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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听她胡说八道 且墨 51800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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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撩拨。燥热。

以往诸数误会的内情皆十分曲折复杂,焦侃云原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收尸”的那刻,仍是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惊讶,“给谁收尸?在…青楼收尸?那死者是…”嫖死的?不?不?,也可能是躲避追杀,恰好?死在青楼呢?她下意识咬了一口梨,想到尸体?,又有些吃不?下去。

虞斯却给予了肯定的答案,“确实如你所想那般,但也没有玄乎到能够精尽而亡,此人长期服用寒食散和烈阳粉,因此在纵情时血管爆裂,猝死了。”

焦侃云惊呼,“早在太上皇初登基时,大辛律法?便明文规定,凡有私自买卖寒食散与烈阳粉者,杖笞三十起,视其引起骚乱的规模而定,加刑不?等,在朝为官但有沾染此物?者,驱逐出京,永不?任用,或是聚众分食,依涉事官员人数与用量定刑,为首者斩首示众都有可能。这些年大辛都做得很好?,要弄到这两种东西,并不?简单。”

虞斯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达官显贵总有办法的。况且,你以?为太上皇这条律法?,是先看了谁服用后的模样才定的?自?然就是达官显贵们。太上皇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唯以?律法?约束,但有些人自来反骨,越是不?让碰,越是好?奇。”

“所以?死的是哪位生性逆反的显贵?”脱口时她貌似恍然大悟,犹豫地问,“你爹啊?”

虞斯呛了口茶,“那倒不?是,若真是那样,我可能不?止多送他一刀了。装模作样也好?,心有忌惮也罢,他倒是不?敢上青楼。何况时间也不?对,我给人收尸的时候,已在戴孝期。”他拿起杯盏抿了口茶,“不?过和他也脱不?了干系。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虞季楚死的很突然吗?彼时我褪其衣物?观之发现,虞季楚发疽于背,毒疮遍布,常年服用寒食散,就会这样。”

“所以?你爹也一直在服用此物??”焦侃云记得书上记载,“一旦疽生于背,若不?停服,五脏六腑皆溃烂,必死无疑,他就是这样猝死的?那和青楼的死者有什么干系?”

虞斯说,“你知?道,早年寿王和虞季楚私交甚好?,后来才逐渐疏远了。他们为何疏远?因为有一天寿王发现,虞季楚在带着?他的近侍和幕僚们,服用寒食散和烈阳粉。

“寿王虽闲散,但好?歹是皇室子孙,理应以?身作则,对此物?明令禁止,没想到手下人竟然早就沉迷于此,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些近侍幕僚,大多都是寿王妃的亲族中,来王府谋差的弟兄。一旦此事泄露出去,寿王就是有万张嘴也说不?清,只能关起门来强令众人戒断。

“我是如何发现的呢?彼时我还在给虞季楚戴着?孝,青楼却突然有权贵子弟暴毙。同样发疽于背,老鸨是个聪明人,这等丑事若是宣扬出去,青楼必定被查封,因此她不?敢声张,只等着?人上门来认,心想着?无论?谁来,见到此等症状,必定和她一样不?敢宣扬。

“可两?天过去了,无人敢认。老鸨不?敢随意将尸身处理了,万一有人来找,怪她自?作主张,岂不?难逃罪责?也总不?能等着?尸体?腐烂发臭吧?她便四处托人打听哪家?有贵族子弟走失了,我觉得很蹊跷,就把老鸨叫过来问情况,得知?尸体?身上也有和虞季楚相似的症状,便说……”

焦侃云震惊,“说要去收尸?你真是胆大,权贵子弟的尸体?都敢截胡!本就是丑事一桩,你就不?怕那权贵趁机直接把自?家?子弟的死嫁祸给你?说是你在青楼杀了他!既遮掩了那人暴毙青楼的丑事,也拿捏住了你的把柄!”

她心底却肃然起敬,虞斯的行事作风让她觉得……十分刺激。

虞斯挑眉,手指点了点杯沿,“因为我得知?道,虞季楚生前握着?寒食散的渠道,都祸害了谁,以?免日后有人找我算账报仇,我还不?明不?白。况且,我亦可以?将此事当作把柄,拿捏这权贵啊。

“当我去到青楼,从尸身的服饰细节认出他是寿王府的人,便立刻派手下去通知?了,寿王却没有来,只传信于我,说那是王妃的同胞兄长,此事不?仅是丑闻,也是刑事,他不?方便露面,让我代为收尸,他感激不?尽,来日必定结草衔环以?报人情,又邀我事后于王府密谈。我猜到他是胆小如鼠,不?敢沾惹此事……”

焦侃云失笑,“正常人都不?敢沾手吧?”

虞斯偏头一哂,“所以?,我也必须行应对之策,我将所有与那名?死者欢好?过的姑娘都叫来房中,逐一交代,也就是串供。她们没有选择,必须配合。

“因为一旦此事宣扬出去,别说寿王府要遭殃,青楼也得垮,她们这些接触过死者的姑娘们,分明知?道他身上有长期食用寒食散的痕迹,却从未上报检举,必然都是一个死字。

“我令手下人将死者秘密转移,定了棺木,又择了一片风水尚好?的山岭埋葬,就当青楼没有发生过此事。只要王妃称兄长无端抱病而亡,便算遮掩过去了。

“后来我去王府赴约,寿王便将虞季楚是如何带着?他的手下吸食寒食散,如何被他发现的悉数告知?,他虽强令戒断,可此物?有瘾,难以?尽愿,这才出了王妃族亲暴毙青楼的丑事。”

焦侃云探究地盯着?虞斯。

杏树枝头蜷缩的嫩芽徐徐展开,露出新叶,在结满杏果?的茂密盛绿中,足显怪异。

虞斯以?为她是不?信,急得快哭了,“我从青楼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纵然我是低调前往,却总有好?事者紧盯着?披麻戴孝的小侯爷,就等着?看初生牛犊行差踏错。

“再加上老鸨和那些姑娘们为了严守秘密,有人相问时,自?然会以?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态度,让人误以?为我就是去青楼寻欢的。所以?才传开了:小忠勇侯,年十六,戴孝期,上青楼,一整夜,点七八…本侯最恨滥情纵欲,哪里稀罕这种伤损之事了?”

焦侃云噗嗤一声笑了,见他满目委屈,又敛起笑容,蹙眉思索道:“怎么办呢?现在对小侯爷愈发愧疚了。”

虞斯抿唇浅笑,“那?”

焦侃云咬了一口梨,头一偏,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那就答应和侯爷去过七夕呀。”话落,她才抬起含着?笑意的眸子看向虞斯。

虽说方才她询问布置时,虞斯已经猜到她心底有了偏向于答应的意思,但此时她斩钉截铁地承诺,让他一颗忐忑多时的心落到实处,不?由得欣喜若狂。

虞斯夺着?她的目光,眉眼旭旭,几度欲言又止。

心热情泛,不?敢多看。他垂眸抿着?唇,解开腰间的香囊放到她面前,低声道:“送给你。”扯下名?贵的玉佩,“也送给你。”取下别发的线夹,“这个也送给你。”又掏出一沓银票和装满金块的钱袋,“还有这个。”拽下心口的雪狼毛,“这个也给你。”戴在脖颈上的刻流云纹的镂雕紫玉石坠子,“这个也要送给你…”

不?消多时,大大小小的东西?在焦侃云的面前堆满了。她怔然盯着?面前的小玩意,“侯爷在作甚?”怎么真像雪狼一样,不?停给她叼东西?。

虞斯面红耳赤,“我在…在说喜欢焦侃云啊。”不?等她接话,他自?己顿了顿,反应过来什么,“这些不?是七夕要送你的礼物?,只是现在忽然想送…”又反应过来什么,伸手将东西?全都揽回来,只留下钱财,“太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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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不?上你,等我送你新的。”

饶是焦侃云见惯了美男,见惯了撩拨手段,也从没见过这般,既热烈赤诚,又着?意克制收敛,甚至带了几分好?笑的,她的耳梢微微泛红,“侯爷,七夕还早。立秋在七夕之前,我要先在金玉堂说讲时应付过二殿下。”

“我帮你。”虞斯果?断道:“帮你亦是帮我自?己。”

的确,下册的第一讲事关他的情场声誉,更关乎问天的成败。

如今虞斯顺从圣上,答应出征,并向圣上献计祭祀,都还只是属于他们几人小范围的决策而已。百姓还不?知?道陛下要灭北阖,朝臣也都以?为陛下是想借口灭绝杀道让北阖臣服,浑然不?知?他要做屠夫。

所以?焦侃云必须让权贵、朝臣、百姓都从话本中明白,圣上在铺垫屠戮,而祭祀问天,就是他铺垫的手段。但她又不?能点得太明白,否则让陛下窥见端倪,引火烧身。因此这个话本必须要是听起来符合圣意,细思却能抿出旁的东西?的。

“虞斯是天命武将星,生来就是为陛下征战的。虞斯身负怪妖的嗜杀本性,是一个残暴的屠夫,需要饮血止渴。”

这是一个绝好?的角度。陛下喜欢这个说法?,既抹黑了虞斯,教他被朝臣孤立,又被迎合了征战之心,且有一种独控虞斯的满足感,十分乐见。

而为帝征战,嗜杀,残暴,屠夫。也是一个绝好?的暗示。朝臣若能抿出要当屠夫的另有其人,领悟这是陛下的意图,就会于祭祀时冒死阻拦,扰乱问天。百姓也会在有智学子的带领下爆发:当他们傻?拿祭天这等国?事愚弄他们?

届时问天失败,朝堂上也少有人会同意虞斯出征,百姓更会因陛下的好?战残暴,议论?纷纷,陛下若不?想有人频繁起义,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但这个计划最大的纰漏就是楼庭柘。他非要查金玉堂,揭露隐笑的面皮,她怕第一讲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在机关塌上了,更怕众人知?道隐笑即是焦侃云后,不?再听堂,更不?信她弄权之言,计划必然未施而败。

“话本讲的是你,你若不?抓我,定会教他感到奇怪,也不?能明面相帮,否则他更会猜出是我。”焦侃云沉吟,“对付你的那一套,他见识过了,不?能再用,得另作他法?。关键是我猜不?到他要用什么手段。”

虞斯有些奇怪,“为何猜不?到?你猜我就猜得到?”

焦侃云睨他一眼,“因为侯爷是将,行事多半按照兵法?。但二殿下擅长奇门诡道,金玉堂的密道遁甲,他若有机会在屋里转上一圈,必然看一眼就晓得关窍何在,我很难抵挡。再说了,侯爷拿香灰找我,我不?也没猜到么?”

“这样,我让手下佯装抓你,实则扰乱。”虞斯抱臂,“你安心讲完,我去找他聊天拖延。”

焦侃云一怔,“是个法?子。只是我需要小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你们聊什么?”

虞斯笑,“聊你。”

焦侃云狭眸,“聊我什么?”

虞斯有点心虚,“你别管。反正他感兴趣,很有的聊。”

焦侃云顷刻抿出他不?怀好?意,“不?许告诉任何人,我们出去过七夕。”她怕的不?是楼庭柘告诉她爹,她怕的是两?个人在厢房打起来。这和挑事有什么区别?

虞斯却掀唇一讥,“我才不?会告诉他,这是我俩的秘密,告诉他,万一差人来打扰我们怎么办?”

“那你们聊什么?”焦侃云思索一阵,不?得其解,“你莫要胡乱编造我们的关系。”

“你不?是要在话本里写我的心仪之人吗?怎么算胡乱?”虞斯故作失落,“你不?打算用我上次写的话本底稿?”

“侯爷明知?故问。”那描述就差把“焦侃云”三个字钉死在上面了,“我只会杜撰事迹,绝不?会用文字描摹女子的画像,把我自?己给套进去。还请侯爷死了这条心吧。”

虞斯伸出手,比了四根手指,促狭道:“好?啊,那你弥补我之事还没完。你写我翻墙入院,窃玉偷香是一件;写我滥杀无辜,排除异己是一件;写我戴孝□□,爱上青楼是一件;写我招蜂引蝶,始乱终弃又是一件。旁的什么致使我辗转落泪,挑灯夜读的,我就不?跟你算了,这四件事,你说吧。”

焦侃云立刻虚心地坐端正,“牵手,七夕,还有,我不?是唤了侯爷朝琅了吗?不?能抵消三件?”

虞斯清了清嗓子,“不?能,至多抵消两?件。”

“倘若我多唤两?声呢?”焦侃云正经地同他讨价还价,“唤得百转千回呢?”

很诱人啊。虞斯握拳抵唇,紧盯着?她想了一会,还想故技重施,“你试试?”

“侯爷得先说好?,能不?能抵得了。”

虞斯逼近她,“我可是为了你的话本夜夜落泪,唤两?声让我欣喜,只可作些微补偿。”

焦侃云戳穿他,“侯爷上次还说,没有夜夜都掉的?”

虞斯面不?改色地扯谎,“上次是上次,上次好?面子。”

本就是焦侃云理亏,哪怕争辩得过,也不?可多加争辩。忽然想到此情此景何如,她不?由得低笑起来。

“在笑什么?”虞斯不?解。

焦侃云坦率地同他说,“我在嘲笑自?己,没想到有一日会用美人计还债。”

“我想想怎么和你说。”虞斯听完后只是轻叹了一声,认真思考了会,“对于我来讲,这不?是美人计,也不?是还债。是我先心甘情愿地沉沦于你,反而是我不?好?,拿捏了你的愧疚之心,想为自?己博取一个…撩动你的机会。”

焦侃云摆出观点,“我的意思是,侯爷真的不?打算让我做一些别的了?我可是焦侃云,侯爷大可以?把我欠的人情留着?以?后大用,不?比如今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有价值?”

虞斯凑上前,几乎要抵住她的鼻尖,低声道:“你怎么知?道,对侯爷来说,什么才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焦侃云唤一声朝琅,不?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和焦侃云牵一下手,是举世无双的大事,同焦侃云过七夕,更胜人间所有。”

分明言之凿凿,却面红耳赤,羞怯如稚子,他说完,立刻屏住呼吸退开,不?等焦侃云先害羞,自?己用大掌捂住半张脸,一边泪盈于睫,一边满面震惊:这话是他说出来的?

焦侃云眨眨眼,这人怎么还抢她的反应?她无措地与虞斯对望,却见他抬手虚空挡住她的眼睛,隔断了视线,只余轻喘声迭起。

以?往这法?子都是焦侃云用,头回有人拿手隔她,她玩心乍起,支颐,冷不?丁地开口,“看样子侯爷的定力不?太行啊,我周旋过的对手中,当属侯爷的定力最差…怎么两?句情话,没把我动摇上,反倒给自?己说哭了?”

受不?得她拿对手激,虞斯放下手,饶是有泪珠断线,也顾不?上了,“你说什么?”

焦侃云这才看见他如饥似渴的眼神,心中微惊。

他走到她的座旁,双掌伏在她的身侧,依旧是把人圈住的姿势:“我定力不?好??你在开玩笑?”

焦侃云的背紧紧靠着?桌沿,望向他,倜笑道:“侯爷像这样坐不?住了跑过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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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怎么证明自?己定力很好??难道是要给我表演一个情绪收放自?如?”

虞斯脸红得更甚,低声道:“算了,不?想告诉你。你不?要追问。”

焦侃云更好?奇了些,“我偏要问呢?”

虞斯默然须臾,喉结频频滑动,最后只说道:“污言秽语,不?好?说与你听。”他的脸皮还是太薄了。

以?焦侃云读写话本的经验来讲,已有几分了然,她侧颊一热,没再说话。

虞斯轻笑,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你这就懂了?”

焦侃云迎面回道:“略懂一二…侯爷你不?会是,羞耻于此吧?”

“怎么会…!”虞斯声音低哑,目光闪烁,“我…很会处理。”

两?人视线相撞,缠绕在一起,谁也不?甘示弱,便这般看了许久。

久到院落里有清风拂过,欲解那有心人的燥热。

焦侃云的指尖微屈起,要这样一直看下去?她一想到虞斯那句“污言秽语”,脑海中浮现的净是活色生香,忍不?住想…那他到底怎么处理的?

她的目光满含探究,灵犀之线教虞斯霎时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急急地低喘了几声,随后落荒而逃,丢下一句轻语:

“…倒立。”

待人远去,焦侃云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执杯喝了口茶。茶汤里,她面颊绯红。

立秋之日,金玉堂客满。焦侃云仍然不?知?道虞斯到底要和楼庭柘聊什么,但箭在弦上,她已无暇盘问,换了装,于未时正入帷幕玉屏后。

三楼正对着?她讲谈之处的雅厢内,楼庭柘撩起眼帘,不?悦地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虞斯径直走到桌边,与他相对之处,“我有事和你聊。”

楼庭柘露出些许玩世不?恭的姿态,眸底却一片阴沉,“这里都是我的护卫,我手上暗器已如弯弓满月,侯爷不?要命地单独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聊天?”

虞斯淡定地坐下,没人给他倒茶,他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嗅了会,笑道:“这么短的时间还下了点毒,二殿下好?重的杀心啊。”

楼庭柘墨瞳半遮掩在睫羽之下,晦暗不?明,“知?道侯爷能闻出来,特意准备的小惊喜,这不?是也没治你于死地吗?要聊什么,别耽误我听书。”

虞斯不?疾不?徐地展开话匣子,“前段时间,我在宫中小住了几日,殿下知?道吧?彼时发生了一件颠覆我认知?的大事,全盘推敲后我才知?道,原来二殿下也成了圣上的棋子,且殿下猜到了太子之死与陛下令你送往北阖的那封密信有关,对吧?想来你亦日夜惶恐,担忧焦侃云知?道后怨怪于你,愈发地睡不?着?觉。”

楼庭柘已有些不?耐烦,“所以??”

虞斯睨着?他,“所以?,二殿下是否也猜到几分,陛下作此局是为何?”

楼庭柘轻描淡写,“为了许多,其中必然是既为了拿捏我,教我背负党争弑兄之名?,也为了拿捏你,教你背负谋刺太子之名?。你到底想聊什么?”

“拿捏你的那部分,今天不?聊。聊一聊陛下在宫中时,如何拿捏我的……”虞斯几乎是一字一顿:“陛下说,他要给我和焦侃云赐婚。”

第52章保她分毫无伤!

厢房中窗明几净,烛头灯火通亮,却在虞斯的话落时压折出了黑云密影,护卫分毫未动,只是静静伫立,不一样的唯有眼前人周身的气场而已。

楼庭柘暗自握紧左手,今日五指满戒皆为银械,本是为隐笑准备的,但虞斯前来,让他?改变了行动。坐在这里?听他?恶语,不过是存了些套听父皇与他的密谈内容的心思,没想到他?张口就是极致的挑衅。

可虞斯不是个会说废话的人,这一点笃定,把?他?的理智拽了些回来。

“以她作筹,无异于轻视于她,你自然是没有答应。”楼庭柘一双招子剜着?虞斯,幽幽说道,“但你现在趾高气昂,有?意?将此事告知于我,是想说,哪怕是强求,我也没有?机会,是吗?”眼眶血丝爬蔓,他?低声,“我真想杀了你。”

直接无视他?说想杀自己的话,虞斯靠倚闲坐,双手环胸,“是,也不是。强求与否端看各人选择,你若强求,我不强求,亦是我拿你没辙,好在你我在这件事上选择一致。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楼庭柘冷声一笑,“侯爷确实很会切入话题,若非提到陛下挟筹之?事,我只会对你的交易说没兴趣。”

“那现在就是有?兴趣了?”虞斯从?容地端起茶杯,勾手指挥他?的手下过来给自己换一杯茶,重明压下暴躁脾气照做,待接过干净的茶水浅抿了口,他?才?徐徐说道:“我要知道太子病倒之?前,你奉圣意?去太子府探望时,对他?说了些什么。”

“你也知道是奉圣意?,而非本殿之?意?,那便是被父皇拉出去作冒尖之?人罢了,只需要走一趟,落实到‘去过太子府’这件事,好让满朝文武揣测太子之?死与我有?关而已。能说什么?虚与委蛇的闲聊,向来难记。拿这件事来问本殿的多如牛毛,本殿编都编够了。”楼庭柘不耐,“还以为你会找点新鲜的问题。”

“看来是我忘了拿出殿下想听的消息,殿下不愿意?与我敞开聊啊。”虞斯摸出一只锦盒,放到桌上,见楼庭柘要伸手拿,他?又以两指按住。

楼庭柘最恨有?人截他?要的东西,视线交锋,他?立刻扳动银械,一根如蛛丝一般纤细的银线快如闪电,缠住了锦盒,他?抬起拇指往回一拉,锦盒便挪至桌心,正?处两人至中,可?虞斯仍是凭借两指之?力用力压住没有?放手,“到底是要给我看,还是不给我看?”

好快的暗器,虞斯心底赞叹,若非亲眼所?见,他?决计想不到有?速如鬼魅一般的诡道神物,若是初见此物,毫无防备之?下冲着?他?的脖子来的,他?也只有?五六成的把?握完全躲开。难怪焦侃云惧怕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按下担忧不表,接着?与楼庭柘周旋拖延。

“既然二殿下与我一样推敲出了此局大貌,那我就明说了,太子病倒,既是因为得知思晏成了自己堂妹,伤心悲切,也是因为猜中圣心,认为她会有?危险,但不管怎么样,这两件事还不至于让他?闭门谢客,真正?推波助澜的,正?是二殿下编的那番闲谈。”

楼庭柘偏头,“哦?那你要与我做的交易是…这个?锦盒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虞斯摇头,“殿下告诉我,那日的闲聊内容。我告诉殿下,一个?令太子身死的荒诞真相。锦盒里?,是这份真相的证据。”

楼庭柘挑眉,“你料定我想知道?”

虞斯肃了肃容,“反正?,这是一件…我不忍心让焦侃云知道的事。太子死后,陛下分明可?以为你和焦侃云赐婚,这么多年难道他?看不出你喜欢谁?看不出太子和她无关风月?可?为何他?没有?主动提及此事?当?然不是为了我,明知道拿捏不到我,何必专程留作诱惑与筹柄呢。他?是为了你。”

楼庭柘越听越疑惑,将他?所?言在脑海中辗转了片刻,收回银线。他?看了眼周围的护卫,护卫们乖觉机灵,尽数退至厢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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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光,楼庭柘才?慢悠悠地低声说道:“我只是给皇兄讲了一种诡道中人才?知道的药,名为金蝉,药性强劲,如毒捣腹,但捱过痛楚,便有?起死回生?之?效,我让他?自寻机会吃下去。”

虞斯的瞳孔微微缩起,“那时候你就猜到送往绝杀道的信可?能是杀太子的了?你在暗示太子,圣上要杀他??”他?放轻声音,“你想让他?逃?”

“父皇独召我一人给绝杀道送信,又让我去探望太子,很长?一段时间,父皇都只宿在母妃那里?,对皇后的态度也十分怪异,我只是隐约有?点怀疑,心想着?若是怀疑成真,这么说就会救他?一命,若是怀疑错了,膈应他?一番也好。

“准确的说,当?时我想让皇兄装病暴死,金蝉脱壳。等绝杀道谋刺结束,暴露出刺杀目标,他?就知道自己该起死回生?,还是继续装死了。谁能想到……”楼庭柘一顿,执杯喝了口茶,眉宇间拱起一道怒愁,“他?装一半不装了。他?死的那天,我被召入皇宫,父皇敲打了我,问我有?没有?对太子乱说话,我说没有?,此事已成,父皇自然尽信。

“我也忍不住想,若太子当?真金蝉脱壳,待检验棺身,事情败露,而我成为东宫之?主后,是不是也如皇兄一般,恩宠尽失,日日如履薄冰?”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下,“太子究竟为何放弃了金蝉脱壳之?计?或许是他?卧病在床那几日自释了,决定不相信我的暗示,因此觉得没有?必要金蝉脱壳。也或许是他?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时脱壳,亲族皆在帝王手中,他?又能逃到哪里??更或许……”

这个?猜测楼庭柘深夜梦寐间呢喃过数次,此刻说出口,依旧迟疑惊惶,声音低哑,“更或许…聪颖如皇兄,早就料到父皇会看出我的小?动作,因我一向恃宠而骄,胆大妄为。太子若是没死,父皇必定第一个?猜忌怨恨我,待召我入宫后,问我探视时究竟说了什么,我再说没有?,父皇恐怕不会那般尽信了,届时我便也逃脱不了罪责。

“他?没有?选择服用金蝉闭气逃脱,反而振作精神,像没事人一样处理庶务,还邀绰绰上门相见……想来,皇兄既是存着?对帝王恩情与父子之?情的信任,也是……深思熟虑过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而后选择了将他?死亡的影响缩至最小?,保我,不受牵连。”

说至此处,一切便清晰了。虞斯本想为焦侃云谋一个?她一直苦求无果的真相,但听完后,又不知该如何告诉她。楼庭柘不敢告诉,是怕说起此事,就要提到自己给绝杀道送信,且一早猜到太子可?能会死,这让他?无从?开口,宁愿不说。

“该你了。”话音未落,楼庭柘手中暗器再发,这次径直将锦盒拉入了掌中,他?缓缓打开,在看到物什那刻,目光一滞。

通透无暇的美玉,浑圆如珠,其上雕刻着?水浪花纹,一圈一圈盘旋如深渊。

“渊渊友?你哪来的?”楼庭柘咬了咬后槽牙,“绰绰绝不会把?挚友遗物赠予他?人!”

虞斯哼笑一声,看楼庭柘分明聪颖理智地摆出事实,却依旧忍不住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令他?得意?,淡定地喝了口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不是她手中那枚。是皇后闺中密友手中那一枚。”

楼庭柘一忖,立刻懂了。

一股被命运拨弄的绝望感漫过了头顶,无能为力,哭笑不得。

他?怔愣出神,亦是不忍心告诉焦侃云这个?荒诞不经的源头。

“你怎么发现的?”楼庭柘将渊渊友放入匣中,摆回桌心,他?不想沾手,“是谁的?”

虞斯把?锦盒揣进怀里?,“那么多精通北阖语的年轻学士,用完杀之?,对帝王来说分明一点不可?惜,圣上却偏偏让你联系德高望重的陈徽默陈大人,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人家提心吊胆地用北阖语写下‘诛辛朝太子’几个?大字,因参与弑杀挚友之?子痛心疾首,且后半生?都要心惊胆战地守着?这个?秘密。

“或许等他?半截身子入土时,陛下再告诉他?:哦,你翻译的那封信,要杀的不是我的儿子,而是你的儿子。你说,够不够诛心?够不够戏耍?够不够……报复?这比直接赐死,更让帝王舒心。”

楼庭柘合眸深吸一口气,气息微颤,“皇兄为了给绰绰求一枚渊渊友,央了皇后许久,我有?时进宫,甚至都能听到他?们谈说此事,彼时皇后神色有?些怪异,我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皇后不舍得给。我母妃心思一向细腻,亦没有?因此联想到其他?,却不想父皇竟这般见微知著,立刻便着?人调查清楚了。”

太子若没有?央求渊渊友,皇后会将一切都掩饰得很好。谁能想到,皇后的闺中密友是她的情郎。

帝王不喜焦侃云拿着?所?谓“挚交”赠送的渊渊友,嫁给楼庭柘,浑然在提醒他?这份耻辱。

“帝王心思,自然满是猜忌。”虞斯道:“若要与其周旋,阳谋最好。”

所?以他?们选了祭祀。陛下哪怕知道是缓兵之?计,也会同意?。

说书声落停,满堂喝彩。两人在喝彩声中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股身不由?己的寂寥之?意?。人声鼎沸处漠然,仿佛置身事外?,其实身在局中,他?们更像是傀儡戏中被提线的人偶,唱罢一戏,台下喝声如潮,不知是讥是讽。

焦侃云喝了口茶,冒烟的嗓子才?好受了些,她头回讲这么难以控场的话本,背上已出了一层薄汗。

讲这一话并不难,难的是虞斯前后形象反差过大,众人狐疑探究,追问不止,她逐一解释,将上册诸数女子与虞斯发生?的互动全都巧妙地嫁接到了一人身上,并时不时为他?修正?举止言谈。同时,她得承认上册中的浮夸之?处皆为自己杜撰,其内情曲折复杂,乃是侯爷有?心隐瞒,只为了遮掩该女子的真实身份。如此情深义重之?人,自己实在惭愧至极,遂决心揭露他?的情场真品性。

这么一说,自然又引来诸位听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这女子是谁?怎么就让虞斯甘愿背了上册的污名?

她只说不方便透露。

竟立刻有?人窃窃私语:“我最近看到侃云和侯爷走得很近……”

当?六角楼的设计白做的,以为她听不见?

幸而她的风评不错,有?人为她说话:“不可?能,侃云是为了调查太子案,无奈才?与忠勇侯接触的。”

另一人又低声说:“怎么不可?能?那天我亲眼看见侃云和侯爷大街上搂搂抱抱,还亲上了呢。”

谁亲上了?!焦侃云瞪大美眸,忍不住惊嚷,“休要胡言!”自觉失言,又镇定补充,“胡言玷污侯爷得之?不易的情场美名,挑拨侯爷与佳人之?间牢不可?破的情谊,届时佳人心有?芥蒂,咱们平白蹉跎他?人良缘就不好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这真是造谣者终被反噬,她算是体会到虞斯有?口说不清的难处了。说他?们搂搂抱抱倒是有?些画面浮现,亲上了究竟是从?何而来?平地起谣言啊!

难道是那日为了躲避她阿爹?彼时两人的姿势确实引人遐想连篇,若角度得宜,误会他?们在墙角亲热也合理。

她在心底再度诚恳地向虞斯致歉。许是上苍见她诚挚,又有?人为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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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肯定是你看错了,侃云向来端庄矜持,怎会与人当?街搂抱亲热呢。再说了,侯爷是嗜杀成性之?人,侃云避之?不及还差不多。”

于是众人又将话头牵向了忠勇侯乃是武将星转世,却背负怪妖残暴嗜血的命数。

这场恶魔的低语才?算罢。

外?间时不时有?兵戈相接的声音传来,时远时近,是虞斯手下的兵差佯作搜寻,与各层楼道的护卫们频频交手的动静。她进入金玉堂时看到了楼庭柘的人,但他?们大多没有?进来,只在堂外?巡逻,大有?要从?外?间短截之?意?。

焦侃云有?些不明白,她会变装之?事人人皆知,怎么还想着?从?外?面堵截她?

如今顺畅说完了一话,她须得赶紧换装离开是为上策,这么想着?,她放下茶盏,刚要打开帷幕间的暗门走回房中,只觉背脊一凉,有?什么东西迅速缠住了自己的脖子,当?她反应过来是挂着?一弯冰冷细钩的银线时,那尖锥已抵在了她的下颌,稍稍用力就能贯穿。

“别动,别出声。”

是怎样的高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帷幕之?间?!阿离就坐在厢房中,这里?唯一的通道是帷幕间的密道,她的汗毛霎时倒立,这个?人从?密道出口进来了?可?她讲书时,密道的纵梯关闭,机关在她房内,没人能动。那可?是三四丈之?高的光滑壁道啊!更莫说金玉堂的密道盘根错节,他?怎么找到这条专门通往这间房的路的?又是如何得知出口在何处的?

她的额间冷汗直发,这是她从?没遇到过的情况。

此人用银线将她的手臂裹紧束缚于背,又使她缓缓转过身,她的视线终于落到了他?的脸上。

很陌生?的一张面孔,瘦削如捷豹,头颅连着?躯体尽数拢在一件黑色的斗篷里?,只能看见他?眼下黑青,嘴唇发乌,一只断手上从?臂弯开始,续接着?崭新的机关铁手,那根牵制她的细钩线,就从?这机关手中发射而来。他?的另一只手上盘了一只毒蝎。

蝎子。

此刻焦侃云连倒吸一口凉气都要小?心翼翼。

她看向屏风,那里?已然倒映出了两人的身影,堂众已有?人称怪异。蝎子却不为所?动,只道:“我主子要单独见你,你跟我走一趟。不出声,不动弹,保你没事。”

焦侃云眨眼应答。

蝎子点头,刚准备扛起她,依旧走密道出去,结果想起什么似的,狐疑地多看了她两眼,想了下,抬手一刀劈在后脑,焦侃云眼前一黑径直晕了过去。

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保她无事,现在一掌下来她脑后不得起个?大包?事到如今人为刀俎,她晕过去了又能争辩什么?只希望睁开眼时,不要在机关榻上。

下一刻睁开眼,在机关榻上。

焦侃云长?叹了一口气。手脚皆被银线束缚绑在四角暗扣上,稍一动弹,银线就会割破皮肤,背部抵着?冰冷坚硬的机床,上面贴着?纤薄的刀片,一旦打开机关,刀片就会沿着?她的背皮切过去。

她只能轻转眼眸打量,这是一间她没进过的房间,要么不是在澈园,要么就是澈园里?她不知道的密室。

四下只有?蝎子一人,正?在她面前打磨银钩。

她斟酌着?开口,“我和你主子熟识,不必如此,我自与他?当?面对峙,有?问必答。”

蝎子说:“知道,你是焦侃云。”

这一句话,让焦侃云的心如坠冰窖。倘若不认识,她还能搬出身份,无论是自身官职,还是重臣与勋贵之?女,亦或是楼庭柘的青梅竹马,要解开身上这恐怖的枷锁,都尽够了。

可?蝎子居然认识她!那他?还将自己绑上机关塌……

她脑子一片空白,好半晌才?颤抖着?唇问,“你不用我见楼庭柘了?”

蝎子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我也还在考虑。”

焦侃云冷汗狂流,“你的目的是?既没有?直接下手,想必咱们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不如你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打磨细钩的锃锃声在闷热的房间里?挤来挤去,蝎子说,“我知道你很会花言巧语。”

这人不仅知道她,还知道她的行事作风,焦侃云的心又往下沉了些,“我只是擅长?与对方双赢,花言巧语确实是我对外?谋利的手段,可?你不说你所?求,怎么知道,我谋得的利于你无益呢?”

蝎子皱眉,“我所?求,是杀你,不是折磨你。你说吧,怎样对我有?益?”

焦侃云喉口一窒,哑声问:“…为何要杀我?”

蝎子只道:“你该死。”

焦侃云混乱不堪,捋不出半点线头,只觉得他?没有?立刻动手,必然是心头有?碍,“是因为我在金玉堂说出了你主子手下的龌龊事?他?亦没少给东宫使绊子。从?政手段你来我往,皆以暗杀了结,那朝堂大半都要死个?干净了。”

蝎子道,“不全是,肯定有?报复你的意?思。可?以再多猜。”

焦侃云心头微怒,此人看她的眼神如看掌中蝼蚁,但她不得不先压住火气,继续猜测,“是我卧底澈园,诓骗你家主子?剪其羽翼,乱其窝据?”

蝎子依旧点头,“也有?。”

焦侃云不猜了,她应该拿回主动权,“其他?事我问心无愧。倒是你,没有?立刻杀我,像是怕之?后对你的主子有?愧。”

蝎子点头承认,“我在权衡,杀了你,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焦侃云思忖须臾,大概明白过来,心中便有?了些把?握,“你是楼庭柘的暗手,理应知道他?的手段作风,这么多年,他?都没杀我,你说我活着?对他?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蝎子抬手,“不一样,旁观者清,他?为情所?困。”

焦侃云深思熟虑后才?发出一声冷笑,“可?笑。”

蝎子蹙眉,不悦地看向她,“可?笑什么?”

“可?笑有?人会觉得楼庭柘为情所?困。”焦侃云低声道:“也是,恐怕像你们这样潜伏在暗处的刽子手,只能帮他?杀人越货,不能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只要他?不杀人,你们就觉得他?是被什么困住了。”

蝎子将细钩抵住她的咽喉,“你在说我没脑子?”

焦侃云抬眸看向他?,动之?以情,“我在说你只懂杀人,不懂谋情。他?为何留我的命,我比你清楚。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他?若是为情所?困,太子和他?之?间,死的是哪个??

“他?喜欢我不假,可?还没到昏聩的地步,更别说这个?世上,有?些失误、失算、失败,就是自己棋差一着?,不必都归咎于情爱昏聩,怪到对方头上。况且,就算情爱昏聩,那也是自己的问题,更怪不得我。

“你以为他?被困住了,实则他?清醒至极,他?远比你这个?只懂杀人的刽子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此,他?知道何时该舍弃利益,何时该博取情意?,他?的心甘情愿,也是为了博取情爱之?利。我只是不喜欢他?,不是不欣赏他?。

“反倒是你,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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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子没有?半点信心吗?我活着?,他?就坐不稳东宫之?位了?就登不上皇位了?就要色令智昏当?昏君了?他?要当?皇帝,得有?容纳天下千千万万人之?心,你如今却自作主张,让他?连一个?辅官都容不下?如此没有?眼界格局的手下,让楼庭柘知道了,究竟是你该死,还是我该死?”

她哪里?知道楼庭柘的想法,连蒙带猜,真假掺半,带着?质问和叱责的语气,一口气说完,蝎子看她的眼神已有?几分犹豫。

但手依旧放在她的脖颈处,没有?挪开。

金玉堂内已乱作一团。

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屏后,劫走了隐笑。

消息传到楼庭柘的厢房,虞斯神色一变,但见楼庭柘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定是他?手下的人,此刻顾不得其他?了,虞斯径直问他?,“带去哪了?”

楼庭柘对他?的神情感到疑惑,把?玩折扇的手一顿,“你这是要抢人,还是要护人?”

正?此时,阿离冲了进来,急忙禀报,“侯爷,是从?三四丈高的密道潜进来的!可?那人怎么知道密道出口在哪?”

楼庭柘蹙眉,睨他?一眼,“我猜的。”他?见虞斯既惊又怒,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种手段得逞,一顿,“你说清楚!”

虞斯便与他?挑明:“焦侃云被带去哪了?!”

楼庭柘顿时惊惧慌乱,他?知道蝎子的手段,也知道自己挂了满室的焦侃云的画像,他?肯定能认出她,他?怕的是,亡命之?徒的自作主张,随即唤重明,“我带一队人回澈园,你带人去蝎子的竹园,掘地三尺也要把?焦侃云给我找出来!”

重明应是抽身,又被楼庭柘拉住,“无论什么境况,都给我保她分毫无伤!分毫!她要是因你轻举妄动处置不善受伤吃苦,我把?你扒了!”说完他?松开重明的衣襟,翻窗跃出,一眼相中一匹汗血,银线勾扯住马缰,不知道牵了谁的,骑上便风驰电掣。

黑鱼附和着?远去的红雨长?嘶,虞斯也已从?三楼纵身跃下,朝澈园狂奔而去,军差闻风而动,暗自跟随。

此刻的机关塌上,焦侃云仍在周旋,只不过换了语气,肃了肃容色,晓之?以理:

“你也可?以杀了我,可?如今你知晓隐笑的身份,那么必然知道我在金玉堂说书是朝堂权利相争的手段,不怕告诉你,一直站在我的背后为我撑腰的,是圣上。要我把?你家主子手底下的贪官都收拾了,也是圣上的意?思,此乃制衡之?道。你要报仇,找我没用,一个?隐笑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隐笑……难道你敢弑君?

“其次,你说我入澈园搅弄天机院,剪除楼庭柘的羽翼,是仇,是诓骗。我承认,但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为何会入澈园?因为从?太子案的多重线索上来看,你家主子十分可?疑。现在朝臣都怀疑是二皇子党争弑兄,联络绝杀道,但我入澈园一遭,并没有?找到罪证,可?是帮你家主子洗清了不少嫌疑。从?结果上来看,你不仅不应该恨我,还应该谢我。

“总之?,无论是从?情的角度,还是从?理的角度,你都不应该杀我。”

蝎子一哂,“很好,你的花言巧语,成功地让我把?想杀你的心,变成了想折磨你。”他?的手放在了机关塌的开关之?处,此刻睥睨着?她,冷意?丛生?,“既然你不能死,而我的账也不能不算,那便替人受过,两清。”

焦侃云顿时绷紧了神经,咬住泛白的唇,流露出恐惧的神色,“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第53章一辈子。

“还有什么花言巧语?”蝎子用那只机关手,漫不?经心地在?铁质开关上摩挲,冷硬坚物轻碰慢撞,磋磨间,就在?她的头顶,不?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她的额头密汗如雨,青筋弹跳,俨然?为这样?毛骨悚然?的声音惊衰到了极点。

戏弄于她的蝎子似乎并不着急,说明他的时?间不?算紧迫。

她闭目强迫自?己继续思考,既然金玉堂的屏风倒映出了她和歹徒的身形,那她前脚被抓,按理说,虞斯应该后脚就追来了。为何容她躺了这么?久,聊了这么?多,还没有人来?

“这里不是澈园?”她喃喃自?语。

“你?想行拖延之?策,等人来救?”蝎子看出她的意图,嘴角钩挂起讥讽:“那你?的希望可要落空了。这里不?仅不?是澈园,也不?是我家。”

焦侃云轻转瞳眸看向门口,企图窥探那一扇石门上会?否留下什么?线索,“这是哪?”

“你?不?用知道。”

铁指敲打,哒哒嗑嗑,仿若机关启动的声音。

焦侃云只觉被银线绞紧了几分,误以为机关已开,立时?惊慌失措地嚷道:“我背后既有圣上掌舵,也有吏部尚书支持,还有国公府撑腰!若我皮开肉绽地回去,就不?怕我唆使他们找楼庭柘算帐?”话?落时?发现一切只是自?己害怕的臆想,机床纹丝未动。

蝎子大笑起来,“你?放心,没人知道我隶属于谁,我只是个已经死在?籍册上的亡命之?徒,兴之?所至想折磨你?罢了。你?无凭无据,上下嘴皮一碰,谁知道是不?是找不?到?嫌犯,有意栽赃殿下?

“更何况殿下是什么?身份,国公府和吏部又如何?圣宠如斯,就算圣上认为是殿下指示,也不?会?怪殿下的,你?受点伤,养一养,只要还能做事,他权当没看见了。任你?如何说破天,他们都没理由找殿下算帐。”

他竟然?不?是没有脑子的。焦侃云心底升起一股无法糊弄的绝望感,但很快,她又从中窥见了可以诱说的方向。

后背湿透,纤薄的衣皮浸水后紧紧贴在?刀片上,将她和机床本?就几近于无的距离拉得更近,异样?的触感,屡屡让她分心,难以思考话?术,文字在?脑海里上蹿下跳,她抓不?住,不?禁皱眉合眸,眼角不?知是泪是汗的东西迅速滑落,没入发间。

这一瞬恍惚,焦侃云想到?了许多。

犹然?记得,十二岁那年,随皇子们在?宫中的玉雾池泛舟拨莲。

一开始,她和阿玉同乘一叶小?船,无边悠闲,自?得其乐。后来与楼庭柘的画舫撞上,她便有些恼了,因小?舟是由她和阿玉两人划行,再?如何不?好掌向,也尽力避让,画舫却是由宫人驾驭,如何能避不?开?偏生撞上了。

恶劣的少年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朝她龇牙,眉眼间净是挑衅。她忍了又忍,阿玉说:“一起弄他。”她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拽住了楼庭柘的手臂,不?等阿玉作为,就硬生生地把楼庭柘拖下了画舫,摔到?他们的小?舟上。

宫人惊呼声迭起,阿玉和她一人坐一船头,使劲摇晃船身,让楼庭柘踉跄难起,狼狈至极,十三岁的少年心气高,恼羞成怒之?时?,掀手揽住阿玉往湖中倒去,水花迸溅,宫人惊声尖叫,纷纷跳河欲救两位贵主,一眨眼的功夫,楼庭柘却自?己爬了上来。没错,就十分故意地爬到?了她的小?舟上。

他瞪了她一眼,恶狠狠一笑,抢过她手中的划桨,往荷花深处划去。她与他争抢,他便一边划动,一边强踢船身,致使小?舟摇晃不?休,她踉跄着站不?稳,屡屡扑在?他的怀里,楼庭柘抬眼看她,勾唇,哼了一声,“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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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玩。”

那头宫人将阿玉捞回画舫,阿玉担忧她,派了无数小?船追至藕花深处。

莲叶惊鸥飞鹭,阻阻难行,船身摇晃不?休,楼庭柘一只手把踉跄扑过来的她的脖颈搂住,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瘦小?的船,和瘦小?的孩子,一起藏在?漫过头顶的荷叶之?中,接天莲叶无穷碧,她满眼青绿,只记得那天楼庭柘穿了一身红衣,胸口绣有一双蝴蝶。

他将手掌松开些缝隙,一板一眼说:“你?先弄我的。昨天,你?撞了我一下。”

她皱眉喃喃自?语:“谁撞他了?”

他阴沉着脸:“你?和楼庭玉在?我课桌边打打闹闹,撞到?我了!”

十二岁的焦侃云还会?顾念着,阿玉不?在?的时?候,稍微对楼庭柘做小?伏低,果断道歉:“对不?起。可你?今天撞回来了,还让阿玉落水。”

“哼。”他默了一会?,突然?闷声说了一句,“你?摇我。”

“你?也摇回来了。”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倒是从来不?提自?己给阿玉下毒的事,焦侃云心想。她不?愿多待,张口要喊人,立刻被看穿,楼庭柘再?度捂住她的嘴,她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满目通红。

楼庭柘愣了下,“不?要…别?…哭什么?!”

她也一愣,谁要哭了?“这是气急。”

两相尴尬,他又发话?:“我把你?带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明天开始我要去吏部随你?爹学习,警告你?不?要和我作对!我小?心眼,你?敢使绊子,我一定报复!”

焦侃云沉眸,并不?以乖顺的眼神回答。

他便狠狠踢了下船身,带着她的重量一起仄身颠船,小?舟剧烈摇晃,竟然?险些翻了。她惊惧不?定,慌乱间抬手推搡,居然?反把不?设防的楼庭柘掀了下去。

又是一声噗通落水,她急喊:“二殿下?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没事。”淡定的声音探出水面,楼庭柘的母妃是南方人,所以他的水性?也极好,刚下去就探出头,少年的黑发与睫毛都挂满了水,一片碧青的小?莲叶顶在?头上,显得他少年气,他把手掌在?小?舟边望着她,“你?答应,以后不?会?和楼庭玉撞我。”

焦侃云不?屑答应这种话?,“很幼稚。”手却暗自?扶住了船沿。

楼庭柘作势要晃船,恶狠狠道:“信不?信我摇你?!”

焦侃云手下握得更紧,对他却故作镇定:“你?还能摇我一辈子?……来人!快来人!二皇子又落水了!”惊惶大喊的神情却出卖了她。

在?宫人们此起彼伏的高声叫喊中,少年愣了一下,心绪庞杂,他懵懵懂懂,毫无底气地回道:

“对,我摇你?一辈子。”

彼时?年少,岁月无愁,以为两相推搡间掀了楼庭柘下水是天大的事,还担心他挟私报复,摇她,只是小?打小?闹,摇她一辈子,却是以微小?意象作比喻,放极致的狠话?。往后在?与他针锋相对的这条路上,恐怕还有更令她提心吊胆的事等着。

但任凭她十二岁时?如何想,也猜不?到?,自?己会?躺在?一张可以扒皮削骨的机关榻上,被最为轻细的几根线吊着后半生的运数。

她睁开眼,才几个弹指过去,汗水和恐惧分毫未消,“你?要拿自?己的前途,换我得这个报应?楼庭柘不?会?愿意看到?我被他所创的机关折磨,他此时?一定在?找我,待此事之?后你?该何去何从?

“你?一心为主,因我所做之?事屡屡针对你?的主子而义愤填膺,又可笑地以为是我让他昏聩困顿、甘囚情网而哀懑怒极,所以一时?冲动将我绑来此处,想用刽子手一贯的处事方式,直接解决我这个令他困扰的难题。

“但听?完我的分析之?后,你?理智了许多,知道杀了我无法解决问题,恐怕还会?令圣上制衡经营的朝局冗乱,不?仅会?给楼庭柘带去极大的痛苦,而且也会?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就想退而求其次,用折磨我的方式威慑我、报复我。

“你?想说,以后我每次行事,若有不?利于楼庭柘之?心,便都会?想起今日折磨,从而心生畏惧不?敢妄动?你?想说,我会?一辈子都害怕你?再?神出鬼没,将我劫走惩治,对吧?我这个人怕疼怕伤,的确会?被你?拿捏。但你?想漏了一件事。

“楼庭柘若是因你?自?作主张、难以把控,亦或是为了我,要杀了你?呢?你?要拿自?己的性?命,换我日夜惊醒噩梦?你?虽是亡命之?徒,可你?说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意味着你?不?是逃犯,而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死过,生过,两种滋味都体验过后依旧选择了生,那么?你?,应当是惜命的吧?”

蝎子合掌轻拍了两下,“小?焦大人,我都有点欣赏你?了。佩服你?临危不?乱,还能捋清楚来龙去脉,且编排出说服我的理由。若我真?的惜命,恐怕已经放过你?了。

“可惜你?猜错,大错特错,我是亡命之?徒,行尸走肉,可死可活。殿下若让我去死,我死就是了,但我依旧可以活着,不?仅是活在?你?的脑海里,让你?日夜惊惧,不?敢再?作乱,还可以活在?很多无影无踪的地方,隐如鬼魅。还有什么?要说吗?”

连死都不?怕,好,她姑且想不?到?如何劝服了,听?完蝎子的话?,她已开始浑身颤抖。

可稍一动弹,银线在?柔嫩的皮肤上剐蹭,手腕一丝刺疼传来,线刃冰凉,而伤口热灼,相互碰撞,她的眼眶霎时?蓄满泪水,悬而未落。

几年前楼庭柘那银械绞杀犯人的画面浮现脑海:骨肉错位,鲜血淋漓。彼时?她好几日难以咽食安寝,如今若是自?己受一遭,怕是一辈子都要背上这重阴影。

好一个一辈子。

不?行!她又急忙开口道:“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你?若听?闻过我的官场名声就会?知道!我最是重诺!凡有承诺之?事必会?应许!你?今日惩治我,虽会?叫我日后行事忌惮,但若是痛苦非常,让我恨意泛滥,我疯了一般报复在?楼庭柘身上,岂不?得不?偿失?

“你?拿纸笔来!我写?下悔书和诺辞!保证再?不?与他朝堂作对!就算陛下有心操控,我也一定想尽办法阳奉阴违!我愿为他所用,一生一世,绝不?背叛!诺辞若写?成,我即刻歃血而誓,倘或有一次违背,你?再?出面惩治我也不?迟!

“如此,你?既没有伤害我,不?会?受到?任何责罚,我也能如你?所愿!至于你?心中愤怒难平,我当以…当以…”以什么?偿还呢?她一顿,“你?身上背了不?少人命吧?楼庭柘为了养你?们这些死士,需要在?公文册籍中大量造假,以后这就是我的活,我以此为报!”

蝎子却不?轻信,“文人多狡诈,我如何信你??”

焦侃云迫使自?己挤出一个自?信的笑来,“这机关是楼庭柘所创,恐怕不?止一个,但既然?会?放在?这里,那么?楼庭柘一定知晓有这样?一个地方,找到?此处也是迟早的事。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不?就是在?激我想出比你?直接惩治我更好的、双赢互利的权宜之?策吗?如我所言,你?可以抓我一次,就可以抓我第二次!我若狡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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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万种方法对付将来的我!”

她一口气说完,思路逐渐清晰,“你?放开我的右手,拿纸笔,我即刻便写?!写?完之?后给你?过目,绝不?欺诈!”

时?辰不?多了,蝎子稍加斟酌之?后,笑了一下,不?知是应承,还是拒绝,只握住机关榻上的一道推杆,猛地下落。

焦侃云紧闭双眼等着宣判,“你?连三四丈高的滑壁都能上来,还怕抓不?到?我第二次吗?!”

没有等来背部切片,等来的是右手的钳制被松开,汗发于背,她长舒了一口气。

蝎子将纸笔塞到?她手里,“写?吧,一旦写?成,便默认你?我隐秘交易,若你?违背诺言,将此事告诉殿下,我死前,一定拉着你?。”

焦侃云点头如捣蒜,立刻提笔,握紧笔杆的手却不?停颤抖。

字迹歪歪扭扭如病虫蠕爬,甚至有些糊成一片泥泞,看不?清晰。

蝎子不?悦地“啧”了一声。

焦侃云轻声慢语,眉宇间愁云惨淡:“没办法,我害怕…或者你?直接放开我,让我平静一会?,否则这就是我能写?出来的最好看的字了…我是文臣,少见杀戮血腥,写?成这样?已是尽力。”

“你?想耍什么?花招?”蝎子一字一顿,“很可疑。”

“耍花招未免蠢笨,此时?已有最好的解决之?法——悔书和诺辞。若你?再?放开我,我俩的合作便都摆出了诚意,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将自?己陷于危险困境?”她低声惭愧道:“若硬要说耍花招,我确实是想设法,离这可怖的机关远一些。

“若非惧怕至此,也不?会?在?处于这般劣势的时?候,壮着胆子开口说这些多余的话?。须知你?已有了退让,我再?提要求,定然?会?令你?不?悦或怀疑用心,可我还是提了,只说明我是真?的惧怕此物。”

见面前的人不?作答,她低声啜泣,满脸凄惶,连声音都在?颤抖:“我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还能跑了?再?说你?行如鬼魅,我岂能跑得过你??你?一个杀人如麻的死士,难道应付不?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我跑不?了,只是想写?得齐整恭谨一些,以表郑重。再?者言,就算我今天跑了,你?往后哪日不?能再?抓我?”

所言极是。天色不?早,也的确不?能再?拖了,不?能让人看到?这一幕。

蝎子思量片刻,扳动机关,她手脚其余三道暗扣“宕”地打开,银线尽解,他道:“你?若使诈,我轻易将你?按回去,暗扣灵敏,会?直接把你?铐上。还请三思。”

焦侃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坐起,下榻,正想要远离,蝎子却用机关手发射银线勾来一方桌,“就在?这写?。”

焦侃云顺从地点头,重新拿起笔,她想继续拖延,但蝎子从旁监视,不?容她思考太久,最后磕磕绊绊却郑重其事地写?完了一篇。

蝎子近在?咫尺。

焦侃云一手将纸页递去,待他相接时?,另只手迅速拔下头顶的簪子,却不?想机关手立即抓住了她,“做什么??!我说过,我比你?可快得多!”

焦侃云只皱眉,心有余悸,不?禁怒然?言之?凿凿,“不?是说好要歃血起誓?割手而已!不?想歃血也好!我亦嫌弃!可交易再?粗陋,总也要你?我皆以血画押才算公平吧?!若连押都不?画,我来日尽心竭力,你?却依旧阴魂不?散,我当如何?你?吓死我了!”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拿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又在?按之?前将纸递给他,“画押之?前你?可以随意检查,一字一句绝无诓瞒欺骗!”

蝎子一把夺过,拿在?人手中细读,那只机关手却空置着,以防她还有什么?小?动作。

可下一刻,越读,越是头晕目眩,一股窒息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蔓延至双目,他疑惑地眨眼摇头,满篇纸字混乱不?堪,像蛇蝎交缠在?一起,径直朝他的脸扑来,他猛地丢了纸,再?抬手看左掌心,已有黑丝蔓延,就连毒蝎都忍不?住跳开,不?知藏到?哪里。

“你?做了什么??!”他惊慌失措,想去抓焦侃云,胡乱发射手中暗器,招招未中。

焦侃云毫不?迟疑,一把握住他的手,猛然?将他扑倒在?机关榻上,如他所言,暗扣十分灵敏,铛的一声巨响合拢,扣住了他的手腕,她迅速起身,银丝自?按扣发射,钩缠住他的身体。

她往后退开,边退,边幽幽地说:“我早知道有蝎子这号人物,开讲之?前就在?指缝里藏了毒。这毒需要用血化开,我把它涂在?书纸左边了。你?以为我要伺机拿簪子刺你??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怎么?可能和你?这样?的高手硬碰硬?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可能会?有小?动作,你?须得随时?空出机关手以作提防!这样?,我才有绝对的把握,你?会?拿这只人手…碰到?我的毒!”

说完,她不?再?听?蝎子的嘶吼,踉跄到?石门边,寻找机关,不?等她找到?,门就缓缓打开了。是谁?!她吓得倒退,终究力竭后怕,彻底瘫软倒在?地上,她已经没有精力应付第二个人了,不?由得咬紧牙关,抄起身侧一只制作半成的银械,怒目瞪着来人。

“焦侃云!”石门完全打开,她看见虞斯焦急慌乱的脸,警备松懈,不?由得抬手捂住脸颊,低声啜泣,得救了。

她想站起,膝弯太软,险险要跌倒,虞斯上前一把扶住她,拢在?怀里,如重获至宝:“幸好……嗅到?你?的气味了。”

她虽卸防,可身体依旧紧绷,因惊惧过度而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泪水,泛白的嘴唇也被咬破,和手腕狭窄的细口一样?,有鲜艳的血丝溢出,指尖亦有一道簪划浅口。虞斯暗自?迅速地将她的身体检查个遍,心底惊疑震撼,这竟然?就是她和一个高手周旋过后,身上受的最重的伤了。

清瘦的姑娘把一个擅长暗杀的顶尖高手放倒反扣,调换了机关榻上躺着的人,需要多顽强的心性??

虞斯自?责地深凝着她,伸出三根手指起誓,“绝对,绝对,绝对,没有第二次!”

焦侃云不?由得喃语,“我第一次和你?见面,阿玉怕你?为难我,叫小?厮来把我唤走,可小?厮到?的时?候,我已被你?为难过了,还成功从你?的手底溜走。你?和阿玉一样?……”她望着虞斯,无奈地玩笑,“下次早些。”

虞斯伸出小?指,兀自?勾住她的指头,以拇指画押应诺,目光灼灼,“万死不?辞。”

身后两步之?距,移挪完石门机关的楼庭柘亦出现,焦侃云看见他,怒从心起,立即将手里的银械砸过去,他只一愣,顷刻眼眶通红,却并不?躲闪。

焦侃云犹觉不?够,面对他时?总是不?知哪里能生出气力,起身揽起桌上的器物,一件一件,砸在?他的脚边,这些东西,就是他创设的这些东西,让她凄怆绝望,以为后半生都要完了。恐惧委屈,随着满室的机关碎落声,得以宣泄。

她气急败坏地颤声道:“对,二殿下,我就是隐笑。这回也是我先弄你?的,我认了。”

楼庭柘垂首轻叹,抬眸凝视她,满目悲凉心疼。他抑制不?住喉口的酸涩痛意,快步上前,一把拥住她。

“对不?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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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哭。”

灼热的泪水滴在?她的耳梢。

他哽咽着说:“这些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第54章你住在虞斯的家??

十?三岁的楼庭柘已因聪慧机敏名动樊京,他在吏部文选司,由焦昌鹤亲自?教导,每日都与跟着阮氏前来接焦昌鹤一起下值的焦侃云见面?。

他们乘坐清简的马车离去,离去前须得向他专程别过,由宫中而来的奢豪轿撵停在他身前,他每日都对他们说——其实只是想对焦侃云说:“明天见。”

是每日。

休沐时?,他亦不会放过她,她要么会入宫找皇兄,要么会和贵女们相邀出门,他跟着,寻着,有时?偶遇,欣喜若狂,故作镇定。有时不会偶遇,他便佯装请教恩师问题,带着书籍典册登门,一学就是一天,等她回来,他就立刻走。

临走时?,还是风轻云淡地和她说:“明天见。”

至于?问为什么?

因为在去吏部的前一日,他们泛舟游湖,正?午的烈日当头,他于?宫人的叫喊声中惟听见自?己的心悸动的声音,“对,我摇你一辈子。”

他想,我当然要折腾你一辈子啦,谁教你总是跟我作对。可多疑如他,回宫后?时?时?回忆这件事,他为什么要顺着焦侃云说……“一辈子”?

“你和楼庭玉打打闹闹,撞到我了。”

“你不许再和楼庭玉撞我。”

他回忆着自?己与他们屡次因小事争执的细枝末节,回忆着七岁那年自?己与他们的分道扬镳,他讨厌焦侃云维护楼庭玉时?看他的眼神,讨厌他们欢声笑语,如苍蝇蚊蚋一拍即合地在耳边起舞一样膈应。

他是讨厌吗?

“是羡慕吧。”十?三岁的楼庭柘早就取出?了七岁那年在天水镇的杉树旁埋下的玉罐,拿走里面?的云杉木和云石在手中磋磨着。

云杉木上刻着:欲与某某…

云石上刻着:作酣友。

他用?刻刀划烂了石头上的三个字,“是嫉妒吧,楼庭柘?”他轻声自?言自?语,“你也想和他们一起玩儿??你怎么配呀…知己好友一个就够了。”

可是焦侃云摇他的时?候,笑得璀璨如花,他自?幼习武,当真爬不起来吗?只是看着她好像很开心,一时?失神。后?来焦侃云与他躲在莲叶下,气急瞪着他,让他误以为她要哭时?,娇艳又倔强的样子,比正?午的日头更?耀眼。

他聪颖绝顶,无须多想太久,就明白了什么叫情窦初开,鸿蒙心辟。

“当你的知己去吧楼庭玉……我不和你抢了。”刻刀在手中飞转,他在云石划乱的字迹旁重新写下三字:

共白首。

为何那日和焦侃云去天水镇时?,他不愿去挖陈年旧物呢?因为他在玉罐中窃藏的愿望,早已?被自?己偷天换日,对他来说,欲与某某作酣友,已?经是陈年追忆了。

他决定了,要和焦侃云死磕到底,说好一辈子,就要一辈子。

但是,好像天潢贵胄自?出?生起就带有满身的诅咒,情爱多么奢侈的东西,没人愿意相信皇室子孙会如何如何专情,她不肯给机会,且她拒绝他就和吃饭一样简单。他脸厚,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开口言爱,就纠缠吧,纠缠到死。

如今虞斯的出?现,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慌乱,打开石门机关,再看见两人勾指起誓,她都那么虚弱惊惧了,还会同虞斯玩笑,转头看见他的那刻又会立即变脸。砸他也好,毁坏他创制的机械也罢,她的嗔怨怒气,都在提醒他:你看,她跟谁玩得都很好,除了你。

就像每次看着她乘坐清简的马车离去那样,离他的奢豪的轿撵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成一点。从一开始两个人就不是同路,所?以他叹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这次她同样眉眼猩红,气急败坏。

他和十?三岁那年一样手足无措,只是这次很想抱住她,其实她和谁要好都没关系,无所?谓,他会纠缠到底。而她损毁的器械,反杀的人,和她相比都无足轻重。

因此,“这些?都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焦侃云亦叹了口气,她已?经没有心思感慨和应付他此刻复杂的心意,发泄过后?只觉满心疲惫,他不太熟稔的拥抱和过于?灼热的泪水都让她无所?适从。她从没见过楼庭柘哭,但当她再看向他时?,也只是满眼红晕,不留痕迹。

她朝虞斯伸手,“解药给我。”

虞斯满脸“他这个罪魁祸首刚才那么紧地抱你?我都只敢轻拢着扶你”的委屈,抿紧唇,愤愤然从腰间摸出?指甲盖大小的珠子给她。

“我不想背人命,一旦你做的籍册出?问题,查起来会非常麻烦。”焦侃云把解药交给楼庭柘,“杀不杀,取决于?你。不必考虑我的缘故,只须考虑,你是否掌控得了一个自?作主张的亡命之徒即可。”

楼庭柘并不犹豫,指尖碾碎解药,几?乎同时?,虞斯行至榻边,匕首已?刺入蝎子的心脏,“这条命我背。”他冷静地说。

一刀就断气,方才因毒挣扎喘息的声音直接落停。虞斯对致命位置的把控精准非常。

满室皆静。

他看向满眼震惊与疑惑的焦侃云,她觉得,分明不必,楼庭柘的人,大可让他自?己去处理,死士向来专司杀人索命,有了自?己的想法,无法掌控,楼庭柘多半会考虑弃用?,虞斯不是不知道。

他伸出?四指说,“第?一,他的面?目不似常人,眼下与嘴唇乌青恐怕都昭示着他常年炼毒,我赠你的毒虽控得了一刻,却?不一定真教他死,因此,毒杀未必能干净利索;

“第?二,他与毒蝎作伴,已?有生死默契,我见过这种炼毒宠的人,他的身体若还有气息残留,便能发散出?独特的信号,教毒蝎逃匿,招来更?多毒物伺机报复,唯有立刻一击致命,方能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第?三,这里是二殿下研制机关的据点之一,我嗅到周围如蝎子这般死士的气味浓郁,想必今夜一遭,许多死士来去无影,都晓得了此事,二殿下杀了他,定然会教他们如蝎子一般心存疑忌,若来日再有人自?作主张对你妄为,当何如?

“这把匕首我留下了,上面?刻着我的名?,他们若再敢妄动,便须得掂量一番能不能打得过我,命我背,他们要报复,也只许来找我;”

“第?四,我没什么好隐瞒遮掩的,的确裹挟着亲手对他进行报复的私心。”四指皆按握于?掌心,他双手环胸,“我不想让别的男人当这个出?风头的英雄,尤其这个男人还是罪魁祸首。”

楼庭柘盯着他,冷讥道:“你说的这些?我想不到?多管闲事。”心底却?为他说的“罪魁祸首”四字内疚不已?,“绰绰,先跟我回澈园治伤吧?”尽管都快愈合了。

“不需要。”虞斯冷声道:“二殿下还是先好好地清理门户,以防再出?现治下不严的情况,让人无端涉险吧。我会照顾好阿云。”

焦侃云正?思考着楼庭柘何时?会猜出?自?己已?被圣上操纵,陡然听见虞斯唤她“阿云”,神思混沌,抬眼看向他。后?者目光坦然,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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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红意出?卖了他。

一声“阿云”的确仿若闷棍,把楼庭柘给打蒙了,“阿云?”他们都这么亲昵了?

“乱叫。”焦侃云并不想应对,更?不想听到两人再争执下去,立即装晕,“头痛…这里有点闷。”

两人见焦侃云摇摇欲坠,精疲力尽,便没有继续唇枪舌战,骑马太颠簸,遂吩咐暗处手下驾驭马车,目的地未定,几?人同乘离去。

焦侃云倚着车壁,仍有不得其解之处:“二殿下,蝎子是怎么找到密道出?口的?又是怎么知道哪条道通向我的房间?他走过那条密道?”

“我命人在金玉堂外查探多日,将地貌与建筑尽数画予我,我自?己也去过金玉堂好几?次,早默记下了这座楼的结构,其精妙设计虽隐藏极深,但亦有迹可循,我…”楼庭柘愧疚道,“半解半猜,把金玉堂尽数解构,还原了设计图,根据外部地貌和建筑推演,将内部盘错的密道,其通向的可能,全都画下来了。”

焦侃云倒吸气,冷不丁一笑。好,这两人各有各的奇葩手段。她的视线扫过面?前两人,兀自?点点头,她做这个行当,本就是剑走偏锋,被拿住,就得认栽。她坑害两人,两人揭穿她,同样是公平戏耍。

只不过,“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打算如何处置?”焦侃云斟酌道:“我近期不会写你的事…但之后?很难说。”她无法确定,以后?圣上还会不会让她写,只能略作承诺,“届时?你会揭穿我吗?”

楼庭柘狭眸思索片刻,反问了她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既然虞斯知晓你的身份,你两人合谋继续写他的话本,诸如‘武将星’‘天命之人’,是何解?迎合父皇让他出?征?”他看向虞斯,挑眉,“你愿意出?征了?”

他的反应委实快,瞬间拿捏到了要点。焦侃云与虞斯对视一眼,却?也窃喜,楼庭柘只抿出?他们的话本是在迎合圣上,而非暗示朝臣,说明写的这个方向,的确很隐晦,她很安全。

“我已?经答应圣上。”虞斯只道:“待祭祀问天之后?,出?征剿灭绝杀道。”

楼庭柘别有深意,“就剿个绝杀道?还要问天?”他猜到父皇要做什么,也无权干涉,“你们用?祭祀行缓兵之策,如此阳谋,父皇自?然会应承,可是,缓兵过后?呢?没有后?招?父皇的性?子我最清楚,这场问天,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他不知两人在用?话本暗示朝臣,煽动百姓,但他的意思,似乎是…他倒是还有个招,焦侃云问道:“殿下希望成功还是失败?”

楼庭柘深凝她,眉眼温柔,轻声道:“我可以帮你。你想要成功,还是失败?”

虞斯蹙眉,“你有病?”

楼庭柘乜他,“你管我?”

虞斯冷嘲,“呵,想赎今日之罪?”

楼庭柘亦讥讽,“焉知不是想比你的办法更?有用?些??”

焦侃云蹭蹭冒火,握拳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停。”她看向楼庭柘,“恐怕是二殿下自?己也摇摆不定,一边不希望阻碍辛帝开疆扩土,另一边也不希望大辛大动干戈吧?如今找到了一个将摇摆定下来的借口。你细说。”

楼庭柘便道:“太上皇…也就是我的皇祖父。他一生戎马,骁勇善战,却?并非好战之人,他精通兵法,深知进退,不会想让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还没安稳就再度陷于?纷飞战火,更?不会希望父皇行灭国?之事…因为皇祖父自?己就十?分憎恶百来年前外族屠戮中原,见人就杀的残暴恶行。”

“可他退位很早,已?经不问朝事十?来年了,朝中还有他掌权的旧部?”焦侃云细想一阵,“再说,当政者是陛下,无论如何,只劝是劝不了的。”

楼庭柘却?道:“不必劝。但皇祖父能活这么久……”似是觉得这话有些?忤逆,他轻笑了下,“父皇不会允许和自?己有同等权力的人存在,皇祖父退位后?专司花草闲情,远离朝堂,甚至居于?宫外,在樊京兴庆府做一闲翁,你说,像父皇这么阴损的人,能不找人暗杀吗?可皇祖父依旧活到现在,精神矍铄,他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呢?”

见焦侃云仍在沉思深意,他便把话摊开了,“他手中握有一支老军,百来人吧,更?有退伍老将时?不时?与他把酒言欢,虽与他一样年迈,但训练有素,且随他征战过四方,经验丰厚,尚能勇猛破军。虽不敌父皇大军压境,可若有新军联手,父皇会不会忌惮太上皇再当一次皇帝?

“接下来四个月,我将秘密拜访兴庆府,见皇祖父,将你的话本和虞斯的诸数事迹都说给他听,武将之间惺惺相惜,他必然对虞斯很感兴趣,祭祀之前,我顺势以‘见故人老忠勇侯之子’的名?义提出?帮他引见一番,等太上皇召见过忠勇侯的消息传到宫中,父皇多疑思猜,就会自?乱阵脚。

“你说,届时?他还会那么放心地把军权交给虞斯,让他去打仗吗?他会害怕,虞斯究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九族才拿的这个兵权,还是为了簇拥太上皇?他拿不准。因为一旦兵权给了虞斯,是否意味着给了太上皇?他顷刻在樊京举兵,杀人的速度,可比父皇诛九族的速度快多了。

“最可笑的是,虞斯摆出?一幅忠臣模样,满目赤诚地盯着父皇,父皇若问他,去兴庆府做了什么,他实话实说,说太上皇很看好他,切磋了一番,父皇治不了虞斯的罪,也看不出?端倪,就会更?加难以安寝,食不下咽。他若觉得虞斯很忠诚,那么必定会疯狂地派人暗杀皇祖父这个不安分的人。

“这时?候,皇祖父定会被惹恼,我就站出?来献计,让他带老军参与祭祀,在那么多臣子和百姓面?前,父皇不敢做什么,皇祖父自?可对他进行一二威慑。事情就很有趣了。到那时?,皇祖父会亲耳听到父皇问天,可否出?征北阖,剿灭绝杀道,为太子报仇。以皇祖父的脾气,只会掀了桌子当着众人的面?说:不行。并将朝堂忠臣都拉上来,摆出?利害关系。碍于?孝道与名?声,父皇再恨,当场也只能隐忍不发。”

听他说完,焦侃云只有一个感慨,他是真狠啊,“若是失手,你皇祖父当真被暗杀成功?”

楼庭柘挑眉,“怎么会?你不晓得父皇派过多少次杀手了。”

虞斯思量片刻,“可以一试。”

三人便心照不宣地重新切入此事,核对了一番细节。

待马车停下,计划已?重新梳理好,三人下车,楼庭柘环顾一圈,“这是哪?”

焦侃云道:“我的住处,还请殿下对我父亲保密。”

楼庭柘皱眉,“太子案已?结,你还不回家?”他指向虞斯,“他诓骗你与他厮混的?”

虞斯一哂,“是啊,殿下诓骗不了吧。”

楼庭柘的胸膛微微起伏,看向一边,瞥到庭中的杏树与樱桃树——那日焦侃云说不要后?,虞斯还是彻夜给她搬来了。楼庭柘望着树,一眼认出?,“这里是司家的产业,树上有司家标志…所?以这里是虞斯的宅子?你住他的宅子?”顿时?不可置信,走近焦侃云,“…你为什么住他家?钱不够租房?”

虞斯忍不住嘴角上扬,这可不是他主动说的,不算违背对焦侃云的诺言。他母亲一贯爱在树上作些?把戏,他都不知怎么感谢了,“殿下请坐,像到自?己家一样。”说着,他驾轻就熟地找到焦侃云放在院中的木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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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她打来热水,又兀自?进出?偏厢找到药瓶。

几?人坐在石桌边,楼庭柘仍是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颤声道:“别告诉我,你们俩已?经……”

“你想哪去了?”焦侃云一惊,立刻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借住。”

楼庭柘长舒了一口气,眼神闪烁,哑声道:“如今你我也算同盟,你住这里,不如住澈园?我又不会收你赁金。”

虞斯笑得更?得意,手中给细小伤口包扎的动作愈发轻快,“我也没收呀。一贯就没收。”

楼庭柘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别插嘴!”

虞斯在焦侃云的手上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只是略微浮夸,针尖似的伤,硬生生包成粽子,他欣赏着,沉声回道:“不能。”

焦侃云叹道:“挪来挪去很不方便,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据点,陛下的耳目众多,你们少来,若一定要来,务必小心谨慎。从前的事在天下百姓面?前,都可以先放一放,待我们平息了这件苍生大事,彼此在朝堂上,该如何就如何。到那时?,二殿下你想揭穿我隐笑的面?目,自?可揭穿,如今还要用?我的话本,便先忍一忍吧。”

他要忍的何止是这件事?楼庭柘心想着,握茶杯的手忍不住颤抖,杯中茶水震动,他克制收敛,才没有将其捏碎。

“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他突然开口,语气满是恳求,杀人的视线却?指向虞斯。

虞斯狂妄地摊手,一哂,“对我说?”

楼庭柘一字一顿,“别不要脸了,叫你避让。”

夜幕四合,焦侃云不想再让他们站在这里争执不休,果断让虞斯避开。虞斯极不情愿,却?也施展轻功,飞上房顶,一双眼睛却?落在院中,纠缠于?两人身上。说“避让”,也没说不能听。

万籁俱寂,清风拂过树梢,一叶飘落,池中涟漪荡漾,吸引了焦侃云的注意,她漫不经心地支颐,“说吧。”

楼庭柘默了默,将话在心口酝酿盘桓了好一会,鼓足勇气低声道:“你之前还欠我一个人情。”

焦侃云回忆被他救出?宫的事,“嗯。但你分明一开始就说,问我两个问题,算还尽。后?来耍赖,才教我又欠上的。”

楼庭柘依旧耍赖,灼灼凝视着她,“我不管,我帮你摆脱的是婚姻大事、皇命强权,岂能是两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就还得尽的?”

“…确实。”这也是为何焦侃云没有抵赖的原因,她道:“殿下想好让我怎么还了?”

楼庭柘轻点头,视线未挪移半分,他的喉结突硕明显,肉眼可见地滑动了两下,有些?紧张,“你,跟我去过七夕。”见她怔住,以为是自?己太强硬,她一贯不喜,若唐突到她,今夜刚赎的罪、缓和的关系便统统没有了,他又立即补充,“…好吗?”

焦侃云倒吸一口凉气,“呃…”危急时?面?对歹徒都能说上满篇的花言巧语,此刻她竟不知如何搪塞。要告诉他,已?经答应虞斯了?不行,他若告诉阿爹,阿爹直接把她抓回家,或是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那就真完了。

“有什么问题?”楼庭柘倾身,放软语气,“就…和我出?去玩一次都不行?”

焦侃云轻声问:“要不换一天?我…”她不得不撒谎,轻咳了一声,心虚地哑然,“我从不和…和男人出?去过七夕,就连阿玉都没和我过过,你知道的。”

“我不能当特例?”楼庭柘的眸底浮出?几?分委屈,“你以前还从不跟男人拉钩、不接受男人的示好呢。虞斯都可以当特例,为什么我不可以?”

若非有虞斯这个让她破例的人,楼庭柘可能想都不想,立马就换一天了,但不一样,他偏也要当特例。

焦侃云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外债很多,不仅欠了他的人情,还在虞斯那里戴着罪,她想了会,“总之是不行的,殿下换一个吧。还有,我可没有接受他的示好,你莫乱传谣。”

楼庭柘亦较上劲,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我就要这个…那你接受我的示好。”尾语几?近喑哑,他不知哪里来的胆气,着意强调,“我在示好。”

第55章烫。

远处隐约传来悠扬的乐声,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时而婉转低回,时而清脆高昂。可听着楼庭柘的话,焦侃云只?觉得乐声犹如尖爪搔脑刮弦般尖利,令她略生燥乱。

十余年的相处,她对付楼庭柘的厚脸皮分明已得心应手,可虞斯的掺和,让她进一步看见楼庭柘剥开痂皮,不惜自伤也要展露的血肉真情,他越来越急切,越来越阴沉,甚至都有点扭曲地较劲上了。他从一开始就根本藏不住,也不想藏,只?是从不说。

现在突然鼓足勇气对她说“我要当你的特例”“我在示好”,无异于开了情浪宣泄之处的河闸,大有要把肉麻的话全都灌入她的脑子里的趋势。

她可以像往常一样冷漠地怨怼回去,但拿人情捏她,她又?委婉拒绝了两遍,一时也开不了太残忍的口。

思绪飘荡之际,她想到虞斯就蹲在房顶,大概是在偷听吧,她略扯了扯嘴角无奈,抬眼?迅速瞄了一眼?,果然见到一个人影,以他的武功,要想不显山露水实在简单,刻意地暴露身形,蹲踞于顶,睥睨着这边,像只?圈完领地的狼回身守家一样引人发笑。她只?觉这人真的很?叛逆。

又?情不自禁地思量起楼庭柘的话来。她有接受虞斯的示好吗?宅邸,触碰,谈笑。那不是虞斯下赌局赔的,当苦主?换的,作?盟友理所?当然的吗?

她忍不住想,自己因楼庭柘剖露心迹而产生的这一缕燥乱,到底是因为?觉得无法?应付楼庭柘,还是因为?…心虚地觉得,自己确实接受了虞斯的示好?或者是因为?,知道虞斯就在房顶看着他们聊情爱的话题,让她有点难堪。

就算如?此,她又?有什么?必要因为?接受了一些虞斯的示好而心虚呢?她自己知道内情不就行了?何必心虚,立体防御如?弓拉满生出辩驳之态?她的心性至坚,此刻一丝夹带疑惑的龟裂,让她茫然,虞斯有什么?不同吗?是因为?对虞斯的愧疚使然吗?她发怔出神,瞳眸略微涣散。

“你?在想谁?”

突然,一道语气极为?幽然的声音,自面前男人喑哑的嗓子传入耳中,焦侃云浑身俱震了下,心脏猛地碰到了烛火外焰一般骤缩。

她回过神,看向楼庭柘,他的眉眼?生出别样深沉的浓艳,紧盯着她,身体也不由得朝她趋引,大掌捏碎了茶具,满手的血,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攫住她的下巴逼问一般疯狂。

她不知道,这些想象,都是她对楼庭柘的误解,她知道他是个残忍阴毒的人,所?以先入为?主?,天潢贵胄一旦情绪激动,通身都是压迫感,可楼庭柘更想的,只?是哀求她,能不能不要在和他对视谈话的时候,想别的男人。按下不表。

焦侃云被他火热的目光看得慌乱无比,低头?抿了口茶才稳住心绪,接着刚才的话题缓缓道:“我在想,该如?何弥补不能陪殿下去过七夕这件事。”践诺也须遵循先来后到,她十分抱歉,“思来想去,不如?送殿下一个让你?更满意的东西吧?”

话说至此,已无转圜。楼庭柘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

她压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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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说来:“殿下只?知我保下天水镇,为?这樊京偏隅留存一方世外桃源,却不知我保下的还有天水镇居民都无法?辨认的稀世奇珍。这是个秘密,我本想等阿玉生辰之时,取来为?他锻造一柄护身神兵……”说来叹了口气,整了整情绪,“二殿下派人去村长?家中探访吧,就说是阿绰姑娘来取东西了,必有所?获。”

楼庭柘依旧不答,以眼?认真描摹她的脸颊,眸底泛滥着失魂落魄的幽云,不知在想什么?。

焦侃云见他不为?所?动,便透露一二,“其实这件宝物,我拿到根本没用。是村长?领着大家从山上挖出来的,只?得一块。彼时我保下天水镇,他们心存感激,邀我去家中做客,我一眼?看到那东西,认出至宝,他们便说要送我。

“我和阿玉皆不练武用兵,实在没用,便秘密嘱咐他们不要随意示人,约定合适的时机来取。心里想着不能被陛下发现,否则抢占此山,开山凿宝屡屡不休了。如?今你?我同盟,你?这些年也极力护佑天水镇,我便做个便宜人情,送你?了。”

她凑过去,轻声说,“是一块稀世玄铁,我敢保证比你?见过的上乘货的品质还要珍贵许多,用来锻造神兵再好不过,我知道你?有专精炼铁的工匠团队,你?可以自用,让银械功夫更上一层楼。”

楼庭柘不为?所?动。喉口略窒,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今夜被银械所?伤,彼时盛怒怨怪于他的情绪,其实有几分教他欢喜,平日里她冷漠与不耐居多,显露那般强烈的情绪,令他有一种?与她深有纠葛的快感。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为?她放弃研究这些奇技旁门,只?求她不要漠视于他,发现他的改变。

现在,她彻底地冷静平复之后,却竟然主?动对他说,送他一块玄铁炼制暗械,且斩钉截铁地认为?,在看到她被他的暗械所?伤之后,他得到这块玄铁会?很?开心。

他低叹了口气,发怔地盯着她手上的伤,能怎么?办呢?

“我不要,大小姐姑且继续把人情欠着吧。”楼庭柘收拾心情,起身准备离开,让她好好休息,但口中却恶狠狠地说,“我要你?欠死我,时刻因为?没有偿还我的人情而心心念念,想我想得发疯。而且……”

他忽然低身,“这是你?第一次没有践诺,我亦是你?的特例。”

焦侃云讷然,果然是歹毒的聪明人,不过,她以为?稀世玄铁十分诱人,他居然看不上么??

知道她在想什么?,楼庭柘不屑地轻笑,“自己付出心血天长?地久呵护的方叫宝物,从天而降的宝物有何稀奇……我日思夜想的,才最诱人。”

话落,他不禁想起自己时常做的那个瑰丽绮艳的梦,喉结滑动了下,他倒也不是那个意思,转头?看一眼?焦侃云,她完全没有想偏……舒了口气,看来她和虞斯,确实是没有那方面的令他惊惧的事情了。

略微放下心,楼庭柘走前着意看了眼?房顶,那里蹲踞的人已蠢蠢欲动,若非焦侃云命令他好好避让,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冲下来了,楼庭柘唯恐他还留着,嘱咐道:“今日神衰思竭,你?要尽早歇息,就不用送了,请侯爷送我吧。”

焦侃云想着也好,这两人赶紧地一并?打包离开,遂立刻回眸唤虞斯,可当她看去时,原本蹲踞之处已空无一人,稍抬眸,飞檐翘角上,半月银辉的勾勒下,倒是有一身姿俊逸的男人点足立之,眨眼?间消失于黑夜。

装作?没听见,不愿相送,亦或是,自行离去了。

楼庭柘轻哼一声,驾马离开,外间竹林浩浩荡荡的暗卫也随之而动。

焦侃云终于可以紧闭宅门,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热汤浸泡过被汗水濡湿后又?兀自被冷风吹干的躯体,她不禁轻颤了下,困倦感袭来,她毫无察觉地阖眼?打了个盹,也不过片刻时辰,再睁眼?时,就有点头?晕目眩。

换季最易伤寒,今日又?极尽折腾,她摸了摸额头?,摸不出,兴许是感染了些风寒。热雾弥漫之处不易久待,她迅速清理完身体,穿好衣衫,想着回屋多加几件。

离家时虽抱了不小的包袱,但带得薄,最厚的不过是夜里挡风的披肩,此刻感染风寒,浑身都冷,尤其沐浴后,水珠挥发带走所?剩不多的热气,湿发也滴滴答答的,披肩避不了寒意。

焦侃云把能穿的全都穿上了,还是冷,脑子也不太清晰,只?想缩进被窝把褥子全都披上,坐在桌边发着呆,捋了捋思绪,决定先绞干湿发。

宅中有极易吸水的上等丝绸,是虞斯专程给?她准备来绞发的,她坐在房中安静地捋着秀发,看着窗外的明月出神,为?了避风,窗牖只?开了半扇,夜风吹得来回摇晃,月色也半遮半掩,看得并?不尽兴。

忽然,余光扫到一道紫色的人影。她慢悠悠挪移目光,直与站在窗外的虞斯接上视线,两人皆尴尬地顿了顿,她狐疑,“嗯?”人影消失,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生病出现幻觉了,可幻觉为?何是虞斯的模样?她微微心惊,直到下一刻,房门被敲响。

她去开门,果然见到虞斯,“你?没走?”

紫衣郎君去而复返,涨红着脸,抿了抿鲜艳欲滴的唇,他的手指勾提着许多东西,一瓮热气腾腾的陶罐,几包叠摞在一起的油纸包,一枝开得正盛的红色凤仙,一个锦缎材质毛绒包边的包裹。

“我练枪。”虞斯低声道:“自然会?回马枪。”

焦侃云闻到了陶罐里飘来肉糜烂炖的味道,腹中饥饿,却故意忍着不说,浅笑问道:“侯爷有何贵干?”

虞斯垂眸红着脸不敢看她,再抬眸时又?大胆发言:“伺候你?。”一顿,“我想,你?可能生病了,会?需要我。”

焦侃云惊讶于他的细致,请他进来后,打算继续关紧门避风,手一顿,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心觉不妥的羞涩来,纠结了一会?,仍是决定自己坦荡自己的,莫要想那么?多,显得她真因为?虞斯的存在而心虚似的。

遂啪的一声关上了。唯恐身后的人没听见,是她坦荡关的。

这么?做之后又?觉得自己无异于此地无银,便走到窗边,想把两扇窗户都大开。正此时,一阵狂风搂过,将她掖着的窗角一把夺去,那半扇开着的窗,也啪地关上了。

焦侃云惊异非常,天下有这样巧的事?方才狂风大作?,扇牖摇摆半晌合不上,现在她站在窗边,怦地就给?关上了?这不是让虞斯误会?是她关上的吗?

转头?就见虞斯低垂着头?站在桌边摆弄陶罐,当没听见,却面红耳赤。她什么?意思?又?不是在澈园那般需要时刻警惕有人监视窃听的情况……

焦侃云走过去,觉得这一切一定是因为?生病,催发得脑子不清醒了才产生的多余的心理活动,镇定下来后无奈地说:“风太大吹的。”

“哦…嗯。”虞斯迅速回答,脑子没跟上嘴,追问了句,“那为?何不再打开?”

焦侃云一怔,“嗯?呃…”对啊,她再打开不就好了?“我病糊涂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喃喃开口。

虞斯抬手想摸她的额,见她怔然望着自己,便有些迟疑地停住了。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闺房紧闭,亲昵触碰。

她还刚沐浴过,躯体散发着幽幽的热香,他的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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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本就灵敏,热意催发着香气,刚送入鼻息,他还来不及屏气,就已将他淹没。她的周身被湿发覆盖,脖颈处没有多层衣物遮蔽,恰巧有水珠滑落,攫走了他的注意,那水珠会?梭进衣领,他迅速移开目光不敢窥看,喉结一滑。

浑然忘了,要探她额间是否发热的手掌,还悬停在她的面前。

焦侃云蹙眉,今日受了惊吓本就烦躁,走了个对她剖明心迹的楼庭柘,虞斯也非要把气氛搞得这般僵硬不成?要探便探,伤病关怀合该坦荡,做出这幅模样作?甚?她自己哪里探得出有没有烧起来?思及此,她抬手捉住虞斯的大掌,压在自己的额上。

焦侃云问:“怎么?样?”

虞斯暗自拼命运行内力,压住燥热之意和手臂的颤抖,只?吐出一个字,“烫。”

话音落下,他的手掌确实越来越烫。

焦侃云眯了眯眸子:要命,虞斯的手比她的额还烫。

她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好像病得比我重。”

虞斯迅速摇了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还在为?她执手贴额的自然动作?感到欣喜,“不是生病,我就是天生体热……”

提到体热,他又?被击中要害,深吸了一口气屏住,憋得脸都涨红一片了,突然抽回手转身去窗边,“还是把窗户打开吧,透透气。”

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桌边舀了一碗羹放在一边,并?不看她,“我想你?应该很?饿,家里只?有果子吧?这是一品堂炖的肉糜粥,刚才去买的,你?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等焦侃云说话,他又?立刻拆开油纸包上缠绕的线,“这是我买的治风寒的药,虽然之前在家里给?你?备的有,但心想着或许会?被老鼠咬了呢?所?以就又?去了一趟药坊。你?先喝粥,我给?你?煎药。”

“这枝凤仙是我随手折的,我觉得挺好看,插在房中当意趣观赏,或者涂指甲也不错……改日我学一下给?你?弄。”

“还有这个,我想你?应该没有带厚实的衣裳,便给?你?买了一身,本想多买几套的,可是……”虞斯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她,说到此处时一顿,拿厚衣的手滞停在空中,他突然脸色爆红,哑然说出后半句,“不知道你?的身体…尺寸…所?以……”

心乱如?麻,怦怦直跳。

焦侃云亦生出几分无措,挪到桌边,和他一样低着头?,只?将满桌的东西瞧着,两相沉默许久。

余光瞥见身侧的人,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流在他身周运转。她纳罕,他不会?是在练功吧?挑这么?碎隙的时候?如?此勤奋?她思索片刻,才稍微反应过来。

她想起虞斯那天让她去过七夕时,还故作?情场高手撩拨于她,走时说什么?自己定力很?好,但凡有气血逆行时便倒立解决,此时此刻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看都不敢看她……

焦侃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分明穿得很?妥当嘛,一时捉弄心起,借着几分病意混沌,轻声开口唤道:“侯爷?”

虞斯耳梢如?血,刚压下去的燥意霎时被她一句“侯爷”就喊破了功,简直运了个寂寞,“嗯。”随即又?运起更为?强劲的内力周转气血。

焦侃云端起肉糜粥,边悠然喝着,边道:“要不现在倒立给?我看?”

第56章有糖。

“倒…”虞斯猛然回?头看她,刚艰涩地重复了一个字,就定?住了神?,她的眉眼因生病催出了一股潋滟水色,脸色酡红,慵懒靡靡。

他确实应该立刻去倒立。

但他?忽然想,若要倒立,衣摆便会翻下来,衣摆翻下,裤子?便会露出来,裤子?露出,裆篷便会一清二楚……他猛然一醒神?,喃喃自语道:“不行…”唯恐她没听见,严词拒绝,“不行!…不行!”

焦侃云还以为他会因那日对定力的自吹自擂而羞恼,没想到竟是这副反应,一时也有?些?懵了。

她读过不少浓情蜜意的话本,自诩深谙此道,自来听贵女们聊起心仪小郎,她从来都是出谋划策,说得最为头头是道的那一个,应付数不胜数的追求者也一直游刃有?余。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把他?们的言语拿来她面前让她抿一遭,立即就能咀嚼出对方的心思,仿佛世间没有?她不懂的情爱。

但…那也仅仅是言语和心思。她总归是没有?切身处境地和男子?谈情说爱过,各方面细节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熟稔。

哪怕这只是个对于所有?妇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常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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