就发生在昨天上午,然而到今天下午,谢心洲才恍然。他很小声地“啊”了下,动静不大,会?议桌坐他旁边的陈芷打着瞌睡,一下精神了。
会?议室里在放柏林爱乐乐团一场演出的片段,陈芷快睡着了,被他吓得一清醒,低声问:“怎么了师兄?”
谢心洲没由来地说:“我?昨天早上跑题了。”
陈芷蹙眉,看了看四周,乐团大楼的一楼会?议厅,两张长会?议桌坐的都是同事。心道没做梦啊,怎么谢心洲说的话?她听不懂。
由于元旦音乐会?那天江焱承在剧场后台险些大打出手?,指挥罢免他首席职务的第二天,他就辞职走人了。
首席这个?位子空了出来,大家都觉得会?是谢心洲,毕竟他在新年音乐会?上的表现相当好。但?这事儿元旦假期结束后还是没着落。
这一乐章结束后,指挥摁了暂停,然后和一提首席交流意见。他们说话?的间隙,经理说下午茶外卖到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于是会?议中场休息,经理和几个?同事去把咖啡和零食拎进来,大家一个?个?传。
谢心洲叼着吸管大口大口地喝,他对这方面的情感还是太迟钝,但?也可能是在面对告别的时候大脑在主动规避,因为谢心洲的专注能力其实挺好的。
他叹了口气,经理喊大家该上厕所的抽烟的赶紧去,谢心洲摸了下兜里的烟盒,有些懊悔,自己还是从?前的样子,当事情超出自己控制的时候,他就会?逃避。比如昨天早上的告别。
脑袋里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摸到了烟盒没摸到火机,他直接扭头问陈芷:“有火吗?”
问完自己反应过来了,陈芷不抽烟哪来的火。结果是陈芷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了个?火机,递给他……他淡定地接过来,没什么表情,小姑娘抽个?烟而已,尹心昭抽烟比陈芷现在的年龄还小呢。
陈芷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说:“我?带来烧松香的呀,你今天是怎么了。”
然后陈芷压低声音:“你要在会?议上提出意见呀师兄,你可是最有可能当首席的人!你拿出来点范儿呀!”
谢心洲低头看了眼火机,说:“谢了,等下还你。”
“……”
这是一个?字没听进去,陈芷扼腕叹息,接着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了几下。有人说:“又下雪了。”
她回头,看向窗户外,还真是。
今天的雪无?声无?息,不像前几回下雪,前几回风大,呜呜的。
雪落在谢心洲的烟尾,瞬间被灼化?。他微信响了两回,拿出来看,喻雾发来的,第一条说庭城下雪了,第二条问他在做什么。
谢心洲回:会?开一半,在休息。
喻雾秒回:感觉还好吗?
这话?问的,谢心洲咬着烟笑了笑,他站在屋檐下,今天没什么风,雪没有飘进来。他正打着字呢,想说自己其实还好,字打一半,喻雾发了个?视频过来。
他没多想,点开接通。
取景框里一张叼着烟的帅脸,看得喻雾一楞,然后说:“你又抽烟。”
谢心洲忘了把烟夹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拿下烟,说:“有什么事吗?”
他是很真诚地在问,因为喻雾那边的背景很明显是某个?漫展,他背后的板子上是他漫画的主角,很多工作人员来回穿梭,这会?儿他应该挺忙的。
喻雾佯装痛苦:“我?非得有事儿才能找我?男朋友吗?”
“我?的意思是……”谢心洲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敬业一点。”
喻雾笑笑:“还没正式开始呢,还在布置,你看上去没睡好。”
谢心洲点头:“一想到你画的人用半握拳的指法?按大提琴弦,我?就睡不着。”
“是我?错了。”喻雾说,“这套周边不卖了,你可千万得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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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心洲轻轻抬眉,有些意外:“其实也没这么严重,画错乐器的大有人在。”
喻雾:“那不行?,别人就算了,我?家老婆就是独奏家,我?还画错,天理难容。”
谢心洲微微蹙眉:“我?不是女的。”
“那我?老公?。”
“……你也不是女的。”
“我?不介意。”
谢心洲被他绕进去了:“好吧其实我?也没有介意。”
喻雾:“好的老婆。”
确实被绕进去了。
回去继续开会?,指挥还在和一提首席说话?,两个?人疯狂讨论,所有人到齐后,指挥端起咖啡猛灌了几口,一提首席也一脸愁容。
指挥说:“今天先到这里吧。”
看来是没商量出个?结果,大家面面相觑了片刻,一提首席也说话?了:“先散了吧,之后我?和朱老师私下再?讨论,趁雪还没下大,大家先回吧。”
会?议曲目单决定了维瓦尔第,但?一提首席觉得在春节用巴洛克风格的曲目会?有些怪异。近些年是这样的,如果说前几年是“会?打字就会?上网”,那么近几年可以说即便不识字也不影响上网了,几乎智能手?机都可以朗读。
所以春节音乐会?演奏西洋古典乐,总会?有人诟病崇洋媚外。他们乐团因为全年演奏国风的次数太少?,而被举报过,理由是他们选曲的作曲家有的作-风-淫-乱,有的吗-啡成?瘾。会?危害青少?年。
听上去是相当荒谬,但?却是实际发生过。大家收拾好东西从?乐团大楼出来的时候雪还没积起来,大家聊到刚刚首席和指挥争论的事情,说到前不久乐团被联合举报。
蒋鑫蕾说:“说真的,举报电影啊动漫什么的也就算了,为什么举报我?们,真是荒谬。”
说到举报,谢心洲忽然想起喻雾那个?被频频举报的恐怖漫画,他还没看过。这么想着,他在乐团大院里停下,用手?机搜了下哪里的书店可以买到。
第二天,乐团排练胡桃夹子,过不久要为这场舞剧配乐。
排练结束后,谢心洲按照书店的地址,打了个?车过去。
因为是工作日,还没到放学下班的时间,店里没几个?人。谢心洲今天穿得厚实,过膝盖的长羽绒服,背着琴,看上去像艺考生。
书店老板在躺椅上眯瞪着,一听进来人了,撑着坐起来,问:“哟,今儿这么早放学了?”
谢心洲不解,没接话?,问:“请问一下,漫画的区域在哪里?”
“哪儿。”老板指了一下。
“喔谢谢。”
单行?本上周在书店铺货,摆在了显眼的地方,书封上写?:萧仲夏不必再?彷徨,此时已漫天星光。
谢心洲拿了一本过去付钱,走出书店,一抬眸,也是巧了,书店的马路正对面就是极云集团大楼。他继续仰头,脑袋贴着琴盒,仰头看向33楼,尹心昭的办公?室就在哪儿。
要不……上去看看她?谢心洲舔舔唇,有点不敢,但?其实又有点想上去。喻雾确实改变了他,放在从?前,他可能躲都躲……不对,放在从?前,他根本不会?对一本漫画产生好奇。踟蹰之际,不远处飘来烤红薯的香味,他偏头看过去,铁桶正在寒风天里冒着暖洋洋的热气。
十分钟后,谢心洲拎着烤红薯,直接扫脸通过极云大楼的闸机,进入电梯后指纹解锁所有楼层,按了33层。
谢心洲在这栋大楼里畅通无?阻,尹心昭的助理刚好从?她办公?室里出来,见到谢心洲点头微笑:“你好。”
“你好。”谢心洲也点点头。
尔后助理倏然想起来什么,原本都走过去了,立刻回头转身:“等等——”
然而谢心洲已经推开了尹心昭办公?室的门,他忘记敲门了,是他不对。所以他得到了惩罚,尹心昭这个?将近百平的大办公?室里,她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根樱桃。
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男人跪在地上的软垫,正在给她捏脚。
并且甜甜地询问尹心昭:“姐姐,这样会?痛吗?”
“……”谢心洲有那么一瞬间耿直地想问原来我?们还有一个?这样的亲人吗,那个?瞬间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此‘弟弟’不是他这个?分类的‘弟弟’。
尹心昭嗖地缩回脚,踩进高?跟鞋,樱桃丢掉,站起来,和谢心洲四目相对。
“你怎么来这儿了?”尹心昭问。
谢心洲拎了拎手?里的两个?袋子:“我?在对面买书,然后……给你买了个?……烤红薯。”
尹心昭有一种‘虽然你说的是中文但?我?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感觉,主要是这件事情发生在谢心洲身上可以用离奇来形容,于是她问:“你脑袋最近受伤了吗?”
“没有。”
尹心昭挥挥手?让那位‘弟弟’先走,这位弟弟很懂事就是了,摘下手?套收好靠垫,快步从?谢心洲旁边溜出办公?室。
他离开后,谢心洲问她:“这是你男朋友吗?”
“什么男朋友。”尹心昭坐下,“吃两顿饭看个?电影就想上位?我?是什么软饭供应商吗?”
谢心洲蹙眉走过来,将与?这造价昂贵的茶几格格不入的烤红薯放下来,说:“那、那上次那个?呢?”
尹心昭:“哪次的哪个??”
谢心洲:“三年前,你……你带在身边的那个?呢,那个?浅金色头发的?”
尹心昭眯了眯眼:“三年前?你问我?,我?问墙吗?男人又不是我?司耗材,还指望我?销毁的时候,跟财务报个?损耗啊?”
听闻销毁,谢心洲小声问:“你把他杀啦?”
“你到底是不是脑袋受伤了。”
“我?没有。”
“……”尹心昭真的无?语,“真是亏的你还记得那个?金毛。”
谢心洲:“我?借他钱了。”
尹心昭站了起来:“细说。”
“我?以为他是你男朋友,那天他从?公?司出来,碰见我?,跟我?借了……一千块。”谢心洲说,“他说他一时急用。”
尹心昭恨铁不成?钢:“你!你不会?先问问我?吗?!你人都到楼下了你上来一趟很难吗!一千块啊谢心洲!你说掏就掏啊!真是儿像妈啊,老妈被男人骗钱,你也被男人骗钱!”
“咔。”
一个?清脆的,门把手?弹起来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姐弟同时回头,见一位身材高?挑的白毛青年一脸恍惚地站在那儿。
他满脸震惊,看他表情,大概只听见了最后半句。
也就是“你也被男人骗钱”那半句。
谢心洲感觉他又要哭了。
第36章
谢心洲维持着回头与他对视的姿态,片刻后,叹了口气。他先是把琴脱下来?,靠着沙发放下,然后抬脚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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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喻雾面前,先说了三个字。
“不许哭。”
跟着又说了三个字。
“憋回?去。”
喻雾相当具象地完成了谢心洲的两次指示,先抿住嘴,然后咽了一下。忍住了,也憋回?去了。
尹心昭一笑,轻轻松松地坐回?沙发里二郎腿一翘:“论敲门这件事的重要性。”
但其实喻雾在极云大楼里一直很规矩,是刚刚尹心昭的秘书说可以直接进去,因为秘书看?见按摩的小?弟弟已经走?了,让喻雾进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并且秘书跟喻雾还添了一句话,说,现在里面只有尹总和她弟弟,你就?直接进去吧。
这他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开门就?进了。
“哥……”喻雾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叫一个多?愁善感,平时恨自?己年纪小?,生怕谢心洲觉得自?己幼稚,这会儿好了,这会儿仗着自?己年纪小?,等下就?算控制不住自?己蹲下来?抱住他腿嚎啕大哭也理直气壮——我还小?,我受不了这委屈。
“不是你想?的那样。”谢心洲用?最耿直的话术做着最苍白的解释。
尹心昭看?向窗台边柜子上?的酒,准备看?热闹的时候,喻雾直接说:“不是就?好。”
尹心昭笑容消失,心道这什么便宜玩意,她这辈子没见过如此迅捷的误会来?往。瞬间觉得没意思了。
喻雾签售一结束就?赶回?来?了,辰衡集团的江底隧道项目果然出了岔子。建材供应商给出的合格证与实际建材对不上?,遭到举报后,招标单位要求辰衡自?查反馈,评分直接扣掉20,按考核罚款。
罚款事小?,尹心昭的目的是工程标作废,让辰衡白忙活。所以喻雾立刻过来?,把辰衡这边的处理方式告知给她。
辰衡的处理方式算比较老套了,他们安静认错认罚,把锅推给建材商,企图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两手一摊自?己也不知道,至多?是个入库不严谨。尹心昭在办公桌后面捏着笔,稍做沉吟,然后叫来?了助理。
她让助理先把红薯热一下,然后去联络那个出事的建材商。
合格证与建材不统一,这事儿可大可小?,可以是工作疏忽也可以是偷工减料,而且是江底隧道这种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的大工程。尹心昭决定找建材商聊一聊,这种锅他们不会轻易接下,就?看?辰衡为了规避风险会给他们什么好处。
助理把红薯热好,放在瓷盘里端给她。她垂眸看?了会儿,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吃过街边铁桶里卖的烤红薯了。
“之前?,他俩下楼的时候,表情状态怎么样?”尹心昭问。
助理回?忆了一下,答道:“小?谢和喻雾下楼的时候,工重号梦白推文台还可以,挺正常的。”
末了又补充:“上?出租车的时候还牵着手。”
那厢喻雾委屈大了,都到家了手还不松,路上?还嘀咕“好好好,原来?你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债主子。”
“……”谢心洲真的怕了他了,攒着劲儿抽手也抽不出来?。怪了,喻雾没用?多?大力气,没把他捏疼。力道刚刚好,不痛又牢靠。
“松开我。”谢心洲说,“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我想?你了。”喻雾看?着他。
谢心洲不轻不重地“喔”了下,喻雾认真地观察他表情,微微低头,眼里含笑。谢心洲“喔”了那声?后,没任何动容,依然平静。
喻雾其实料到了,人的改变本来?就?需要过程。遑论谢心洲已经是一套相当成熟的封闭系统,这套系统用?了二十多?年。如果短短几?个月就?让他感情充沛热情开朗,那才是恐怖故事。
于是喻雾松开了他的手,喻雾手指穿过他后脑的头发,贴过来?吻住他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